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骨为臣by归我庭柯

作者:归我庭柯  录入:03-06

卫衔雪正接了身后北川递过来的酒,他双手捧在手里,“劳烦公公今日跑上一趟,招待不周,还望公公不弃,承下这杯开府宴的酒。”
洪信从宫里出来,是有些渴了,他笑着将拂尘放置一边,“卫公子客气了,陛下特意关照,今日过来讨一杯酒,还算是老奴沾了喜气。”
“公公说笑。”卫衔雪笑得得体,却在酒杯递出去的时候停顿了下。
他这停顿有些突然,旁人的视线都往他身上聚了过去,卫衔雪却是往后退了一步,“公公今日大驾,雪院算是蓬荜生辉,这些年身在宫廷,得了陛下庇佑,思及过往总觉得区区一杯酒不成敬意。”
洪信一点诧异化作了笑,“卫公子有心,奴才回宫,定然代为转达陛下。”
卫衔雪伸手去将自己方才喝过的酒杯端起来了,“一两句的谢言倒显得不似真心,既是要敬酒,我当先干为敬。”
他两手端着杯子,将原本要递给洪信的那杯酒倒进了自己的杯盏里,“卫衔雪自罚三杯,以全心意。”
说完卫衔雪抬起手,正要将那酒喝下去。
席面间却有人出了声:“卫衔雪——”
江褚寒这话语气干脆,像是拦人,他靠在椅背上,颔起首来有些拿眼底看人的意思,“你这是,要喝了洪公公这杯酒。”
他盯着卫衔雪手中杯盏,又像是看他的手指节分明。
卫衔雪喝酒的动作停下,有些不明白地偏身面向席间,“世子……”
“世子怕是误会了。”卫衔雪垂下眼,便是带了些和顺的委屈,“这杯酒不过是想答谢,并无其他僭越的意思。”
“你倒是会给自己冠帽子。”江褚寒挪了下视线,扫了一眼后面神色有异的北川。
洪信脸上的笑凝了一下,这两人……
洪公公知晓的事情多,这俩人从前应当是上过一条船的,如今这模样像是江褚寒转头踢了人,话里有些为难似的。
“世子今日竟是有空大驾。”洪信有心解围,便朝席间走了两步。
江褚寒轻笑了声,“洪公公都来了,褚寒怎么敢托大,何况喝酒的场合。”
他摸着酒壶,将壶里不知道是什么的玩意儿倒了杯出来,“卫公子有心敬酒,本世子这里也有一杯,你可要一道尝尝?”
“世子的酒……”卫衔雪正要跟着洪信往席间走,却不想后背被人抓住了衣袖。
“殿……公……”北川咬着唇,目光故意不看卫衔雪手里的酒杯。
“嗯?”卫衔雪只轻轻一声,他往前一步衣袖就从他手里脱了,他继续对着席间,“世子好意,不当推辞。”
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碰了一碰,江褚寒还不禁含笑了半分。
卫衔雪脸上倒是平静的,他端着那杯酒在洪信身边停下,“多谢公公执言。”
洪信看多了人,觉得这卫衔雪还算是个没什么城府的,自然不可能和他计较,他摇了下头,“卫公子客气。”
卫衔雪还是将杯子举了,“那世子觉得这杯酒,我该不该喝?”
洪信的那杯酒……江褚寒的目光定在上边,他眯了眯眼,却没有答话。
卫衔雪便什么也没说,当即将酒饮下了。
江褚寒将手攥在了身后。
这杯酒的时间竟算得上有些漫长,卫衔雪垂下酒杯时往里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长舒了口气。
看他面色如常,江褚寒才是真的松了口气,他在座中冷冷“哼”了一声,又把面前的杯盏推了一下,“还有一杯。”
卫衔雪听话地过去了,他众目睽睽下笑意消减不了,温声道:“特意给世子备的,看来没合上世子的心意。”
江褚寒低头一眼,一字一句:“你自己试试。”
那杯压根不是酒,卫衔雪觉得江世子火气旺,给他拿点药材泡了水,凑近点就能闻见腥气冲天的,让人一闻连醉意都能消下去。
卫衔雪笑了,他伸出了手,端杯的动作弯腰向前,离江褚寒还近了些。
江褚寒故意地探了半分身子,在他往前时与他眉眼对上了,江褚寒声音极轻:“你今日是唱的什么戏?”
卫衔雪嘴角勾起,眉间却皱了一下,他张开口,嘴里露了个囫囵的“你”字轮廓。
他是想说“你猜”,可他喉间接着咳了一声,往前伸的手才沾了下杯子,立刻往下按住了桌,那酒杯被他不小心碰翻了,里头的水全洒出来滚了下去。
“你……”江褚寒猜他躲酒的念头飘了一瞬,那杯里的水顺着桌角流下来,差点沾湿了江褚寒的衣角,可卫衔雪一整只手都湿了。
江褚寒立刻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面前的卫衔雪整个身子都似乎僵了一下,几乎全在靠着那只手撑着。
不好的预感瞬间涌上了心,江褚寒看了眼卫衔雪放在那儿的酒杯,“卫衔雪,你……”
他话音刚落,卫衔雪的腰往下一沉,他整张脸都低下去掩住了表情,一口鲜血却是当即在他桌前吐了出来。
酒菜间的血红得到了扎眼的地步,“你……”
江褚寒始料未及似的,他手却是先动了,桌上的桌布被他瞬间掀起,拖拽间满桌的酒菜全被他掀翻落往地上,杯盏破碎的声音惊住了宴席上的每一个人,卫衔雪接着就往桌上倒了下去。
“卫衔雪——”江褚寒脑子里竟然懵了一瞬,他在一句“不可能”之间伸出手,往下就去探卫衔雪的鼻息。
人还活着……
似是往事在脑海里翻涌,江褚寒接着就拿过方才卫衔雪喝过的酒杯,他往上嗅了一下,那杯子里掺的味道被酒味掩盖住了,却依旧丝丝透出些香甜的端倪。
可他分明……
江褚寒气恼方才未曾拦他喝酒,但这酒里怎么可能真的有毒?
江世子那动作下,周遭观察的动静跟着那杯碗摔地间更加喧嚣起来——
“他方才……不过是喝了盏酒,怎么人就……”
“那酒中可是……可是有毒?”
“但那酒不是要给洪公公的吗?”
洪信在众人注视间有些后怕地过去查看,才接着有人说:“那递酒的人是……”
江褚寒的目光冷冰冰地盯上了北川。
北川望着卫衔雪的后背一脸惊恐,对这情形始料未及似的,“不,不是……不是我……”
众多的目光往他身上一压,北川跟着就趔趄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他身后站着降尘,降尘抬腿对他屁股就是一脚,一下就踢得北川往前栽在地上。
江褚寒盯着北川之余,视线还扫了眼降尘,那小侍卫看卫衔雪的眼神是一脸心疼,可他借着众人不察,往后离开的背影正正被江褚寒一眼抓住了。
江褚寒似乎粗糙地明白了些什么,往下又看了眼昏迷的卫衔雪。
接着江世子捏着边上酒杯就往地上一摔,“哐当”一声杯盏几乎碎成了渣,他在一片噤声里寒声道:“鸦青。”
“把场子清了。”

第45章 :处置
众目睽睽之下,江褚寒一把揽过了昏在桌上的卫衔雪,他面向众人,抬高了声:“今日的酒招待不周,诸位也就不必喝下去了,邱太医可来了?”
邱怀远是个好心肠,从前在深宫里还给卫衔雪看过病,他得了帖子过来喝酒,不想还有活计上身,他站起来抖了抖衣袖,“世子……”
江褚寒瞥了他一眼,抱着人就往内院去了。
宴席上动静又起,洪信走过去拿起拂尘,有些后怕似地绕开了北川,他盯着那地上的碎酒杯,召来跟着的两个小太监耳语了什么,随后才脸色恢复了些。
今日过来的人也算有头有脸,哪怕传出去流言也是拦不住的事,江褚寒没那么大权势把谁都羁了,这时候不相关的人只能先请了出去,鸦青喊人押了北川,接着向跟来的两个侯府侍卫吩咐了些事。
紧接着众人散去,两路人马分别从雪院出去,似是把消息传向何方。
洪信在生死关头偏生胆子小,他捏着拂尘看人绑了北川,又给人堵好了嘴,才放心地顺了口气,“可别让这人死了,今日这事得清清楚楚地查明白了!”
“公公受惊。”鸦青过去抱了下拳,“事发突然,如今世子照看雪院,只能劳烦公公入宫,将事情明言了。”
这事情肯定是要上达天听的,投毒的情形可算明显,而且那酒本来要毒害的分明是洪信,若非卫衔雪喝了,现如今倒在这儿的就是陛下派来传旨的使臣,怎么大动干戈都不算过分。
但洪信不是个好糊弄的,方才被卫衔雪那一下吓得后怕,这会儿一想还是察觉出不对劲,他围着北川打量,“这人从前见过,他不是宫里人,应当是跟着卫公子从燕国来的。”
“可他一个燕国人……”洪信回身过来托了下鸦青的手,“怎的瞒着自家殿下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许是……有人要陷害卫公子。”鸦青沉着眼,“此事尚待追究,不敢妄下定论,之后的事劳烦公公,鸦青且先告退。”
陷害……洪信甩了下拂尘,也暂且把怀疑压下了,他略微装了点笑在脸上,“世子那边……”
鸦青朝他拜了个礼,“世子方才念及人命关天,怠慢公公,洪公公若是还有什么要事,鸦青定代为转达。”
“鸦青大人这就说笑了。”洪信复了从前的模样,拈起袖口的帕子往额头擦了一下,“咱们做奴才的不过听个嘴,照做就是,今日出了事搅了宴会,交差还是个烫手的芋头,世子今日碰巧在场,这一茬怕是又得接过去了。”
“既有世子在场。”洪信示意两边跟上,退后有了离去的意思,“在此耽搁也是误事,咱家就先回宫。”
等送走了洪信,鸦青才往后院去找自家世子。
雪院赐给卫衔雪一人独居,并不是个很大的宅子,这一日装灯结彩地挂了绸布,反倒失了雪院之景的雅致。
但来的几个粗人没一个仔细看了的。
江世子对着那茂盛的海棠花树站着,半点看景致的心情也没有,屋里太医邱怀远诊治着情况,江褚寒没杵在里边碍事。
他心绪有些杂乱,卫衔雪这人怪得很,闯祸找麻烦的事情无师自通,怎么在宫里关了这么些年也学不会“老实”二字如何写,他像是只要是和自己碰上,什么伤痛灾祸都要降到头上——其中几分算是意外江褚寒也说不清楚。
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什么意外。
鸦青过来还未开口,江褚寒就生硬直接地开始吩咐,“几件事。”
他偏了下眼,“那个北川人可拿了?”
鸦青道:“人已经抓了。”
“人先关起了,别让人死了,还得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也别……”江褚寒敛了下眉,“也别交给刑部。”
这事情当着洪信和江褚寒的面出了,想来就算江褚寒没召唤,一会儿刑部的人自己闻着味儿就来了。
“去大理寺一趟。”江褚寒手里揪了片院子里的草叶,被他指甲截成了两半,他沉声道:“找汪帆直,让大理寺把这案子抢过去,弄明白始末之前,刑部别想把这事沾上。”
印象里刑部做的那些事,江褚寒可记得清清楚楚。
鸦青只领了旨,“是。”
“还有一事。”江褚寒似乎沉声呼了口气,他往后边的屋子望了眼,“卫衔雪这府里……”
他脸色一沉,“他这府里的下人都是怎么找的,宫里头派的除了眼线能有几个真心伺候的,原本的人全遣出去,从侯府里叫些侍卫家丁和丫鬟过来,今后就来这里伺候。”
“……”江褚寒又道:“丫鬟就别叫了。”
“是……”
时辰刚过了午后,这一日晨起就暖阳和煦,这会儿却不知何处飘来片云彩,短暂地遮了下太阳,午后无风,空气里有些发闷似的。
“鸦青。”江褚寒望着庭院,声音低了些,“那药……你当真换了吗?”
“世子明鉴。”这事当不得玩笑,鸦青揖起手,“绝如那日世子所言,换掉了北川手里的药。”
那夜江褚寒的头被凉风吹得清醒,他在满腔的气恼与欲望里分辨思绪,嘴里的血腥味淡得如同是从记忆里来的,卫衔雪的好几张脸都浮上了心头。
最终还是从那些清晰的梦境里找回几分以己度人的冷静,将其好好地放在卫衔雪身上量了一量。
江褚寒对着夜色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北川心里没安什么好心,你去把他手里的药换了,找些差不多的,没毒的就行。”
鸦青听了旨,前去将北川那日买的三钱三换成了无毒的药粉。
所以到了今日,江褚寒知道鸦青把药换了,他就是确信鸦青把药换了,才没拦着卫衔雪喝那杯酒,可他喝了那酒……
猜测在心底头晃荡,江褚寒虽是下不了定论,心里的烦闷已经横生出了满腔的枝叶,气得他现在就想找卫衔雪分辨明白。
四周没起风,树梢却忽然晃动了几下,本就波澜不平,这点涟漪挑得江世子心里愈发发了洪水,他拔过鸦青腰间的长刀,对着那树梢就横刀甩了过去。
刀身沉沉一声便是入木三分,谁人不认江世子一句天生神力,那树猛然地晃了一下,一大根树枝吱哑响了两声,接着就缓缓从那树梢上折断下来。
本是造景的树生生折了脖子,秃了一半,没了树叶掩盖,直接露出了那树梢上边趴的人——降尘躲着那刀,偏着腰挂在树上,给人撞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世子火气也太大了。”降尘道:“这树殿下可是很喜欢的。”
江褚寒混账地盯着那人,一腔的气恼像是想找个发泄的口子,“降尘……”
“忘了他了。”江褚寒冷冷地说:“抓了锁起来。”
卫衔雪如今的软肋,他也就能挑出来这点了。
不一会儿邱太医从屋里出来,屋外站着的也就江褚寒一人,他踌躇半分,“世子……”
邱怀远从前给卫衔雪治过伤,邱太医世代从医,牌匾上挂的就是“医者仁心”四字,第一回见到卫衔雪的时候,也没管他是什么燕国质子的身份,提着药箱就去了乌宁殿。
其实他是懂举国上下的愤懑不平的,可他看到卫衔雪的时候,发觉他一个羸弱幼子,承担如此的重责多少有些不公,随后才知道,他那一身的伤,都是从江褚寒那镇宁侯府里抬出来的。
方才见这两人在宴席上说话,卫衔雪不改谦卑,江褚寒却是挑刺似的,邱怀远还是觉得江褚寒怕是讨厌这人,这会儿站在外边……
他是想听人有事还是没事?
“邱太医仁心妙手。”江褚寒皱着眉过来,“里头那人现如今什么情况?”
“这……”邱怀远欲言又止。
医者三缄其口,一般都是要不行了,江褚寒脸色更沉了分,“这人到底怎么样了?”
“人……”邱怀远“哎”了声,“这人没什么大碍。”
江褚寒呼了口气,“没什么事你支支吾吾……他到底吃了什么?”
邱怀远猜不透世子的心思,干脆实话实说,“中了些毒,毒性不算太强,吐血昏迷一阵,解了毒就好,就是有些伤元气,怕是得好生养养。”
江褚寒沉着眼,“嗯”了一声。
他许久才道:“劳烦太医。”
江褚寒望了眼屋里,“今日本是宴席,算是叨扰了,他的病情看过,耽误了时辰,若是太医回去不便,我让人用我的马车送邱太医回去。”
邱怀远不想寒世子还有这么客气的时候,他揖着手,“不敢劳烦世子,但今日的事……”
“今日的事在场之人众多,旁人问起来,邱太医实话实说便是。”江褚寒知道事情瞒不住,却还是正色道:“但中毒的苦主算是开府宴的东家,这事情该是算不到他的头上,想来太医也是明白事理的人。”
邱怀远怔了一下,此前的踌躇落在实地,他揖手拜道:“下官自是明白。”
送走了太医,交代了熬药,江褚寒才真的站在卫衔雪床前看他。
卫衔雪没醒,按着太医的说法,现如今喂了解毒的药,这人怕是会昏到明日,昏迷这么久,都算是重伤了。
江褚寒竟然心里有些复杂,方才他其实很是生气,这人自讨苦吃,怎么都像不长记性,可人当真躺在这里,江褚寒还觉得有些……
江世子必不可能开口说自己心疼。
只是这卫衔雪躺在这里,不躲了也不避了,没用冷眼瞧他,也不会阴阳怪气地说些讨人烦心的话,实在有些像……像在刑部受刑之后那个满身是伤的卫衔雪。
江褚寒当时把人从刑部大牢里抱出来,直接带到了侯府,自此深门大院,他就把他关在里面了。
他的确是没问过,在卫衔雪没得选之前问过他,想不想安于一方天地。
想来现如今面前的卫衔雪是不想的,他今日这个结果,看起来就是不安于室的模样。
江褚寒将卫衔雪的眉眼大致描摹了一遍,“白生这么一副讨人喜欢的好皮囊了。”
他怎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这一日骄阳烈烈,傍晚的时候却起了风,往日里明艳的夕阳被层乌云罩上,天边化作一片阴沉,风起云涌,似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天色渐晚,春雷如同黑云中半醒的雄狮,闷声响了一道,接着便是急促地大雨漫天袭来。
春雨晚来急,大滴的雨落在树梢屋檐,淅沥的雨声正笼罩了整座绛京城。
然而城中忽而“轰”地响了一声,那声音犹如石土裂开,什么庞然大物轰然倒塌似的,添上风雨,凭空让人有些山崩地裂的错觉。
这大夜雷雨之中,是雪院的府门塌了。
院子初立,光鲜亮丽的宅门似乎投了不少这时节的银钱,还引得旁人怨言几句,可这开府当夜,新砌的墙面从底下崩裂,连场大雨也未曾撑过,忽然之间就已顷刻倒塌。

他似乎在梦里与从前的自己打了个照面。
刑部大牢里昏昏不见天日,冰凉的水呛着他的鼻息,尖锐的针刺进他的皮肤,他痛得恨不得咬碎自己的舌头,然而是江褚寒把他从牢狱里接了出去。
那时候他不知道江褚寒做过什么,易地而处,一个人从明媚的阳光里走过来,抱着自己离开无尽深渊,任谁都会揣起满腔的感激。
江褚寒问他,要不要跟他回去,这几个字嘴唇一碰,说起来不过轻巧,可京城里过活哪有轻巧的事情,卫衔雪望着窗子外的日光,他今日抉择,就是来日倚靠于他,再没得独善其身的选择了。
可他本来也没得选,如今能有人捞起他,他还要庆幸一番,好在那人是江褚寒。
他并不知道今日身陷囹圄,江褚寒也插了一手。
江褚寒把他带到了侯府。
侯府春日里花团锦簇,宅院里温床软枕,他江世子自小过的就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但自从卫衔雪入府,江褚寒就不怎么在他面前露面,当日雪院里的事到底如何了结的卫衔雪不知道,外头传言如何风风雨雨的他也不知道,卫衔雪伤养了半月,一直都只呆在侯府的后院里。
卫衔雪有些试探地问了府里的管家秦叔,“敢问……世子如今身在何处?”
“世子近来事多。”秦叔手头上有事,却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世子吩咐过了,公子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全听您的吩咐,只要您……”
他放下手里搬的物件,正对着道:“只要您不离开侯府的大门。”
卫衔雪眼中黯了一下,却笑着道了谢。
他像是被江褚寒关起来了。
侯府的府门不深,却正正好能关住他。
然而卫衔雪试着对自己说,无论是不是被陷害,他身在漩涡,出去露面肯定要给江褚寒惹麻烦,人家原本就没理由搭理自己,这会儿出去惹祸就是恩将仇报。
侯府枝头的花被春雨打落了,满地都是残花,卫衔雪坐在窗边,远远望了眼外面的云。
他好像有些明白当初母亲的心情了。
好在这情形只持续了一阵,往后变得不一样了,卫衔雪还在江褚寒虚无的关照里活过了好些日子,在他不知道这一切起源于一场设好的局之前。
今生的卫衔雪走过那场落花的春日,望着被圈禁起来的自己,他拾起一朵沾了雨点的花瓣,擦了擦水,放在了他自己的窗台上。
“前尘种种。”他对自己道:“今后都要不一样了。”
卫衔雪在翌日晨起的时候醒了过来。
中毒不是装的,卫衔雪醒来的时候五脏六腑都还在疼,他缓缓睁开眼,还未张口说什么,就从微微刺眼的视线里发觉自己床边站了个人。
卫衔雪又把眼睛闭回去了。
“……”江褚寒站在床边,一夜酝酿的心思在他那闭眼间散了几乎一多半,他没好气地说:“别装了。”
“眼睛都睁开了,还跟我装睡,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江褚寒停顿了一瞬,在人又重新睁开眼睛时叹了口气,他语气竟然低了几分,“想睡……先把药喝了。”
卫衔雪抬眸看了他一眼,江褚寒……他是在等着自己醒来吗?
江世子转过身,亲自去端了药,“刚把药送过来你就醒了,倒是来得巧。”
江褚寒打开个木盒子,从里头拿出一个空碗,又从盒子里提出了药罐,药罐里的药倒进碗里,还冒着微微的热气。
他拿了个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端着药重新到卫衔雪床边,“还能自己起来吗?”
这屋里没有别人,卫衔雪撑了撑床,自己艰难地坐起来,“不劳世子费心。”
卫衔雪伸出手,就要从江褚寒那儿把药接过去,可江褚寒拍下他那只手,哼着笑了声,“我喂你。”
卫衔雪一怔,江褚寒接着就若无其事地坐在他的床边,他舀了一勺汤药,伸着手送到卫衔雪嘴边。
“你发什么愣。”江褚寒道:“张嘴。”
卫衔雪垂眼看了眼汤匙,“世子……不劳……”
“降尘在我手里。”江褚寒打断他的客气,又重复了句:“张嘴。”
卫衔雪嘴角一落,那药碰着他的唇,从那不情愿的缝隙里灌了进去。
“苦吗?”江褚寒收回勺子,又舀了一勺。
卫衔雪没理他。
江褚寒挑了下眉,“你说苦。”
“……”卫衔雪不想和他争,“苦。”
江褚寒听了话就一甩勺子,“就该让你吃点苦头。”
勺子溅到碗里的汤药,差点洒出来几滴,“你多大能耐,敢这么折腾。”
江褚寒盯着卫衔雪的目光一冷,他好像抓着了点生气的引线,咬了咬牙,“下次再敢以身做局,我就真的把你捆了关起来。”
卫衔雪就这么生生受了他一句,江褚寒的眉眼一冷,一眼望过去他的眼睛像个黑漆漆的窟窿,那副无情的皮囊他看得多了,并不想因为他挑动更多的喜怒。
江褚寒肯定是猜出了什么,但卫衔雪干巴巴道:“我不懂世子的意思。”
“你不懂?你懂不懂自己心里清楚。”江褚寒气得端碗的手垂下来,要好生和他分辨,“跟你藏着掖着没意思,你身边那个北川手里的药我让人换掉了,他没买到毒药,那酒里的毒不是他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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