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钻进被窝中,这次不需要蒙住脑袋,世界终于安静了……
根据夏黎的禀报,梁琛让柳望舒与梁玷分别去查,果不其然,楚君打算在荆湖以南动手脚。因为今年荆湖雨水丰富,非常适合水攻,只不过大鸿胪从未做过这等事情,所以工程不由自主的拖延了一些,致使这几天才会完工。
梁玷蹙眉道:“陛下,依照荆湖今年的雨水,一旦决口,整个会盟大营都将变成一片汪洋,还请陛下早作打算!”
梁琛冷笑:“好一个楚君!”
柳望舒道:“会盟大营之中,除了大梁的军队之外,楚君也带了不少将士前来,难道楚君想要那些将士一同赔命么?”
南楚这些年来势力大不如从前,倘或用这些将士赔命,的确不会引起大梁的怀疑,但是代价也太大了,如此一来南楚也会损伤元气。
柳望舒的疑问刚抛出来,便听到营地里传来大鸿胪一连串的大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君上!”
大鸿胪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神态虽然匆忙惊慌,但是那种惊慌保留的时间太长太长了,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假?
大鸿胪跑过来,用整个营地都能听到的声音道:“君上,几个附属小邦突然起兵作乱,急需镇压,只是……只是边疆兵力不足啊!”
便听楚君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大鸿胪回答道:“依老臣所见,君上不如调遣会盟大营的兵力,前往边陲镇压叛乱!”
重点不就来了么?楚君与大鸿胪一唱一和的,原来是为了这个事情。
梁琛带着众人从营帐中走出来,便看到楚君一脸为难:“这……这……可是……”
大鸿胪拱手道:“君上,陛下是仁义之君,如今又是会盟,再过两日便是陛下与六皇子的大婚之日,此等喜事,又何须这么多将士呢?不如将这些将士调离,前往边关镇压。”
楚君长吁短叹:“是啊,寡人相信陛下的为人,咱们此次是为会盟与大婚而来,陛下绝不会出尔反尔。”
他重重一拍手,道:“好罢!那现在便调遣兵马,前往边关,镇压叛军!”
什么叛乱,分明只是借口。楚君不想让他的士兵陪葬,因而在水淹之前,随便找个借口,把大部分军队调走,然后留下小部分军队糊弄梁琛的耳目。
梁琛幽幽一笑:“楚君如此信任寡人?”
楚君赔笑:“陛下说笑了,咱们马上便是一家子人,寡人自然是相信陛下的。”
“是啊,”梁琛轻声道:“一家人。”
大婚之日。
梁琛与南楚六皇子的婚宴,在荆湖大营举行。
整个营地都披上了红绸,张灯结彩,将营地打得犹如白昼一般。
双方走入幕府大帐,首先并非是行婚礼,而是双方签订盟约条款。
楚君殷勤备至,将盟书亲自捧到梁琛面前,道:“陛下,请过目。”
盟书上写的清清楚楚,从今往后,整个荆湖都归大梁所有,而楚君自去皇位,以臣子自称,拜入大梁,年年进贡,岁岁称臣。
夏黎瞥眼看着盟书,看来楚君为了博取梁琛的信任,是下了血本了。无论是割让荆湖,还是称臣,这些都是往日里南楚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恐怕楚君是觉得,过了今夜,大营马上就要被淹了,所有的人,包括大梁的天子梁琛,一个也逃不掉,到那时候什么盟约,全部灰飞烟灭,所以现在签了也等于没签,根本不吃亏。
“甚好。”梁琛微笑:“这份盟约,深得寡人之心。”
“是是是!”楚君赔笑:“往日里是寡人……哦不不,是臣眼界太短,如今臣见识到了陛下的威严,大梁的强盛,深知只有归顺大梁,才是我南楚最好的归宿啊!”
梁琛道:“既然如此,楚君用印罢。”
楚君一点子也不犹豫,立刻拿出大印,“咚!!”的一声盖在盟书上,甚至还狰狞的一笑。
双方盖印完毕,楚君笑眯眯的道:“陛下,良辰吉时已到,今日是陛下大婚的大喜日子,臣敬陛下一杯!”
廖恬亲自给双方满上酒水,将酒杯送到梁琛手边:“陛下——请用酒。”
楚君为了表达恭敬,一饮而尽,又低声对廖恬咬耳朵:“快去,多敬梁琛一些酒水,今晚务必要把他灌醉,只有他醉的不省人事,咱们才能……”
今日是约定掘开荆湖水道的日子,楚君打算利用婚宴,把梁琛灌醉,然后偷偷离开营地,跑到隔壁的高地,亲眼看着大水淹没营地,将梁琛和他一干将士全部吞没!
楚君的眼睛里并发出贪婪的光芒,沙哑的道:“小宝贝儿,今日成败,全靠你了!”
“君上放心罢。”廖恬十足自信:“这些日子您也看到了,那个梁琛,迷恋恬儿迷恋得紧呐!”
梁琛将酒水饮下,廖恬立刻又添了一杯酒水,一个旋身坐在梁琛的腿上:“陛下好酒量呀,再饮嘛——再饮嘛!”
梁琛轻声一笑:“怎么,恬儿想把寡人灌醉?若错过了洞房花烛之夜,恬儿便不后悔么?”
“啊呀讨厌了陛下!”廖恬轻轻捶打着梁琛的胸口,撒娇道:“恬儿身子重,不方便伏侍陛下,不然今日便放开了幸酒,无醉不归。”
“好啊。”梁琛挑眉:“无醉,不归。”
廖恬转瞬已然给梁琛添了第三杯酒水:“陛下,继续幸酒呀!”
梁琛一连饮了好几杯,眼看着夜色浓郁,便按照计划,装作醉酒的模样,高大的身形东倒西歪。
“陛下——”廖恬伸手去扶梁琛。
哪知梁琛实在醉得太厉害了,根本分不清楚廖恬,不客气的一把推开廖恬,反而手臂一展,直接将夏黎搂在怀里,口中笑着:“心肝儿,让寡人亲一亲。”
梁琛也不客气,真的亲下来,吻在夏黎的额心。
夏黎:“……”
旁人不知情,夏黎却是知情的,梁琛根本没有醉,装醉只不过是为了遮掩楚君的耳目罢了,所以他是故意借疯撒邪,搂住夏黎揩油的。
“陛下!”廖恬焦急的道:“陛下,恬儿在这里呢!”
梁琛再一次不客气的推开廖恬:“走开!寡人又没有饮醉,谁是心肝儿还分不清楚么?”
“啊呀!”廖恬差点摔倒在地上:“陛下!我才是恬儿啊!”
廖恬焦急不已,但是梁琛抱着夏黎便不撒手,紧紧搂着夏黎的腰肢,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夏黎的身上,下巴搭在夏黎的肩膀上,别有深意的笑道:“心肝儿,与寡人入洞房。”
夏黎:“……”
楚君以为梁琛醉了,打圆场道:“陛下醉了,不如这样,先送入营帐,好生歇息。”
只有梁琛休息了,楚君才能趁夜逃跑。
众人搀扶着梁琛,将他送回营帐,梁琛脚步不稳,猛地向软榻跌倒过去,甚至还带了夏黎一把。
夏黎的身量度比起梁琛来说,根本不够看,下盘一轻,直接被梁琛抱着倒在软榻上,众目睽睽之下,又被梁琛亲了一口。
夏黎眼皮狂跳,压低了声音道:“陛下这酒疯再撒就假了。”
梁琛不着痕迹的挑起唇角,用仅有夏黎能听到的嗓音道:“是么?寡人却觉得恰到好处。”
楚君道:“看来陛下当真醉了,臣便不叨扰陛下了。”
楚君迫不及待的退出营帐,赶紧回去准备,将东西简单的收拾好,随时准备离开。
夜色静悄悄的,梁琛的御营大帐终于安静下来,梁琛似乎已经坠入了深沉的梦乡。
廖恬一身喜服,偷偷的从御营大帐中钻出来,提着衣角一路猛跑,前去与楚君汇合。
今日是大梁天子大喜的日子,行辕的守卫都饮了陛下的喜酒,只留下几个人巡逻,十足方便楚君偷偷离开。
廖恬追上楚君,欣喜的道:“君上,梁琛已经睡死过去,他醉成那个模样,不到明日中午是决计醒不了的,咱们快走罢!”
楚君身边带着大鸿胪、廖恬,还有几个亲信心腹,为了遮掩梁琛的耳目,剩余的士兵便被楚君舍弃,就在这里作为弃子,
楚君冷笑一声,“嘭!”将一样东西仍在地上:“什么大梁,还不是要喂荆湖的鱼虾,狗屁的盟约,留之无用!”
原来楚君扔在地上的,正是今日才刚刚签订的盟约。
楚君之所以大方的将荆湖割让,还口口声声称臣,便是觉得梁琛活不过今日,到那时候荆湖还是南楚的,不只是荆湖,整个大梁都将成为南楚的土地!
“走!”楚君大手一挥,大踏步往前走,肥胖的肚皮甚至颠簸起来。
“这深更半夜去何处呢,楚君。”
一条人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挡在楚君面前。
楚君吓得一个激灵,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应该醉倒才对,没成想还有人行走在营地之中。
楚君定眼去看对方,狠狠松了一口气:“是……是夏开府啊。”
夏黎身材纤细,拔身而立在黑暗的营地之中,夜风轻轻吹拂,勾勒着他柔软的腰肢,看起来如此无害……
楚君挺胸抬头,底气十足:“这么晚了,夏开府怎么一个人?还没歇息啊。”
夏黎负手而立,挑眉道:“楚君不是也未歇息?”
“楚君还未回答黎的问话,”夏黎重复道“:这么晚了,楚君这是想去何处呢?”
廖恬连忙道:“君上,不如……不如咱们带着阿黎哥哥一起走罢?”
楚君下打量夏黎,眼神露骨而猥琐,双手搓着掌心:“好好好!如此美人儿,若是被淹死在这里,也着实可惜了,便听你的,带上他一起走!”
“美人儿!”楚君底气十足哈哈大笑:“你不是想知晓寡人去何处么?不如——你配寡人一起走啊?”
大鸿胪着急道:“君上,夜长梦多,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儿,千万不要多惹是非啊!”
“怕什么?!”楚君不以为然:“去,把美人儿给寡人抓过来!”
亲随应声,不断逼近夏黎。
夏黎站在原地根本没有动弹,只是微微挑起唇角:“想动黎,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了。”
他的话音一落,踏踏踏——
是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跫音快速逼近,楚君等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已然被黑甲大军包围在正中间。
“金……金吾卫!?”大鸿胪惊叫出声。
那包围着他们的军队,正是金吾卫。
一个手持长刀的高大男子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乃是昔日里大梁的战神——梁玷。
楚君慌了神,想要从后方逃跑,踏踏踏——
又是跫音,楚君的后方也被快速包围,那些人并未着铠甲,绛紫色的衣襟昭示着他们的身份,是绣衣卫!
绣衣司指挥使柳望舒手持紫金剑,有条不紊的指挥着绣衣卫斩断了他们的后路。
夏黎的眼神扫过慌乱的楚君、廖恬和大鸿胪,轻飘飘的道:“会盟重地,私离营地,格杀勿论。”
“这……这……”楚君慌张的变成了一个结巴。
为了不损兵折将,这两日楚君支走了大部分的军队,留下来的都是弃子,都是楚君准备丢掉的老弱残兵,且数量非常少。
如今楚君被大梁的两股精锐包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突围,实力悬殊,实属喊破喉咙也没人答应的境地!
楚君笑容发颤:“误会!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寡人与大梁乃是盟友啊,咱们刚刚签订了盟约,寡人只是……只是酒气憋闷,出去散……散散步。”
“是么?”夏黎微笑:“楚君要去何处散步?夜色深沉,外面不安全,不如黎多派些人手,随行保护楚君?”
大鸿胪焦急的跺脚,低声催促楚君:“君上,快啊,来不及了,要来不及了,按照约定的时辰,荆湖水道马上便要决口了,大水马上便要淹过来了!”
楚君能不知晓?眼看着月色越来越浓郁,急得他腿肚子抽筋儿。
楚君干脆道:“夏开府,寡人不妨与你直说罢,寡人十足看重夏开府的人品,夏开府生在梁地实在太可惜了,如此年轻有为,却只是一个开府,若是来到我们南楚,别说是仪同三司,寡人便让你做三司之长!你若是跟了寡人,便是我南楚的丞相,如何?”
眼看突围无望,楚君打算游说夏黎。
“是呀是呀!阿黎哥哥!”廖恬结结巴巴的道:“阿黎哥哥,你……你难道忘了与恬儿海誓山盟了嘛?你与我们一道回南楚去,从今往后,恬儿……恬儿的身心,便都是阿黎哥哥你的了……”
夏黎眼皮一跳,婚宴之上他也饮了一杯酒,险些直接吐出来。
不等他开口,有人大步走出来,高大的身躯将夏黎拦在后面,红黑色的喜服,柔软的布料衬托着对方宽阔的肩膀,饱满挺拔的胸肌,便算是不看脸,只是看胸,不用猜测夏黎都知晓对方是谁。
——是梁琛!
梁琛哪里有一点点醉态?方才撒酒疯的模样,好似是错觉一般。他面容冷酷,双眼清明,唇角化开一抹冷笑,幽幽的道:“竟有人敢挖寡人的墙脚,看来是活得腻歪了。”
“陛、陛下?!”楚君震惊的瞪着铜铃一般大的眼睛, 满眼的不敢置信。
“陛下您不是……不是……”醉了么?
是楚君亲眼所见,梁琛醉得一塌糊涂,连人都认不出来, 抱着夏黎还以为是自己新纳的妃子, 哪成想……
梁琛笑起来:“寡人不是什么?醉了?”
楚君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梁琛幽幽的继续道:“楚君可真是会开玩笑, 寡人千杯不倒, 如何会被三两杯薄酒灌醉呢?”
“倒是楚君。”
他上下打量着楚君, 楚君甚至换下了平日里的朝袍, 穿着一身颜色昏暗的常服, 皮笑肉不笑的道:“楚君这是要去哪里?何故穿成这幅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什么阿猫阿狗,准备混出军营呢。”
“我……我……”
不等楚君狡辩开口, 梁琛瞥眼道:“是了, 怎么还拐带着寡人的新妃子?这不是寡人刚刚纳入掖庭的廖妃么?这是……要去何处?”
楚君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一直在筛糠, 夏黎则是“啊呀”一声,装作很惊讶的低下头, 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咦?这是什么?”夏黎将楚君丢弃的盟书捡起来, 掸了掸上面的灰土,展开来看。
又是故作惊讶的道:“盟书?盟书怎么会被丢弃在这里?”
“这、我……寡人……臣……”楚君支支吾吾, 这正是他刚才潇洒丢弃的盟书, 毕竟梁琛死了, 梁军覆灭, 还要什么盟书?荆湖照样是楚君的,便是连整个大梁,也将成为他的掌中之物。
可是……
谁偏偏会想到, 临门一脚出现了岔子!
楚君回答不上来,夏黎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什么声音?”
轰隆隆……
轰隆——!!
这是……
楚君眼睛睁大,瞳仁却在快速收缩,整个眼眸变成了弹球,剧烈的跳动着,浑身筛糠一般颤抖:“水、水……”
夏黎笑起来:“楚君这是口渴了么?要饮水?”
什么饮水?楚君口中的水,分明说的是洪水!
荆湖以南挖开了水道,这个时辰若是没有夏黎和梁琛出来捣乱,楚君已经逃之夭夭,跑到了附近的高地上,洪水肆虐而来,淹没整个会盟大营,姓梁的一个也逃不了。
但眼下,偏偏楚君被绊住了手脚,耳朵里又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那是洪水奔腾咆哮的声音。
“来了、来了!”楚君焦急紧张,养尊处优的脸盘子瞬间变成了白色,颤抖的道:“水……洪水……洪水来了!”
夏黎道:“洪水?楚君真是会开玩笑,荆湖今年虽然多雨,但南楚还未进入雨季,又怎会有洪水呢?看来楚君才是饮多了酒。”
“洪水!!”楚君信誓旦旦,瞪着眼珠子:“洪水!洪水要来了!”
“大家……”楚君突然抬起头来,沙哑的咆哮:“再不跑大家都要死!!”
梁琛慢悠悠的道:“楚君为何如此笃定,这就是洪水的声音?”
“我……”楚君一时语塞,廖恬在旁边突然哭喊出来:“我还不想死啊!我还不想死!”
楚君似乎被感染了,面色扭曲又狰狞,道:“是洪水!!荆湖的水道被挖破了,是洪水!马上……整个会盟大营都会被大水淹没!都要死……都要死!!”
楚君其实是怕死的,紧张的道:“还不快打开营门,若是慢了一些,洪水就来了!!”
梁琛挑眉:“楚君如此了解,这洪水,怕是楚君的杰作?”
楚君也不是个傻的,看到这个局面,心窍里已然知晓,自己的计划可能被识破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威胁道:“洪水马上便要来了!你们若是打开辕门,寡人可以带你们到附近的高地避难,否则——”
“否则,”梁琛平静的道:“大家一起死。”
死这个字完全刺激了楚君,楚君的大喊:“寡人不想死!不想死——”
梁琛反而笑起来:“洪水来袭,便算是寡人能跑,那寡人的大军呢?金吾卫与绣衣卫呢?这般多的将士,如何同时涌上高地?既然寡人逃不了,好甚好,大家便一起死,楚君你也休想逃过此劫!”
轰隆——
轰隆隆……轰隆——
伴随着梁琛的嗓音,那轰鸣的响声更加剧烈,更加急切,不停的奔腾,不停的咆哮,不停的逼近,也来越清晰……
“不,不——”楚君膝盖一软,咕咚一下跌倒在地上。
夏黎皱起眉头,嫌弃的后退了一步,连忙用袖袍掩住口鼻,好骚气。
楚君竟吓得……尿、裤、子!
一滩黄水从楚君的裤#裆里溢出来,楚君双眼无神,双手乱抓,差点和泥,喃喃的道:“不,寡人不想死……寡人不想死啊!!”
他现在十足后悔,提前把军队支走,否则眼下也能拼个你死我活,杀出军营,可是一切都晚了。
轰隆隆……
那声音更近了,咆哮着滚入营地之中。
轰隆隆,哗啦啦——
就见几个士兵抬着大鼓,还有几个士兵举着帆布,不停的敲鼓,不停的挥舞着帆布。
鼓声沉闷,帆布的声音若有似无,远远的传来便成了洪水咆哮的声音,距离近了,反而越听越是不像。
楚君瞪着眼珠子,诧异的看着那些敲鼓晃帆布的士兵:“你、你们……”
夏黎笑出声来:“楚君,洪水这不是来了么?”
“怎么会……怎么……”楚君不能相信。
洪水没有淹没会盟大营,那轰隆隆的声音是梁琛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吓得楚君屁滚尿流。
踏踏踏——
楚长脩骑在马上,飞奔而来,身后跟着一支大约五十人的队伍。
翻身下马,楚长脩拱手道:“回禀陛下,荆湖以南挖渠之人,已经被悉数抓获。”
“甚好。”梁琛笑起来。
楚君恍然大悟,梁琛早就发现了水渠的事情,提前做了准备,水道根本没有决堤,洪水根本没有淹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楚君……却真真儿的提前将军队调遣离开。
如今整个会盟大营,只剩下大梁的军队,楚君便是扣押在笼子里的猎物,任人宰割,任人鱼肉!
楚君的眼珠子来回乱转,似乎在想对策,他不甘心就这么丧命。
“是他!!”楚君从地上爬起来,用肮脏的手指指着大鸿胪:“是他!他的诡计!大鸿胪,你可知罪?!”
大鸿胪懵了,颤声道:“君上?!您在说什么?”
楚君的嗓音盖过大鸿胪,咆哮道:“分明是你,是你挑拨离间南楚与大梁的干系!一直在寡人耳边说陛下的坏话!从头到尾,都是你蛊惑寡人,若不是你,寡人也不会犯下这滔天的大罪!”
楚君又对梁琛道:“还请陛下明察秋毫,都是这老贼!是他挖的水道,与臣无关啊!臣也是多方劝阻,可是……可是大鸿胪仗着自己是楚氏后人,在朝中多番欺压臣,臣这个国君做的有名无实,也是没有法子,只能像傀儡一样被大鸿胪操纵!”
“君上?!”大鸿胪大喊:“您怎么能如此颠倒黑白呢?”
楚君咕咚跪在地上,一点子尊严也是不要了,框框叩头:“陛下饶命啊!都是大鸿胪!全都是他的诡计,他威胁蛊惑了臣,臣只是……”
“让寡人来替你说,”梁琛冷笑:“你只是一时糊涂。”
“对对对!”楚君哪里听不出来梁琛的讽刺意味,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是是是!臣只是……只是一时糊涂!臣对陛下,对大梁都是忠心耿耿的啊!”
他说着,连忙给廖恬打眼色,廖恬会意,突然“啊呀——”一声大叫。
妖娆的跌倒在地上,腰肢打了好几道弯,捂着自己的肚子:“哎呦……哎呦……陛下,恬儿怕是动了胎气,好疼啊……哎呦……”
“是么?”梁琛眼膜一眯,沙哑的道:“寡人看你还不够疼。”
“啊啊啊!!”廖恬惨叫一声,伴随着一声闷响,被梁琛一下踹倒在地上,这次是真的摔倒,爬也爬不起来。
“啊……好疼……我的……我的肚子好疼啊……”廖恬的脸色瞬间惨白下来,哆哆嗦嗦的挣扎。
梁琛沙哑的道:“夏卿,你先将这个背信弃义的楚君与大鸿胪押解起来。”
夏黎看了一眼梁琛,拱手道:“敬诺,陛下。”
夏黎带着绣衣卫将人押解起来,往牢营而去。
梁琛是故意支开夏黎的,因为他不想让夏黎看到自己冷酷残忍的一面。
“陛下……恬儿肚子好疼啊……”
“疼?”梁琛幽幽的道:“肚子疼是么?寡人可以让你更疼……”
“啊!!”廖恬再次发出惨叫之声,梁琛已经走过来,踩在他的腹部之上。
“陛下!?”廖恬瞪着眼睛,惊恐的对上梁琛犹如黄泉修罗的冰冷双眸。
“这可是……这可是陛下您的龙子啊……”廖恬哭求:“陛下饶了恬儿罢?”
梁琛呵呵低笑一声,垂目冷声道:“你以为寡人不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廖恬眼眸乱晃,心虚的厉害,却打死也不能承认,否则死得会更惨,装傻充愣的道:“陛下您……您说什么啊,恬儿听不懂,这孩子……孩子可是陛下的血脉啊!”
梁琛挑眉:“嘴硬?无妨,寡人有一百种手段款待嘴硬之人。”
“啊!啊啊啊啊——”廖恬嚎叫着,想要逃跑,可是他根本无法逃跑。
梁琛轻笑:“那天寡人根本没有碰你。”
廖恬不敢置信,他之所以谎称怀上了梁琛的孩子,正是因为那天和梁琛有“一夜情”,便装作一发中地的模样。
梁琛又道:“那天夜里,寡人和你的阿黎哥哥,可是缠缠绵绵呢。”
“啊——”惨叫声绵延在整个营地,便算是牢营之中,亦能隐隐约约的听到。
大鸿胪哆嗦着,口中喊着:“老朽要见你们的常内官!老朽要见他!快去通传,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