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放:“去吧。对了……”
阿笙疑惑地看着二爷。
“无事,想同你说一声,给你带了些开业礼物。又想着,等你忙完再说也是一样。恭祝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方小掌柜。”
说罢,正经八百地朝阿笙作了揖。
阿笙耳尖通红,羞窘地拱手回礼。
小毛跑过来,在门口喊,“掌柜的,厨房那边忙不过来……”瞧见包间的二爷,高兴地给爷请了个安,“爷,您也来了。”
不等阿笙开口,谢放道:“去吧。回头咱们再叙。”
阿笙来时匆忙,走得也匆忙。
同二爷打过招呼,便随小毛一起同出去了。
“没想到这吉祥居的掌柜的,竟这般年轻。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黄维庸瞧着门口方向,感叹道。
桌上放着四碟冷盘,谢放将瓜子同较为方便进食的果脯调了调,将后者给放黄维庸的桌前,笑着道:“原先在符城,阿笙家中便是开酒楼的,幼时便拜了酒楼主厨学厨。黄叔您可别瞧他年纪小,掌勺的功夫可未必会输给咱们笔上的功夫。”
黄维庸听后哈哈一笑,“子承父志,难怪,难怪。”
赞赏地说了一句,黄维庸状似闲聊般地说道:“二爷同这位方小掌柜,似乎交情颇深。”
谢放用手剥了颗瓜子,“说是生死之交亦不为过。”
黄维庸心头一震。
生死之交,这得是多大的情谊?
谢放点的菜以及米饭被一一端上桌。
黄维庸是南方人,喜好吃海鲜,谢放便将那道清蒸鲫鱼给放置他的桌前,“来,黄叔,尝尝这清蒸鲫鱼,阿笙蒸的鲫鱼,不是我夸,鱼肉鲜嫩,入口鲜美,……”
黄维庸受宠若惊,连忙道:“哎,二少爷您不必招呼我。我不同您见外。”
谢放笑着道:“不见外才好,黄叔您尽管敞开怀了吃。”
“哎,好,好。”黄维庸一面应承着,一面将筷子伸向清蒸鲫鱼。
尝了一口,果然这肉质十分鲜嫩,半点没有腥气,没忍住,又动了好几筷。
这人上了年纪,太硬的东西便不大咬得动。
黄维庸一晚饭快要尽底时,放才注意到,二爷今日点的菜……竟都是照顾了他的需要。
譬如这肉质鲜嫩的清蒸鲫鱼,下饭的蟹黄豆腐、麻仁鸽蛋、冰糖山药……便是甜点,点的也是入口即化的杏仁酪。
黄维庸不免想起过去大少爷谢朝晞以及三少爷谢朝晖宴请自己的场景,虽说也是待他十分客气,可到底没有如同二少这般面面俱到,甚至可以说是细微入至。
即便他从前辅佐老爷,老爷也未能做到像是二少这般。
“黄叔觉得这吉祥居的菜味道如何?”
黄维庸放下手中舀杏仁酪的勺子,轻轻擦拭着嘴,眼底满是赞赏,“当真不错。不瞒二少,老夫都快吃撑了……”
谢放执起桌上的茶壶添茶,“黄叔以为,这吉祥居的味道,可适合林局长?”
黄维庸忽然一下明白过来,二爷今日请他吃的这顿饭,远不若他一开始设想地那般简单——
二爷这是早就算计上他了啊。
从开口邀他上车,再到请他吃饭,一步步,怕是皆在二爷的算计之内。
黄维庸是跟在老爷子身边大半辈子的老臣了,没少陪着老爷子应酬。
这北城里头,那些个市长、局长、部长喜好什么,甚至他们的姨太太近日喜欢听谁的戏,黄维庸都在心里头记着。
他是老爷子的人,老爷是属意要大少爷接班的,这意味着他对二少可以辅佐,但绝对不能亲近。
倘若二少当真通过林局长得到东郊铁矿独立的开采权,大少爷的威望势必会受到进一步打压……
可他眼下就坐在人在饭桌上,二少爷又已经将话给递过来,他要是打太极,不说出个实质性的话来,未免就太不识好歹了。
“林局长是卢城人,尤好一品锅。尤其是天仙楼的一品锅,锅底喷香,每一层食材用料都不相同,味道也便层层递进。林市长每回外出用餐,一准去天仙楼,一到天仙楼,必点一品锅。”
谢放将手中斟满的茶杯,给黄维庸递过去,“多谢黄叔指点。”
黄维庸赶忙双手恭敬接过,“二少客气,二少客气。”
这茶入了喉。
方才还还觉着天嫩可口的杏仁酪,这会儿怎么尝,怎么都觉得有些许的涩感。
阿笙稍稍空闲下来,已将近下午三点。
将身上的围裙脱下,阿笙匆匆赶往包间。
包间已经被收拾干净,里头一个人也没有。
阿笙去找小毛,小毛在包间里自是有些失落,可他也明白,二爷并不比他空闲。
忽地,阿笙听见有熟悉的说笑声,从隔壁包间传来。
阿笙赶忙出了包间。
只见二爷有说有笑地同几位客人,从包间出来,“叶老,欢迎下次再来。”
“一定,一定……”
“这吉祥居既是你也参股了。那我们日后可不得常来,多光顾你的生意。”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阿笙睁大了眸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二,二爷竟还没有离开么?
阿笙在原处站定,瞧见二爷朝这边看了过来,还冲他招手。
阿笙忙走上前。
谢放一只手揽在阿笙肩上,笑着对众人道:“我来为各位介绍,这位便是吉祥居的掌柜的,方笙。阿笙,这是北城戏园的叶老板,这位是在北城大学教书的陶先生……”
如果说,原先众人不过是客套,表示以后会经常光顾,瞧见这位谢家二少这般正式地替这位小掌柜介绍着他们,倒是难免多看了阿笙几眼。
看来二少说再这吉祥居参了股,还当真不假。
不但不假,同这位方小掌柜交情肯定挺深,否则哪里会这般用心的将这位方小掌柜介绍给他们认识。
阿笙知晓二爷的用意,认真地将几位老板、先生的长相给记下。
想着回头再问问在这间包间服侍的伙计,以便将几位爷的喜好也给记下。
谢放让阿笙陪着他,亲自送这几位客人出门口。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这掌柜的也不好当。得不停地同人拱手作揖,还得不停地说场面话……”
客人一走,谢放便伸长了胳膊,将胳膊向上举,活动身子。
阿笙失笑,“做生意,自是都不容易。二爷您怎么……我还以为您回去了……”
豆豆手里头端着碗碟,从屋子里走出,经过院子,瞧见阿笙的比划,笑着插了一句,“爷是瞧您实在忙抽不开身,他宴完客,便让咱们将他那件包间给收拾出来,帮您招呼客人,一直忙到现在哩。”
说着,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阿笙唇边的笑意微凝,有些懊恼地道:“今日是我经验不够,考虑得也不够……”
他原先以为,他在北城没名气,吉祥居又不是开在闹市,至多只会来几桌客人。请的帮厨不够,伙计不够……亏得吉祥居规模不大,包间也就几间,就算是满客,也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
不过……今日的事情倒是提醒了他,还是得再备些桌椅,这样倘若包间满园,客人可以在院子里坐一坐,如此不至于人来了,发现没包间可坐,又出去了。
虽说嘴里说着下回会再来,可谁又能确保,客人下回一定会再来呢。
还牵累二爷给他当了回“掌柜”的……
“这吉祥居,本来我就有参股,不过是当一回掌柜的,算得了什么?不过今日吉祥居的盛况,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阿笙比划着,“说实在的,我也没想到回来这么多人……我听着客人说,他们是在兴报上瞧见那位罗主编为吉祥居写的文章……”
阿笙将二爷请到他自己休息的那间屋子,他给二爷倒了杯茶,请二爷坐。
谢放将茶接过去,拉着阿笙坐他腿上,“阿笙也坐。”
阿笙耳根红透。
哪有请人坐腿上的。
“你方才在外头说,客人们是因为瞧见兴报的罗主编为吉祥居写的文章,故而特来捧场。忘了问你,你同那位罗主编,是如何认识的?”
阿笙便将那日那位罗主编来他们店里的情景简略地提了提。
“原来是这样。那位罗主编,倒是个性情中人。”
阿笙点头。
那日,那位罗主编说,吉祥居定然会生意红火,他只当人家是在说吉祥话,未放在心上,未曾想,那位罗主编竟是直接为他这家店写了篇文章……
“回头,再请那位罗主编吃顿饭。”
阿笙先是点头,后迟疑着比划着,“就是不知道这一回那位罗主编肯不肯来。”
那位罗主编瞧着便是个极为有性格之人。
那日他是误打误撞,请那位罗主编吃了顿饭,这回,他正经八百地请,不知道那位罗主编会不会给面子。
谢放轻刮了下阿笙的鼻尖,笑着道:“放心,他既是肯为吉祥居专门写篇文章,说明他对你,对吉祥居的印象极好。到时候,咱们就请那位罗主编,吃一品锅吧,如何?”
倘若那位罗主编当真会来赴约……
那他想要办的事,可就更简单了。
北城的春天,比符城要冷得多。
这时节,能够吃一口热腾腾,鲜香十足的一品锅,的确是个极好的主意!
只是……
谢放瞧出阿笙面上的为难,“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阿笙耳尖有些红,他不大好意思地比划着,“一品锅我先前同老师去天仙楼尝过一回,自己没有动手做过。我听说那位罗主编除却在报社担任主编以外,还是个美食家……”
万一他做的味道不对,岂不是班门弄斧了么?
阿笙倒是不担心丢人,或者是影响吉祥居的招牌什么的,他就是担心到时候自己厨艺不精,招呼不周,反倒显得诚意不足。
谢放圈上阿笙的腰身,在脸靠在阿笙肩上轻笑,“我当阿笙是在担心什么,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二爷说话时的气息,浅浅地拂过阿笙的脖颈处的肌肤,阿笙脸都红了。
过了好半晌,才想起要问二爷,笑什么。
谢放握住阿笙比划的手,眉眼噙笑,“阿笙是不是忘了什么?”
阿笙眼露不解。
“北城的美食,我虽不能夸下海口说,悉数遍尝过,只是天仙楼的一品锅,从前却也没少吃。过去我还同天仙楼的师傅聊过,知道他们大体都用到哪些食材,也知道他们用什么调味。回头,我将食材给你写下,你只管将食材备齐,回头我帮你试味道。
咱们也不用去仿天仙楼的一品锅的味道,罗主编既是个美食家,说明他尝过的名菜不少,只要咱们能做出自己的味道,得到罗主编的认可便可。
一道菜,用的什么食材,不难打听,毕竟不是独家秘制菜。
难就难在对火候的把控以及调味上,听说二爷知晓天仙楼一品锅都用的什么配料调味,阿笙顿时有了些许信心。
直至听到二爷说可以帮自己试吃味道,阿笙微拧了眉心,“二爷不是吃不得油腻的东西么?”
一品锅虽说有好几层,严格意义上并不油腻,可里头到底有鸭块、卤鸡块、还有大片猪肉……
“只是尝个几口,没什么妨碍。”
“掌柜的——”
阿笙同二爷在屋里头说着话,门外传来小毛的声音,
阿笙瞬间从二爷的膝上起身。
站直了身子,方才想起来,自己先前进屋时是将门关上的,豆豆同小毛两人在未经过他的允许前,也绝不会擅自进来。
“不怪你。”
阿笙蓦地听见二爷的这一句,脸颊通红。
谢放朝着门口,唤了一声,“进来吧。”
小毛从外头走进,“掌柜的,厨房同包间,伙计们都已经都已经收拾好了。帮厨让我过来问您,下午要几点开始备菜?喔,还有……黎先生也请您去一趟,说是有事同您商量。”
小毛口中的黎先生,是阿笙请的账房先生。
因着今日前台事情实在是多,阿笙便请黎先生给自己帮忙招呼客人。
不知道那位黎先生会不会因此有些不满……
谢放一听,便知晓阿笙今日还有得忙,他出声道:“我同你一块过去。你招的那几个新人,我还没见过呢。”
毕竟不是其他人都能够像小毛同豆豆那样,能够瞧得动阿笙的比划。
这新店开张,头几天的基调极为重要,倘若当掌柜的镇不住底下的人,往后事情就不好办。
阿笙到底年轻,又不能开口说话,总归他去稍微看个一眼,才能放心。
阿笙猜到了二爷的用意,他感激地看了二爷一眼,点了点头。
“掌柜的来了。”
“掌柜的来了……”
阿笙同二爷两人一起来到前厅,发现不仅黎先生在前厅坐着,好几个伙计竟也在前厅站的站,坐的坐。
阿笙微拧了眉心。
当初他招工时便说过,倘若店里没客人,可以去西厢房旁边的耳房休息。
如此,若是有客人进来,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如何能全在前厅站着?
过去爹爹掌管长庆楼,大家伙也都是在后厨或者是靠着僻静的地方休息,哪有在前厅,正对着院门坐着休息的道理?
“掌柜的,这不是,忙活到现在,我们几个人才在这儿休息,休息。”
“是啊,掌柜的……我们可不是存心偷懒啊。”
几个伙计原先在松散地聊着天,见到阿笙的过来,面上露出不同程度的尴尬,除了账房黎先生,其他两个坐着的伙计赶紧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站起身,只是神情上却是没什么惧意。
谢放将几个伙计的反应看在眼底,他笑着对众人道:“没事,既然都忙完了,自是可以休息的。”
几个伙计面面相觑,这位是……
豆豆走上前,替大家伙介绍二爷,“噢,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谢二爷,也就是我们的东家。这吉祥居,便是谢二爷投资我们掌柜的开的。”
“这位是东家?”
“原来是东家。”
“东家好。”
“见过东家。”
阿笙请的这几个伙计,都是有过跑堂经验的,大家伙都见过世面。他们一瞧这位二爷的衣着同气质不俗,便知东家身份上定然有来历。
于是放纷纷行礼,便是方才见到阿笙还坐在位置上的黎先生,听说谢放是东家,趁着众人不注意,赶忙从位置上站起身。可比方才见到阿笙,礼数周全多了。
谢放微点了下头,他理所当然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同时,给阿笙递了个眼神。
二爷是让他也坐?
阿笙迟疑着,走到二爷旁边的空位坐下。
阿笙落座后,谢放这才淡淡地出声道:“今日辛苦诸位了。”
“东家客气。”
“都是我们应该的,应该的。”
谢放:“累了半日,休息需要休息,休息。”
就在几个伙计习惯性像方才那样点头时,只听谢放话锋一转,“不过这大厅是用来招呼客人的,诸位说可是这个道理?”
现场一下子没了声音。
众人方才知晓,这位东家分明是来者不善……
就说么,这么大一家私人饭馆,怎么会由掌柜的一人来掌店。年岁小不说,还是个哑巴……原来这吉祥居背后,还有一个厉害的东家。
小毛同豆豆两人对看了一眼,小毛当即接口道:“二爷说得极是,确实是这个道理没错,掌柜的给我们在耳房留了休息的房间,那我同伙计们现在就去休息?“
谢放转过头,看向阿笙,“阿笙可有什么要交代的?”
谢放询问阿笙的意见,无疑是在提醒众人,阿笙是这里的掌柜,这里的事情,还是要阿笙说了算。
阿笙摇了摇头,比划着,“就这样安排吧。只是休息的时候,要留意门口动静,不能来了客人,都无人知晓。”
小毛便将阿笙比划的意思,同众人说了。
“是,掌柜的。”
“知道了,掌柜的。”
谢放这个东家都对掌柜的这般“礼遇”,伙计们自是不敢造次。
小毛同豆豆便将几个伙计带到耳房去休息。
“不知道哪位是黎先生?”
黎乃沅原同众人一起出去,听见这一句,只得生生地停住了步子。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随小毛同豆豆出去了,黎乃沅在心里头暗喊了一句倒霉,勉强扬起笑,他双手作揖,“回东家的话,在下黎乃沅,见过东家,见过掌柜的。”
谢放看着这位账房先生,“听闻先生有事要同方掌柜的商量?不知是何事?我今日正好无事,也听听。”
黎乃沅原先是想着,自己今日这般辛苦,又要做账,还帮忙招呼客人,便打算趁休息时间,同掌柜的提一提给他发个开业红包的事……
倘若掌柜的不答应,他也想好了,那他便恪守一个账房先生的本分,在房里做做账,核对核对账簿。
可这开业红包的事,他如何同东家提?
这东家瞧着是和善,可方才仅仅只是三言两语,就不动声色地将在大厅休息的伙计们都给“赶”去了耳房,可见不是个简单的。
黎乃沅忙道:“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今天掌柜的不是忙不过来么……我想问问掌柜的,等下午或者是晚上需不需要我再帮忙招呼客人。”
谢放自是记得,先前小毛去请他,转达的可是这位黎先生有事要同阿笙“商量”,而不是“问询”。
知晓这位黎先生没说实话,谢放也没拆穿他,他顺着对方的话往下道,“我们有一位二掌柜,是我府中的管事。因着我府中上午忽然要事,他一事没能走得开。下午他便过来,今天辛苦黎先生了。”
二爷府中的管事,指的可是陶管事?
二爷是要将陶管事调来,给他做二掌柜么?
黎乃沅一听,便知道自己想要的“开业红包”这下是彻底没了指望,面上还是得客客气气地道:“不辛苦,不辛苦。东家言重了。那……东家,掌柜的,先去将今天上午的流水理一理?”
谢放问阿笙,“阿笙你的意思呢?”
这是谢放既方才伙计们的事情之后,又一次询问阿笙的意见。
黎乃沅很是有些意外。
这个东家……似乎格外敬重掌柜的。
阿笙也听出了,这位黎先生原先要同他说的事,应当不是方才同他说得那一件。
阿笙好歹在酒楼待了这么多年,像是这位黎先生这般,见他年轻,又不能说话,想同他提条件的伙计,他也没少听店里的老板们提过。
二爷将陶管事借他,已是最好的安排。
要不要留下这个黎先生,等陶管事来了之后,看陶管事如何说吧。
阿笙便点了点头,他比划着,“不耽误黎先生的时间,那您先回屋理账吧。”
谢放将阿笙的消息,转达给黎乃沅。
黎乃沅便赶紧拱手告退。
走出门口,后背汗涔涔的……竟是出了一层冷汗。
黎乃沅出去后,大厅里便只剩下了阿笙同谢放两人。
谢放低声地道:“抱歉,未经过你的同意,就擅自决定,将陶叔调过来,当你的二掌柜。我想着,你的这位账房先生可能在你这里做不久。我让陶叔过来,等你逐渐地上手,有了趁手可用的人,我再将陶叔调回去。”
阿笙忙比划着,“没关系的……二爷您将陶管事借给我,分明是我占了便宜。”
哪里还需要同他道歉。
谢放轻轻揉了下他的脑袋,“不是这样论的。这吉祥居毕竟是你的心血,你是吉祥居的掌柜,话事人必须是你。我还是方才那句话,等你日益地上手,身边有了趁手的人,我便让陶叔回来。”
谢放写了封信,派人去府上,请陶叔来一趟。
陶管事收到信,便将府上的事情交代给福禄、福旺两人,坐车来到吉祥居。
阿笙同二爷就坐在前厅,陶叔才进到院子,阿笙就瞧见了人。
他忙陪着二爷一块迎出去。
谢放亲自将陶管事请进屋,“抱歉,陶叔,临时将你给请来。往后的一两个月,恐怕得辛苦您了。”
“哪儿的话。您院中一向没什么事,我清闲着呢,有点儿事忙才好。”
谢放请陶管事坐,陶管事坐下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包,笑着对阿笙道:“来,阿笙少爷。祝您开业大吉,往后生意红红火火。”
阿笙慌忙摆手,二爷请陶管事来帮他的忙,该是他给陶管事封红才是,哪里能拿陶管事的红包。
“既是陶叔的一片心意,你且收下,否则陶叔该觉着你是没瞧上他这点红包了。”说着,转过头,去看陶管事,“是不是,陶叔?”
陶管事煞有介事地点头。
知晓二爷同陶管事两人是在开玩笑,阿笙这会儿也只好先行收下。
准备等这段时间忙完,再给陶叔一个大大的红包。
两人同陶管事叙了会儿话,谢放便让小毛去将所有人给召齐,正式将陶叔作为二掌柜,介绍给大家认识。
有了陶管事坐镇,谢放也便放心回了公司。
谢放办公桌后头,低头看文件的黄维庸抬起头,朝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已是近五点。
二少竟在那吉祥居待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看来,二少同那位方小掌柜确实有着过人的交情。
办公室比外头要暖和,谢放脱下身上的外套,他走到衣架前,将风衣挂在衣架上,“黄叔,下午有我的电话么?”
“有的,您稍等。”听见二少同自己说话,黄维庸回过神,他拿起桌上的本子,翻到记笔记的那一页,朝谢放走过去,“二少,今日的来电记录,都写在这儿了。”
谢放大致扫了眼,瞧见好几位教育界泰斗给他留了电话。
如今人们对于时局总是格外地优秀,教育界担心北城会起战火,在联系实业家帮忙捐款,以预留一笔款子,他日若是当真战乱,能使师生南下。
谢放手头的现钱大都投在了繁市的厂子,即便如此,在先前教育界发起的募捐会上,他还是以个人名义捐了一笔钱给北城师大。
多半是其他学校也听闻了这个消息,故而最近几天,频繁打电话到他这儿来。
谢放将这一页撕下,打算回头亲自联系这几位先生。
只要金额在他的承受范围内,他可以再捐几笔。
谢放将本子翻到第二页,第二页已是空白。
他的视线从本子上移开,抬起眼,“没有林市长办公室的电话么?”
黄维庸如实地道:“回二少的话,林市长那边暂时未有任何消息。”
“好,我知道了。”
谢放朝办公桌走去,他推开椅子坐下,“可有什么文件要我过目或者是要我签的?”
“有的,您稍等……”
黄维庸去他的办公桌上,将需要谢放需要过目跟签署的文件放到后者的桌上。
谢放拿起其中的一份文件,从桌上的笔筒中抽出一支笔,见黄维庸扔站在他的面前,他抬起头,“怎么了,黄叔,可是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