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经纪人手册作家:好耐唔见

作者:  录入:03-01

“抓住我”,许师宪笑着说,“当你握住红绳的时候,就是抓着我的咽喉,抓着我的命。”
吴桥低头看向自己手腕间的红线,瞬间明白了过来,他说的风筝是他自己,许师宪是风筝,那这个……
“现在,我把风筝的线轴交到你的掌心。”
许天师认认真真地说:“天天,只要你收线,不论九天十地还是丰都鬼城,我都保证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
攥着手中的红线,吴桥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好”,他看着许师宪的眼睛,咬着牙恶狠狠地说:“好,我相信。许师宪,你不许死,你要是敢去死,我发誓一定会比你更早去到阴曹地府,在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把你的名字划进十八层地狱,我就在那里等着你。”
许师宪听完不怒反笑,“不要这样,天天,那地狱都变极乐土了……”
吴桥也被他气笑,叹一口气,搓了搓许师宪的胳膊说:“要好好活着,听到了吗?”
“嗯。”
“我去叫卓云流回来。”
吴桥说着松开攥着许师宪的手,可许师宪却突然又施力握住他。
“怎么了?”吴桥转过头问。
许师宪笑着说:“我想吃桂花糖年糕。”
“好”,吴桥也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后再次松开,“忙完就早点回来,我做给你吃。”
“好,路上注意安全。”
“你更是。”

当天夜里,吴桥回到公寓,横竖睡不着。
自己一个人,连开火都懒得,干脆在楼下面馆吃了碗番茄鸡蛋面当做晚餐。
大概十点左右,电话铃响,是王先生打来。
“吴经济”,王序的声音似乎又在掉泪,“抱歉,我知道很冒昧,但……可以找你喝两杯吗?”
十点,其实也不算多迟,楼下的烧烤摊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
不过吴桥心想,王序这个时候打来电话,大概也不是想要在大排档喝酒的。
“好”,吴桥左右失眠,干脆应了下来,“在哪儿?”
听他爽快答应,王序这下来了精神,“我马上发定位给你。”
“好。”
吴老板应完了一看,是城西的某个前几年才刚落成的新楼盘,大概是他们夫妻俩的婚房。
他稍微有点惊讶,这种时候,不论是在自己的父母还是妻子的父母家暂住,都要远好过回去那间空屋吧?
何况他的精神状态……
想到这里,吴桥稍微有些后悔,倒不是怕王先生再打他一巴掌。
怕的是,万一劝得不对怎么办?
救人不成反送人去死,要怎么办?
可是眼下已经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既然已经应下,吴桥还是硬着头皮打车去了。
路程倒不算太远,这个点一路上也不塞车,不到二十分钟,他就到了小区门口。
不过出乎吴桥预料的是,王先生来应门的时候穿戴整齐,反而还真没有半点白天那种要死要活的劲。
“王先生”,吴桥点了点头,换鞋进门。
虽然王序说什么都没必要拿,人来就好,但毕竟是上门,他还是拎了些吃食。
“叫我王序就好。”
王先生迎他入内,只是大概开发商的房间分隔不算太合理又不方便砸墙大改,小夫妻俩只好把化妆台和梳妆镜都挪到了客厅的角落,不过说奇怪倒也还好,现在也有不少人专门隔出一个换装室来。
桌上已经摆好了热酒,酒坛落在地上,看着像是农家自己酿的土酒。
“抱歉这么晚喊你来……”
王序大概已经自顾自地喝了两杯,语气热络道:“只是我实在想与人说起小青,又不知该与何人开口才好……辛苦你当加班,只听我胡言几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王生”,吴桥把东西摆在桌上,也握起酒杯说:“这是我的工作,听你说,也是我的工作。”
他笑了笑,饮一口热酒,“超度先人是喃雾师父的工作,超度生人,就是我们行街的工作咯。”
酒香浓醇,入喉不算太辛辣,柔软绵滑,是好酒。
从前没有人说过这种话,超度?行街师父超度哪位?生人要怎么超度呢?
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吴桥想,命和运推着他到了这里,就是要他来做这些事的。
“赵小姐生前是个怎样的人呢?”吴桥撑着脑袋问。
王序笑了笑,提杯敬他,然后一饮而尽:“小青心里其实都好苦,如果下辈子投胎成个男人,她大概能轻松的多吧?”
这是说哪儿的话?
吴桥没出声,只是一边抿酒,一边等着王先生往下说。
“爸和妈想要个男孩,不巧赶上计划生育只好生一个。那年小青的母亲怀了孕,跑去乡下找了所有产婆道长都说这胎是个男孩,可谁知道……生下来却是个姑娘。”
吴桥听了稍微有些沉默,这种故事,当年简直多如过江之鲫。
想生男孩的,跑去乡下偷偷超生的,生了女孩淹死的,被游击队逮到八个月了也打胎最终一尸两命的……跟天上的星子一样多到数不清,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
只是,吴桥有些疑惑,赵女士的父母看着好似不像不疼爱女儿。
王序也见他疑惑,笑了笑接着说:“你也觉得奇怪是不是?其实,在小青告诉我那种事之前,我完全没想过,原来爸妈从前也拼了命地想要个男孩。”
“那个时候超生要花好多好多的钱,小青的父母拿不出钱,也没那个胆子跑。虽然生下了女儿,却也仍然疼爱她,断了想要"香火"的心思,并对这个女儿同样寄予厚望,希望她可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青对我说,往后十数年,爸妈爱她、疼她,供她读书,中学、大学、研究生……从没有一次因为她是个女孩而叫她放弃学业。小青也很争气,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等一的好学生,毕了业也寻到了好工作,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有哪点比不上个男人?”
香火?吴桥听着觉得好笑。
不过还是那句话,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君子。
听到这里,他大概也明白了过来,人的情感并不是能够用是非亏欠说得清楚的。
赵女士与王先生结婚后仍然和父母保持着亲密而稳定的联络,想来,即便心中想要"香火"传宗接代,父母还是为这个女儿付出了能够付出的一切。
可是,心真的能够藏得住吗?
大概不行吧?
“吴经济,你知道吗?小青原本不想那么早与我结婚的”,王序说着自嘲地笑了笑,“她不想那么早结婚,不想那么早生下小玥,当然,也不想那么早地死去……我知道,我知道的。”
“可是”,王先生说着几欲落泪,“可是,就在几年前,岳父他居然被检查出罹患了脑癌……”
他说不下去,突然伏案掉下几滴眼泪,默不作声,只是打湿了一点点衣袖。
吴桥抽纸递给他,心却一起往下沉。
脑癌,胶质母细胞瘤,赵女士的父亲当然已经五十几岁了,就算手术预后良好,能够再多活五年的概率也不超过4%……
谁能想到,赵女士居然走在了父亲的前面?
“我们发现得很早,还有动手术的机会”,王序闷闷地说:“岳父在进手术间前最后的心愿是,能看着小青生个孩子再咽气。”
孩子?男孩。
吴桥叹了口气,实在冤枉。
这个孩子要了赵青的性命,睁开眼一看,仍是个姑娘。
“手术很顺利,小青告诉我,爸恢复得很好”,王序说着又举起酒杯:“岳父出院的那天,小青拉着我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王序笑了笑,苦笑。
“我早先同她求婚时她说,她同样很爱我,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从赵青变成一个妻子。”
那个时候,王序问赵青:“这话是什么意思?“妻子”和赵青,有什么不同?为什么需要准备?”
赵青只摇了摇头说:“不一样的,妻子要生仔,妻子要照顾好一个家,妻子没法做的事情太多,所以,再等我几年好吗?”
王序当然还是没听明白,可是他爱赵青,就像赵青爱他一样。
所以那时他回答说:“没关系,小青,我的求婚永远有效。我爱你,所以在任何你想要成为妻子的时候,我都愿意做你的丈夫。”
所以当赵青带着户口本牵起王序的手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多想,只是欢天喜地的领回了红彤彤的结婚证,抱着妻子吻了又吻。
王序兴奋地说:“你看,什么都没变,对吧?你是我的妻子,你也还是赵青。”
赵青没有扫兴,只是苦笑一下说:“陪我去趟医院,给我爸办出院手续吧。”
“年底我们办了酒,很仓促,因为时间紧,要安排好一切其实没有那么容易”,王序说:“不过小青很快开始备孕,其实我也觉得会不会太快,简直跟完成任务一样。只是又实在说不上哪里不对,我们相爱、结婚、生个孩子,这难道不是幸福吗?”
吴桥听明白了,赵青没有怨怼,只是她的孝道是一个孩子。
这个故事里唯一值得高兴的是,王先生和赵女士真的彼此相爱,让这场愚孝染上了一点点的浪漫因素,却同样带来了更大的悲剧循环。
“只不过,一年过去,两年过去,我们居然一直都没能有孩子。当年医生说岳父能够再有五年的寿数都已经实属不易,我们也去了不同的医院检查,可体检结果均是一切正常……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渐渐觉得或许是真的没有缘分,叫岳父看一眼我和小青的囡囡。”
王序说:“虽然遗憾,但命运如此,除了接受,还有什么办法呢?只是谁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法子。”
“什么办法?”吴桥也起了好奇:“试管?很贵啊,而且成功率其实……”
“不是”,王序摇头,“说出来你或许不相信,吴桥,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那天小青下班回来,带着一个镶着珍珠翡翠的梨木盒子,说她去找了从前母亲的朋友介绍的高人大师,大师说,只要把这个盒子供在案台前,不出半月她就能怀上孩子。”
珍珠翡翠?梨木盒子!吴桥陡然醒了酒,腾地坐直了身子,冷汗直冒。
这他娘的不是和许师宪那个盒子是一样吗?
“你也觉得匪夷所思是不是?”王序只当他不信,于是接着说道,“我也不信啊,可是小青像着了魔一样,每日晨起都要供奉那只盒子,比这个世界上最虔诚的信徒还要更恭敬……我早该想到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心里急,她想叫爸不留遗憾地走,她为了爸能心安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付出。”
“我真傻”,王序蓦地掉下一滴眼泪,“我该带她走的,那个时候,我该带她离开这个地方的……可是,那样就对吗?我不知道,如果我那么做了,小青是不是会恨我?但现在,比起她恨我爱我,我更情愿她活着。”
“那个盒子现在在哪儿?”吴桥有些着急,但他尽可能放缓语气委婉道:“王生,或许那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当然”,王序打断他,“那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东西,但我那时候怎么知道?不出半月,小青居然真的怀孕了,我陪着她去妇幼医院检查建档,所有的指标都很好,这个小生命很健康,虽然还只是指节大小的胚胎,却充满活力地跳动着。”
“我开心地昏了头,怎么能知道那东西会要人性命?只是现在,更不知道那邪物去了哪儿,又打算再要谁的性命……”
“不见了?”吴桥问,“什么时候不见的?”
“大概是小青生产的时候?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我连自己是谁在哪儿做什么都不知道,哪里还顾得上一只盒子?总而言之,再回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盒子已经不见了。”
现在不见了……灵堂,赵青母女,许师宪。
吴桥的心漏了半拍。
“还有谁知道那个盒子吗?”吴桥强打精神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王序想了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那个邪物如此感兴趣,但好不容易有人能说几句话,他也实在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手掌说:“一定要说的话,还真有一次!”
“建完档之后,为了方便,小青孕期的检查我们大多都是去第一医院做的。有一次,是做糖耐的时候吗?第一医院的妇产科在四楼的南面,而背面是一般重症监护室。中间是一个很大圆环的镂空天井。我和小青坐在妇产科门口等待糖耐结果的时候,刚巧碰上过一个从重症监护室推去二楼做CT的老大爷,等电梯上行的时候,他问小青是不是25周了。”
“那时候小青回答说是,所以来做糖耐。然后那个大爷笑了笑说,多亏神仙保佑,为了孩子好,月份大了更不要忘记每日拜拜呀。”
王序说完也觉得有些奇怪起来,“那个时候我没想那么多,只觉得是老人家迷信……”
当然!当然有问题!
可是吴桥却拍了拍王序的肩膀说: “别多想了。逝者已逝,再多有疑心只会叫自己多生悲恸。节哀王生,怪我不好,说起这些事。”
听他这么讲,王序也很快掩旗熄火,一杯一杯地把酒往胃里灌下去。
直到天边鱼肚吐白,天将亮了。
王先生在自家喝得烂醉,吴桥把人扶上床,洗了把脸又用纸杯漱口,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就下楼招车往殡仪馆的方向去了。
吴桥自认喝的不算太多,后半夜更是只照顾王序,自己半点都没再饮。
喝进去的那点点酒精早就在胃和血管里挥发干净了。
可是当他踏进赵女士灵堂却只看见卓云流的时候,骤然像是大醉一场那样这世间简直觉得天旋又地转。

“什么?”吴桥拎着卓云流像拎鸡仔,咬着牙问:“你和我说什么?”
“先生”,卓云流也很为难,“许天师只说不用担心,其他的,就算你掐死我,我也不知道啊。”
吴桥吐气、吸气、然后又吐气,终于稍微冷静下来接着问:“昨天晚上,许师宪都做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卓云流其实根本也闹不明白,但见吴老板已经发了大火,只好先硬着头皮讲他知道的,能说的部分。
昨夜闲杂人等离场之后,卓道长也格外殷勤地布置好了起乩的道法,不过许师宪摇了摇头却说不急。
他要先见见这位赵女士。
卓云流本以为没什么,鬼他见得多了,问两句话的事能花几分钟?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只见许天师骤然宝剑出鞘,一手执剑以血为墨,于木棺之上洋洋洒洒落下张六甲阴阳聚形符箓。
另一手掐斗诀,食指指棺,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道:“酆都号令,万神咸听。上至九天,下至幽冥。吏兵猛将,有令敢停。拒逆违命,法有常刑。急急如律令!”
卓云流听其号令心下一沉,此乃太上三洞神乃酆都将咒,是为昭天地日月星,敕下鬼贼,用法见踪,捉鬼纳魂。
这是个相当大的咒令,势要以一己之力号令酆都六宫大魔。
卓道长心下打鼓,这这么大阵仗,是找什么人?还是找什么神?
至于吗?
随着许天师符箓立成,灵堂室内骤然火光一闪,只见许师宪随即收剑垂手,睁眼冷声问道:“遭逢此祸,你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问的当然是赵小姐。
卓云流循声望去,赵小姐三魂七魄只剩寥寥,可身边既无阴差鬼使,也无邪祟斗争。
怪,真的奇怪得很。
赵青被喊了回来,不知是否还记得自己早已身死,似乎无半分神智地骤然怒目圆睁大喊道:“神、神!明师……明王,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Svaha……”
念完此句,赵女士脸上的神色却骤然平静下来,像是没有扎口的气球跑光了气掉落下来那样,双目空洞没有意识,表情麻木呆滞宛若木偶像。
Svaha,娑婆诃。
某种佛教用语,意在表达真言之圆满。
卓云流皱了皱眉,他不是符箓捉鬼天师,肚子里的墨水也只剩下救苦符和往生咒。
可赵女士眼下此情,比起作恶被俘更像是受害。
受什么害?受谁害?完全一头雾水!
他真是什么都做不了,于是卓云流转头看了看许师宪。
而许天师只是握剑站定,莹白的剑刃正一点点往下滴着血,卓云流顺着那剑往上看去,伤口大概隐于衣冠当中,不知道这血是从哪儿来的。
许天师面色未改,又一挽剑念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话音刚落,囿积满地的血水便顺着许师宪两指的方向,爬向了口中一直重复念着「娑婆诃」,呆立原地的赵青。
突然,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像神智回笼般张了张嘴。卓云流顿悟,大概是酆都鬼差找到了赵青被偷走的魂魄,顺着那血还给了她。
“我看见一只白象”,赵青突然开口说道:“先生,那天晚上,我看见一只像玉脂一样的白象钻进了我的左肋骨中。”
她好像恢复了神智,又好像没有。
赵青的表情不再如木偶般僵硬,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挣扎。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捆住了那样,除了回答,她似乎做不了任何事。
许师宪此刻收剑入鞘,成串的血珠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卓云流眼见着躲了一下,却还是被红血沾上衣摆,骤然在布料上落下一个如同被火灼烧般的小洞。
喔吼,吓死人。
许天师问:“是谁供奉的你?”
卓云流一愣,供奉?谁供奉谁?
而赵青回答:“大日如来愤怒之法身,不动明王。”
在一旁听着的卓云流登时心一沉,想起上次吴桥问他那个故事。
传说是真的?
佛祖乔达摩于恒河莲花宝座上降下预言:不死不灭不动明王将在五百年后被杀死。
赵青说:“……善见城向南,鸡鸣之所,杀死魔波旬。”
传说是真的。
“真人……”卓云流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连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要问什么?他能问什么?
劫,大劫数,到底是他的劫、许师宪的劫、佛祖的劫还是此世的劫?
有何分别?
卓云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想到最后,居然只剩下一问。
“有没有活路?”
卓云流吞了熊胆问:“真人,可有活路走?”
许师宪瞥他一眼只说:“没有,就不活了?”
这话说的……卓云流一颗心骤然如坠冰窟,旁人说这话或许是调侃,可许天师说,那就是真的麻烦大了。
“我答应送你们母子二人平安上路。”
大费周章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许师宪抬手又在棺椁上落了个往生符,同样以血代墨。
“太上敕令……”
可此时,许天师话未出口就先猛地一咳,霎时鲜血如泉般从喉口涌出,把他尚未昭告四方的咒令死死地堵在了喉管之中。
不对劲。
许师宪皱眉,满口鲜血吐不尽也吞不下,只能先看卓云流。
卓道长也不是个傻的,见形势不对更是心比冰凉。
他妈的,不是说好来做丧仪超度法事的吗?怎么还遇得上这种程度的厉鬼索命?
这跟找死有什么分别?
卓云流见状也来不及多想,捏起剑指诀张口就念:“玉皇降敕,朱祈显灵。太上太真,中界灵神,诛斩妖精。逢天斩鬼,逢地斩精。收摄众邪,万死千生。太真保簏,太甲易形。速依吾命,勦馘魔群。急急如律令!”
灵官遣邪咒,卓道长真也算是舍命陪君子,咬着牙掐法诀保神护身,恳请诸神听令斩祟。
他一早就知道做符箓天师是个短命的活计,一个人生来阳寿就这么几许,还要拿去和万神百鬼做交换,傻哔才干。
可是眼下没法,不换就得死,现在死还是少活几年,卓云流还是分得清大小王的。
还好此诀奏效,卓云流虽也吐出半口血来,却得保许师宪能够顺利念完往生业咒,平安送走赵小姐的魂魄。
而那魂魄腹中陡然跳出一只白象,随后便是一声怪异的婴儿啼哭。
卓云流赶忙上前以早先准备好的吃食玩偶做引,好声好气地送走了那婴孩的魂魄。
他只瞥到一眼那幼象的瞳孔,却瞬间满背汗毛倒立,随后便是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般卷来。
不过所幸,那白象很快不知所踪。
事毕,两人俱是长舒了一口气。
“真人”,歇息了不过几十秒,见许师宪似乎准备起身,卓云流赶紧蹙眉问:“还有必要做扶乩术吗?”
饶是卓道长再不着调,这会儿也已经明白了过来。
许天师说留他下来做扶乩术只是个幌子,《太上天坛玉格》中实有记载,道家笃信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不正之鬼,多是土地及司命能作此怪,行法之士当审察之。
即:正神不上身,附体非正神。
所以皈依道长大多将圆光、附体、降将、附箕、扶鸾、照水等请神上身之法视为蛊惑邪说。
但扶乩之法却又盛行两广闽南一带,许师宪同吴桥说得也并非请神,而是问话鬼差。
一时之间,卓云流也只真当他要寻个偏门法来问米,反正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现在想来,许天师大概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找赵女士问出这个答案,也早就想到了会有此变数。
这才留下卓云流当做保险。
换做以往他大概根本不会做这种决定,他能搞得定就搞定,搞不定就换个法子搞定,左右无需再搭上一个……
眼下,大概是为了叫吴桥安心。
卓云流根本不相信许师宪刚才是没法子脱困,被那邪祟堵住了嘴,以许天师的本事,还可以掐诀挥剑,总之人不可能被尿憋死。
他只是不想。
不想什么?不想被迫玩失踪?
不想叫人担心。
卓云流明白过来,那个东西大概是想要许师宪的命,他又答应了要保全赵青母女魂魄,身陷此地只会左右掣肘。
纵有百般神通也只能先遁走再施展。
可是他不想那么做。
他怕立时三刻无法返来,他怕有什么自己无法预料的变数横生。
许师宪知道,留下卓云流,就算出了什么意外,多少还有个能传话的。
“「祂」马上就会发现了。”
许天师蹙着眉站起身,表情不大好看。
他吐掉口腔里残余的血和唾沫对卓云流说:“安全起见,我得先把跑走的那个东西解决。”
什么?那只象?
怎么个解决法?
许师宪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告诉吴桥,不会有危险。”
“真人,你这样我很难办啊……”
推书 20234-03-01 : 怪物驯服by酒矣》:[穿越重生] 《怪物驯服》作者:酒矣【完结】晋江VIP2025-02-22完结总书评数:13783 当前被收藏数:25921 营养液数:25806 文章积分:670,000,000  文案:  如何驯服一只怪物?  答:把它变成恋爱脑。  对当前世界的人们来说,妖异是能引起反常怪异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