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确认观昏晓睡熟了,天窍蹑手蹑脚地钻出被窝,小心翼翼将没关紧的窗扒拉出一条缝,挤出去再关上。
它看了眼月色,昨夜的满月边沿少了一小块,正向着下弦月变换,自己体内的妖力也如同潮汐般剧烈汹涌,但比起月圆和无月这两天特殊时期稳定了很多,可以长时间保持人形了。
唉,这恼人的旧伤起码还有半年才能痊愈,幸好它已经提前找到自己心爱的“两脚兽”了。
想着,天窍跳出围墙,四下观察一番,再跳进对门王阿姨家的院子。
几分钟后,院内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吱吱声,但半秒不到就戛然而止。
又过一些时候,几声紧促的鼠叫从院子的小番茄架上接连响起,同样是戛然而止。
不多时,天窍将五只老鼠拖到葡萄架下摆成一排,随即变回人形,冲地上无声地呸了几口,再挑拣着摘了些好水果,兜进宽大的袖子。
五只老鼠换四种水果,双赢。
早上七点,阳光明媚。
观昏晓在生物钟的作用下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正按照惯例打算赖二十分钟床,忽然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划破长空,像闷雷一样在他耳边炸响:
“是谁偷了老娘的水果!”
观昏晓瞬间被吓得坐起身,枕边蜷成海螺状的天窍也惊醒过来。
一人一猫面面相觑,一个狗狗祟祟一个猫猫祟祟地下床,前者刚拉开房门迈腿,就让门口堆成小山的水果吓得缩回来,硬生生给整沉默了。
葡萄、小番茄、蓝莓、草莓。
嚯,真齐全,就差把王阿姨家葡萄架下的藤椅一起搬来了。
观昏晓斜睨天窍,天窍别开头,尾巴尖向上勾起一截,轻轻摇晃,继猫眼螺后又解锁第三形态——响尾猫。
与此同时,王阿姨还在咆哮:
“这次不止是老鼠!绝不止是老鼠!我看得真真的,我的小番茄藤上有好几条猫爪印!老鼠啃的痕迹也有,绝对是……卧槽!”
“妈,这这……五只老鼠?”
“五、五只?我瞧瞧……哎哟!谁家猫干活这么利索?都是一爪毙命,看这些老鼠的脖子碎的……诶?那我藤架上的猫爪印会不会是老鼠偷吃小番茄时被路过的猫大侠撞见,它逮老鼠时落下的?”
“猫大侠……妈,我就说您应该少看武侠小说,把脑子看坏……诶诶诶!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妈!妈!!!”
王阿姨的怒吼被扫帚划破空气的呼呼声和她倒霉女儿的惨叫取代,母女二人华山论剑了好一会儿才消停。
观昏晓和天窍全程缩着脖子,哪怕知道隔这么远他们即使出声对面也听不见,却还是秉承着战时低调,以免殃及池鱼的原则,一声不敢吭。
又过几分钟,王阿姨收拾完自家的嘴欠孩子,提着应该是装了老鼠尸体的垃圾袋出门。
“我出去丢垃圾,你把家里打扫一下再去睡回笼觉!”
“知道了妈。不过水果丢了不少,真的都是老鼠吃的吗?会不会那只猫也……”
“人家帮咱抓了那么多老鼠,吃点水果怎么了?它就是进厨房,用冰箱里的食材开火炒个菜都合情合理。哎呀,这点小事别讨论了,你动作快点,我回来之前必须把院子打扫干净!”
“明白了!您武侠小说没白看哈,真是把蜀山唐门附近的绝学——川剧变脸学得炉火纯青。”
“嗯?”
“我去拿簸箕!”
听完隔壁母女二人的对话,听着王阿姨哼歌离开,观昏晓与天窍齐齐松了口气。
刚才紧张的时候没觉得怎么样,现在一放松下来,腿肚子都是软的。观昏晓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抬手顺了顺天窍背上的毛。
“老鼠你抓的?”
“喵。”
“水果你偷的?”
“……唔。”
怎么能叫偷,明明是等价交换。
天窍瘪嘴。
观昏晓戳它凹进去的嘴角:“别扁嘴了,就算你给人家抓了老鼠,不告而取依然是偷,别人主动给你的才叫报酬,明不明白?”
天窍把脸搁在他的掌心,可怜巴巴地抬眼看他。
观昏晓被它看得心软,合拢五指搓了搓猫猫头。
“这次就算了,不罚你。但下不为例。这些水果是不能还回去了,今天下班我去买点别的送给王阿姨,不说你的事,就说是看见市场里的水果不错,买多了给她分一些。你跟我一起去,表现得乖一点。”
“喵!”
傍晚,观昏晓右肩扛着天窍,左手拎了一袋香蕉和一袋橙子,敲开王阿姨家的门。
一颗扎着高马尾的脑袋从门后伸出,是王阿姨的女儿王萱。
“晓哥,什么事啊?”
“王萱,阿姨在家吗?”
“在啊,刚做完饭……”
王萱话还没说完,葡萄架下就传来王阿姨洪亮的嗓音:“萱萱啊,谁来啦?”
“阿姨,是我。”
观昏晓向王萱眨眨眼,她心领神会地拉开门,侧身让他进去。
他走向藤椅上打扇乘凉的王阿姨:“我去市场买菜,看见今天的香蕉和橙子不错,挑着挑着买多了,给您送点过来。”
王阿姨慢慢直起身,把蒲扇一放,接过他递来的袋子:“哟!这叫一点啊?加起来有两斤重了吧?橙子可不便宜,你拿回去,香蕉留下就行。”
她倒不是瞎客气,观昏晓在这儿住了几年他们就相互关照了几年,王萱小学和初中的课都是他补的,王阿姨也经常给他送饭添菜,彼此之间早就不需要无意义的客套。
她只是单纯觉得观昏晓不会过日子而已。
观昏晓笑了笑,冲天窍使个眼色,它抖抖耳朵,立刻跳到王阿姨身边,蹭了蹭她的腿。
王阿姨中年离异,除了女儿,最喜欢的事就是种水果,今早刚知道有只猫大侠替自己抓了偷吃水果的鼠贼,对猫的好感度也飙得很高,忍不住弯腰揉了揉天窍的脑袋。
见天窍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观昏晓乘胜追击:“阿姨您就收着吧,以前过年您都是论箱给我送的砂糖橘,一斤橙子能有几个钱。”
“是啊妈,你让晓哥帮我补32分的英语的时候也没见您这么客气啊。”王萱上前来助攻,笑眯眯拿走王阿姨手中的两个袋子,冲观昏晓晃了晃,“晓哥,我拿进去啦!”
“去吧。”观昏晓向她竖起大拇指,“橙子切片冷镇一会儿更好吃。”
“知道知道。”王萱摆摆手,“论起吃,我可比你专业多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小跑进了客厅。
“这丫头!”王阿姨好气又好笑,把天窍提起来抱在臂弯间,单手抄起角落的竹筐利索开摘,“来来,小晓你帮阿姨拿一下这个筐,阿姨给你回点礼……我记得你说用小番茄做番茄炒蛋也很好吃是不是?来,先带半斤回去。”
“不是阿姨,我……”
事态忽然急转一个大弯,观昏晓傻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拒绝,却被阿姨一巴掌拍后背上堵了回去。
“别跟阿姨客气啊,多带点。长这么多我们娘俩也吃不完,与其便宜了老鼠和候鸟,不如给你。”
“阿姨我真不用……诶诶诶!够了够了!这些够我炒一星期番茄炒蛋了!”
十几分钟后,观昏晓抱着满满当当一筐水果走出王阿姨家大门,与坐在筐顶的天窍四目相对。
“下回还偷不?”他板脸。
“喵呜~”
天窍支起身,爪子抵在观昏晓唇上,贴着他的脸使劲蹭蹭。
第6章 日常
一天无波无澜的工作结束,观昏晓没有像往常那样骑车,而是搂着天窍踱步到市场买菜,再散着步回来。
他腿长,步子迈得大,本想让天窍继续呆在自己肩头。但看他两手提满了袋子,天窍不舍得再给他增加重量,便跳下地贴着他的腿一路小跑,四只小短腿倒腾得也挺快。
“天窍,我跟你说个事儿。”走到紫穗槐花荫,观昏晓在路旁的石椅上坐下,放好袋子,顺便拍拍身边的位置,“坐。”
天窍轻巧跳上去,尾巴一甩卷住他抵着椅面的手臂,揣着爪子仰头看他,好奇地歪了下脑袋。
观昏晓用另一只手拍拍猫猫头,掏出手机,从手机壳后方摸出两张银行卡,先向他展示绿色那张:“喏,这是我的工资卡,上回让你看的0.06元巨款就是放在这里面。但我一般不在工资卡里留钱,这六分是我懒得转出去才留下的。”
天窍眨眨眼,紫琉璃般的猫瞳中掠过一丝若有所思。
观昏晓看到它眼底那人性化的神色,暗暗嘬牙花,却面不改色地继续展示第二张蓝色的卡。
“这是我平时存钱和使用的卡,活期定期都放在这里,看,这才是我的真实存款。”
说着,他调出手机银行的余额界面,分别给天窍看了活期和定期存款,加起来六万出头。
天窍盯着那两个上下并排的数字良久,脸上的思索之色更重,一双耳朵也像接收天线似的轻轻抖动。
“行了,别琢磨了。”观昏晓好笑,揉了揉它的脑壳,顺势捋了一把柔软的耳朵尖尖,“我不太喜欢存钱,也存不住,一年一万顶天了,工资虽然不多,但养活我和你够用。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吃不起饭,之前说那些都是逗你的。”
天窍鼓嘴,仰起脸拿胡须扎他。
“哎呀!生气啦!”观昏晓故意夸张地缩回手,“我们家天窍不当猫了,以后要做刺猬是不是?”
“呜喵!”
天窍一甩头,伸出爪子把他的手扒拉回来,鼻尖拱了拱扎到的地方,再把头顶进他的掌心,温柔地磨蹭。
观昏晓摊开手掌,修长的五指正好它大半个身子,指腹陷进长毛,暖融融的,还有些刺挠。
他揉了会儿猫,才笑眯眯地说:“以后不用忙活了,晚上好好睡觉,就算是黑猫也不能留黑眼圈。知不知道?”
已经在他掌心摊成猫饼的天窍抬头,圆眼睛弯成月牙,摇着尾巴回了一句尾音荡漾的“喵”。
“走了,回家!”
观昏晓把天窍放到肩头,拎起袋子朝家的方向走去。阳光从背后照来,描摹他结实流畅的身形,英俊的侧脸,又在他身前打下长长的影子,融入错落的花影。
天窍端端正正蹲着,细长的尾巴环在观昏晓后颈,不自觉流露出霸道的占有欲。
它在想,其实它想养这个人,不完全是因为他吃不起饭,只是希望将他纳入自己的保护范围,也让自己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如果他不缺食物,自己再给他带吃的,会让他困扰吧?虽然他总能把困扰的事变成生活的乐趣,就像那二十只被好好养起来的麻雀,但天窍并不想成为他的困扰之一,也不要只做他的“乐趣”。
猫猫不自觉活动着尾尖,在观昏晓锁骨上下拍打蹭动。观昏晓瞥了一眼,伸手挠了挠,倒也没将那截小尾巴撇开。
天窍仍在思考,它回忆着观昏晓刚刚说的话,有一句引起了它的注意——我不太喜欢存钱,也存不住,一年一万顶天了。
所以……他其实是缺钱吗?
那它只要努力搞钱,就能以让他高兴的方式把他养起来了吧?
天窍精神一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与观昏晓说的话之间隔了一个黄河大改道,兴奋地拍动尾巴,粘了观昏晓一下巴的毛。
观昏晓默默拿下飘到嘴角的猫毛,抬手按住这只忽然亢奋起来的小东西。
“天窍,你是太饱了吗?”
天窍从思绪中抽身,不解地歪头:“喵?”
观昏晓戳它小肚子:“没饱怎么这么亢奋?是不是背着我偷吃老鼠了?”
“喵呜呜!”
“没有?那就是蟑螂。”
“喵喵!”
“哦我知道了,蜘蛛,肯定是蜘蛛。我说怎么自从你来了之后家里的蛛网都变少了,原来晚上不睡觉除了给我找吃的,还大战蜘蛛精……诶诶诶!猫总管你居然弄乱了朕的发型?”
天窍冲着自家不着四六的两脚兽的头发抡起猫猫拳,观昏晓边跑边试图躲开,却并不把它放下地去。
一人一猫打打闹闹,回到家时各自顶着个鸡窝头,恰好让出门扔垃圾的王萱撞见,那小没良心的姑娘指着她的御用补课师傅笑弯了腰,整条小巷都能听见她早七闹铃般的笑声。
深夜,前脚刚答应过观昏晓要早睡的天窍,扭脸就趁着观陛下睡成死猪溜出家门,在老地方召集自己的猫猫心腹队。
心腹队拢共三只猫,一只是口才好脑子转得快的小三花,一只是见多识广什么都能说上一点的大胖橘,还有一只是能文能武尤其擅长追踪和干架的黑狸花。
天窍蹲在傍晚与观昏晓一起坐过的长椅上,像只骄傲的狮子,一身黑毛在月光下光华流转,威仪万千。
它思索半晌,才矜持地开口:“通过我的不懈努力,我家两脚兽现在已经不愁吃喝,但新的烦恼又冒了出来——他缺钱。”
三位内阁首辅相互对视一眼,没有质疑老大的前半句话,而是尝试为它分忧解难。
小三花想了想,说:“据我所知,很多被人类视作破烂的东西其实也是可以换钱的,只不过我们是猫,不好操作。您可以把那些东西收集起来送给您的宠……家属,让他自行换成钱财。”
“家属”二字让天窍嘴角微翘:“是个不错的主意,还有吗?”
胖橘气定神闲地揣爪:“人类是一个惯常丢三落四的种族,他们经常会无意间把钱遗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我知道他们的钱长什么样,我可以发动手底下的猫帮您找。”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天窍一口答应,转头看向最后一位首辅:“大黑,你有什么想法?”
黑狸花抬起后爪挠挠耳根:“老大,您知道对于人类除了钱什么东西最值钱吗?我可以针对性地帮您找。”
“值钱……”天窍思忖了一下,“应当是人类存钱的器皿吧,那种长方形的薄片。”
说着,它轻挥爪子,空气中霎时浮现出观昏晓今天给它看的两张银行卡的图像,纤毫毕现。
黑狸花眯着眼看了许久,点头道:“我记下了。老大放心,在我的辖区内,不会有任何一张这个东西被漏掉!”
“这是长期任务,我没叫停之前,必须一直做下去。但也不必不着急,你们慢慢做就行。”天窍在椅子上踱步,“这样吧,你们每七天向我汇总一次成果,如有变动,我会通知你们。”
“是!老大!”
清亮的猫叫划破夜色,某栋房子里,那位又在深夜鏖战峡谷的高中生头皮一麻手一滑,交了个闪。
队友在麦里破口大骂,他心虚挠头。
“那什么,我家附近有猫叫秋,我被吓到了,真不是故意的。”
“……兄弟们,信他的鬼话还是信我这把拿十六杀?”
高中生:“……”
接下来一周时间,观昏晓的生活风平浪静。
没有一早起床的固定惊吓节目,工作上业绩节节高升却也不会特别忙碌,市场的肉菜价格分别降了10%和30%,就连隔壁私房菜馆的特价菜都降到了10块,可以说处处顺心,快乐齐天。
周六上午,观昏晓搂着天窍赖了俩小时床,才从猫毛的温柔乡里抬起脸,接受阳光照耀。
他在网上订的特大号狗窝昨天晚上就到了,洗漱完毕后换了身轻便的休闲服,便在院子里叮呤咣啷地组装起来。
天窍守在旁边帮忙,给他拿些小东西。
“钉子。”
“木条,那两根短的。”
“垫子。”
观昏晓干活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既麻利又冷酷,再复杂的东西从他手里经过,都会被简化得干净利落,让人看得懂却复刻不了。
流程基本是这样:
这是钉子,这是锤子,这是木头,用锤子把钉子钉在木头上。
好,你已经学会怎么使用它们了,现在去搓个核动力机甲吧。
观昏晓的朋友们:真的,不是我们蠢,实在是见过的人都说离谱。
现在不止人,见过他干活儿的猫也倍感离谱。
对于天窍来说,它不过是去给观昏晓拿个东西,一回头那叫个天翻地覆——框架搭起来了、木板钉好了、DIY小楼梯和小阳台建成了。
不是,它转身回身的这十几秒时间里是经历了一次宇宙大爆炸吗?再利索也没这么利索的吧?
观昏晓挽起衣袖,将搭好的狗窝提到仓库边上的角落,白净修长的小臂绷起漂亮的肌肉线条。
汗珠滚过他英气的眉骨,从睫毛之间滴落,在那对弯弯的长睫上留下细碎水珠,随着他的眨眼动作洇在眼下,被他随手抹去。
天窍看得有些出神,连先前的惊讶都忘了。
“别看了猫大爷,你怎么总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盯着我?”观昏晓好笑地敲敲它脑袋,“去把你的麻雀小弟们叫出来,以后这里就是它们的新家了。”
天窍“唔”了一声,别过微红的耳朵,故作正经实则顺拐地跑进仓库,不一会儿就把二十只麻雀赶了出来。
在观昏晓手底下待了这几天,多吃少运动的麻雀们跟吹了气似的个个胖了一圈,走路都撇着外八字、四方步,神气得很。
当然,在观昏晓和天窍这两位饲主与老大面前,它们还是很低调的,缩着翅膀垂着头,直到进了新窝才“膨胀”起来。
狗窝经观昏晓简单改造过,从半封闭状改成了开放式鸟窝,木板错落搭成了螺旋向上的阶梯,左侧有宽板垫的缓坡,右侧则是疏落有致的细杆、长板和一只20厘米高的圆筒,整体看上去就像一座树屋,枝蔓横斜、天然可亲,设计感十足又毫无匠气。
观昏晓折了枝茉莉放进圆筒,绿叶白花自成树荫,犹如画龙点睛的神来一笔,麻雀们在其中振翅梳毛,闲庭信步,动静相宜,将这只鸟窝衬托得宛如艺术品。
“大功告成!”
他拍掉掌心的木屑,长出一口气,向天窍摊开手。
小花痴猫弯起“色/眯眯”的圆眼,心领神会地张大爪爪,与他击了个掌。
第7章 卡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正值周六,观昏晓吃完饭食也不消,扑到被阳光晒得松软温暖的被褥上趴下,决定好好睡个午觉。
天窍照旧黏着他,见他没个躺相,索性跳到他的背上躺倒,贴着他的腰窝打了两个滚,用蓬松微扎的毛毛反向刺挠他。
他怕痒,瞬间弹射坐起,天窍的反应比他更快一步,率先跳开并甩着尾巴走到了他跟前。
“故意的?嗯?”观昏晓压着枕头侧躺下来,伸手勾它尾巴,半眯的双眼在阳光下呈现出琉璃般的质地,剔透澄澈,“我没刺挠你,你倒先挠起我的痒痒肉来了。等着,冬天我一定穿上最招静电的毛衣,看你怎么赖着我!”
天窍无辜地鼓了鼓嘴,凑上去抵着他的额头鼻子一顿蹭,同时喵喵叫着好像在反驳他的话,灵巧的尾巴缠住他手腕,只留个尖尖让他抓。
观昏晓被它蹭得一脸毛,笑着避开。
“诶诶……好了,别蹭……你看你这毛掉的……蒲公英先生,再蹭我要生气了,今晚你就去和你的麻雀小弟们睡一窝!”
天窍完全不搭理他色厉内荏的威胁,趁他翻身成正躺的空隙跳到他胸前,垂头亲吻他挺翘的鼻尖。
猫猫垂头看他,眼里笑意未褪,两只前爪微微张开摁在他脖颈处,随着他的颈动脉一震一震。
观昏晓好笑,揉了揉它后颈:“越看你越不像猫……算了,不管是什么,只要别是我上辈子的冤家投胎来的就行。”
谁跟你是冤家。
天窍趴下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优雅的白眼,然后摊成一张猫毯,任由他揉着自己的脑袋从头撸到尾。
观昏晓在胸口暖融融的触感里闭上眼睛,温沉的音调多了些困倦的沙哑:“我先睡会儿,醒了再陪你玩。”
“miu~wu~”天窍应得抑扬顿挫。
一人一猫相拥而眠。
窗外日头正好,不热不燥。
窗下,黑狸花与大胖橘面面相觑,默默揣起爪子,以免脚趾抠地原地盖起一座江南园林。
小三花虽然也惊讶,却比它们淡定些,毕竟是靠颜值吃饭的大美猫,什么大世面没见过,虽说自家老大跟两脚兽撒娇打闹的场景是很震撼,但还不至于让它失态。
“老大正在休息,我们不好打扰,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吧。”三花轻声道,又冲两位同僚使了个眼色。
黑狸花了然点头:“嗯,大门没关,我们现在就去。记住,动作要快,更要轻。”
万一不小心吵醒老大,被它发现它们看见了它的“糗样”……那它们就可以路灯湖底二选一了。
三只猫蹑手蹑脚跳进客厅,分三次运送完三批“货物”,再轻手轻脚地离开。
一出院子,它们顿时像被狗撵似的撒丫子狂奔,一口气跑出两条街,再也看不见观昏晓家的屋顶,才慢慢停下脚步,心有余悸。
“下回……”大橘气喘吁吁,“要不还是让小弟去送吧。”
黑狸花和三花毫不犹豫地点头,瘫软在草丛里。
几个高中女生经过,指着它们笑。
“好可爱!我想过去摸摸!”
“你带吃的了吗?”
“啊……没有。”
“没有你摸什么摸?别打扰人家晒太阳了,走吧。”
“哦……”
小三花无奈一笑。
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观昏晓一边伸懒腰一边坐起身,含糊地喊了声“天窍”,回应的喵叫却在门外,清亮中带着一丝迟疑。
“怎么了?”
观昏晓下床,奇怪地走过去开门。门一开,他就被撞……不,砸进眼底的东西吓了一跳,那种猝不及防之下被当头棒喝的顿悟感,堪比猴哥脑袋上挨的菩提祖师那三记戒尺,随之而来的无语和习惯更是比猴哥三打白骨精后被唐师傅赶走的苦涩心情。
这一瞬间,他心中缓缓冒出三个大字:又来了。
观昏晓盘腿坐下,与蹲坐在三步外的天窍面对面,挡在他们中间的是一堆……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杂物,分别是——银行卡、信用卡、校园卡、饭卡、酒店房卡、印着小广告的各种卡,以及一堆陈旧生锈的老硬币、光可鉴人的游戏币、浮雕艺术感十足的纪念币。
环卫工人们把祁县各个犄角旮旯都起底一遍,差不多也有这样的收获。
观昏晓微笑:“你给我找的?”
天窍歪头,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
观昏晓起手就是一个轻飘飘的脑瓜崩:“你再给我装。说吧,你召集了多少小弟找了多久才掏出这么些东西?我们祁县的土地爷工作也不容易,你们搜刮祂老人家的私房钱做什么呢?”
天窍被他一敲,顺势躺下了,耍赖似的压着他手臂滚来滚去,试图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撇清。
观昏晓很吃它……不是,很不吃它这套,却也没有抽回手,只摆出铁面无私包青天的严肃脸审它:“是不是你找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