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疯狗一天咬死八百回by乔余鱼

作者:乔余鱼  录入:03-04

渐渐的,聚集了一群流离失所的人,算是一点点重建出来的城市。
当然了,能沦落到流离失所这个地步的,除去那些极少数的倒霉蛋,更多的都是什么各国被流放的犯罪分子,因经济纠纷赶来逃命的老赖,杀了人逃避追捕的等等……
沈逸对此简称为:渣滓聚集地。
再过一些年,又因为这块区域地处大陆边缘,地形平坦且人烟稀少,成了建立实验室的最好地方。才总算来了点各国各地的高尖人才,大脑发育正常的人。
为了保护这批精英,也是为了确保实验能更好地安全进行,几个大国各派出一支军队驻扎在那,治安这才逐渐有了好转现象……
行吧,最后这句在沈逸看来,简直就是扯淡。
什么狗屁治安,那群人分明只会管研究员死活,保证实验室是块净土。
至于其他的平民百姓,就算拿把刀在街上互相砍大概也没什么人会管。
这些都是前话。
沈逸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也不知道他们最初是什么国籍,是犯了错还是被骗了……
总而,自打他能记事起,就是跟着父母姐姐挤在类似于贫民窟的地方。
即使是今天的沈逸在回忆时也很难相信,在科技如此发达的当下,竟然也会存在那么一小块光照不到,长满阴湿苔藓的老鼠窝。
喝的水是涩的,空气是透着化学剂味的,抬头望不到天,只能窥见一小块很脏的黄褐色。
屋内烧水壶是不知几百年前的旧款式,里面表层覆着一层白垢,洗衣机一按就跟要炸了似的叮呤当啷乱响。屋顶倒是不会漏水,只是家里潮得厉害,被褥一年四季全是黏的。
不是他自夸自擂,他的父母,当真是这渣滓聚集地中难能的正常人。
妈妈是医生,具体是内科外科还是什么什么分类的他不清楚。只知道她在救人这方面很厉害,不管是跌打滚伤还是风寒时疫,就连接生或者器官移植都很有一套。
爸爸性格和善,戴着副很斯文的眼镜,像是读过不少书的文化人。道德感极强,平常会帮着妈妈打打下手什么的……
在那样腐烂发臭的地方,他们每天都会把那些闪着银光的手术刀仔仔细细地消毒擦干净,再小心翼翼收好,像是对待什么绝世珍宝。
沈逸一向敬重生命。
他见过躺在破床上的患者,明明整个人灰暗成那样。可被刨开胸膛后,里面心脏却仍旧鲜活,带着浓烈的色彩一下下跳动……
也见过人这样脆弱的躯体,被掩埋于废墟下时仍旧拼了命似的钻出一只手求救。即使是一些快要死的人,也会凭借求生本能艰难吊着一口气。
如此坚韧,顽强。
环境恶劣,疾病自然多发。
他的父母,在这样的背景下简直和救世主没什么区别。
可是,你以为这样救死扶伤的神就一定会得到所有人敬重吗。
错了哦。
沈逸说过,这地方就是个渣滓聚集地。
来这儿的人,就算最初是有道德的,恐怕也早被磨灭了。
他们不会感谢,他们只会带着一身劣质烟酒味恶狠狠闯进来,掐着他母亲的脖子逼她救人。
即使是技术再精湛的医者,也很难保证自己手术成功率是百分百。
那次的手术失败是偶然,可他父母的结局却是必然。
实在是过去太久了,沈逸记忆早已模糊,只是隐隐约约想起,妈妈似乎是以那个患者一颗眼睛为代价,保住了他的性命。
失败了吗?好像也没有吧。
更别提是那患者自己不听医嘱,不及时来治疗,硬是自己把病情拖到感染坏死的地步……
可是土匪哪会听那么多道理。
他认为,是母亲使坏,是母亲让他从此变成一个令人耻笑的残疾。
农夫与蛇,不过如此。
他的父母想要带着他们逃跑,可是又无路可退。这地方总共就这么大,四处都是亡命之徒,不管往那个方向跑都只能撞到冰冷栏杆。
而那些渣滓的报复,绝不止停留在打一架层面。
他的父亲很高,虽然常被那些地痞流氓戏称“长得娘娘腔”,却也是身强力壮的。
他拼命挣扎过,为了自己的妻子孩子连血带肉扯掉自己身上所有道德,做好了杀人准备,扑上去和人家打架。
可渣滓实在是太多了。
他被死死按住,绑起来动弹不得。
那个恶魔,那个浑身发臭的男人掐着他和沈皖的脖子,一点点缩紧,听着他们的哭嚎发出愉快笑声。
对着他母亲道:“臭婊子。你孩子的两条命,和你男人的眼睛,来选一个。”
这是选择吗?
分明是绝路。
她最引以为傲的医术,用在亲手毁掉爱人的眼睛上。
她手在抖,从医二十多年来,稳如泰山的手,在那一刻控制不住地抖。
她曾宣誓,即使在面对威胁之下,也绝不会用自己的医术违反人道。
可她没有选择。
两条命,和两颗眼球,她没法去放弃自己的孩子。
她的爱人,似乎是想要伸手抱住她安抚,可惜被绑着动弹不得,只能略带歉意地笑笑,跟她做口型:没关系的。
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他也害怕。
被活生生剜掉眼睛,这辈子只能陷入长久的黑暗。他再也看不到爱人的脸,再也不会见到两个孩子长大是什么模样……
他的妈妈在哭。
她爱他,每一寸皮肤,每一根发丝都爱。但如果硬要说一个最的话,那绝对是眼睛无疑。
那么好看的器官,承载着所有情感的地方,就这样要由她亲手毁掉。
她在痛哭。
视线是模糊的,手是抖的,怎么能做好手术呢。
她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强硬地夺走自己所有情绪。
她用镊子提起眼球表面的结膜组织,持着微型手术刀沿着角膜边缘,缓缓划开一道弧形切口。
又用专业的眼球剜除器缓缓探入眼内,尖端抵达眼球与眼窝相连的部位,眼球与周围组织一点点分离。
很疼,难以描述的痛苦。
痛到即使理智上不想乱动,不想哀嚎惹她担心,却还是控制不住。
他的头晃得很厉害,说不清流的是泪是血。
那个浑身散发滔天臭气的男人拍了拍他们后背:“快,把你们老子头按住咯。再让他乱动,爷就把你们一家子手全他妈的剁了!”
可能是大脑自我保护机制,也可能是那会儿确实年纪太小……沈逸忘了自己最后究竟是去了还是没去。
但他记得,那天晚上从爸爸眼眶中落出来的,流不尽的血。
沈皖捂着他的眼睛,颤抖着说:“别怕,会好的,会好的。”
她当时也不过是几岁的孩子。
爸爸似乎彻底晕死了过去,妈妈忙着帮他伤口消毒止血,沈皖在收拾脏了的床单地面……
他当时干了什么?不记得了。
自那天以后,妈妈就再也拿不起手术刀了。
很轻的一个刀片,她却不论怎么努力都举不起。
她的信仰被玷污、摧毁。
那群人带走的不仅仅是一双眼睛,更是他们的谋生手段、以及一个家庭的希望。
妈妈苦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本来还想着,攒够一些钱就带你们离开这里呢。是妈妈没用,让你们跟着我受罪。”
爸爸妈妈似乎也变成灰色的了。
只是和外面那些渣滓不同,并不是杂糅的灰,更像是乌压压的绝望。
说过的,这地方是臭气熏天的渣滓聚集地。
妈妈能不能拿起手术刀,那群畜生可不会管。
在恶疾如此高发的地带,如果医生不愿治病,让其余“无辜者”怎么活?
于是,有人给她跪下磕头,有人指责她太过自私,有人拿他和沈皖威胁……
那个可怜的女人,似乎从来没有选择的权利。
乱世之中,丈夫是瞎子,孩子又都年幼。她面容姣好,手无缚鸡之力,会是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有人作势要对沈皖下手,妈妈挡在她身前,颤抖:“不要欺负孩子,我来。”
又是一个黑沉沉的夜。
她终于疯了。
她救过那么多人,这里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受过她的恩泽。
可是没有人,没有人愿意帮她一下。
每个人都是凶手。
她终于背弃自己的信仰,在手术中直接割断了某个患者的咽喉。
那个人是“无辜”的吗?不会,这片土地上怎么可能滋养出“无辜者”?
她坐在血泊中,又哭又笑,她的瞎子丈夫紧紧抱住她,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角落里,沈皖握住他的手冰冷,一遍又一遍安慰:“会好的,会好的。”
语言如此匮乏,干瘪。
会好吗?他们都不知道。
很久,久到尸体似乎都冷了,血液在地上凝固。
他妈妈才伸出手,抱着他和沈皖哽咽道:
“宝贝,妈妈做错了事,妈妈背弃了自己信仰。可你们不能走我的后路……永远,永远也不要变得和那些人一样,也永远不要对自己的同类做这样的事……”
其实这话在现在看来,是在朝着另一个极端走。
如果不是把她逼到极致,她怎么可能杀人。
谁也不想这样,谁也没给过她机会。
但当时只有几岁的孩子却是实打实被吓到了,哭着拼命点头。
杀了人啊。
这地方没什么律法,人死就死了,麻烦的是死者家属会来找事。
她可以死,但两个孩子是她永远的软肋。
她还想看着他们长大。
于是,她用全身家当,这些年一点点积攒下来的钱,本打算用作逃生的钱,全给了出去,为自己换了条生路。
其实也不过是从一条死路移到另一条死路。
算好消息吗,终于没人敢再来求着她治病了。
他们都说,西街里一个瞎子娶了个疯子,还生了两个阴恻恻的小孩,一家子全是神经病。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
他爸爸靠清理城市内垃圾赚钱,他妈妈用那双圆润巧妙的手做一些简单针线活……
是的,在其他国家科技化发展如火如荼的时代,这里竟然还保留着最原始的手织。
他和沈皖总会有一天长大,会好的,总会好的。
可是有些人,可能生来命数就不太好。
他的爸爸妈妈同时染病。
初始阶段,是整个人开始发烧,浑身滚烫。
他们都以为是普通感冒,沈皖忙着帮他们擦拭额头,他便跑出去买药。
就这么意外的,又像是命中注定遇见个很干净的孩子。
那是个女孩。看起来同沈皖差不多大,脸却较她圆润许多。身上穿件鹅黄色连衣裙,料子很好,看起很舒服。头发长长的披在腰间,上面还戴着钻石发饰。
眼睛很干净,在太阳下亮晶晶的,跟她的发饰一样漂亮。
那是某个研究员的女儿。
很快便有穿着制服的大人来把她抱走,临了还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像是嫌弃他身上脏,驱苍蝇似的朝他挥手:“去去去,别来这块。”
小时候的沈逸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不只有类似于老鼠窝的地方。
同一座城市下,原来也可以有人活得像人。
原来这么肮脏的地方,也有属于它的净土。
处在阴影里太久,想向上攀爬几乎成了本能,他压根控制不住自己的贪念,总是想要更多,更多……
也算是在他心底留了颗小小种子,他想逃,想加入实验室,想彻底逃离那块阴暗发臭的地方。
他想,那样自己一定可以跟所有家人好好生活,他们都会获得自由。
那天,药是买到了,他急匆匆赶回去,看着他们吞了下去,却似乎并没起什么作用。
妈妈看着他们笑,很温柔,只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你们还这么小……怎么办啊?”
“可是妈妈真的熬不下去了。”
那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菌……不,在这样极端恶劣的环境下,可能就连是最普通的病毒都变异了好几回,谁也说不准哪个致命。
沈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它的名字。
曼滋米诺病毒。潜伏期极长,在当时没有任何治愈法子,和绝症一般无二。
烧过之后,免疫系统全方位溃烂,身体会出现类似于腐坏的症状。
是遗传病,隔了不知道几代亲,竟也就这么刚刚巧巧被他们碰上。
爸妈相爱前本来就是病友,只是当时并没有查出什么异样,便理所当然认为没什么大不了的,匆匆揭过。
没想到这把看不见的刀悬在头顶二三十年,竟在他们最脆弱时砸下来,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把房门锁上,和两个孩子隔离开,就这么抱着对方,感受对方的身体长出脓疮,一点点腐烂,化作脓水。
很疼,但或许是怕让孩子痛苦,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彼此抱得更紧了些。
两个活生生的人,曾经有思想,真真切切活着的人,就这么没了生气,就这样彻底泯灭。
她,他们,救死扶伤一辈子,临了,却没有人能来救救他们。
爸妈死了。
沈皖缩在角落,眼底不安和惶恐终于藏不住,她止不住崩溃大哭。
沈逸握住她的手,像曾经她安慰自己那样,笨拙地说:“会好的,会好的。”
即便,他也在颤抖,他也在哭。
毕竟,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差的结果了。
他们头上始终挂着命运之轮,不论怎么努力,怎么拼命,都撼动不了它半分。
这就是命。

本来是想说他最后为什么离不开实验室的, 却莫名其妙扯了一通陈年破事。
沈逸讲到这儿时,突然有些感慨。
那些他自以为早已淡去的疤痕,原来一直都留在那, 隐隐作痛。
只是疼了太久, 以至于他都麻木了。突然提起,才发觉心底那块地方空落落的,像是被人连着血肉一块撕掉了似的。
确实,过去很久了……
如果爸妈还在的话,他的人生应该会和现在很不一样吧。
至少, 不会招惹上洛奕俞这条疯狗,不会连选择生死的权利都被掠夺。
而此时,他却突然察觉到洛奕俞情绪不太对劲。
沈逸在黑夜中眯了眯眼,才辨出来洛奕俞脸上是湿润的。
他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有些不解:“你哭什么?”
洛奕俞将头埋在他胸口处,沈逸这才感受到,对方在细细发抖。
他有些心烦, 又有点说不出来的无奈。
痛苦的是他, 被迫撕开自己伤口的是他,被抛弃的是他, 两只手被打到发烂的也是他。
现在还要麻烦他去哄小孩,这是什么道理?
他们都没再说话。
许久, 洛奕俞才贪恋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哑着嗓子道:“我心疼哥,真的,对不起。可谁来怜悯一下我……”
“你的家人爱你,就算到死前一刻想着的都是你, 可是我,我被抛弃了啊。我也不想让哥那么痛苦,但是,是你先不要的我啊。”
“……”
沈逸没兴趣和别人比惨。
洛奕俞恨他,他知道。
但再深刻的恨,在他自己看来也该还清了。
他很烦洛奕俞,但在这个黑漆漆的晚上,他被强硬地逼迫撕开自己,袒露自己的过去,却有个人比自己先掉眼泪……
说内心没有一丁点动容是假的,可要是说他真的就这么轻易被打动,那更是天方夜谭。
于是,他也只是轻轻把手放在洛奕俞脸上,擦掉上面湿意,顺带着捂住他的眼睛:“好了,再哭我就不说了。”
洛奕俞便很乖巧的,带着浓厚鼻音“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男人比自己还要高,抱着他的手能轻而易举刺穿他的胸膛,沈逸恍惚间险些以为他们回到了三年前。
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孩,不由分说让他被同类杀死百余次的洛奕俞……差距如此之大。
沈逸有些绝望地垂下了眼。
可能是这几座城市流离失所的孩子实在太多。这样腐败的地方,孤儿院倒是建了不少。
当然了,不会有人愿意平白无故地养一堆孩子长大。他们自踏入孤儿院那一刻起,就是等于将自己后半生的积蓄压了出去。
他们会被安排分配,满十四就去做各式各样底层工作。不管赚了多少,钱都是直接交到院长手中,自己只能得到最基本的饮食保障。
会专门有人来巡逻,强制性把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带过去,再给他们一人拍张大头照,就算是入了档。
哪里是孤儿院,分明是个便宜豢养奴隶的地方。
他们待在那,麻木地学习最简单的文字,最简单的语言,接受洗脑式的教育……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他们去的那个孤儿院,碰巧离实验室很近。
尽管实验室外圈被层层包围,他就算偷跑过去大概也只能看见堵大白墙和来回巡逻的军队。
没关系的,给自己留个念想也好。
沈皖那时也是不太安分的性子,见他天天心不在焉到处乱跑便问了一嘴,知道答案后干净利落拉着他翻墙。
毫不意外失败了。
他们被像拎鸡崽子似的提着脖子扔了出去。
沈皖气着了,越挫越勇,来回碰壁反倒是激起了她的斗志。就这么莫名其妙演变成她主动拉着小时候的沈逸乱跑。
一来二去倒是混了个眼熟。
守门的那几个叔叔阿姨偶尔会给他们投喂些饼干水果什么的,再装出很凶的模样吼他们快走。
也是在这段时间,他们碰上了老白。
他笑呵呵凑过来,随口问:“俩小娃娃,你们父母呢,为啥这么想进去?”
这哪需要什么理由。
他们只是不想跟脏兮兮的老鼠永远挤在一个窝,不想像父母一样躺在床上寸寸腐烂,更不想被人控制着走完一生。
他们想逃。
可两个孩子说不出这么多的话,只是鼓着脸气呼呼的不作声。
老白揉了揉他们的头,没再多说什么,挥挥手让人把他们放走。
大概这么过了三个多月。
孤儿院副院长终于发现他们不安分,为了以儆效尤,当着所有人面怒抽他们一顿,又把他们分开锁在小黑屋待了几十个小时。
那里是真的没有一点光,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窸窸窣窣乱响。身上很疼,火辣辣的,他们拼命拍着大门,喊的声嘶力竭,却没人愿意搭理他们一下。
等被放出来,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谈爬墙偷看的事。
再之后,就是因为打架被吊起来抽时又遇见老白,被救了下来。
他很认真地问了他们的意愿,也警告过他们那里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美好。
可两个孩子当时都只有几岁,认知眼界都不太足,他们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里,想要狠狠打那些欺负他们的小孩脸。
就这么稀里糊涂不管不顾地跟了过去。
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不管实验室本身是不是骗局,沈逸都是真心感谢老白的。
最起码,他把他们当人,曾经给了他们选择的权利。
那时的他们是真的开心。
会好的,会好的。
虽然爸爸妈妈看不到了,但他们真的有在好好生活。
他们没能逃出去的城市,自己会代他们出去。
迟早的事。
想要真正成为研究员,要学的东西很多很多。
好在老白是个不错的老师,他们的课程也不仅仅停留在理论,实打实观看操作几遍后,很多东西都是自然而然学会了。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接触到了研究员守则一。
老白很认真告诉他们,来这儿的人不分国籍,不论种族,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全人类,他们是在为所有人的利益奋斗。
有人把这些东西当繁琐的废话,自然也会有人将它奉成行动准则。
沈逸很认真地背着那几行字,默默想,他会的。
即使他的妈妈被同类逼疯,爸爸深受同类迫害……但那终究只是少数,总是还有很多很多像老白一样的好人。
他不该,也不能因为几只老鼠就仇恨自己所有同类。
那样的环境下,不论真心假意,在当时还有些中二的沈逸看来,就是所有人怀揣着一个最纯粹的信仰,并做好为之奉献一切的准备。
是个不错的氛围,他们两个三观尚未成形的孩子很难不为之所动容。
剩下的日子,倒是意料之中的平稳。
他们稀里糊涂签订了合同,在白纸上印下两个鲜红的指印,正式成为实验室一份员。
实验室给的补贴不少。他和沈皖约好了,等到他十八岁,两个人就一起离开这里,为爸妈寻一个好的安葬之地。
他们可以去四处旅行,像妈妈一样凭借医学知识救人,也算不辜负老白。
变故大概出现在他十六七的时候。
他看到一大群人在吵架,撕扯。
这幕在渣滓聚集地倒是没少见,可放在实验室里,那可真不是一般新奇。
他那时少年心气很重,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很好奇,也不懂得避一避,就这么杵在角落看热闹。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戴着眼镜的小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撕心裂肺: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老婆生病了……再不回去,我就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啊!!!”
嗐,他还以为什么事儿呢。
沈逸兴致没了大半,甚至有些鄙视。大男人家家的,就因为想回家哭这么久的鼻子,还让一圈人围着安慰……这算什么。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酸。毕竟他根本没有家可以用来想念。
沈逸抬脚刚准备走,就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他听见那个戴眼镜的小男人怒吼:“为什么这儿航班全被封锁了,连最基本的铁路都没有?!我已经在这里干了十五年,想回一次家有什么错?!”
有人死死捂住他的嘴,按住他的肩膀逼他跪下,微笑道:“话可不能瞎说,机场可是好好的待在那呢,您这样会引起恐慌的。再说,我们给了您家人足够的钱,足够他们活到下辈子了,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您也说了,自己已经干了十五年……十五年都熬过来了,还差这点时间?因为闹小脾气被打上内奸叛徒罪名,十五年全白费,您家人也会受影响,您真的甘心吗?”
眼镜男哭得很厉害,泪水让鼻梁上的镜框打滑,险些摔在地上:“老子他妈的不是内奸!我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往外说,只是想回家而已怎么就成了叛徒?!你妈的……你们就是一群暴徒!”
这边儿动静太大,被吸引过来的不只有沈逸。
眼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有个气质看上去很像是这群人头子的老男人拿住麻醉枪,干净利落给他来了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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