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东洋士兵意欲攻打北城的小道消息不断传出。
北平的局势,急转直下。
第249章 做下决定
无论外界如何报道北城的局势怎样地紧张,生活在北城的百姓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自打皇帝被赶出宫,今天这个将军占领北城,明日那个将军又被打跑,北城的驻军又换了一拨,百姓什么没见过?
无非就是乱一阵子,该吃吃,该喝喝。
日子么,总归能过下去。
大部分百姓认为,东洋人也不是第一天进的北城,要开打,早就开打了。说是要开战,无非就是虚张声势,又想要从当局那儿要点儿什么去。
风雨前夕的北城,便是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
有人对时局麻木,也有人对时局格外地敏感,嗅出这其中暗藏的凶险。
“老爷,这读报的时间要是太长,也费精神头。要不,您想将药给喝了,早些休息?”
韩管家垂首立在老爷子的身前,瞧了眼墙上的挂钟,轻声地问道。
受大儿子谢朝晞几次三番的荒唐行事的刺激,谢载功的身体较开春时的那场病还要差上一些。管家担心老爷子的身子。
谢载功坐于书桌后头,手中的报纸翻过另一页,“我还没有老到,连看个报纸都费劲的地步。”
听出老爷子话里的不悦,韩管家未敢再多言。
谢载功:“老二回来了吗?”
“给二少爷的院子递过话了,想来二少若是回来,定然会第一时间过来向您请安。”
韩管家的话声刚落,外头小厮通报,二少来了。
韩管家笑着对走进来的谢放道:“巧了,老爷子刚念叨着二少您呢。”
趁着谢载功不注意,悄摸地给谢放使了个眼色,又瞄了瞄桌上的汤药,意思是让劝老爷子早些把药给喝了。
谢放收到管家的眼神,微一点头,嘴上笑着应了一句,“这般巧。”
谢载功合上报纸,抬起头,“回来了?”
谢放拱手行礼,“父亲。”
韩管家识趣地退下,给父子两人私密的说话空间。
房间门关上。
墙上的挂钟叮叮当当地响了几声,是整点报时的声音。
谢载功从书桌后头走出。
谢放向前搀扶老爷子,被后者摆手拒绝。
谢载功走到圆桌旁,比了比凳子,示意谢放也坐,两个人坐着说话。
甫一落座,谢载功便开口道:“你今天回来的时间晚了一些。”
谢放并未相瞒:“去探望了一位朋友,耽误了些许时间。”
谢载功提醒他:“人言可畏,你也该注意一些。如今外头可是都在传,你在符城欠了风流债,如今正主找上门来了。”
自从康沛娴一行人在北城落脚后,出于过往情谊,谢放去探望过几回。
因着有一回谢放晚归,被谢载功问及去了何处,谢放也是话的话,便是去探望了朋友。后来有些言语传入谢载功的耳里,方知探望的竟是一位身怀六甲的女性,还是人家的媳妇。
今日谢放一提去见了朋友,谢载功自是心知肚明。
谢放:“儿子问心无愧。”
因着白天很忙,便只能晚上抽时间去。
今日,他是因为打探到了一些方铭扬的消息,故而去见了康小姐,也便是如今的方夫人回。
两人见面时,都是在大厅,康沛娴的婢女同她夫家的管家、随从也都在,从未存在过两人单独相处的情况。
谢载功:“我知晓,你素来行事知分寸。”
倘若南倾当真同那位康小姐有什么,不必等到他开口,南倾只怕就已经主动要他帮忙张罗婚事。
先前他亦想过,帮南倾寻一门亲,只是因着朝晞行事愈来愈荒唐,想着怎么才能领他重新走入正途,一耽搁,拖到现在,竟都未能办成。
从父亲的语气当中,谢放听出老爷子并不是不快之意,想来并不是要过问他同康小姐的事情。
于是,便安静地等着父亲提起正事。
果然,谢载功话锋一转,“我听闻,你在找人,接手出东郊铁矿的开采权?”
谢放笑着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
谢载功双目锐利地直视着他:“这开采权你好不容易才要来的,如何便要转让出去?”
“东郊铁矿本就是国家的,亦非我个人所有。咱们谢家既是要南迁,东郊铁矿的开采权,早日转手为好。”
北城于他,不是归乡,但对于许多老北城人而言,北城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处。
“我已经征求了林市长的同意,目前有几位北城商会的老板同我在谈这件事,父亲请放心。”
“你倒是有格局。”
谢放笑了笑。
当初他执意要拿到东郊铁矿的开采权,很大一个原因,便是不能落入东洋人手中。
如今铁矿在顺利开采,又有盛将军为之保驾护航。接手者手腕足够,想来问题不大。只要这铁矿最后不要落入东洋人手中,开采权是不是归他,他并不在意。
谢载功:“我一直未曾问你,为何你会同意为父将谢家的产业南迁?可是不看好北平的局势?”
谢放直言不讳地道:“是。”
闻言,谢载功并未感到任何意外。
无论是对时局的判断,还是行事的果敢,老二都极为像他。不似老大……魄力不足,心胸不够,便是连最基本的民族大义,都不能守住。
时局飘摇,老大是定然担不起谢家这个担子的了。
此时此刻,谢载功心中已然下了一个决定。
“奇怪,是发生何事了?怎的老爷忽然召集咱们去大厅?”
“会不会,同南迁的事情有关?我听说老爷已经下令,要将谢家的产业悉数南迁至繁市。”
“产业南迁,难不成咱们也要南迁么?咱们一家这么多口人,怎么走?”
自谢载功病后,大多数时间里便待在他的院子里,家里的事里里外外,也大都由干练的四姨太操持。
今日忽地将众人召齐于大厅,以至于各房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老爷子要将大家伙都给召集在大厅。
众人询问了四姨太,却见四姨亦是摇着头,对老爷子此次召集大家伙的缘由并不知情。
谢朝晖收到小厮的消息时,人在外头,这会儿才刚从外头赶回来。
他在二哥谢放的旁边坐下,小声地问道:“二哥,你知不知道爸这次为什么把我们大家伙都给找来?”
谢朝晖一坐下,谢放便闻见他身上的烟味,又见他双眼充血,眼睛有红血色,形色匆匆的,想来,又是玩牌去了。
他听陶叔提过,三弟的小厮最近频繁出入当铺,三弟本人则是同岳盛辉往来密切,还让后者帮忙出了几件约莫是五姨太的首饰。三弟应当是手头缺钱……且不是一般地缺。
他知晓,三弟除了喜好听戏,学他附庸风雅之外,一直都有推牌九、打牌的喜好,只是牌技缺不好。从前亦没少喊他一块玩,岳盛辉亦经常在场。他提醒过几次,岳盛辉此人心术不正,三弟便听他的话,疏远了岳盛辉。
后来他方才从岳盛辉口中知晓,三弟不过是做做样子,甚至算计他染上酒|瘾,千方百计地从他这儿将产业给骗过去,岳盛辉亦没少帮忙出主意。
他的那些产业,想来没少给三弟填窟窿。
就是不知这一世,三弟的窟窿,不知会由谁填补?
“二哥?”
见谢放迟迟没有回答,谢朝晖不得不又出声唤了一句。
谢放收回神,淡声道:“不知道,此前未曾听父亲提起过。”
谢朝晖:“啊,父亲连你都没提过么?总觉着……爸这次要说得事非同小可。“
“来了,来了……”
“老爷子来了……”
兄弟两人的对话,被其他人的说话声所打断。
谢载功在韩管家的陪同下,出现在大厅。
除了谢载功,大家伙发现,竟然连三叔公同九叔公今儿也来了。
要知道,三叔公同九叔公两人年事已高,除却宗族大事,两位老人家极少露脸。
今日怎,怎的都来了?
意识到老爷子此番召集大家,很有可能是有顶要紧的大事要宣布,方才还有些吵吵嚷嚷的大厅,这会儿瞬间诡异地安静下来。
小厮另外去搬了太师椅,给两位叔公。
两位叔公坐定后,谢载功方才在主位坐下,问韩管家,“人可都到齐了。”
韩管家面色略有尴尬地道:“除了大少爷……各房都到齐了。”
老爷子“嗯”了一声,“无妨,回头给那边递个消息便是了。”
大家听着老爷子同韩管事的对话,心里头愈发猜不透老爷子的心思。
按说,便是连两位叔公都请来了,定然是事关谢家的大事,既是干系谢家大事,如何不将身为长子的大少爷给接回来?
老爷可是还在生大少爷的气?
谢载功环顾众人,“此次,我特意请来两位叔公,以及我召集大家来的原因,不为别的,是有事要同大家伙知会一声。想必大家也听说了,我计划将谢家产业南迁,此事各位叔公亦是赞成。产业南迁,咱们的人定然也是要跟过去的。
当然,要不要南下,我不作勉强。愿意留在北城的,可继续留在北城,愿意南下的,今、明两日,交一份名单,给陶管事,谢家举家南迁一事,由南倾负责。”
谢载功这话一出,可谓是一石掀起千层浪。
果,果真连他们也要跟着南下么?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谢家众人方才因为要举家南迁一事大为震惊,各自小声地议论着,听闻老爷子说还有一事要宣布,只得再次安静下来。
谢载功:“经过我同祖宗几位叔伯的商议,谢家下一任家主,由南倾继任。因此,特意请两位叔公当见证人。”
谢朝晞震惊地看向身旁的二哥。
对于父亲属意二哥当谢家下一任家主之事,二哥当真不知情?
什,什么?
那,那大少爷怎么办?
众人诧异不已,自然,谁也不敢在这时出声。
其实仔细想想,自打南倾(二少)从符城回来,老爷确实对南倾(二少)信赖有加。
谢放神情微愕。
片刻,他双手抱拳,“还请父亲三思。选家主一事非同小可。”他深知父亲生性多疑,此时若是他太过平静,或者是自然而然地接受,只会令父亲疑心他对家主这个位置,是否早有心图谋。
谢载功:“我将你三叔公同九叔公都请来了,你认为为父在对此事不够慎重?”
谢放:“南倾不是这个意思。”
谢载功:“今日召集大家来,就只为这两件事。记得,愿意一同南下的,各方将名单以及人数统计给陶管事。若是没旁的什么事,就都各自散了吧。”
两位叔公则有谢载功亲自陪同着离开。
待众人散去,谢放依然坐在位置上。
自回北城后,他步步为营。一步步地瓦解父亲对大哥的信任,如此,以大哥的性子,定然会沉不住气,铤而走险,行事极端。
几次三番,父亲对大哥定然会失望乃至不抱任何期待。
父亲生性多疑,他不能表现出地谢家家主之位有任何的野心,除非,父亲“主动”给他。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上一世,父亲是在病重弥留之际,方才宣布由大哥继承家业,其余产业则遵照遗嘱进行分配。
这一世父亲为何……会这般早便做下决定?
脸上虽是带着笑意,眼底的神色却很是有些复杂。
谢放心知,三弟此时心中定然充斥着悔意。倒不是后悔疏远他,而选择同大哥打好关系。他是后悔,早知道父亲会选他当下一任谢家家主,一开始便不该只将宝押在大哥的身上。
故而现在来同他示好来了。
他故意曲解谢朝晖的来意,“三弟可是对父亲的决定很是意外?”
谢朝晖状似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是有一点……”
谢放:“于我亦是。”
这一回,谢朝晖是切切实实地感到意外,“二哥此前并不知道父亲的决定?对于今日的决定,父亲此前连你都未曾透露过么?”
谢放:“嗯。”
“原来是这样……”
谢放微一点头,并没有要深聊的打算,“我约了人,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等……二哥。”
谢放看着他。
谢朝晖犹豫着:“我总觉着,自打你从符城回来,便同我疏远了很多。这个问题,我先前也同你说过,可你说我多想了。我想知道,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惹得二哥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定然改……可是因为我先前同大哥走得亲近?我同大哥走得亲近,也是因为你都不理我,我才只好找大哥喝酒。”
说着,话语里多了一层埋怨的意思,似乎是全是因为二哥谢放的冷漠,才会令他选择同大哥亲近。
谢放温和地笑道:“怎么会?大哥同我,都是你的手足,你同大哥亲近,是好事一桩。莫要多心。我同人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改日再聊。”
定然改?
莫说这一世,他同三弟早已渐行渐远,便是上一世,他真心实意地规劝三弟离那岳盛辉远一些,三弟又何曾听进去?
不过是在他面前卖乖罢了。
谢朝晖见自己的“示好”没能管用,便只好道:“喔,好,那,那你先忙……”
模样瞧着似乎当真有几分失落。
至于是失落曾经疼爱他的二哥如今同自己这般疏远,还是失落他自己押错宝,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出门前,谢放回了一趟濯清园。
父亲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提前指定他为谢家的继承人。
谢放方才同谢朝晖说他约了人是假,不过有是要外出一趟是真。
他要去一趟医院,同父亲这次生病的主治医生谈一谈。
“少爷,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
谢放一回到院子,陶管事便一脸喜色地迎上来。在前院时,担心人多嘴杂,忍着没说。一直陪着谢放进了屋,防方才难掩喜色地向二爷道喜。
显然听说了方才大厅里发生的事。
老爷总算是公正了一回!无论是论品性还是论能力,少爷都远超大少爷。
谢放低喃了一句,“不,尚未如愿。”
大哥尚在东郊的别庄逍遥度日,三弟亦还过着无忧的日子,谈如愿,尚且太早。
不过总归,改了上一世的走向……
坐上谢家的家主,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少爷,您说什么?”
谢放的这一句低喃太轻,陶管事未曾听见。
谢放笑了笑,“没什么。对了,陶叔,阿贵可是快随嫂子一起回来了?”
陶叔的儿子阿贵原先是老爷子的护卫。
因着阿贵身手过人,后来又被老爷子拨给了大少谢朝晞。
谢朝晞没有老爷子的过人手腕,倒是有着老爷子的疑心病,信不过阿贵,总觉着阿贵是陶管事的儿子,不可重用,将阿贵以及另外三名护卫,调去了妻子朱文慧的身边,让阿贵保护妻子在娘家的安全。
阿贵年底请假回过一趟北城,之后便一直随其他三名护卫一起,一直随着大少奶奶在娘家养胎。
如今,朱文慧临盆在即,阿贵回北城的日子自是也近了。
提起儿子阿贵,陶叔眼底有着难掩的笑意,“前几日,是给他母亲来了一封信,说是大少奶奶快生了,应当很快便能回到北城。”
“如此甚好。”谢放握住陶管事的手,“待阿贵回到北城,我便向父亲将阿贵调到我身边,当我的护卫。让陶叔同阿贵两人,父子团圆。”
陶管事一怔。
片刻,他红了眼圈,想起那日在符城,少爷允过他,他日定然会让他同阿贵父子团圆一事。
“没想到那么久的事情,少爷您还记得。”
谢放佯装未曾注意到陶叔发红的眼眶,只笑着道:“答应了陶叔的事情,自是记得。”
谢放来到医院。
他找到父亲谢载功的主治医生,借口父亲最近胸口不大舒服,托他找医生开点药,以此打探老爷子的病情。
主治医生同约翰院长一样,也去过谢家,给谢家众人看过病,对方认得谢放。
对于谢放的关心,医生不疑有他,他将处方药递给谢放,同时叮嘱道:“老爷子现在的身子还是比较虚弱的,尤其是不能动怒。说句实在话,老爷子身子能够拖到现在,已是不容易。你们当家属的,还是要多多注意一些才好。”
谢放拿过处方药,向医生道了谢:“多谢您。我们会多多注意的。”
出了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谢放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
上一世,父亲在去年岁末,便有中风的征兆,过了年,更是已是卧床不起。
缠绵病榻数月,驾鹤西去。
这一世父亲的身子比上一世要好了不少。
他还以为,因为他的缘故,改了父亲的命数。
未曾想,命运竟还是按照原先的轨迹。
若是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
竟也是快了。
阿笙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竭力注视着火车进站的方向。
火车晚点,阿笙在站台等了近三个小时,火车依然尚未进站,阿笙的心也便越发着急。
这段时日,大多数地方都不大太平,别是沿途出了什么岔子。
“阿笙少爷,累不累?要不您先进里头休息一会儿?回头要是火车进站了,我去通知你。”
担心阿笙累着,福旺出声问道。
福禄也劝道:“是啊,阿笙少爷,要不您进里头休息休息。”
火车晚点严重,站台挤了太多赶火车以及前来接亲朋好友或者是为之送行的人。
阿笙摇着头,手里头比划着,“我不累。”视线仍然牢牢地注视着铁轨的方向。
爹爹同他第一次坐火车一样,也是头一回离开符城。
也不知道爹爹路上适不适应,有没有生病。
因着担心爹爹,哪怕明知道火车进站便会鸣笛,远远的便能够听见,阿笙还是忍不住张望。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浓浓的黑烟当中,响起火车的汽笛声。
阿笙心里头一提。
几乎是火车的汽笛声一响起,人群便一窝蜂顺着火车开来的方向涌去。
阿笙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亏得福禄、福旺两人将他护在中间,否则非摔跤不可。
火车缓缓进站。
车厢上的人尚未完全下来,外头的人便一个劲地往里头挤。
阿笙抬眼瞧去,只瞧见一个又一个人头。
终于,阿笙在人群当中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是爹爹!
阿笙挥着手臂,企图吸引爹爹的注意。
可站台上,仰起手同亲朋打招呼的人太多了,从火车上下来的方庆遥压根没能注意到淹没在人群里的阿笙。
阿笙便赶紧抬起福旺的手臂,福旺立即心领神会,他着阿笙所在的方向,赶忙大声地喊了一声,“方掌柜的!!!我们在这儿!”
方庆遥闻声朝阿笙所在的方向转过脑袋。
怎的方骏也在?
阿笙脸上的笑容,在瞧见出现在爹爹身旁的方骏时,收敛了一些。
亏得方骏忙活着倒腾他那两个硕大无比的行李箱,没注意到阿笙,要不然,这甫一碰头,就能吵起来。
福禄陪着阿笙,福旺上前替方庆遥拎行李。
“福旺小兄弟?怎的是你?这,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我来,我自个儿来就好……”
福旺是二爷的贴身小厮,方庆遥哪儿敢劳驾二爷的小厮呐。
“嘿嘿,都是自己人,方掌柜的您啊,不用不好意思。阿笙少爷就在前头。”
方庆遥满脸疲惫,却掩不住地高兴地道:“嗯,我方才瞧见了。”
福旺拎着方庆遥的行李箱往阿笙同福禄这边走。
方骏一个人拎着两个大行李箱,累得不行,他刚要把手中的一个行李箱递给福旺,见他转头就走了,跟在身后喊,“哎,那你帮我也拎一拎行李箱啊……”
方掌柜的是阿笙的爹爹,方骏算个啥?
福旺转过头,没好气地道:“你没手啊?”
方骏给气了个够呛,可福旺是二爷的人。
方骏哪里敢得罪二爷,只能在心里头骂骂咧咧。
阿笙小跑至爹爹的面前。
“别跑,别跑,你小心些!”
周围的人实在太多,方庆遥一颗心悬得老高,担心阿笙被人给推倒,连呼救都不能,他自己也赶忙朝阿笙走去。
父子两人许久未见,方庆遥一见到阿笙,就红了眼眶,“嗯,长高了,也胖乎了一些。”
阿笙弯起唇,眼睛扑闪扑闪的,见了爹爹高兴。眼睫却是湿的。
爹爹却是瘦了,人也憔悴了,便是白头发都添了好几根。
不知是他离家后爹爹一人忙着长庆楼的里外给操劳的,还是这一路舟车劳顿,生生给累瘦的。
福禄适时地出声道:“阿笙少爷,方掌柜的,咱们回去再说?”
方庆遥方才瞧见是福旺陪着阿笙来接他,心里头已是吃了一惊。
这会儿见福禄也在,心里头更是纳闷不已。
二爷的两个贴身小厮,怎的全陪着阿笙?
莫不是,二爷人也在繁市,没听阿笙信里头提过啊。
阿笙只当爹爹一人来的繁市,因此只叫了两辆人力车,一辆给他同爹爹,一辆是给福禄同福旺两人。
多了一个方骏,阿笙只好托福旺去街上再叫一辆人力车。
趁着福旺去街上叫人力车的功夫,福禄帮着将他的行李箱给搬上人力车,方庆遥低声问道;“阿笙,怎的福禄、福旺怎的也陪你一块儿来了?可是二爷人也在繁市?”
阿笙轻咬着唇,他摇着头,“二爷人不在繁市。”
“那如何福禄、福旺两人……”
方庆遥的话尚未问完,福禄那边已然放好了行李箱,“方掌柜的,你同阿阿笙少爷先坐车回去。我等福旺叫了车,再一同回去。”
对于阿生同方庆遥先上车这件事,方骏在一旁没愣是没敢吭声。
二爷的这两个小厮的厉害,他从前可是领教过的。
方庆遥的问话被打断,他只好由阿笙搀扶着,先行上了车。
人力车在阿笙所住的小洋楼停下。
这一路,楼房一栋赛一栋的漂亮,可方庆遥从来没觉着这小洋楼能够同他们能有什么关系。
他以为人力车还要往前走呢,未曾想,竟在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洋楼前停下了。
人力车夫帮着一块将行李给搬下车。
福禄走在前头带路,福旺帮着拎行李。
方骏傻愣愣地跟在后头。
他……他这怕不是一脚踏进仙境了?
不,不对啊……
阿笙,阿笙这是发迹了?
怎的这么气派的小洋楼都住上了?
阿笙挽着爹爹的胳膊,高兴地比划着,“爹爹,我把房间都给您收拾好了,走,我带您去瞧您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