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梁琛愈发的感兴趣:“那便赐你一艘小船,一根绳索。”
“谢陛下。”
梁玷亲自去寻了一艘小船,又找来了结实的绳索,低声道:“夏开府,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黎也低声道:“大将军不必担心,黎一定会让这个贼子拱出楚君。”
梁玷眼神复杂:“那你……小心。”
那面梁琛眼睛很尖,自小习武令他耳聪目明,一眼便看到了夏黎与梁玷扎在一起说悄悄话,当即心里酸溜溜的,朗声道:“可准备好了?”
夏黎道:“回禀陛下,准备好了。”
他转头对梁玷道:“劳烦大将军,将这贼子绑上绳索。”
梁玷没有异议,立刻上前按照夏黎的要求,将副将的双手绑在身后,然后去除了枷锁。
副将去掉了枷锁,眼珠子乱转,他可是个武将,而夏黎呢?谁不知夏黎虽然进了绣衣司,但他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郎君,别说不会习武了,身子骨瘦瘦弱弱的,大风一吹恨不能摔倒。
副将刚想反抗,夏黎早有准备,“咚——!!”快准狠,一脚踹在副将的屁股上。
副将双手绑在背后,这样的姿势不利于平衡,被夏黎狠狠一踹,身体摇动起来,“啊!”大喊一声,紧跟着便是咕咚——
一头扎入了水中。
副将掉入水里,不停的扑腾着,他似乎会一些水性。
绳子的另外一端拴在船尾,勾连着小船与副将,夏黎立刻亲自掌舵,将小船开起来。
小船经过南楚的改良,轻便、快捷,船体向前行驶,副将还在水中扑腾,绳索瞬间绷直,拽着副将快速往前掠去。
“啊——咕噜咕噜……啊!救……咕噜咕噜——”
副将毫无准备,拖死狗一般被船只拽起来,水面有浮力,不至于让副将沉底儿,偏偏副将身上穿着介胄,介胄遇水沉重,于是便一沉一浮,叽里咕噜的翻腾在水中。
“救——咕噜咕噜……”
“啊……咕噜……咕噜……”
夏黎开着船,向前、向左、向右、绕圈,小船之后不停的冒出水泡,好像钓着一条大鱼。
“哈哈哈!”梁琛很给面子,大笑出声,他似乎从未见过这般有趣儿的事情。
感叹的道:“这般古怪的法子,怕也只有阿黎想得出来,有趣儿,着实有趣儿。”
“咕噜咕噜……”
夏黎发现冒泡的频率变低了不少,于是停下小舟,摇起绳索,钓鱼收杆一般将副将从水里捞了出来。
“咳——嗬……咳咳咳咳咳——呕——”
副将一口气去了半口,浑身湿哒哒,好似落汤鸡,垂头丧脑的被拽了起来,狠狠喘着气,不停的咳嗽着。
夏黎微笑的看着副将:“如何?如今你可招了么?还是黎偷盗的行印不是?”
“你……咳咳咳……”副将猛烈咳嗽,咬碎了一口牙,大吼道:“你这个奸佞!如此心狠手辣……你不得好咳咳咳……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是你!是你偷盗行印!!就是你——!”
“好。”夏黎轻飘飘的笑了一声:“嘴硬,黎喜欢……但要看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了。”
咚——!!
“啊!”副将一声惨叫,再次被夏黎踹入了水中。
夏黎如法炮制,将船只开起来,船尾又开始“咕噜咕噜”的冒泡。
只不过夏黎也并非故技重施,他开着船往前行驶,“咚——”一声巨响,似乎撞到了什么,船只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夏黎走到船尾,将绳索摇起来,副将比刚才还狼狈,不止如此,他的额角竟然破了一大块,滴滴答答的流着血。
偏偏副将从水里捞起来,血迹被湖水一冲立刻散去。
夏黎没什么诚意的道:“真不好意思,黎也是头一次掌舵,好像撞到暗石了。”
副将:“……”
副将没有开口大骂,是因为他现在还七荤八素,撞得恶心,根本无法开口骂人。
夏黎挑唇:“你可要想好,黎的开船技艺有限,而这荆湖之中,又多是暗石,也不知道你的骨头能不能禁得住撞。”
“老子——”咕咚!!
副将还没能骂出声,夏黎眼疾手快,冲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水面冒出水花,副将第三次跌入水中。
“咕噜咕噜——”
“咕咕咕……咕噜!!”
咚!咚——咚……
梁琛在岸边看着,竟被逗得乐不可支,身为一个暴君,他的笑点好似很低,抚掌道:“好好!有趣儿!当真有趣儿!”
梁琛侧头看向楚君:“楚君,你觉得这般如何?既不见血,也不会冲撞了龙气。”
“哈哈、哈、哈哈……”楚君干涩的赔笑。
梁琛又道:“不如寡人与楚君打个赌,猜猜这个贼子会不会招供?”
“这……”楚君更是汗如雨下。
“啧,”梁琛突然咋舌,十足的遗憾:“看来没有打赌的机会了。”
楚君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面,船只停下来了,这一次是停在岸边,夏黎从船上走下来,梁玷和柳望舒合力将副将从水中拽出来。
“咳咳咳……呕——咳咳……”副将气息游离,瘫在地上吐水,虚弱的道:“罪臣招……招……”
咯噔!楚君心头恨恨一震,脸色变得十足不自然。
“楚君?”梁琛善解人意的道:“你的脸色可不好看,莫不是水边风太大了?”
“没、没事……”楚君道:“无妨……”
副将在金吾卫中见过各种各样的刑罚,但是从未见过夏黎这么歹毒的刑罚,窒息的感觉让副将头皮发麻,更不要说呛进去那么多水,副将的肚子涨得比怀孕之人还要大。
“哇——呕——咳咳咳……”副将趴在地上,吐了个七荤八素。
梁琛是有洁癖之人,嫌弃的扇了扇袖子,冷冷的道:“说。”
楚君抢先一步,他已然后悔替副将求情,还不如一刀杀了他,也能落下一个清闲,威胁的道:“贼子!你可要想好了,这一次你休想糊弄陛下!”
副将趴在地上,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楚君,相对比楚君的威胁,还是荆湖的湖水更加可怖。
“是……是……”副将把心一横:“是楚君!!是楚君指使罪臣,偷盗行印!”
“你胡说!”楚君呵斥:“一派胡言!!”
“是楚君!”副将大喊:“金吾卫丢失行印,还可以栽赃陷害给绣衣司,楚君想要大梁内部争斗!梁玷丢失了行印,罪不容诛,届时粮草辎重也会被耽误,楚君是想要一石三鸟!”
“你你你……”楚君好像变成了复读机:“一派胡言!一派胡言!”
“罪臣有证据!”副将急促的道:“罪臣的营帐中,有许多楚君送来的珍宝,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寻!”
梁琛没有说话,轻轻的摆了一下手。
柳望舒会意,立刻带人前往。
没过多久,“哐——!!”几个绣衣卫将一个大箱子搬出来放在地上。
箱子敞开,里面满满都是珠宝!
“就是这些!这些都是楚君为了拉拢罪臣给他卖命,特意送给罪臣的!”副将指着楚君:“罪臣不敢撒谎啊!”
楚君面色扭曲,看到那些珠宝反而轻松了一些,突然笑起来:“你这个贼子,休要诬陷寡人!你仔细看看这些珠宝,哪一点子是南楚的特产?也没有南楚的官银!怎么?你随随便便拿些东西来,便想诬陷给寡人不成?”
副将愣住了,盯着那些珠宝恍然大悟:“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如此?!你故意的!你是故意的?!”
楚君自然是故意的,他的确给了副将很多好处,金山银山,当然还画了许多大饼,但是他留了一个后手——上次给副将的珍宝,都是一些随处可见的宝物,值钱是值钱的,但全都规避了南楚的特产,连一个能证明楚君身份的东西也没有。
楚君拱手道:“陛下,您可千万不要听信小人挑拨,这贼子不知受了谁的指使,竟如此挑拨离间,分化南楚与大梁,实在可恶!”
“是你!是你!!”副将嘶声力竭的大吼:“你让我偷盗行印,许诺我金印!还许诺助我做大将军!!你竟然出尔反尔!”
楚君面色难看,向旁边看了两眼,似乎在给什么人打眼色。
夏黎顺着楚君的眼神看过去,原来是廖恬。
“啊呀——”廖恬叫起来,故意掐着嗓子,嗓音尖锐,拔了一个尖儿,所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啊……肚子……肚子好疼啊……”廖恬捂着自己的肚子,矫揉造作的跌在地上,像蚕蛹一样扭动,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挤出两滴眼泪,梨花带雨的道:“陛下……陛下……恬儿腹痛难忍,啊……恬儿也不知怎么的,好疼……好疼……”
梁琛冷漠的看了一眼廖恬,不过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当即大步抢过去,道:“怎么突然疼了起来。”
“哎呦,哎呦……”廖恬装模作样:“恬儿也不知为何,就是突然好疼,或许是湖边风硬,陛下……陛下,恬儿好疼啊。”
梁琛看了一眼楚君,眼眸微动,突然一把将廖恬打横抱起来。
“啊呀!”廖恬吃了一惊,但不是惊吓,而是惊喜,顺从的靠在梁琛的怀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梁琛抱着廖恬,眼里是恰到好处的关心与焦急,口中道:“传医官!”
于是抱着廖恬,急匆匆往营帐而去,不知是不是夏黎的错觉,梁琛离开之时还故意看了他一眼,唇角牵起似有若无的笑意……
梁琛的御营大帐中,很快传来医官的恭喜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六皇子这是喜脉啊!”
“六皇子并无大碍,只是稍微受寒,动了一点胎气。”
“六皇子身怀龙种,这婚宴怕是要赶紧置办啊!”
“恭喜陛下——”
夏黎看了一眼充满贺喜声的御营大帐,并没有去凑那个热闹,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哥哥!”楚轻尘趁人不注意跟进来,身边还跟着楚长脩,道:“尘儿查到了廖氏老匹夫的诡计!”
和楚轻尘柔柔弱弱的外表不一样,他办起事儿来意外的利索。
夏黎道:“楚君将难民迁徙到荆湖以南,到底为何?”
楚轻尘冷笑一声,嘲讽的道:“荆湖以南不适合耕种,那个老匹夫也没打算耕种,只是借着开垦的由头,在荆湖以南挖水道!”
“水道?”夏黎蹙眉。
楚长脩沉声道:“今年南楚潮湿多雨,虽还未入雨季,但已经降了不少雨水,荆湖的水位颇高……楚君召集那么多难民,在荆湖南侧以开垦有为,大动土木,其实是为了掘开荆湖,水淹会盟大营!”
夏黎心窍一震,但他并不意外,在楚轻尘说南楚在挖水道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想到了。
会盟大营处在平地之上,四周平坦,连个树木都少见,但地势意外的低洼,比荆湖的水平面要低了许多,一旦荆湖决口,湖水倒灌,周边又没有树木阻拦,整个会盟大营将陷入一片汪洋,寸草不留!
楚轻尘愤恨的道:“楚君好狠的心,他是打算水淹整个会盟大营,届时什么陛下,什么梁军,一个不留!”
楚长脩又道:“大鸿胪负责挖水道的事宜,楚君一直在拖延时日,怕是因为水道还未完成。”
开垦田地是司农的事情,迁徙难民是司徒的事情,挖水道那是司空的事情,都不是大鸿胪的业务范围之内,所以大鸿胪办起事情来难免不利索,双方已经齐聚会盟大营,但是大鸿胪还未完成水道。
夏黎沉吟道:“此事事关重大,黎需要通禀天子。”
一提起天子二字,楚轻尘瘪起嘴巴,嘟囔道:“那个梁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长脩看了他一眼,楚轻尘道:“怎么?我说错了?有事没事撩拨哥哥,动手动脚的,结果呢,转头便抱着那个廖恬,爱不释手的!”
楚轻尘说的是梁琛方才将廖恬亲自抱回大营的事情。
楚轻尘挽住夏黎的手臂,道:“哥哥,那个梁琛也就是生得好看一些,哥哥你撇了他,天底下样貌俊俏的男子多得是!尘儿觉得柳大人便不错,俊美又斯文,虽口上不喜表露,但每一次都是柳大人维护哥哥……啊还有,梁玷也不错,虽然跛了一条腿,不能再上战场,可是大将军身材好啊,那魁伟的身量,整个上京城里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夏黎刚要开口,楚轻尘兴致勃勃的道:“哥哥若是喜欢,两个都收了罢,夜里可以换着来,无论是想要斯文的,还是魁梧的,总不会腻歪!”
“还有还有!”楚轻尘回身指着楚长脩道:“哥哥若不然看看长脩,虽然是个闷葫芦,三脚也不一定能踹出个屁来,但是好在体贴细致!”
楚长脩眼皮跳了两下,拱手道:“我先告退了。”
楚轻尘道:“哥哥你看,到底谁好?或者都好?”
夏黎:“……”弟弟好双标啊。
夏黎无奈一笑:“好了,挖水道一事耽搁不得,你先回去歇息罢,黎要去见一见陛下。”
“唔……”楚轻尘嘟了嘟嘴巴,还是乖巧的应声:“好罢,哥哥。”
等御营大帐消停下来,廖恬回了自己的营帐养胎,夏黎确保御营大帐中再无旁人,这才过去谒见。
“阿黎,你来了。”梁琛微笑,他的笑容十足耐人询问。
夏黎拱手作礼,平静的道:“陛下,黎已查明楚君背后的手段。”
他将荆湖以南的事情说了一遍,梁琛冷笑:“楚君还真是心狠手辣啊,他是想将寡人与大梁的精锐全部淹死在这里,然后用廖恬肚子里那个假的血脉,取代我大梁的天下!”
一提起廖恬,夏黎微微垂下眼眸。
“呵呵……”梁琛突然换上笑颜,走过来,俯身在夏黎的耳边道:“阿黎,你是不是吃味儿了?”
夏黎道:“黎愚钝,不明陛下的意思。”
梁琛却道:“你明白,寡人之前抱着廖恬,好似很紧张的模样,你说,是不是吃味儿了?”
夏黎挑眉看着梁琛,道:“看来陛下是故意的。”
夏黎便觉得不对劲儿,便算是梁琛为了表现得十足关心廖恬,也不用抱着廖恬走,再者,梁琛离开的时候,故意看了夏黎一眼,那一眼还带着笑意,就好像……故意似的。
原来梁琛便是故意的,故意试探夏黎,想看看他是不是会吃味儿。
梁琛的嗓音低沉沙哑,温柔的气息洒在夏黎的耳畔,竟一点子也不藏着掖着,坦然的道:“是啊,寡人是故意的,寡人想看看阿黎吃味的模样……为寡人吃味的模样。”
夏黎抬起头来,平视着梁琛,道:“那……陛下可看到了?”
“尚未看清楚。”梁琛宽大的手掌捧起夏黎的面颊,一点点靠近,幽幽的道:“让寡人好好儿的,仔细的看看,阿黎会不会为了寡人吃味儿……”
“嗯?”梁琛笑起来:“怎么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这样看不清晰,寡人得换个法子,仔细看看。”
他说着,微微启唇,调整了一个完美的角度,缓缓在夏黎的唇上落下一吻,夏黎竟没有躲闪,长长的鸦羽眼睫轻轻颤抖,缓缓闭上了眼目,那温柔又顺从的表情,瞬间激起了梁琛极大的占有欲与侵略欲!
【便在二人的气息即将缠绵之时,梁琛他______。】
咕噜——
他——的肚子没来由的疼痛起来,翻江倒海,又是那种奇妙且熟悉的感觉,仿佛……要闹、肚、子!
“嗬……”梁琛隐忍的闷哼一声,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腹部,深吸了一口气,忍耐着不断加剧的绞痛,想他梁琛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之人,断头流血尚且不怕,可偏偏怕闹肚子。
夏黎的眼睫再次颤抖,慢慢睁开,点漆般的黑色眼眸透露着恰到好处的迷茫与疑惑,歪了歪头,红艳灵巧的舌尖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瓣,道:“陛下?”
梁琛双手攥拳,想要狠狠的亲吻夏黎,占据他的唇舌,将他生吞活剥,可腹中的绞痛越发难耐,额角甚至有汗珠滚下来。
“偏偏又是在这种时候……”梁琛自言自语。
“陛下脸色不好,”夏黎挑眉,唇角带着一丝洞悉的笑容:“可要传医官?”
“不,”梁琛咳嗽了一声:“不必了。”
他的声音无比沙哑,无比深沉,无比性感,却是因为抵御肚子疼,咬着后槽和自己较劲儿,干涩的道:“寡人……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之事,暂时离开一会儿。”
说罢,仿佛一道黑色的闪电,迅捷的冲出御营大帐。
梁琛哪里知道,肚子疼根本不是巧合,他故意让夏黎吃味的事情,夏黎在话本中早就看到了,梁琛的那些小心思根本逃不过夏黎的眼目。
“噗嗤……”夏黎忍不住笑出声来,自言自语的道:“吃醋?还想让黎吃味,好好在厕所里反省一下罢。”
黑色的闪电顷刻之间离开营帐, 一眨眼的功夫,突然又折返回来。
夏黎奇怪的看着梁琛,挑眉道:“陛下?”
看来梁琛的肚子还是不疼, 不是那么着急……
梁琛忍耐着腹中的绞痛, 极力沉住气,让自己的容貌看起来端庄、大气、沉稳, 沙哑的道:“阿黎, 寡人……并非闹肚子, 不要误会。”
“噗……”夏黎实在没忍住, 笑出声来。
梁琛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忍耐着疼痛也非要回来强调一下。
“真的、”梁琛强调:“真的不是肚子疼。”
“哦……”夏黎忍着笑意,咬着下嘴唇点点头。
梁琛松了口气,道:“那寡人先去忙了……”
不等他的话音落地, 梁琛的人影已经离开, 似闪电, 如疾风, 风驰电掣消失得干干净净。
等梁琛脚步虚浮的回到自己的御营大帐,已然是半个时辰之后。从小习武令他下盘稳健, 已然许多年不曾体会双腿发麻的感觉, 甚至走起路来直打晃儿。
梁琛自言自语:“难道寡人穿得太单薄了,所以才会……”闹肚子?
梁琛今日特意穿了一件柔软的黑色长袍, 布料顺滑而贴合, 十分能衬托出他高大的身材。这里是荆湖, 天气潮湿又温暖, 梁琛在上京都不曾害病,更不要提在这里了。
他本以为穿一件稍微单薄的衣裳不会有问题,谁成想……
梁琛不知夏黎的话本有问题, 他自然不会往话本上去想,只当是一个意外,是自己穿的衣裳太少了……
等梁琛离开,夏黎浑身放松,终于躺在榻上,伸了个懒腰:“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快!快叫医官!”
“医官呢,怎么还不来?”
夏黎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响声,起初以为是做梦,但渐渐的,他被这响动从梦境中拔了出来,迷茫的睁开眼目,这才发现不是做梦。
营地外面传来杂乱的跑步声,还有人大喊着叫医官。
夏黎揉着眼睛坐起来,随便披了一件衣裳,打起帐帘子道:“发生了何事?”
路过的宫人回话道:“回禀夏开府,是南楚的六皇子,似乎动了胎气,陛下关心十足,正唤医官给六皇子看诊呢。”
夏黎太困了,只想翻一个白眼儿,这深更半夜的,如此兴师动众,不知廖恬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梁琛怕是想要上演深情戏码,因而整个营地才沸腾起来。
“好困……”夏黎打了一个还欠,转身回到自己的营帐,咕咚倒在榻上,抱着被子遮住自己的脑袋,将嘈杂的声音全都隔绝。
踏踏踏……
梁琛急匆匆赶到廖恬的营帐。
“哎呦……哎呦——好疼啊……”廖恬矫揉造作的呻吟着,见到梁琛更加卖力。
“陛下——”廖恬一脸委屈:“陛下,恬儿好疼啊,怕是……怕是动了胎气。”
梁琛道:“没事,寡人已经叫来了最好的医官为你看诊,一会子便没事了。”
廖恬眼神闪烁:“陛下,医官就不必了,恬儿……恬儿感觉好像比刚才好了不少。”
廖恬自然不想让医官给自己看诊,毕竟他怀孕的身子现在已经超过三个月,和与梁琛“欢好”的日子根本对不上,倘或让大梁的医官诊脉,一定会查出端倪。
廖恬借口道:“陛下,恬儿当真无事了,不需要这般劳师动众的,再者……恬儿的身子,还是身边的医官比较了解。”
他抓住梁琛的袖子,撒娇道:“啊呀陛下,相对比医官,恬儿更想让陛下陪陪恬儿嘛!”
廖恬这大半夜的,突然喊自己肚子疼,却又不让医官看诊,其实是楚君吩咐廖恬,来试探梁琛的,看看梁琛是不是对他宠爱有加。
今日梁琛闹了半个时辰的肚子,错过了和夏黎亲密的时机,已然很不欢心,这大半夜廖恬还要耍手段,梁琛耐着性子,唇角的笑容根本不达眼底,道:“你如今有了身子,寡人不知轻重,万一伤了你,伤了孩儿怎么办?来,你躺下来,寡人在这里陪你一会子。”
“不嘛——”廖恬执拗:“陛下今夜便留在恬儿这里嘛,恬儿虽身子不便,但也有旁的法子伏侍陛下,不是么?”
梁琛的眼神深沉,透露着一抹厌恶,只是闪过的太快,廖恬并没有发现。
他侧头看了楚长脩一眼,楚长脩跟在梁琛身边这么多年,一下子便知梁琛是什么意思,他是想要让楚长脩找个借口,随便什么借口都行,把梁琛叫走。
楚长脩会意,当即开口道:“陛下,您还有……”
他的话未说完,廖恬突然放开了梁琛的袖子,咕咚——头一歪,倒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梁琛:“……?”
梁琛奇怪的看着廖恬,深深的蹙起双眉,试探的道:“六皇子?”
廖恬一点子反应也没有。
“六皇子?”梁琛甚至伸出手,试探廖恬的鼻息。
鼻息稳定,并不像是有事儿,反而像是……睡过去了?
廖恬方才一直在撒娇,精神头大得紧,怎么说睡过去就睡过去?
“呼——呼——”梁琛的猜测是正确的,廖恬的确睡着了,这会子竟还打上了呼噜。
没错,呼噜声震天。
“呼——呼!!”还磨牙……
夏黎用被子蒙着脑袋,但还是能听到外面糟乱的声音,廖恬的营帐距离这里不远,也不隔音,那尖锐的撒娇声穿透力十足,尤其是在黑夜中。
“唔……”夏黎翻了个身:“好吵……”
他忍无可忍,从被窝里坐起来,伸手将《绮襦风月》的话本抓过来,提起笔唰唰唰添了几笔。
【廖恬扭动着腰身,抱着梁琛的手臂,掐着嗓子不断撒娇,他说:“______。”】
——他说:“呼——呼——呼——”直接睡死了过去,甚至还打呼噜磨牙。
夏黎填写完毕,不过须臾,果然廖恬尖锐的撒娇声突然中断。
夏黎松了一口气,满意的拍了拍话本,将话本塞在头枕下面,道:“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