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作者:  录入:03-01

“啊、啊?”陈姜听得一愣,这要怎么接?他们只是殡仪服务,不是钱塘老娘舅啊。
谁有那个能耐去断人家的家务事?
沉默,吴桥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不知道为什么Jimin非得铁了心要他们来办丧仪,明明……明明按照他的说法,先人的儿子应该早就安排好了所有事。
就算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就算是要争一口气,可逝者已逝,他实在也不知道能够帮金先生做些什么。
闹起来,叫先人不得安宁,那像样吗?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不接,与其因为受禄心怀有愧,还不如一早就不要掺和这门烂泥生意。
一直没说话的许师宪这时突然放下茶盏开口道:“先人亲属既已经安排妥后事,就请回吧。”
这是他第二……不,第三次回绝这门生意,许天师看向Jimin时眼神悲悯而审视:“金先生,请回吧,此地无人能为你超度。”
超度?超度先人,还是超度金Jimin?
吴桥在心里打了个鼓,刚想说点什么,可身旁的Jimin突然一笑,又拽了拽他说:“你不知道吧?其实那个时候……”
“什么?什么啊!”
讲起大学时候的事情,吴桥突然又来了兴致。就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那样,许多被存放在记忆里的东西被长久的时间洗刷后,祛除了苦涩的泪,只剩下无数值得反复回忆,充满爱和欢呼的瞬间。
金Jimin似乎记性格外得好,他甚至能想起大二时的某一天,分析解剖神经时教授因为近视搞错了两幅脊髓例图,稀里糊涂地上了大半节课才有人反应过来。
吴桥被逗得直笑,他想起来了,想起一些曾经因为辛苦而觉得永远无法再次亮起的明天,现在居然只剩下一些笑,一些珍贵、闪闪发光的东西。
“……心脏咚咚跳动的话,这个就叫做情感的胎动哦。”
“哎呀”,卓云流叼着根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草吊儿郎当地凑到了许师宪面前,吹了个口哨小声地调侃:“人是由无数的过去组成的嘛。”
以前也有人和许师宪说过这话的,那时候他不明白,谈论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现在……
“祖师爷,其实我这人根本不相信什么传说。人怎么可能没有七情六欲?人生下来就有情欲!只是去谈什么爱啊恨啦,都太复杂。要去爱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没有爱,怎么会有恨?我们说七情六欲八苦九难十大劫数,人类最容易习得的情感……”
他都说着,朝吴老板那边挑了挑眉毛,把草一吐。
吴桥似乎有些兴奋,拉着 Jimin 不知道又在讲些什么,额头冒着层薄汗,亮晶晶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卓云流难得没发怵,用手肘拐了拐还在一旁发愣的许师宪,公平杯都要被倒满了,茶壶里的茶叶也早泡的淡到没了味。
他说:“人类最容易习得的情感,其实,就是嫉妒啊。”

第35章 生死
吴老板在那插科打诨的侃大山,完全没注意到许天师这边因为卓云流不经意的一句话蓦地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声公司电话铃响,平时负责对接客户来电的陈姜还跟在吴桥屁股后边傻乐,Kevin也没催她,顺手就自己接了。
“喂,您好……”
听他那边语气凝重,吴桥这会儿也收了心思,既然是打公司的电话,想必是业务上的事。
来活,来活当然好啊,不是亲朋好友的活,更是好上加好。
他用眼神打发Jimin,闹得差不多就下次再会吧。可请神容易送神难,金先生平时挺机灵的人,这会儿却突然半点眼色也无。
眼看Kevin这边皱了皱眉,接连说了几句「理解」后与客户谈到约在某个地点见面再详谈,他还赖在沙发上撑着脑袋笑,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儿。
吴桥也拿他没法,来者是客,总不好赶人家走嘛。
正巧这时Kevin放下电话,吴老板赶忙三两步跑过去问:“怎么说?约了去哪儿谈?”
这也是奇怪,一般着急的亲属都是直接跑来公司的,像沈小姐那样,甫一签了合同马上就要安排人员车辆接先人遗体至殡仪馆。
或者不急的,像金先生这样,加个联系方式慢聊,或是等先人过身再约到公司详谈具体的丧仪方案。
这种很急,却又必须相约在某个场所地点的,其实很少。
“市人民医院”,Kevin皱了皱眉站起身,一挥袖子把外套披上,“一个小孩儿,说是在NICU,家属也在门外陪着,希望我们的业务员能过去详谈。”
“我去吧。”
NICU,新生儿重症监护,逝者是小孩?还是他的母亲?难产、婴儿……那个在佛前磕头胡言乱语的男人。
有关吗?
吴桥面色未改,把正准备带上资料出门的Kevin拦了下来,“姜姜,有口罩吗?”
“我跟你一起去,老板。”
陈姜说着也站起身,披上外套顺便转过头拍了拍Kevin的肩膀说,“没事,不用勉强。”
Kevin什么也没说,只是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坐回了椅子上,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电脑上打什么字。
卓云流看他神色古怪虽然想问,可眼下时机不对,于是先咽了回去,也拍了拍Kevin的肩膀,坐在他旁边却也没事干,看着更讨人嫌。
而林嘉敏见陈姜起身也站了起来,“走吧。”
“喂”,吴老板笑了笑,“需要这么多人吗?”
“多吗?”陈姜在手机上看了看路线问:“坐地铁还是打车?”
吴桥无奈,“我开车,毕竟是医院,嘉敏,你留下吧。”
Kevin和李叙当然没意见,林小姐听老板这么说也只好点头又坐了回去。
反而是陈姜一看他眼神,瞬间明白了过来,“吴桥,你要带他去啊?”
她说着,指了指一旁的许师宪,百思不得其解,“孕妇,小孩儿,这类亲属你叫嘉敏姐留下,带一个半天憋不出个屁的大男人去谈?脑子被门夹了?”
说的也是……
吴桥沉默了一下,老实说,他完全没想这个。潜意识里根本没有不带着许师宪这个选项,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诅咒、超度啊,不带着许师宪,他一个人怎么搞得定?
“去吧。”
许师宪没有抬头,只是倒掉了壶里的茶叶梗,换上新茶,重又泡了一壶。
吴桥疑惑,“你不去?”
“没必要。”
“好”,吴桥点了点头,朝陈姜和林嘉敏说:“咱们走吧。”
林嘉敏有点疑惑,没明白这两人在说什么,怎么突然又喊她一起。
不过陈姜机灵得很,一把拉起她就朝门口走去,“Kevin,资料。”
“没资料,你们过去了再谈吧,挺奇怪的。”
奇怪,真的挺奇怪的。
吴桥心里想着那个叩头喊冤的男人和他的妻女,完全忘了公司里还有个金先生没走,他拿起车钥匙朝许师宪挥挥手就往地下车库去了。
等吴老板带着陈姜和林嘉敏出门,办公室骤然一片安静,Jimin自觉无趣站起身也准备离开,却突然莫名其妙地被许师宪递了杯茶。
“金先生”,他抬起头一笑,“不急。”
等吴桥他们赶到的时候,NICU门口站着几个稍微上些年纪的中年人,沟通两句后得知先人是孩子的母亲,尽力救了,没救回来。
所幸孩子还有气,正在保温箱里躺着。
可是也不幸,那是个很小的孩子,新生儿,身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管子,很可怜。
孕妇子痫导致胎盘早剥,后又引发了羊水栓塞,婴儿脐带绕颈两周导致缺氧,紧急送至医院立刻准备剖宫产,可惜大人没救回来,孩子也因为窒息和心脏骤停被送入了新生儿重症监护室。
大人已经开了死亡证明马上要准备丧仪,关于那个孩子,主人家的意思是也准备放弃了。
虽然现在靠着机器的维持还有生命体征,可心脏停跳后呼吸也暂停过十几秒,大脑功能已经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预后太差,叫一起置办寿衣棺椁,同拼死生下她的阿妈一起下葬。
另外,是个女孩儿。
几人离开医院的时候,林嘉敏皱了皱眉,嘀咕说:“如果生下来是男孩,他们难道也会就这样放弃治疗吗?”
陈姜拉着她的手,小声地说了句:“这种时候,家属也很难做的。”
她会讲这话,吴桥倒觉得奇怪,“你爸妈不是都还在吗?”
“对啊”,陈姜说着吐了口气,问他讨一支烟点了起来。
说起来,这还是吴桥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会抽烟。
“前几年,我爷爷走了”,陈姜说:“老爷子身体一向很硬朗,不过是肺炎而已……可是那天清早,我还在公司改项目预算,接到老妈的电话说爷爷被转进重症监护病房的时候,简直完全没有实感。”
没有实感。
吴桥沉默了,是这样的,他最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就像大脑还没办法反应过来那样,一切的情绪都停滞住了,流不下眼泪。
“我不是不记得,我记得,我记得当时自己抓起手机钱包信用卡就往公司外跑,连请假都来不及。”
陈姜说着,吸了口烟,然后笑了笑把只抽了几口的烟在灭烟柱上按掉了,“跑,还来不及觉得恐惧或者悲伤,双腿就已经开始跑动起来了。直到站在关着门的ICU前,打电话给我妈,问她从哪里进去,我还是没有那种实感。”
从市人民医院出来又是西湖。
整个杭城围绕这片湖建起来,所以不管怎么走,最后的目的地好像都是西湖。
“我是在门被打开的时候开始流泪的”,她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哽咽:“那一年我刚刚大学毕业,二十二岁,从来没有面对过死亡和严重到无可挽回的事情。父亲一个接一个的电话打出去,我听着,问,要不要签字放弃……放弃插管。”
吴桥大脑嗡的一下,他没有经历过那个,在回到这里的时候,父母就已经去世了。
命运没有留给他因为救还是不救后悔一生的机会,残忍又格外地仁慈。所以他只是沉默,觉得愧疚,是他挑起这个话题的,是他叫陈姜难过的,可是现在他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爸当时问我,问我爷爷有没有和我说过什么……”
吴桥想叫她别再说了,停下吧,算了。
可是却连这一句都讲不出口。
“那个、姜姜……”林嘉敏也有些后悔,可是现在好像说什么都没用。
“我说了”,陈姜把冒出来的眼泪一抹,笑着开口道:“我说了,如果真到那个地步,放弃插管吧。从病人的角度出发,预后很差的急救也不过是多受罪而已。”
短暂的沉默像阵风一样飘过,一时之间无人开口,这个话题有点太过沉重,吴桥不想叫陈姜继续说下去,可又觉得,是不是叫她说出来,心里会好受一些。
不过,在很短很短的停顿之后,陈姜收拾好了心情,接着讲道:“那个时候我把仅有的一万块转给我爸,然后接着回去工作,我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恳求我的主管能够帮我想想办法,不要扣我这天的工资,我可以在周末也加班……可是没办法,没办法啊。”
钱,钱真的好重要。
吴桥想起沈小姐,住进ICU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抢救还是不抢救。沈小姐选择救,不惜一切地救,可是人还是没留住,短短三天插了无数的管子切开无数伤口,最后还是要走。
她会后悔吗?
后悔没有扛起那样的悲痛,后悔没有勇气在放弃治疗的通知上签字,后悔叫姑祖母多受了三天的苦,带着一身伤痕离开。
吴桥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时候她要问卓云流,死掉的人到底还会不会被病痛折磨。
问到必须亲自下去观落音才肯罢休的地步……
这样想,吴老太太大概没有怪她吧?
可是,陈姜会后悔吗?吴桥不敢问。
选择放弃,选择让逝者承受最少的痛苦离开,那么那些痛苦就会自然地流向生者。
她真的很勇敢,就算后悔,也足够勇敢。
“直到后来我自己因为急性心肌炎被送进重危症病房,我才明白当时让他走或许是对的。”
陈姜笑了笑,调侃道:“那里简直是地狱啊,毫无尊严,毫无乐趣,毫无生机……刚去世纪良缘的时候,我脾气很差对吧?难为你能够忍受,现在想想,我大概都得过ICU谵妄。”
她看向表情凝重的吴桥,眨了眨眼睛说:“老板,开心一点,是你救了我诶!如果那时候没有工作,或者还要继续为工作卖命,大概我早就因为躁郁症死掉了。”
三人站在西湖边的停车场吹冷风,车门开着,可谁也没第一个钻进去,林小姐低着头不说话,吴桥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吴老板叹了口气笑笑,嘴上虽然否认,心却还是被触动了一下,“姜姜,所有的选择都会叫人后悔的,千万不要苛责你自己,因为活着就是这样的。”
“我知道啊”,陈姜说:“我知道,因为,在失去第一个亲人之后,我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恐惧死亡。死不过是走向了生的背面,在那一边,也会有爱他的正在耐心地等待着他。”
活着的人,或多或少都是背着死在往下走的。
吴桥想,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原来大家都一样。
起风了,把轻飘飘的云吹来,染上了一片橙红的日光,湖面浮光跃金,杭市的山与千年前无异,水亦相同。

第36章 过去
“怎么?”金Jimin闻言挑了挑眉,接下茶又坐回了沙发上,转过头问,“他也是你们老板吗?”
卓天师自觉人微言轻不敢答他,目不斜视地看着Kevin的电脑屏幕半个字也不吐,Kevin被他盯得发毛把笔记本屏幕一转,扭过身去避开他的目光。
“不是。”
公司只剩下三人,一个半路道长一个外劳一个哑巴,根本没人能答金先生这一问,于是许师宪自己答了,牵起嘴角一笑,不太自然。
“不是,金先生还有什么疑问吗?”
Jimin见他坦然也一笑,好奇道:“这位?”
“许师宪。”
“许先生”,Jimin一笑,“不知您是……”
他这话问得宽泛,是?是什么?
问职务?问身份?问关系?听上去讨巧又隐晦。
总之,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全看许师宪想答什么。
但这也同样很重要,金Jimin就是想知道,这位许老板最在意的,到底是哪一重回答。
可是许天师只微微颔首拂袖饮茶,然后反问:“金先生,从前就认识吴桥?”
避而不答?倒是稀奇。
“是”,Jimin也不甚在意,同样端起茶饮一口,然后公式化地笑了笑:“说起来,一晃也已经多年未见了。”
李叙闻言挑了下眉,这位金先生可真是一颗九窍玲珑心。
既想答自己与吴老板是往日的旧友,又想叫人知道他二人交情深厚,即使多年未见仍然未有隔阂,于是便讲出了这么句没头没尾的酸话。
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李叙收回了思绪,决定不掺和这几人的闲事。
但许师宪这人只听他自己想听的,于是点了点头想,从前认识就好,从前认识的就会有过去。
卓云流一直是个油嘴滑舌的道长,什么浑话都讲,什么乐子都要凑。
可这一次,许师宪听进去了。
「嫉妒?」
看着吴桥对那些过往侃侃而谈时露出的笑脸,他顿悟。
没错,嫉妒。
爱的拙劣矫饰,害怕得不到,害怕得到了再失去。
在看见爱的瞬间想到失去,在幸福之前先感受到痛苦……他是什么时候忘记那些的?
一股没来由的心悸翻涌,许师宪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曾经」。
他不在乎之后认识吴桥的人,因为他也认识,他也可以听,可以看,可以经历。
可是,从前的一切,从前的吴桥,他弯起笑的嘴角和流泪的眼睛,只有从前的人知晓。
他面对着那种「知晓」,第一次产生了或许名为嫉妒的实感。
许师宪好像再次顿悟般地意识到了天天皱着眉问他,「你的过去是什么,告诉我你的过去」,那时的心情。
随之而来的,是如潮水般淹没的喜悦。
许师宪甚至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然后抓着如浮萍般的线索逼问下去。
他完全没考虑过人家要是不告诉他该怎么办,许天师有点本事又没什么现代化的道德观念,有的是手段和方法,反正他想要的东西,总归能得到。
一旁的卓云流被Kevin仔嫌弃扔开,正无所事事不知道该把自己放哪儿合适,眼珠子一转便上赶着来给这两个祖宗添茶。
Jimin朝他一笑,两指并拢在桌面轻敲三下,算作道谢。
卓天师倒是惊讶,没想到这外国佬还懂茶礼,怪有礼貌的……虽然他这个半吊子道长也根本不在乎什么礼仪就是了。
而许师宪看他一眼,只抬起食指点了点桌面。
金先生的脸登时绿了半截,他哪里知道这两人的辈分差出去十万八千里,可眼下他先把自己和卓云流归为平辈,转过头就被许师宪白占了便宜。
不过人家许天师也不是有意的,他当真没注意到那个。
毕竟他这人生前死后又复活,最没有的东西就是情商。
甚至连金Jimin摆臭脸都没看出来。
“金先生”,许师宪笑了笑,“烦请您告诉我,与你相识的吴桥是什么样的。作为交换,我会替您为先祖超度。”
卓云流捧着公道杯一愣,连眼睛都瞪得大了三圈。
太阳打西出啊?
今次祖师爷要亲自下凡念《救苦妙经》,什么功德?
金Jimin也愣了愣神,“你……许先生,你是喃呒?”
可许师宪摇头,“不算是,但只普通的超度课业经文,我也略知晓一二。”
这说得什么话!
为防金先生误会,卓道长赶忙上前补充道:“这位是灵羊道观的许天师,道号玉显,玉显真人乃我观正一品授箓天师,法力功德深厚无人能出其右。”
“我……”
Jimin一时半天没讲出话来,瞧这许先生年纪轻轻,原只当是吴桥起了兴致找小白脸拍拖,没想到竟然还是个资历颇深的道长。
无出其右?这么年轻。
他叹了口气,觉得这世道真的不公平。
人才、地才、天才,多的不像样。
“你想知道什么?”
金Jimin撑着脑袋苦笑了下,算是同意了许师宪的提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Jimin其实想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竟如此迫切想要寻喃呒来超度先人的?
他还没来得及和吴桥讲,实在也是难以说出口,舅舅和母亲闹得难堪,为了先人生前的一点点遗产争斗不休。
死了,没错。谁都知道死了就是死了,死了的就是死人,死人是不会抱怨的。
可是,多可怜?
Jimin和吴桥说,他赶回来,却哭不出来。
这其实是骗人的,只是泪腺中的眼泪淌不出来,而心里的泪早就流干了。
金Jimin自觉没有立场参与遗产的话论,他想做的只有安葬那位曾经疼爱他,拥抱着他的外祖父。
许师宪没回答他的提问,他只在意自己想知道的部分,“那个时候,吴桥想做什么?”
“什么?”
Jimin眨了眨眼,他没想到许天师开口竟然要问这个。
不问前男友前女友,不问生活作风,不问饮酒食烟,反而问他想要做什么?
理想?冷笑话吗?多可笑。
Jimin很给面子地干笑了两声,“做什么?毕业咯,顺利完成所有的team work、pre、final然后拿到那张写着校长签名的毕业证书,跟所有人一样。”
跟所有人一样。
许师宪其实没有见过他口中的「所有人」,一个也没有。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时代的所有人都不同。
“还有呢?”许师宪接着追问,他没有在意那些听不明白的部分,只是一味地往前追赶着那个一点点变得清晰的二十岁吴桥的影子。
“还有……”Jimin想了想,“啊,还有就是,想要做主厨。”
“主厨?”
这算是大八卦,不仅卓云流拎着包薯片凑过来听,连李叙这小子和Kevin都竖着耳朵后靠了椅背。
“没错”,Jimin又笑,“很少有人知道,吴桥大二的时候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学生烹饪大赛,好像是拿了奖来着?他或许真的很喜欢电磁炉和烤箱,每次聚会都带手工甜品来,或者是全权负责烹饪餐点的工作。吴桥真的很擅长,只要是他做的,都很美味。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它们的味道。如果没有回去的话,他大概会继续做个业余甜点师吧?”
Jimin垂眸,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蓦地无奈一叹,“不过没人在意那个,他很聪明,语言天赋也好,所以专业课的老师大都很喜欢他,绩点更是不可思议的高……实在是天才。”
“不是的。”
许师宪难得等到他讲完才出声,也难得嘴角含笑,语起温和地反驳道:“吴桥不是天才,他只是很努力……比任何人都努力。”
他想起卧室里被堆满的书架,想起那些曾经被人翻阅到卷边的课本,想起堆成小山样,或许不舍得丢弃的笔记。
或许,或许曾经,二十岁的吴桥也有过很多被暂时放置就再也没有拿起来过的「想做」吧?
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被悄悄藏了起来,藏在吴桥的记忆里,组成一颗柔软又坚韧的心脏。
“随便啦”,Jimin耸了耸肩,“反正你问我,我只能回答这些,还有呢?”
“还有……”
几人正八卦听得有趣,突然公司门铃一响,是陈姜推门进来。
“聊什么呢?”
她随手把包往工位上一扔,看得吴老板一阵肉疼。
那包,三万块啊!
“老板,许先生要亲自接这单。”
Kevin合上笔记本跟吴桥汇报,又补了句:“金先生这单。”
“哈?”吴老板眨了眨眼,“什么?为什么?”
许师宪抬起头看吴桥,也眨眨眼睛:“不行吗?”
不行……吗?这话说的。
吴桥叹气,揉了揉太阳穴,“……行。”
“好”,许师宪满意一笑,又看向Jimin,“金先生,得闲再聊。”
还聊?金Jimin被他盯得发毛,可这下再反悔怕是也来不及,破罐子破摔地朝吴桥挥了挥手,道句「再会」就走了。
嘿?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的吴桥倒是惊讶,难送的神自己走了,还有这种好事呢?
“这次主家的要求复杂些,产妇去世后孩子也难活,所以家属的意思是把母子的丧事一起办了……”
林嘉敏摊开合同明细和Kevin对接相关细节,说着还抬起头瞅了眼卓云流,“法事需要分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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