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获得了重生,拥有那样强的身体素质,能控制电流,甚至能强行将他的思绪拼起,怎么也不像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
强大到这个地步的一个人,此刻竟跪在他面前,像是在求他怜悯。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不敢轻易去许下这样沉重的承诺,想了想,还是转移了话题:“你既然能控制别人的思维,为什么还会被斐洛牵制?”
“斐洛……”洛奕俞愣了片刻,回过神,“所谓的控制思维只对精神力衰弱的人管用,奈何不了那个死变态。”
沈逸回想起一年多前,洛奕俞给他“礼物”,问:“你之前杀,呃,伤了我爸眼睛的那个渣滓,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吗?”
他想起那人临死前,似乎是自己把自己仅剩的那颗眼球活生生抠掉的……
洛奕俞承认:“是。”
他小心翼翼观察着沈逸的表情,解释:“他老了,神经元活动衰弱,我很好入侵。”
沈逸笑了:“原来现在的我,精神和快死的老人是一样的吗?”
感受到对方手劲又在不自觉加重,他终于是没忍住挣了下:“小俞,别这样抱着我。腿上有伤,疼。”
洛奕俞抖了下,立即松开手,看样子又要哭了。
沈逸哄着他,主动握住他在颤抖的那只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没有怪你,你继续说。”
他是害怕到极点,好说歹说才从沈逸掌心汲取到一点安全感:
“我可以通过脑电波干扰对方神经信号传递,制造出幻境……那个老渣滓就是那样,我给他创造了一个地狱,无尽时间内,让他眼球被夜叉恶鬼掏了无数次,再把烧红铁球吞进肚子里,那人已经疯魔了,可在幻境里想死又死不掉。熬了无尽时间后好不容易逃出来,不得已把自己眼睛挖掉。”
沈逸光是听着他的叙述,就寒毛直立,感觉后脖颈处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
即使洛奕俞本心是为了替他报仇,可他看着在自己面前可怜兮兮的这个人,也还是感觉看到了一只真正的恶鬼。
人到底是怎么能想出这种复仇方式的?
但他还没法去怪洛奕俞。
说到底,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在实验室那样极具压迫与血腥下长大的孩子,思想怎么可能不扭曲。
更别提,他是被自己以那样方式宰杀的……
他生在地狱中,自然而然地也变成了罗刹。
洛奕俞感受到沈逸握着他的手明显僵硬住,心底慌忙更甚,急道:
“也可以压迫对方神经系统,让他血管破裂七窍出血,这才是他的死因。哥,你怎么了,是害怕我了吗?”
这话不太准确。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挺怕这个人的。
突然的暴戾,突然的温顺,数不清的杀意,一次次碾碎他的神智。
尤其是现在,整个人刚被打完,衣服下藏着的是数不清血痕,站都站不起来,痛得厉害。
但偏偏,他又是确确实实见不得洛奕俞掉眼泪。
沈逸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
他说:“有点吧。”
想想也是,洛奕俞小时候看自己应该也是怕的。
分明怕到极点,却还是要贴上来跟在他身后。
洛奕俞听见那三个字时委屈得更厉害了,想为自己辩解一句“我又不会那样对你”,又在看见沈逸手背上那条被自己抽出来的血痕时说不出话。
他甚至自己也有一些恍惚。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他跪在那,满眼无措。
又听见沈逸咳嗽两下,轻声道:“脑电波……是能和实验体产生共振吗?你当初是怎么做到和他们联系上,并且让他们听信于你的?”
洛奕俞心安了一些。
好奇好啊,只要沈逸对他还留有疑惑,就代表没有对他丧失兴趣,就还能留在自己身边。
他微微垂眸,竟主动承认:“差不多吧。其实哥,我知道的。实验体由人而来,是人,但也确实是人造产物,所以……”
意外的,沈逸打断:“不过是繁衍方式不一样而已,人就是人。”
由胚胎孕育出来的,是人。
由实验室培育出来的,也是人。
人就是人,本身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他从来,也不会妄想在这方面挖空子给自己开脱。
洛奕俞心跳不自主加快,鼻尖竟酸了一下,“嗯”了一声道:
“或许是我们体内都有类似的基因,也可能是因为那里泡着太多实验体尸骸,一起产生了某种变异……我可以选择性将我的信息传递给他们。哥可能很难理解,传递并不是指一段文字或是一个画面,是类似于意识的东西。我可以以我为枢纽搭建一个平台,将各方串联在一起。”
沈逸理解不了,但他却从这番话中提取到了些别的东西,手猛地缩紧:
“你现在这样,是因为那条实验室后那条河吗?那里有辐射,还是有什么污染物,才让你变成现在这样?”
洛奕俞声音很轻:“或许吧。哥,你曾经说自己不人不鬼,但其实,我才是最不像人的那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或许,真的已经不是人了吧。”
两个被对方亲手打造的怪物。
明明那时嘴上说好了两不相欠,可在低头看见他这个模样时,心底还是在隐隐作痛。
他明明想要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只能换个问题问:“时间线是什么?短短三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都干了些什么?”
这话一说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最起码,稍微安慰一下他呢。
就这样调转话头,好像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关心他似的。
好在洛奕俞没有在意——或者是心底已经默认自己不可能有一点在意他,觉得无所谓了那样,带着一点小小控诉回应他:
“当然是把自己粘起来啊……所以我是恨你的,你把我弄得太碎了,也不想着给我缝一缝补一补……很疼的,很疼的啊。”
他的目光黯淡了几分,语气却又有些兴奋。
就好像,是小时候刻意把自己弄伤,再专门跑到他面前晃求他安慰那样:
“你想知道吗?”
他有些被吓到:“你……”
洛奕俞眼睛很亮:“我确实就是怪物啊, 彻头彻尾的那种,你经历过的黑暗孤独,我都乘以十倍的经历过。所以别再说你欠我的都还清了好不好?”
他语气愈发激动:“我不是在怪你, 真的, 我再也不会怨你了。只要你不跟我撇清关系,要我怎样都可以,求你了!”
沈逸呆愣几秒,缓缓抬起手。
洛奕俞还以为他要打自己,主动将身体向前凑了凑, 垂眸。又有点担心沈逸,都这样了还能使得上劲儿吗?
却不料他只是捏了捏自己耳朵:“为什么会觉得我要跟你撇清关系呢?”
怎么可能甩的干净。
他从始至终都不是想逼洛奕俞放弃城内实验体,一心复仇。
他只是觉得,既然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改变不了丝毫,那还不如让他永远沉溺在铁屋里,痛苦一世,也算赎罪。
洛奕俞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 重新和他对上视线:
“三个月。”
“什么?”
“按照你们的时间线, 我从尸骸重生成人只用了三个月。”
他的头轻轻枕在沈逸大腿处,微微阖眸:“剩下的时间, 我都在学习怎么看起来像个真正的人类。”
沈逸觉得不寒而栗。
那时,他在做什么呢?
他从洛奕俞被自己抛弃处死的恍惚中走出来了吗?
原来, 那么早……
洛奕俞一直在看着自己吗?
他不太懂:“什么叫我们的时间线?”
洛奕俞声音很轻,甚至有些缥缈的意思:“这世上本来是不存在时间的,所谓的‘时间’,是指人体衰老,是物体腐坏, 是太阳东升西落。本质上,只是人们记录运动的方式。我在我的世界里停止了运动,可我的意识存在,相较于,我陷入了望不到尽头的永恒。”
“我的身体很碎,每一块遭受辐射变异后都产生了自我意识。‘我’吞噬‘我’,‘我’拼凑‘我’,‘我’生产‘我’。”
“最终,我站在了你面前。”
沈逸瞳孔紧缩。
他无法去设身处地理解洛奕俞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却本能地,共感到了他病态的绝望。
“我所说的「永恒」,是真正的永世停滞。”
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里,他的温度极低,便感觉海水都是翻滚沸腾的,似乎比火焰温度还要灼烫千万倍。
他的意识存在,却又仅仅是存在,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知道自己被分割成多少个自己,不知道这下面还沉着多少个相似的自己。
他日日夜夜下坠着,却永远都碰不到底,他被紧紧包裹,骨骼一点点拼凑,一年,两年,无尽。
这是个很恐怖的事。
他没有身体,他看不到尽头,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停在这里多久。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这里还有多少个自己,不知道其余数不尽的实验体是否和他一样……
空旷灼烫的空间里,他被紧紧锁着……或许,他要称之为“它”,毕竟它连个人都算不上。
它无法挣扎,它无法大喊,甚至于,它连控制自己向哪移动都做不到。
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嘴巴,唯一留存下来的感知,是水流在拼命焚烧着他的疼痛。
没有时间,甚至没有个可以计量的单位。但在漫漫长河之中,他觉得,自己应当是死了几百年。
这里有着千千万万实验体,这里飘荡着数以亿计的“意识”,它们忘记生前所有一切,只保留最基本的欲望——吞噬,拼凑。
它是哪一块呢?
不知道。
无数个它在这里下沉着,哪个又是真正的它呢?
不知道。
它真的是它吗?
谁在捡起来它,谁又在拼凑它呢?
无尽,无尽。
很久很久,它被灼烧到麻木后,终于,它找到了自己。
有一个念头,植入它,植入无数个它意识中。
或许,也曾植入过所有死在这条河流下,异变的实验体中。
是自毁,还是重生。
一条死路,和一条无法回头,更加痛苦的绝路。
它感受到了无数亡灵哀嚎,它感受到无数生命在陨落,幼年体的骨架受到污染变异,骨细胞发育成熟,终于,它找到了自己。
它不知道自己意识从何而来,它不知道无数个自己是否和它想的一样,但它们无比默契地拼凑到了一起。
它,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那张意气风发的脸,那张温柔的脸,那张担忧的脸,那张冰冷的,毫无情感的脸。
它哀嚎,它嘶吼,它痛苦挣扎。
它变成了他。
如果“救赎”是为了“抛弃”。
如果他注定要被绞碎。
那不如,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任何无谓的希望。
他带着经历过不知多少年月,已然腐朽发烂的灵魂,以及崭新深刻的恨意重生。
是爱延续了他的生命,是恨给予他新生。
他死过了,他是怪物。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洛奕俞,只是一具承载洛奕俞执念的尸骸。
或许,他一直都没有找到自己。
但那都没关系。
他杀出来了。
他吞噬掉无数个自己,他从千千万万个被当垃圾处理掉的实验体中走出来了。
他终于,能重新站在他面前,逼着他重新看向自己了……
沈逸感觉自己周边的氧气在随着他的话一点点剥离。
他真的,真的不想去再思考谁欠谁更多了。
可他在颤抖,可他眼泪掉了下来,指甲死死嵌入皮肉,磨出了血。
洛奕俞还是这样,热衷于在他面前撕开伤口,刨开血肉,怀揣着期望小心翼翼看他会不会流露出一丁点心疼自己的表情。
他问:“哥,你怎么哭了?你在可怜我吗?”
“你是不是,有一点点心疼我了?没关系了啊,这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我早就不疼了。”
沈逸哽咽:“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想抱住洛奕俞,忍着身体上剧痛,想从轮椅上起身抱住他,却又被洛奕俞按住。
我不知道你会遭遇那么多。
我不知道你也会那么痛苦。
洛奕俞主动靠近他,害怕碾着他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竟是缓缓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哥。你还是会心疼我的,你没有真的不要我……”
他太害怕沈逸疏远他了。
害怕得不到回应,哪怕遍体鳞伤也换不来一个眼神。
幸好,幸好。
沈逸问:“那,那时。一年前的那次,你是不是又……?”
他记得,被自己第二次彻底杀死的洛奕俞,再次重生站在自己面前时,似乎也是副濒临坠落的模样。
他的答案不出所料:“对啊,你让我经历了第二遍永恒。我那时,确实是有点生气,所以才想着让你来尝试一次我所感受到的世界……哥,对不起。”
他没想过会失控。
没想到沈逸会直接走向自毁。
他其实是有些不解的。
在幼年期的他眼中,沈逸是很强很强的人。
他可以轻而易举保护自己,庇佑自己,也能如此随意送他下地狱。
那样坚韧。
他想,既然自己扛了两次无尽的永恒,也稍微还给沈逸一点,没关系的。
却没想到换来的是足足一年自我封闭。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挽救。他给那段时间的沈逸注射A39时其实有在幻想,如果这样能让他生气就好了,能让他清醒了来打自己几下就好了……
终归,是他输了。
沈逸大脑混沌一团。
绝望与苦难,是能拿来作比较的吗?
他身上真的很疼,他无数次想死时也是真的绝望。
要怎么去算,要怎么去还?
到底是谁欠谁,到底该怎么去数那些乱七八糟的因果?
他不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想死。
沈逸眼眶通红,抬手抚摸着洛奕俞脸,嗓音喑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是怪物,是异变体。
可他又确确实实有着人的体温,人的肌肤……
“XAR53射线,具有再生死亡细胞,促进DNA自我引导修复,并且特殊量子能与残留信息素相互作用,激活基因片段。通俗点也就是生死人肉白骨。”
“那老畜生说,我是运气好大脑没被彻底捣毁,又正好被辐射到,才变成了这么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沈逸现在连“很疼吧”这句话都问不出口。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不知道他该怎么去面对这些,接受这些。
他崩溃,难能的,终于承认自己:“你恨我吧,你恨我。我明明也恨你啊,可你这样,让我有什么资格去恨你?我该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去还,我真的真的非常恨你啊……我,我没想让你那么痛苦,对不起,对不起……”
他强。暴他,杀害他。
他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让他变成一个明知巴掌要打过来却不敢闪躲一下的可怜鬼。
他摧毁他的神智,信仰,让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连死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可现在,却要告诉他,“其实真正残忍的人是你”吗?
为什么,为什么?
他上辈子到底是犯了什么孽,要被无穷无尽的因果裹挟至这个地步?
第63章 厌恶
洛奕俞垂眸:“哥, 为什么一定要算清呢?我们都亏欠对方一些,就算我欠的多一点,这样不可以吗?”
沈逸胸口剧烈起伏, 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洛奕俞讨好似的亲他唇角:“既然这样, 那你就当这是个故事好了。万一我是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要勾起你的愧疚呢?不管怎样,都不要有负罪感,路是我自己选的。”
又立即调转话题:“说起来,你不是很好奇我那三年干了些什么吗?我都告诉你好不好?”
沈逸哑然失笑:“像在讲故事哄不睡觉的孩子似的。”
“让我哄一次怎么了嘛。”洛奕俞抬手, 帮沈逸擦干净脸上的泪痕,站起来看了看外面天色,“推你出去转转?我知道个人少的地方。”
沈逸没拒绝。
他望着外面,呆滞地想,这里的天色确实不错。
……其实他很能理解洛奕俞所说的永恒。
毕竟在洛奕俞侵入他思维的那段时间,他是真的感觉自己封闭了几个月。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么久的时间里,洛奕俞是怎么做到没疯的。
他也就这么问出口了。
洛奕俞站在他身后, 推着他的轮椅。他看不见他的神情, 便只能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变化着的语气。
他回答:“疯了啊, 连话都不会说了呢。野兽似的,所以才没好意思直接上来找哥, 中间隔了三年去重塑自己。”
沈逸愣了:“你……”
他笑:“刚醒来那会儿特别惨,其实还没发觉自己都有些什么能力。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成熟体。”
“我对实验室外的环境不太熟悉,下意识地还是想要靠近实验室……当然,也是想见见你。结果没看到你不说, 一见到穿制服的研究员就害怕,想躲着他们走。”
“不过因为我脖颈上没有编号了嘛,他们就只当我是市区跑过来的疯子。拿那种又粗又重的铁棍打我,特别疼,如果是打在哥身上,估计骨头都裂了的那种。我生气了,反抗了下,结果等回过神一看,那两人连气都没剩一口。”
洛奕俞语调轻松,甚至还有心思帮他整理衣领:“我那时才发现,我竟然可以这么厉害哎。”
“那个时候确实没有什么人的神智,只有最纯粹,原始的恨意和生理欲望……比如,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吃的,就这么饿了好几天。”
“是放置残次品区域的一个老婆婆救了我。”
其实也不能这样说,毕竟他是个怪物,应该是饿不死的。
他那时其实有点反应过来自己长大了,不再适合再去用幼年体的思维办事,便也没好意思开口讨要。
却没想到那老婆婆主动从笼子里伸出手招呼他:
“可怜见的。别光看着呀,婆婆这儿多呢,分你一半。”
一个玉面饼子,不知道放了多少天,又干又硬。但又确确实实是人家仅存的口粮。
她小心翼翼把那块饼子掰开,塞到洛奕俞手里,又叮嘱他快离开这儿……
他顿了下,刻意吓唬沈逸:“哥,这个我可就得怨你了。”
沈逸听得难受,满脑子都是小洛奕俞刚被捡回来,饿肚子却不敢跟他们说时小心翼翼的模样,心脏一紧一缩的:“她被我杀了?”
“啊,那倒不是。她不隶属于A区。”洛奕俞装凶吓他,“残次品都要被处死了,怎么也没人想着给他们稍微改善下伙食呢。你可是管理员哎,怎么连这都注意不到,该罚。”
沈逸笑了下,心脏钝痛,“是。”
那时的残次品,最多也不会活过三个月。
已经没有去问她最后是什么结局的必要了。
洛奕俞感受到他情绪不对劲,放软语气:“哥又在心疼我吗?没关系的。其实差不多重生后的第三天,我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只是依旧不太会说话。
他开始试着使用脑电波和同类共振,听到了许多声音,和无数意识碰撞交汇。
有人接收到了他的绝望,替他哭泣。
有人教他开口,教他说话,一点点灌输给他自己所知道的布局,信息。
有人心甘情愿臣服,说只要他下令,自己可以当最前面的盾,一定挡在所有人身前。
事实上,实验体之间互不相识。
但洛奕俞构建出平台那天,他们真正同鸣共振那天,却又出奇的默契。
他在他们的帮助下一点点摸清了实验室布局,甚至于,他努力克制着自己恐惧去了地下层。
还是一样的,充斥着血腥味,处处腐烂气息,以及无数锋利的,泛着寒光的锐刃。
他有些暴躁,感觉体内血液在烧,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己的心跳。终于,触碰到了其中最核心的秘密。
实验体的由来,以及那些人掩埋千百年的,最肮脏龌龊的东西。
似乎是在这时,在这一瞬,他才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成熟体。
他不动声色将这些东西藏下,默默地,主动向城外走。
洛奕俞有些惋惜:“不过,等我回去解放实验体已经是重生三年后了,当年那批大部分都已经死了。”
沈逸开口:“小俞,我不想坐着了。”
“嗯?”被突然打断,他有些没反应过来,“算了吧,你那身体……”
“疼了一点而已,又没伤到筋骨。”他深吸一口气,嗓音颤着,“让我看看你。”
他刚要站起身,就被反应过来的洛奕俞迅速转到面前接住,他扶着他,微微蹙眉:“真是,一如既往的犟。”
疼是真疼,动一下都感觉伤口在崩裂的疼。
但也确实还没到不能走路的地步。
他终于看见了他的表情。
确实是在笑,眼底也确实带着一层悲哀。
他任由洛奕俞牵着他的手——这次倒是并不紧,虚虚握着,无奈叹气:
“我能理解你的,我也从来都不是想逼着你去报仇。小俞,你有你自己的路,不用强行绑在我身上。”
熟悉的对话。
洛奕俞也是熟悉的回答:“可我不能没有你。况且,其实我看那老畜生也挺不顺眼的。”
“城内实验体怎么办?”
“我先下手为强,他们从城里跑出来四散开,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完。”
“失败了怎么办,被抓到集体歼灭了怎么办,实验体重新投入生产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说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可笑。
分明是他自己选择跟洛奕俞闹脾气。
没想到洛奕俞只是顿了下,又缓缓道:“我们都已经尽力了,失败的话,就一起下地狱吧……哥放心,余下的这些算在我头上,和你没关系。”
他自嘲似的笑:
“只是本来想着,能让这一批安安稳稳度过一生呢。”
沈逸倒抽一口凉气:“这代价太大了,小俞,城内实验体数目也不少啊。”
那么多,一条一条累积起来的,活生生人命。
洛奕俞摇头:“试试吧,那畜生也确实活得够久了。况且我有预感,即使是失败了,他应该也不会对我做的太绝。”
沈逸回忆起他和斐洛交锋时奇怪的气氛。
即剑拔弩张,又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