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原先的确是存着将阿笙介绍给商会老板认识的心思。
这样,往后对阿笙来说,就是多一些机会。
他之所以离开包间,来到后厨,也是见阿笙迟迟未来,猜到许是后厨太忙,乔师傅不放人,才亲自走一趟。
只是今日时机不对。
因此,只是替阿笙简单作了一下介绍,便先让他下去了。
“抱歉,二爷。我知晓今日是个难得的机会,可我……”
谢放借口方才在隔壁包间碰到熟人,出去同熟人打一声招呼,很快便回来,送阿笙出包间。
阿笙一脸愧疚,手里头比划着,给二爷道歉。
他如何不知,倘若不是二爷,他根本没机会见到这几位商界老板,可因为阿松的事,他实在没什么心情,以至于平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谢放:“也不是什么难得的机会。我又不是只来长庆楼吃这一顿饭。”
像是今日几位商会老板都在的情况自是不多,不过只要他常来,总归有的是机会。何况,便是无缘结识,也不是什么大事。
阿笙知晓,二爷是有意想要逗笑他。他原本也想笑的,可他这会儿实在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便不用勉强。”
谢放轻揉了揉阿笙的脑袋。
阿笙余光偷瞄了眼走廊,这会儿走廊上没人,只有包间里偶尔传出客人们的谈话声,可他还是红了脸颊。
阿笙手里头比划着,催促二爷先进去,“二爷您先进去吧。让几位老板们久等不好。”
二爷先前为了去厨房找他,已是出过一次包间。
若是再三让客人们等,始终不大好。
谢放深色的眸子注视着阿笙,“还唤我二爷?”
阿笙一怔。
谢放握着阿笙的手,放在阿笙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他自己,“这个手势,可记得?”
阿笙脸颊发烫。
怎么可能会忘记?
谢放眸光噙笑,“很好,看来是还记得。往后,若是私底下,便唤我南倾。记住了?”
阿笙的脸颊更红了。
方庆遥是从大力的口中,听说阿松往阿笙香辣蟹里头企图下料的事情,以至于中午忙活时,总是时不时地走神。
恨不得立马就把阿松给叫到眼前来问话!
偏偏中午店里忙,实在顾不上。
总算忙活完,送走最后一个客人,后厨也熄了火,方庆遥这才火急火燎地吩咐大力,去把阿松给他带过来。
当然,特意吩咐了大力,也将乔德福一并请过来。
毕竟阿松是后厨的人。
阿松是被绑着,由乔德福亲自给带到方庆遥同阿笙的面前。
谢放同福禄不在。
因着是长庆楼的私事,便全权交由长庆楼自己处理。
“掌柜的,我知道错了,掌柜的……求求您,求求您不要押我去巡捕房!”
阿松一见到掌柜的,“噗通”便在方庆遥跟前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求饶。
若是进了巡捕房,可就留下案底了!
这往后,他可怎么谋生?
方庆遥平日里心软,待这帮伙计也极为友善,这会儿却是脸色铁青。
想当年,阿松乞讨到他店里来,他不但给了阿松一口饭吃,还将他留在了店里,从此衣食无忧。
谁曾想,阿松竟是反咬了一口!
这同农夫与蛇有何区别?
方庆遥想不明白,他既愤怒又痛心地问道:“阿松,你为何要这么做?”
乔德福低哑着嗓音:“听阿松的意思,似乎是受了老彭的指使。”
一个是多年合作的老搭档,一个是自己收的徒弟,对于乔德福来说,无论真相是什么,自是都不好受。
方庆遥大为错愕:“什么?老彭?”
这里头,竟然还有老彭的事情!
方庆遥立即扬声道:“老彭呢?!老彭人呢?把老彭给我叫过来!”
阿笙比划着,提醒爹爹:“爹爹,您忘了?彭叔今日请假了。”
方庆遥一愣。
老彭最近总是三天两头地请假,他还真的忘了!
阿笙走到阿松的面前,“事到如今,阿松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么?可是彭叔许了你什么好处?”
阿松在长庆楼待了多年。
爹爹待伙计又向来宽厚,除却被彭叔以利诱之或者是抓住什么把柄,以此相要挟以外,阿笙实在想不出,阿松还能因为什么,会做出对长庆楼不利的事情。
应该不会是后者,因为倘若阿松是被彭叔抓住了把柄,那么他如今行事败露,不会处处对彭叔这般维护。
他先前曾经听别的客人委婉地提过,有别的酒楼企图高薪请彭叔过去。
可彭叔却依然一直留在长庆楼。
难不成彭叔被其他酒楼的人给收买了,留在长庆楼,只是为了当个内应?
阿笙想不明白的是,彭叔为何要利用阿松?
以彭叔的能耐,若是他自己亲自动手,不是更万无一失?
方庆遥却是被阿松这一句“自愿”给气到。
他既气愤又难过,他扬了音量,怒极反笑,“自愿?!好,好一个自愿。我且问你,我方庆遥自认为待你阿松不薄,我同阿笙父子二人究竟有何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对长庆楼下这样的狠手?!”
方庆遥这时,已经从其他伙计口中得知,阿松险些在“麻辣香蟹”里头加的不是旁的什么,而是罂|粟粉|!
罂|粟|粉这种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瘾不说,若是过量,很有可能会出人命!
若是客人当真误食了罂|粟|粉,被客人举报,轻则酒楼被查封,重则他同阿笙两个人都得进局子。
还会因此身败名裂,人人喊打!
阿松微红了眼眶,“掌柜的没有对不起我。”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什么,最终仰起脖子,嫉妒地瞪着阿笙,“我就是不服气!为何我同阿泰比少东家拜师还要早,结果平日里师父对少东家百般照顾不说,还让少东家先出师!
我知道,我知道少东家是掌柜的儿子,这长庆楼往后是少东家的,可我就是不服气!我就是嫉妒!”
阿笙沉默。
对于阿松的嫉妒,他自是或多或少有感觉到。
只是,以他对阿松的了解,阿松虽然做事不是很勤快,也有点滑头,但为人不坏,也不阴|毒。
何况,如果是出于嫉妒,嫉妒他是少东家,嫉妒他提前出师,为何不在出师酒上动手脚?
偏偏是今天?
退一万步。
即便全部的事情都是由阿松一人为人之,罂|粟|粉价格不菲,市面上更是不容易弄到,阿松又是从何处得到的罂|粟|粉?
方庆遥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培养了多年的伙计,竟然会因为嫉妒自的儿子,便企图动手在阿笙做的菜里头放罂|粟粉。
阿泰更是涨红了脸,气愤地道:“你嫉妒?!你凭什么嫉妒?少东家每日来店里的时间比咱们早多少?干的活也只有比咱们多,没有比咱们少的。
你夏天嫌热,冬天又嫌碰水冷,躲懒的时候,还都是少东家替你瞒着师父,默默替你把活给干了。在咱们面前更是连少东家的架子都没有摆过!你还嫉妒少东家?我看你就是东郭先生的那条蛇,根本养不熟的白眼狼!”
“就是!就是!”
“阿松你简直是狼心狗肺!”
“阿松就是白眼狼!”
阿泰的话令在场的伙计义愤填膺,大家纷纷指责阿松的不是。
阿松双手被缚在背后,他赤红着双眼:“你们想要当一辈子伙计,低三下四地伺候人是你们的事!我不就是输在没一个当掌柜的爹么?!我要是也有个当掌柜的爹,我能比少东家更加尽心尽力!”
“放屁!”
乔德福气得爆了粗口,当师父的指着阿松的鼻子,“我告诉你,倘若今日你是少东家,阿笙是伙计,他只会更加尽心竭力,也更用心地学习厨艺。争取早日出师,靠自己另立门户。
清楚了么?这便是阿笙同你真正的区别!阿笙永远不会妄自菲薄,无处在怎样的境遇,阿笙都会努力想办法靠自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你呢?你只会靠你的嘴皮子,靠你的想当然!我把话放这儿,即便你同阿笙的身份对调,你是少东家,阿笙依然会比你有出息!”
阿笙轻拉了拉师父的胳膊。
事已至此,师父又何必再拿话刺激阿松。
万一回头阿松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到时候师父只怕愧疚同后悔都来不及。
凡事留一线。
倒不是为的日后好相见,只是话说不要将人逼急了,将人逼急了,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的路,可就窄了。
阿松瞧见阿笙的动作,想到师父方才所说的话,心里头愈发难受,“我用不着少东家替我说情!反正,反正事情就是我一个人干的!您跟掌柜的要怎么处理,我都认了!”
阿笙试图比划着什么,方庆遥疲倦地抬了抬手,言语间带着掩不住的失望,“罢了,罢了。你既是无心再留在长庆楼,我便成全了你。”
方庆遥转过头,对阿笙道:“阿笙,你去把我那本黑底的工资账簿拿过来,我把阿松的工钱给结一结。”
听见掌柜的说要将他的薪资结一结,阿松心底猛地一颤,他目露错愕,眼眶发红地瞧着方庆遥。
乔德福语微张了张口,最后到底什么都没说。
其他人同乔德福的反应差不多。
到底共事多年,虽气愤阿松白眼狼的行径,心里头到底还是不忍。
想要替阿松说情,可是他们也知晓阿松这次犯了大错,掌柜的不可能会留下阿松。
阿笙并未听爹爹的话,去拿账本,他手里头比划着,“结算薪资的事不急。爹爹,你想想看,以阿松的薪资,如何能够买得起那一小瓶的罂|粟|粉?
我认为这件事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不若我们派人去请‘彭叔’来一趟,听一听彭叔是怎么说得?”
爹爹既是让他去拿账簿,给阿松结算工资,那么定然是没有要报巡捕房的打算。
一旦阿松领了薪资离开,可就没有人证了,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很有可能也便再也没法知晓。
闻言,阿松急忙道:“事情就是我干的!同彭叔没有关系!”
一口咬定,这件事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同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
阿松越是这么说,方庆遥也不傻,自然也听出这里头很有可能有问题!
乔德福也建议道:“掌柜的,找老彭问个清楚明白也好。”
方庆遥听从了儿子同老伙计的建议,“也好……”
话声刚落,边上,阿泰主动道:“掌柜的,我脚程快,我去!
方庆遥同意了。
老彭的住处,距离长青街不算远。
只隔了四五条街。
阿泰的脚程果然快。
前后不过半个小时,阿泰便回来了。
回来的只阿泰一人,老彭并未一同随行。
方庆遥略带着急地问道:“阿泰,怎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老彭不愿随你一同过来?”
阿泰抬头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气都没喘匀,着急地道:“掌柜的,彭,彭叔家,家里……压根,压根没人!邻居说彭叔一家老小,早晨天不亮,便背着包袱,带着家当,去赶码头的早班船去了。说是去外地探望亲戚。
邻家还特意问起,长庆楼的工作怎么办。彭叔没回答,是彭嫂回的话,说请了长假。但是邻家大嫂告诉我,她觉得彭嫂在撒谎,他认为彭叔一家是外出躲债去了!因为彭叔抽大烟,早就把家底给抽空了!这次离家,怕是往后都不会再回符城了”
阿松越听,脸色越是惨白,他脱口而出道:“不可能!彭叔答应了我,只要我替他办事,他便同意将桂凤嫁给我的!”
阿笙忽地想起,他曾在杂物房瞧见过阿松用自来水笔,当时,阿松说是为了练喜欢姑娘的名字。
莫不是……
阿松喜欢的姑娘,便是彭叔的女儿?
彭叔向来心气高,定然是瞧不上阿松这个小小伙计的。
所以彭小姐才会希望阿松能够好好习字,送他自来水笔?
他听彭叔提过,彭小姐似乎是个女工,女工的薪资是要高于学徒的。
难不成,阿松的自来水笔,便是彭小姐送的?
那日阿松见着他,之所以那般慌张,是不想让他知晓他在同彭小姐谈对象,以免彭叔知晓了之后,会反对他们?
既是如此……
后来又如何被彭叔知晓,彭叔又为何要阿松陷他,陷长庆楼于不义?
阿笙尚在思考,只见爹爹揪住阿泰的胳膊,不可置信地问道:“抽大烟?你说……你说老彭抽大烟?!”
至于阿松是不是在同老彭的女儿谈对象这件事,方庆遥自是不在意。
阿泰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乔德福:“阿松每个月这么点工资,如何能买得起那罂|粟|粉。他一个厨房伙计,也不可能有这门道。若是老彭抽大烟,一切便说得通了。
阿泰,你可记得,你同师父试过,你说你曾见老彭同赖三一起在一家茶馆喝茶?我猜想,老彭定然是染上大烟有段时日了。他同赖三走得近,很有可能是向赖三买大大烟!”
方庆遥大受打击,他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竟然还同老彭有关系。
他摇着头,“这说不通啊!便是老彭染上了大烟,为何要害咱们长庆楼?!”
阿泰是个直肠子,他猜测着,“掌柜的,会不会是赖三想要害咱们?赖三可是在咱们店里吃过霸王餐的人!还险些被胡队给押去巡捕房!
是了!定然是那赖三对咱们怀恨在心!所以想出了这么歹毒的一条计谋,还陷害咱们!”
彭叔同赖三认识?
阿笙抿起唇。
他记得,那日赖三装成普通客人,谎称在他们的店里头吃出虫子,最后被胡队给揭穿了身份,便谎称是受泰和楼的指使。
结果,后头泰和楼的人找上福满居的周公子。
周公子……
阿笙忽地背脊发凉。
莫不是,这一场连环局的背后,周公子才是那个设局的人?!
第86章 线索断了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彭叔答应我,只要我替他去办这件事,他就会同意我娶桂凤。他答应了我的,他答应了我的……”
彭叔不可能撇下他举家离开符城的。
就算是彭叔带着家人离开符城,桂凤也不可能丢下他!
阿松瞳孔呆滞,嘴里头仍然自言自语着。
阿笙双手按在阿松肩上,待阿松抬头看他后,神色认真地比划着,“彭叔在给你那瓶罂|粟|粉之前,可有另外交代了什么?”
阿松这会儿哪里还想得起来彭叔交代了什么。
他整个人失魂落魄,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让我来——”
乔德福绷起脸,走到阿松的跟前,高高地抬起手。
眼看着就要一巴掌扇过去,阿笙连忙抱住了师父的手,朝师父摇了摇头。
现在最为重要的是,还是得想办法从阿松口中问出事情的各种原委。
他想知道,这件事的背后,究竟是不是周公子在主导。
乔德福咬着牙,威胁道:“你今日要是不把你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这个门,便是掌柜的同少东家允许你出去,我也绝饶不了你!”
也是被阿松的背叛给气狠了!
阿松眼神瑟缩了下,他知道方才若不是少东家拦着师父,他的脸颊定然已经肿了。
阿松眼露挣扎,他嗫嚅着,“没,没有。我,我有试着问彭叔他给我的是什么,彭叔只是告诉我,不会死人,让我照做就行,不,不许我多问。
师父,我真的不知道那,那玩意儿是罂|粟|粉!我再混账,我也不可能要置掌柜的,置大家于死地啊!”
他如何能够想得到,彭叔会那样狠,竟然会让他在少东家的菜里放罂|粟粉呢?
他若是知道,他,他一定不会去做的。
他嫉妒少东家是不假,可他没想过要长庆楼,要大家也跟着一起完蛋!他只是想要给少东家制造点不痛快而已!
阿笙猜测,很有可能是彭叔染上大烟的事,不知道怎么的,被周公子给知晓了。
周公子便想办法收买了彭叔替他办事。
彭叔又利用了阿松对彭小姐的感情,让阿松去办。如此,彭叔便不会被牵连其中。
无论如何,彭叔已经举家离开符城。
阿松又什么都不知情,如此,线索到了阿松这里,便中断了。
主雇一场,方庆遥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将阿松扭送巡捕房。
他让阿笙拿过工资账本,当场结清了阿松的工资,放他离去。
方庆遥手里头拿着两封信封,“这个月你尚未做满,不过我还是按照足月的工资结给你。按照规矩,当学徒的前一年,是没有薪资的。酒楼这边负责你的吃住。
你现在年纪尚小,往后用到钱的地方只多不少。你头一年的薪资,我还是照样发放给你。咱们相识一场,如今便是缘分已尽,还是希望你能够痛改前非,往后前程似锦。你多保重吧。”
信封里头装着阿松当月以及头一年的薪资,方庆遥一并交了过去。
阿松这个时候已经被松绑。
他怎么也没想到,掌柜的不仅没有将他送去巡捕房,反而将头一年学手艺的薪资也给了他。
阿松眼圈发红。
他双膝弯曲,一下子跪在了方庆遥的面前,“掌柜的,少东家,我错了!掌柜的,您不要开了我。求求您,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掌柜的!”
“老乔,这事,便交给你了。”
阿松到底是十多岁,便已经在长庆楼,说是在长庆楼长大也不为过。
方庆遥不忍听着阿松的声声求情,微红着眼眶,转身,进了里屋。
临走前,低声对阿笙道:“阿笙,你扶一下爹爹。”
是不想阿笙为难,也是想给阿松最后的体面。
阿松扶着爹爹离开时,还能听见阿松带着哭腔的求情声:“师父,师父,您替我向掌柜的说说好话,行么?师父,求求您。”
这一回,阿松可以说是声泪俱下,痛哭流涕。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阿笙陪着爹爹进账房。
关上房门。
方庆遥声音沙哑地开口:“阿笙,你会不会认为爹爹待阿松太宽容了?”
倘若今日不是阿笙及时折回,后果不堪设想。
阿笙摇摇头,打着手势,“我明白爹爹,爹爹也只是不想结仇而已。”
方庆遥点点头,“是。阿笙,你记住。得饶人处且饶人。一旦把人给逼急了,逼狠了,有可能什么事都做得出,咱们店在这儿,逃不了。
做生意,还是求个和气生财。”
说到底,方庆遥之所以没有报巡捕房,除却念旧情,更是为着长庆楼着想。
阿笙认真地点头,比划着,“我都记下了,爹爹。”
阿笙扶着爹爹:“爹爹,您要不要去里头躺一躺?”
方庆遥摆了摆手,“不躺了。老彭看样子是打算一走了之了,阿松又是没法再留。咱们后厨人手定然是不够的。阿笙,你替爹爹拟一个招工启事。
招一位有经验的师傅……学徒,学徒就再招两个吧。有经验没经验的都行,最重要的是,人得勤快,肯吃苦。你现在就拟,拟好就去贴门口,这样可能晚饭前,就会陆陆续续有人来来问。
阿笙听爹爹的话,绕到桌子后头,在椅子上坐下。
“咚——”
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腰间滚落,掉在了地上。
阿笙低下头。
是先前阿松手里头拿着的那个棕色瓶子。
二爷从地上捡起,后头又交给了他。
他便随手将它放进了腰间的荷包里头,想来是荷包没有束紧,这才掉落了出来。
倏地,阿笙瞧见,瓶子底部,似乎有什么字……
“这是什么?瞧着像是个小药瓶,阿笙,你身体不舒服?”
方庆遥弯腰,将瓶子捡起,递给阿笙,关切地问道。
阿笙着急着想要看清楚瓶子底部有何字样,奈何瓶子被爹爹给拿在手里,瓶口朝着他。
阿笙随口扯了个谎,“没有,我用来装驱虫的香料的,方便保存,不容易潮。”
没说这便是阿松企图用来陷害长庆楼的罂|粟粉,以免爹爹再次伤心难过。
“驱虫的香料你装瓶里头能有什么效……”
方庆遥的话尚未说完,手中的瓶子便被阿笙给拿了过去,“爹爹,您方才说要招两个学徒是么?”
“喔,对。两个,要招三个也成。你不是也出师了么?便招……两到三个吧。”
方庆遥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阿笙悄然松一口气。
他将瓶子底朝下,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篆体刻字,出现在瓶底下——
阿笙拧着眉。
对着瓶底的这个字大惑不解。
不是周,也不是霖。
更不是雨或者是新。
怎么回事个“平”字?
难不成,他从头到尾,都猜错了?
暂时压下心里头的疑惑,阿笙将瓶子给收好。
他替爹爹拟了招工启事,又拿了浆糊,贴在门口。
想了想,阿笙决定还是外出一趟,去打听一下瓶底的字。
通常,只有有钱人家会在自己使用的物件上做标记。
“这么急忙忙,是要去往何处?”
阿笙刚出店门,听见后头想起一道微带着调侃的揶揄声。
阿笙倏地转过了头。
但见二爷从隔壁家的茶馆走出,站在他的身后,笑睨着他。
阿笙瞪圆了眼。
二爷不是午饭过后便离开了么?
谢放注视着阿笙:“我猜你定然是注意到瓶底的字了。我已经派福禄去打听了。”
原本,可以只是留句话的事情。知晓这件事对阿笙,对长庆楼的重要性,谢放着才一直等在茶馆,为的,便是亲口告诉阿笙,他已命人去查。好让阿笙放心。
阿笙一怔。
阿笙忙走上前,打着手势,着急地询问,“二爷可打听到了什么?”
“福禄尚未回来。”
瞧出阿笙的焦急,谢放宽慰他:“不急,符城就这么点大,应当很快便会有结果。”
符城不小,只是凭借一个篆体的刻字,只怕也没这么容易探听清楚。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二爷笃定的语气,他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仿佛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能难住二爷的事。
阿笙点了点头,看向二爷的眼神,带着赤诚的仰慕。
谢放眸色转深,“现在可有时间?”
阿笙眼露茫然。
二爷的话题转换的太快,阿笙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谢放:“我要去街上的几家绸缎铺逛逛,有兴致一起么?”
阿笙眸子睁大。
陪,陪二爷去逛绸缎铺么?
感,感觉……只有像是夫妻那般亲密的关系,才会一起逛绸缎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