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霖离开房间,直奔后门。
小厮桂子一直跟在身后。
忽地想到什么,周霖停下脚步,身后,桂子只得紧跟着停下脚步。
周霖从袖子里取出两个大洋,对桂子道:“你留在家里看家,他们是来抓我,定然不会为难你。这里的房租我交了一年,如今,租期尚有数月。倘若房租期满,我仍未回来,你便自行离去。
家里的东西但凡值钱的,你皆可拿去典当。这一两个银元,你拿去。作为你服侍过我一场的报酬。”
周霖的脾气虽然不大好,可待他这个小厮很是补播,桂子一听,很是不舍,“爷——”
桂子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忽地发现随同银元一起递过来的,似乎还有一张……字条?
桂子惊讶地看了主子一眼。周霖朝他微一点头,桂子便知道,这字条是爷事先备好的,想来是还有事情要同他交代。
尽管不明白爷为何不当面吩咐,桂子还是听话地将字条收好。
没时间再跟桂子叙话,周霖毅然而然地转身离去。
他打开后门。
门外,胡言鸿手里头拍打着警棍,他的腰间别着铁家伙,笑吟吟地望着身上背着包袱,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周霖,可亲可近地出声问道:“周老板,这般行色匆匆,是要到哪儿去啊?”
周老板这个称呼,周霖已是许久未听人提及的了。
他捏紧肩上的包袱,脸色苍白。
巡捕房的人太多,周霖一看,自己绝没有突围出去的可能,便只好束手就擒。周霖被押送回了巡捕房。
如今,贩卖鸦片或是唆使人吸食鸦片,可都是重罪。
而他他房子里还在吞云吐雾的孙瀚宇,无疑成为了最重要的人证。
周霖被胡言鸿率队逮了个正着,他连同孙瀚宇两人,皆被带回巡捕房,关进大牢。
泰和楼二楼。
胡言鸿摘下头上的警帽,拿在手里,大步地跑上楼。
上了二楼,胡言鸿这才放慢了脚步。
深呼吸一口气,胡言鸿走过二楼走廊,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包间,轻叩包间的门。
包间里。
阿笙因为心思全在胡队率队去捉拿周霖一事上,太过全神贯注,听见敲门声,吓一跳,身子轻抖了下。除却被吓一跳,更多的是紧张跟激动。
会是胡队回来了吗?
也不知胡队这次行动是否顺利……是否顺利地将周公子抓到了。
“无事,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人不多。”
瞧出阿笙的心神不宁,谢放轻握了下他的手,轻声安慰了一句,朝着门口方向道:“请进。”
房门被推开。
胡言鸿走进包间,
在胡队进门之前,阿笙忙抽回自己的手。谢放睨了他一眼,知晓阿笙脸皮薄,倒是没说什么,反而是阿笙因为二爷的那一眼,面皮有些发烫。
幸,幸好二爷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胡言鸿进门后,第一件事,便是转身关上包间的门。
他朝谢放竖起一个大大的大拇指,眼底放光:“二爷,您可真是神了!您究竟是如何知道,周霖那厮会从后门溜走的?”
按说,他们此次属于临时秘密行动,断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他原计划是直接从前门破门而入,直接将人给捕了!二爷却是建议他,留部分人守着大门,将主力布置在后门。
而他按照二爷的吩咐,果然将周霖给逮了个正着!
听胡队的意思是……他们这是顺利地人给堵住了?
阿笙不由地站起身,他手里头比划着,“胡队,周公子可是……”
可是被捕了?
因着心情有些激动,阿笙比划的手都有些抖。
胡言鸿瞧懂了,他朝阿笙将头一点,脸上的笑意扩大:“是!人已经能够成功地逮住了!我听了二爷给的建议,留主要人马在后门。那姓周的小子,一看我们人手那么多,直接就束手就擒了!”
胡言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像是周霖那样的人他见得多了。
这种人,比一般的人要聪明得多。或许也可以说,远比其他人要识时务得多。
只要逃脱的可能,他们绝对会孤注一掷。
相反,一旦发现自己跑不了,就会比谁都“乖。”
抓,抓住了?
真的抓住了?
太好了!
阿笙高兴地朝二爷看去,发现二爷也正在看着自己。
阿笙脸颊一红,迅速地别过了眼。
胡言鸿眼多尖。
这一眼,看得他是心尖肉跳。
别,别真是他想得那样吧?
“此番胡队辛苦了,胡队请坐。我们先一起坐下来,慢慢聊?”
谢放起身,手朝对面的座位比了比。
闻言,胡言鸿忙回过神,“哎,好,好。”
嘴里头应着,胡言鸿心不在焉将手中的警帽放在桌上。
心里头想着事,警帽没放好,失手滑落掉在了地上。
正好掉在阿笙的脚边。
阿笙弯腰替胡队捡起,双手递过去。
胡言鸿将警帽接过,脸上的表情很是有几分不自在,“多谢,多谢。”
阿笙双手忙比划着,“应当是我谢谢您才对!”
倘若不是胡队及时出警,此番又怎会顺利将周公子给逮捕到案呢?
“胡队辛苦了,来,先喝杯茶,解解渴。”
阿笙一只手握住桌上的茶壶,另一只手去拿胡言鸿桌前的茶杯。
他同二爷杯中的茶还有,尚未喝完。
“不敢当,不敢当。”
瞧出阿笙的意图,胡言鸿赶在阿笙之前,拿起自己的茶杯,又将手伸向茶壶,陪着笑,“我自己来便好。”
说着,便将阿笙手中的茶壶接过去,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倘若不知道阿笙同二爷的关系也便罢了,如今知晓这两位很有可能有些什么……哪里好意思再理当然地让阿笙“伺候”他。
阿笙眼神疑惑地看着胡队。
奇怪,从前他没少给胡队斟茶,胡队每回不是都接过去了么?
怎……怎的忽然同他这般客气了?
谢放从胡言鸿方才一些列微妙的神色变化当中,猜出胡言鸿已多少窥得他同阿笙的关系。
胡言鸿是个聪明人,他不会给自己自找麻烦。
是以,谢放也便当自己什么都没有瞧出。
他问出此刻最为关心的挂你新年:“周霖现在人可是羁押在巡捕房?”
胡言鸿方才大口地喝了杯茶,闻言,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我是到巡捕房路口才同他们分的手,这会儿人估计已经羁押在监狱里头。
二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去问那厮的?”
谢放出声道:“确实有些话想要问。不知道是否方便?”
“自是方便。二爷您什么时候去,我就什么时候安排人……”
谢放微一沉吟:“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胡言鸿眼露错愕。
这般急?
尽管心有些意外,胡言鸿还是一口应下,“行。那我这就回去安……”排
说着,拿起警帽,起身便要走。
谢放:“不急。我同阿笙方才点了些菜,命伙计在您来了之后再上桌。”
朝门口看了眼,“应当是快了。”
这么说,二爷同阿笙都尚未填过肚子,而是特意等他过来么?
胡言鸿心下感动,还有些受宠若惊,他双手执起桌前的茶杯,“二爷有心了!”
谢放亦举起桌前的茶杯,站起身,“胡队客气。”
见状,阿笙也赶忙跟着站起,端起自己的茶杯,同二爷一起答谢胡队的帮忙。
三个人以茶挡酒,碰了碰杯。
两人说话间,房门被轻声敲响。
伙计地端着一碟糖醋鲤鱼进来。
三个人从泰和楼出来,天色已黄昏。
槐南路的西边,被夕阳染成了黄色。
巡捕房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也度了一层暖光,使得平日里威严肃穆的巡捕房,瞧着不再那般森冷可怖。
阿笙同二爷以及胡队一起进了巡捕房大门。
监狱始终不大适合一般人进去,胡言鸿便将谢放同阿笙两人带到一间空置的会客室,“二爷,阿笙,您二位稍微等一会儿。我已经命人去将周霖给带过来了。”
胡队已经命人去将周公子带过来了么?
阿笙不由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终于有机会,面对面问周公子,究竟为何要在他的菜里动手脚,又为何,会选在那天让彭叔动手。
监狱门锁被打开,铁索敲打在铁质的栏杆上,发出“咣当”的声响。
周霖蜷缩着身子,蹲在角落里。
听见“咣当”的声响,他整个人倏地一抖。
“周霖,跟我们过来!”
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周霖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下。
他抬起头,勉强笑道:“这位爷,请问……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警员绷着一张脸,呵斥道:“少废话!跟我们走就是了!”
周霖的衣领被拽住。
他被迫站起身,十分狼狈地踉跄了下。
夕阳照在巡捕房的办公楼。
金属镣铐发出窸窣的声响。
周霖迅速地打量着周遭,思考着逃出去的可能。
然而,周围到处都有巡逻的警卫队。
周霖眼露惊慌。
难道,他真的要交代在这里?
不,他不甘心!
长庆楼还没有倒,阿笙依然还是长庆楼的少东家,长庆楼的生意甚至一日比一日红火。
他如何能甘心?
还有南倾……
他还没有以最好的姿态,重新再出现在南倾的面前!
他不可以死,他绝对不可以死!
“报告——”
“胡队,人已带到。”
“带进来。”
胡言鸿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胡言鸿?
胡言鸿抓的他,现在又为什么要单独见他?
莫不是……为了单独向他索要钱财?
胡言鸿贪财的名声,周霖先前亦是有所耳闻。
方才还惊慌的他,忽然稍稍镇静了一些。
他有钱!
如果胡言鸿只是要钱,他可以……
周霖被两名警员带进会客室。
在看见房间里熟悉的那抹身影时,周霖眼底的光亮消失,他的瞳孔微缩了下。
周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谢放。
他没有一日不派人打听对方的行踪,甚至就连小厮桂子,也是因为有几分像福禄,他才会将人给待在身边。
他计划当中,待他成就一番事业。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他成为了阶下囚,而对方依然风光霁月。
周霖的目光移到谢放旁边的阿笙的身上,他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很快,便又移开。
“走!过来!”
“坐下!”
考虑到谢放同阿笙两人的安全,也为了犯人突然做出攻击或者是逃跑的举动,周霖被要求坐在事先备好的单人椅上。
与此同时,胡言鸿亲自为谢放同阿笙两人搬来椅子,恭恭敬敬地请两人落座——
就坐在周霖的正面前。
而周霖,方才却先是被踢了一脚,被压着双肩,强迫落座。
周霖这一生,从未这般屈辱过。
他垂着眉眼,咬住下唇的齿尖几乎要将唇皮咬破。
片刻,周霖抬起头,对着谢放凄楚地笑了笑。
“南倾你是来探望我的吗?”
“为何要陷害阿笙?”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响起。
阿笙无法开口说话,“质问”一事,便只能委托谢放。
周霖眼露茫然,“南倾,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阿笙错愕地看着周公子。
倘若不是他同二爷今日才见过彭叔,瞧见周公子的反应,只怕他会不由地怀疑,先前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当真有误。这一且切背后的指使人,会不会真的不是周公子。
谢放开门见山:“彭叔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我们了。包括当初你做局,刻意接近他,引他沾上大烟,威胁他,要他在阿笙的饭菜里做手脚。”
周霖心底倏地一乱。
彭叔?!
老彭不是已经离开符城了么?!
为何,为何南倾会提到老彭?
难不成,老彭又偷偷地潜回了符城,现在人在南倾手里?
无论如何,没有真凭实据,周霖自是不可能会承认。
他若是承认了,南倾无疑会厌恶他,可只要他否认到底……或许南倾会看在他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救他出去也不一定!
于是,周霖决定装傻到底:“南倾,你口中所说之事,我当真不知情。”
“这个东西,你可认识?”
谢放从袖子当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瓶。
周霖仍旧是一问三不知的口吻,“这是什么?”
谢放:“你很聪明,你应当是找了个借口,向云要了这个药瓶。如此,即便是出事,也查不到你的头上。只不过,也因为如此,你给自己留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人证。
我已经向云平证实过。这个药瓶,确实是他府中所有,且由于每个瓶身,都是由他个人所绘,底部以是他的字号,因此,每一个瓶身均登记在他的一本册子上。
包括他赠与你,当日亦是写了一行小字。”
周霖脸色苍白。
聪明如周霖,他自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竟会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放:“现在,你可愿意如实告知我们?你究竟为何要陷害阿笙?”
“为何要陷害阿笙?哈哈哈!”
周霖先是仰天大笑了几声,接着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呵,我为何会那么做,南倾你不是最清楚的么?”
说着,周霖转过头,嫉恨地瞪着阿笙,“我样样都他强!可你呢?你偏偏选了个哑巴!你这是在羞辱我!你要我如何不恨他?!”
周霖终于说出,他对阿笙心里头埋得最深,也最赤果果的嫉妒。
阿笙一脸错愕。
他万万没想到……周公子是因为这个缘由,方才这般恨他。
谢放:“既是如此,为何不在阿笙出师宴那日动手?那日动手,事情岂不是闹得最大?”
“那日动手?那日动手,至多毁了一个出师宴。且詹局同胡队都在,一旦警方开始调查,事情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一个都逃不掉。
不如选择最寻常的一个日子。
出师宴刚摆过不久,长庆楼生意火爆,小哑巴意气风发。一朵花,当然要在开得最为妍丽的时候,将它摘下……”
周霖的眸底,烧着两团嫉妒的光。
一个人,自是要在他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将其毁去,才最为过瘾!
后一句话,周霖没有说出口。
可在场的人,分明从他疯狂的眼神当中,读懂了这人心思的歹毒。
已经问到了他最想知道的,谢放也便站起身。
阿笙也跟着站起身。
胡言鸿陪着两人往外走。
走到门口,谢放停下脚步。
阿笙困惑地看着二爷。
谢放:“有一件事,我想你误会了。”
周霖被粗鲁地拽起身,他费劲地转过脑袋。
谢放:“周霖从来都不曾是谢南倾的选择。”
他的眼底涌上彻骨的恨意。
周霖倏地神色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却被站在他身后的两名警员给大力地按住。
周霖肩膀吃疼,他强忍着,才没有再这时喊出声。
眼看谢放走出房间,周霖在身后大声喊道:“保我出去!隆升眼下被各大外商围剿!只要你保我出去,我便想办法替你说服密斯特约翰那帮人!”
周霖眼下,如同溺水的人,谢放便是他的浮木。
无论他此时对门口的两人有多恨,这个时候,他唯有暂时放下自己心中的恨意,抓取一线生机。
阿笙已经走到门边。
听见里头周霖的喊话,他眼露意外。
他以为在二爷方才说了那句伤人的话之后,周霖会沉浸在伤心的情绪里头,或者会恨上二爷。
却没想到,在这时候,对方竟不忘同二爷交换条件。
能屈能伸如此,倘若周公子把心思用在征途上,何愁不会有一番成就?
谢放语气淡漠地道:“不必,隆升的困局,我自会想办法应对。”
周霖带着镣铐的双手握成拳,牙关紧咬:“倘若,我告诉你,隆升内部正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呢?只要你保我出去……”
周霖的话尚未说完,只听谢放语气平静地道:“多保重。”
谢放走出会客室。
胡言鸿走在最后,便随手将房门关上。
至于周霖同谢放先前的对话,胡言鸿无论心里头有多震惊,这个时候自是继续装傻。
像是二爷这一类的世家公子,不拘男女的事情,他也不是没见过。
夕阳从天边缓缓地下沉。
房间里的光影一点点地消失。
随着房门关上,房间里陷入昏暗,只有昏暗的光亮从狭小的窗□□进。
周霖瞳孔紧缩。
他怎么也没想到,即便以隆升内部情报作为交换条件,谢放竟一点也不为之所动。
周霖失控地大声地喊:“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闭嘴!”
羁押他的其中一名警员嫌他吵,一巴掌朝周霖的脸颊挥去。
周霖的脸颊立即传来火辣辣地疼痛感。
他狰红的眼睛望着狭小的窗外,眼神发狠。
只要他能够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今日受到的屈辱,他定要加倍讨回来!
胡言鸿亲自送谢放同阿笙两人出警局。
原本胡言鸿要给两人叫车,谢放婉拒了,表示他跟阿笙两人步行回去便好。
胡言鸿余光瞥了眼站在二爷边上的阿笙,只觉自己太不懂事,恨不得扇自己脸颊一下。
叫什么车?
两个大男人又不能坐一辆人力车,倘若坐车,二爷同阿笙便只能各坐各的。
哪里还能像步行那般,两个人还能肩并着肩,说说话什么的。
出了警局大门。
谢放:“胡队请留步。”
胡言鸿也便道:“如此,我也就不送了。回头周霖这案子再有什么紧张,我再告知二爷?”
谢放拱手作揖:“有劳胡队。”
槐南路上,各大商铺的广告灯零星地亮起。
阿笙同二爷两人并肩走着。
像是眼下这样,能够同二爷两人单独走在街上的机会实在不多。
谢放抬头,瞧了天色,“不知不觉,天色竟然都这么暗了。”
阿笙点点头,中秋一过,这天色是暗得越来越快了。
幸好他知道这一趟出门,只怕不会那么快回去,便同师父请了一天的假。
师父知道彭叔有了下落,犹豫了好一会儿,阿笙最终还是比划着,“二爷先前,为何拒绝周公子的提议?”
外商“围剿”,存货积压,各方钱庄纷纷向长庆楼打探虚实,以决定是否提前向隆升讨要所贷款项,隆升眼下的局面之艰难可想而知。
二爷大可以同周公子达成条件,待隆升挺过这一难关之后,再从长计议。
以胡队的手腕,想必也不会让那周公子逃脱了去。
槐南路这一条街,灯火通明。
过了槐南路,由于通电灯的人家并不多,街道昏暗。
虽然街道两旁的人家也点灯,同犹如白昼一般的槐南路到底是不能比。
以槐南路的路口为界限,槐南路同其他街道就如同日与昼那般清晰分明。
谢放同阿笙两人走过槐南路的路口,沉声道:“符城是我们自己的地界,倘若在我们自己的地界做生意,还要求洋商网开一面,这生意做得岂不是太过窝囊?”
二爷的语气十分平静,可听得阿笙却是心潮澎湃。
府城是他们自己的地界,可若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界做生意,还要去求洋商,着实叫人憋屈!
只是,如今时局动荡,地方势力都只顾着抢夺底盘,导致各大外商实力盘踞,反而自己人在自己的地盘权益得不到保护。
谢家的势力到底在北城,若是二爷在符城同洋商硬碰硬,尽管有詹局长庇护,可若是洋商给詹局长压力,一切也便不好说了。
“二爷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同洋伤硬碰硬……免得自己吃亏。“
“嗯。放心。我心中有数。”
阿笙忽然想起,那周霖还说了一件事……
“对了,还有周公子所说的隆升内部的阴谋呢?”
二爷是不是也得提前做出防范?
他还是觉得……或许二爷可以佯装应允了周公子的条件,待事情全部解决,隆升真正地上了轨道,再做打算。
否则,这内忧外患的,还真令人担……
阿笙刚刚比划完的手忽地被握住。
阿笙的心跳霎时漏跳一拍。
两人在过桥。
从桥上行至桥下。
桥下只有几乎人家,周遭一片昏暗。
夜色渐浓。
这样的夜色里,即便是有一双手在交握着,除非走至跟前,低头仔细地瞧,否则轻易不会瞧见。
阿笙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快过一声。
二爷比夜色还要低沉的声音,响在阿笙的耳畔,“几日未见,阿笙可有想我?”
太过紧张。
阿笙下意识地攥了了二爷的手心。
谢放感受到阿笙的小小动作。
他低下头,瞥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又抬起头,去看阿笙,“这是想的意思?”
阿笙脸颊通红。
二爷究竟是怎么做到……将,将什么想,想不想的挂在嘴边,面不改色不说,甚至这,这般坦荡自如的?
“怎么不回应?”
阿笙睁圆了一双眼,又害羞,又有些着急。
这,这要他如,如何回应?
再一个,他同二爷两人现在到底是在街上,万一有人经过瞧……
忽地,阿笙的耳尖传来一片温热。
两人行至一棵香樟树下。
树枝在夜风里温柔摇晃。
谢放的唇,轻吻阿笙的耳尖,“阿笙,我很想你。每日都在想,无时无刻不想。”
幸,幸好周遭无人。
阿笙刚要轻舒一口气,只听二爷轻声地问道:“方才南倾可是过于莽撞了?”
阿笙下意识摇了摇头。
听见二爷的低笑声,阿笙方才知晓自己上了当。
二爷哪里是当真认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莽撞,分明是在明知故问。
尤其是方才那声低笑,无疑证实了这一点——
二,二爷又在逗他。
偏偏,他还当真一脚掉进二爷的陷阱里头。
“阿笙既是未觉南倾莽撞,想来是喜欢……”
一听二爷的语气,阿笙便知道,二爷接下来要说的话,定然更没正形。
他心里头一着急,抬手捂上二爷的唇。
很快,阿笙便意识到这个举动实在太过冒犯,便又将手给放下。
嘴巴重新恢复“自由”,谢放浅浅地叹了口气,“阿笙现在是当真不得了了,都敢捂二爷的嘴了。”
阿笙眼露懊恼。
他现在似乎的确是对二爷愈发放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