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呜!”天窍同样严肃脸,理直气壮地超大声否认。
确实不是它亲自找的,这没毛病。
“你啊。”观昏晓用指尖戳它脑门,像敲电子木鱼一般,“不是和你说了我不缺钱吗?宝贝儿,我能养活自己,你说你这么大点的猫,怎么这么爱操心?”
那又不冲突,我就是想养你啊!
这样想着,天窍翻坐起身,一个飞扑越过地上那堆杂物,巴在观昏晓脸上,撞得他身体后仰,倒在地毯上。
观昏晓抬手拢住它毛茸茸的身子,拎着后颈皮提在眼前轻晃,终究没抗住它那双圆滚滚的猫儿眼的眼神洗礼,叹了口气。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不过亲爱的,下次开门,我希望不要再看到这种甜蜜的小惊吓,你能答应我吗?”
“……唔。”
片刻后,观昏晓将地上的杂物分门别类地放好。
小广告撇一边,银行卡、校园卡、饭卡和酒店房卡放一堆,硬币与游戏币分开,纪念币单独放。
银行卡那堆新旧不一,新的那些他打算拿到派出所放失物招领处,有些有使用期限的已经过期了,则是跟小广告一起扔掉。
硬币倒是能用,但用着不方便,观昏晓也不缺这仨瓜俩枣,决定先拿它们和游戏币一块儿当鹅卵石使,扔缸里让鱼养它们。
至于剩下的几枚纪念币……
观昏晓斜睨窝在旁边的天窍一眼,它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耳朵蔫蔫地耷拉着,仿佛没睡醒,细看才能看出一点点不高兴的痕迹。
他无声地笑了笑,把天窍拉过来一点。
“生气了?觉得我辜负了你的心意?”
天窍枕着爪子转头看他,眼中没有气恼,而是困惑居多。
它只是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按照观昏晓的需要对他好,也考虑了他的想法,为什么他还是拒绝让自己养?
麻雀收下了不吃,水果收下了要还,这么多卡一张不取,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天窍虽然是已经化形的妖,但它长久生活的那个时代早已远去,随着千百年的漫长沉睡,对于过往经历的种种,它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重归人世后,它为自己的自由奔忙了多年,沿途风景寥寥,唯有观昏晓曾让它略停脚步,之后又陷在与同类的抗争杀戮中,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看过这个全新的、陌生的世界。
对,它不了解这个世界,就像它不了解观昏晓的想法。
记忆里,那个给它烤麻雀的孩童,骑着自行车飞驰过林荫的少年,以及雨中撑伞走过的身影,都只是短促的重逢片段,是浮光掠影。
它好像真的不知道观昏晓在想什么,甚至不清楚他这些年独自走来都经历过什么,为何会养成现在这副性子。
天窍瞪大眼,终于发现这个极其严重的疏漏。
它不由得伸爪按住观昏晓的手腕,爪尖弹出肉垫扣进他的皮肉,激动之余,却还本能地收了力度,没有弄伤他。
在天窍莫名彷徨不安时,一只手落在头顶,轻轻抚过它的后脑和背部,温软的力道带着安抚意味。
“谢谢,你给我的东西都很好,只是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
不知道为何,观昏晓突然想把面前这只小不点当成人来对待,没有敷衍地哄它,而是认真解释。
“我不缺吃穿,也不缺你和你的麻雀小弟们一口饭。你要是愿意,把你的猫猫大军带过来让我喂也行。”
“我不缺钱,虽然存款不多,但需要花钱的地方更少,一年存一万,离我退休还有三十多年,到时候我就有四五十万的存款,可以快快乐乐活到死。”
“倘若那时你还在,我们两个垂垂老矣的老家伙还能一起散步,一起旅游,一起逛公园。走累了,我就坐在台阶上,你趴在我的腿上,我们一起晒太阳,晒月亮,看老头老太太们跳广场舞。”
“我的人生规划一直很清晰,现在多了个你,也只是往速写画旁边添一道身影。或许有很多波澜曲折在前方等着我,但它们里面一定不包含吃不起饭、没钱去乞讨、晚年睡大街这些。”
“你要是真想送我什么东西,每天早晨起来给我摘朵花不比这些乱码七糟的强?我自家就种着茉莉和睡莲,外头还有两排紫穗槐,附近那小公园里四季时令花多不胜数,都不用你费心去找。”
“所以……”观昏晓拈起一枚纪念币用拇指顶着往上一弹,再伸手接住,“明天可以给我折两枝茉莉吗?”
天窍怔怔地仰头望他,他那因为过分英俊而总带着几分邪气的眉眼舒展开来,一如他把自己放进未来时那样,漫不经心,又温柔认真。
它忍不住点了点头。
观昏晓眉尾微挑,很快又放下去,看着它笑了一下。
“纪念币我就收下了,至于这些卡片,有些该扔,有些要送到派出所去,找不找得到失主无所谓,反正不能让它们落进别有用心的人手里。”
说着,他拍拍裤腿,把天窍提溜到肩上。
“回来路上顺便去市场买菜。对了,你想吃什么?”
“喵喵喵!”
第8章 猫猫立大功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三点半之后的事,观昏晓擦掉掌沿蹭上的水性笔墨水,回想了一下自己登记时填写的内容,再次确认没问题,才继续迈开脚步。
周日的下午,街上有些空荡,小县城里私家车也不多,人一少就显得格外安静。
派出所外的道路宽阔笔直,路边种着两排高大的梧桐,干挺枝阔,地上落着薄薄一层树叶,有环卫工人正在清扫。
阳光穿过稀疏的枝叶洒落在地,观昏晓走在错落的光影间,天窍贴着他右腿小跑跟随,尾巴在他脚踝上缠一圈,亲昵又带着隐隐的禁锢意味,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很享受与他漫步街道的时光。
转过路口,一人一猫迎面看到两间并排的银行,左边这间大门上贴着存钱送礼品的活动海报,右边这间门口站了好几人,工作人员正拿着宣传单给客户介绍今年新出的纪念币套装。
“……纪念册里的纸币都是真钱,而且是连号的,非常有收藏价值。纪念币就更不用说了,我们之前卖出的那几套现在炒到了很高的价格,新出的这套以后也不会复刻,都是绝版的,买到就是赚到,过了今天我们就停售了……”
工作人员的声音远远传来,传进观昏晓耳朵里,忽然让他心中一动。
在街边长椅上坐下,他拿出那几枚纪念币仔细瞧了瞧。
这些纪念币不知道是哪一年被遗落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沾满了泥土污渍,观昏晓之前用湿巾擦了两遍才勉强露出原本的花纹,好在没有缺角损坏,也没被腐蚀。
但他不玩这个,对纪念币的认知也只停留在小时候见过的印着两个特别行政区的一毛、五毛硬币上,自然看不出个名堂。
所幸手机上有个应用叫浏览器,这个应有还有个功能——拍照识物。
观昏晓兴冲冲地拍下纪念币照片,挨个搜索。
前几枚倒没什么稀奇的,都是景区特供版,有点收藏价值但不多,市价基本在两三位数以内。
观昏晓并不介意,美滋滋地搓了把猫猫头:“叫你招财猫还真给我招上财了,这几枚纪念币起码值两天饭钱,我一会儿就挂到二手平台上。”
说着,他顺手拍下最后一枚纪念币的照片,点击搜索。
天窍巴在他腿上,懒懒地仰着脑袋让他摸。
钱多钱少它没什么概念,观昏晓高兴就好。
它正想着,下一秒就听见观昏晓来了句字正腔圆的“卧槽”。
天窍竖起耳朵,抬头看向观昏晓,就见他瞪大双眼,满脸惊愕,活像在恐龙博物馆里看见霸王龙化石原地复活,攥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
他宛如一位刚过完九十大寿的行将朽木的老人家,颤巍巍地将最后那枚纪念币捧到眼前,照着搜索结果中的图片一根花纹一根花纹地对。
天窍不明所以,支起身把两只前爪搭在他小臂上,伸长了脖子往屏幕上看。
只见搜索页第一条的词条下排出三张照片,第一张是纪念币正面图样,一枝梅花浮雕。第二张是背面,一圈少数民族文字围着一个繁复的徽记。第三张是某二手平台的截图——已自费更改搜索词条,高价求购该枚纪念币,底价十万,开价随意,上不封顶。
天窍瞬间瞪圆了眼睛,把眼尾两条飞挑的眼线都扽直了。
它好歹在人间呆了这些年,虽然几乎不入世,对钱没有概念,但十万这个数字即使套到它熟悉的计费单位上也依旧惊人。
这样一枚金属圆片居然价值十万?!
猫猫战术后仰:人类心,海底针.jpg
天窍诧异,观昏晓比它更诧异,狠狠掐自己大腿一把确定不是在做梦后,疼得直嘬牙花。
他小心翼翼地将纪念币收进口袋,然后捧起天窍用力亲了一口:“小财神猫,我错了,你带给我的不是甜蜜的惊吓,而是从天而降的金饼!”
这可是一枚底价十万的纪念币!他全部身家加起来都没有十万,天窍居然随随便便铲个土就给他铲出来了!?
有些事情确实是选择比努力重要,不信不行啊。
观昏晓这边为了十万块感慨万千,天窍则是被他亲懵了,黑亮的毛发下隐隐透出些红色,反折到脑后的耳廓内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眼神却是不躲不闪地盯着他,搭在他锁骨处的爪子蠢蠢欲动。
他亲了我……他是不是心里有我?
天窍浑身发烫,脑袋晕晕乎乎的,思绪不知怎么拐到了普信的南墙上,差点一头把墙撞裂。
好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来得快去得更快,观昏晓的视线一挪开,天窍就如梦初醒似的回神,抖抖胡须,默默把脸埋进他的胸肌蹭了蹭。
在自己变回人身之前,与观昏晓的所有亲昵接触都不做数,一切感情升温之类的感觉都是错觉,假的,它还是贴贴真实的胸肌清醒一下,静候时机吧。
对于它的想法,观昏晓一无所知,大爷似的往椅背上一靠,哼着小曲儿摸到截图里显示的二手平台,一搜纪念币,这位财大气粗的老哥的求购页面就跳了出来。
标题也很醒目——重金求子!你问什么子?当然是千禧年央行发行的时代系列纪念币“古貌今姿”!
这哥们一看就是学新闻学的。
观昏晓点进页面,100万浏览量、58万收藏和12万评论扑面而来,险些闪瞎他的眼睛。
页面的发布人有钱有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截图上的10万底价提到了15万,而且几乎每条评论都回复,页面详情最底下还有一句PS:今天是我求购纪念币失败的301天。
毅力感人,财力惊人。
观昏晓突然感觉兜里的纪念币变得沉甸甸的,为了避免出现给人家希望又让他失望的情况,观昏晓重新切回搜索页,照着词条里的纪念币正反图片和防伪标识反复核对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才联系发布人。
观黑白:你好,出物。
死人微活:你有我主页要的纪念币?!那可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古董,你确定有?!不是拿假货涮我玩?!
看着那六个仿佛要扎穿屏幕砸自己脸上的标点符号,观昏晓不禁有些同情这位土豪收藏家。
他以前估计没少被高仿假货糊脸,字里行间满满都是心有余悸的味道。
观黑白:东西在我这里,有点旧,我拍给你看。
死人微活:好好好!旧点没事,破损也没关系,这些都能靠钱解决,保真就行!
看到对面的回复,观昏晓索性录了段视频发过去,不加滤镜,全方位展示纪念币的状态。
隔了几十秒,那边再度回复:状态是差了点,你捡到的吧?
观黑白:我家猫带回来的。保真吗?
死人微活:我收纪念币的能卖你生瓜……
死人微活撤回一条消息。
死人微活:打错字了打错字了。
死人微活:是真货,作为防伪标识的梅花瓣里的露珠还在,那是特殊工艺,伪造起来很麻烦。
观黑白:行。我这做的算无本买卖,价格就按原本的来吧,10万,你看怎么样?
死人微活:???
死人微活:兄弟敞亮!
观黑白:那我开个出物页面,你先付你5万块定金,剩下的5万收到货再给。
观黑白:记得填真实地址,我明天寄给你。
死人微活:这样太麻烦了,也不安全,我们面交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约个时间地点,我都可以。
天窍伸个脑袋看观昏晓和买家聊天,看到这里,眉头的位置向上挑了挑——山匪口吻。
观昏晓挠挠它头顶细软的绒毛,快速打字:我在南水城祁县,这周末来不及了,下周六中午十一点,我们在悬瀑街的咖啡厅交货可以吗?
土豪哥一口答应。
观昏晓开了定金页,几分钟后,对方迅速完成拍下付款收货评价一条龙服务,还发了张金毛微笑表情包。
观昏晓笑了笑,关掉手机,仰头懒洋洋地晒太阳,拖长了尾音感慨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再来几笔这样的天降横财,我就可以原地退休,躺平养老了……”
天窍听见这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见他猛地坐直身,一把将自己捞到腿上肚皮朝天地摊平,捏着它两只前爪一本正经道:“我刚刚说着玩的,你可别再带着小弟们去薅土地公祂老人家的私房钱,听到没有?”
说着,他点点天窍的鼻子,天窍习惯性伸出舌头舔鼻尖,舌尖卷过他指腹的瞬间僵了一下。
“喵、喵呜——”天窍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结结巴巴又认真地应下。
“乖。”观昏晓满意一笑,“走了,我们去买菜。”
天窍跟在他脚边,昂首挺胸地迈开四方步,每一步都走出了王霸之气——假如没有顺拐的话。
不远处,一名年轻帅气,气质清爽的大学生举起手机,连按三下快门,拍下观昏晓与天窍的侧影。
他勾起嘴角,将照片转发给猫在另一侧守株待兔的同事,嘴里哼着观昏晓同款老年人小调,发过去两句话:
林摹丑:请看凶残大妖与他的小白脸炸街图。
林摹丑:大妖还顺拐了。
隔壁街,男人接过小吃摊主递来的臭豆腐,道了声谢,转身走出树荫。
他叉起一块臭豆腐送入口中,优雅得仿佛用刀叉在吃七分熟的高档牛排。日光穿过细碎的刘海,照进他文雅秀气的眉眼,黑白分明的眼眸犹如静水深泉,古井无波。
直到他看见那两条消息。
“咳、咳咳……”
听到不远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小吃摊主边摊面饼边抬头望去,见那位还没走远的客人咳得脸颊通红的样子,无奈摇头。
“你看,我就说不该点变态辣。”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更新时间调整到早上九点[菜狗]
第9章 日常
是夜,天窍没有出门,也没有召集猫猫队干大活,而是蹲在枕边静静凝视观昏晓的背影,思索着近日发生的事。
主要是思考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达成“养好心爱的两脚兽”这一宏愿。
它心里略略有几分惆怅——你到底想要什么,而我又能给你什么呢?
不在观昏晓的注视下,天窍恢复本性。眼尾的灰白色绒毛与半闭的眼皮形成夹角,衬着它淡漠的神色,犹如剑鞘中泻出的一线寒光,泛滥起见血封喉的凛冽。
不再装乖卖萌,不对任何人言听计从的它褪去刻意伪饰的狡黠灵巧,流露出冷硬的底色。
蓦的,熟睡中的观昏晓突然翻了个身,半埋在被子里的脸脸正对着它的方向,眼睫微抖,好像随时可能掀开。
天窍一愣,忙不迭地调整表情,可当它换回平日的温和神态时,观昏晓却并没有睁眼,只是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天窍,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又要出去挖土吗……”
“……”
天窍弯了弯嘴角,这个笑容是真心的。
算了,难题留到明天再思考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陪他睡个好觉。
这样想着,天窍矮身钻到观昏晓的臂弯间,挤进他与被子之间的空隙,探个脑袋抖抖毛,下巴垫在他的手上。
“晚安。”
次日一早,观昏晓比平时早醒了半个小时,迷迷糊糊间感觉胸口发烫,随手拍了两下,拍出两声带着颤音的猫叫。
天窍钻出被窝,用嘴唇碰了碰他高挺的鼻梁,胡须柔柔扫过他的鬓角,蹭出些微痒意。
观昏晓还没睁眼,心情就莫名雀跃,隐约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他跟扒在自己脸上的猫道了声早,并未像平常那样赖床,而是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手指没进乱糟糟的头发耙几下,随意地拉开房门——
门口地板上放着一枝茉莉,翠叶雪花,犹沾晨露,在秋日微凉的空气里安静散发着清冽微涩的浓香。
观昏晓扬起好看的薄唇,弯腰拾起花枝走出客厅,拿出鸟窝里立着的凋谢了大半的紫穗槐,将茉莉插/进去。
天光乍泄,麻雀们在原木色的阶梯间跳跃玩耍,梳毛磨喙,闻见茉莉花的香味好奇地凑过去,正要啄一口花,就被跟出来的天窍一记眼刀逼退,昂首挺胸地装松弛。
观昏晓伸了个懒腰,一回头刚好瞧见这幕,懒散地笑道:“别吓唬它们,我给你找个对手。你去水缸里帮我摘朵睡莲吧,那条霸王鱼霸占我的睡莲很久了,谁碰甩谁一身水,猫和鱼是天敌,让我看看你能不能压得过它。”
缸中那尾锦鲤是某个损友前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此鱼性格凶悍,霸道自我,绝不与其他鱼同养,来一条斗死一条,上辈子应该是一枚没能等到被渔民捞上岸的鱼雷。
它做鱼,主打一个随心所欲。住在水缸里,说明水缸是它的,除了换水谁也不让碰。睡莲长在它的水缸内,同理可得睡莲也是它的,看可以,摸不行,摘更不行,谁来泼谁。
观昏晓经常认为自己活得还没它坦荡自在,每每被工作上的烦恼惹急眼了,就开始许愿下辈子也要当它那样的鱼,守一片水塘种几朵荷花,再来个像他自己这样大方又宽容的饲养者,任劳任怨,任打任骂,简直快乐齐天。
想到这儿,观昏晓有天大的气也顺了。
“喵呜!”看我的!
天窍不知道这些,却被观昏晓的话激起了斗志,几百岁的大妖冲冠一怒为蓝颜,对手是一条蠢锦鲤,这要是传出去,以后同僚聚餐它只能和狗坐一桌。
但猫大侠显然不在意这些,它跳上水缸的边缘,四爪牢牢立在狭窄的缸沿上,尾巴低低垂下,只勾起一截尾尖轻轻摇摆。
缸里荷叶圆圆,浸水后色泽深绿,将缸壁与水也映成相近的颜色。
躯干雪白,头与尾巴均匀分布着红色斑痕的锦鲤在荷叶下悠游自得,时不时探出水面看一眼,再沉进去,绕着睡莲的枝茎慢慢打转。
它不怕天窍,甚至没拿正眼看它,仿佛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气定神闲且蔑视一切。
观昏晓种的睡莲一般在早晨六到八点开花,此时接近八点,花开正盛,天窍试探性伸出爪子触碰其中一朵,但还没碰到花瓣,锦鲤就像闪电似的从水下冲出,尾巴扬起水花的同时一口咬向天窍的前爪。
天窍猛然缩手,踏着水缸边沿快速跑出半圈,让它咬了个空,也泼了个空,只能不甘地落回水中。
鱼师傅的传统手艺遗憾失灵,还没来得及使出planB,就被猫大爷抓住时机,抢先出手,一爪子拍在它头顶,用巧劲儿将它抽得跟陀螺似的滚了几圈,在水面上翻起肚皮,鱼鳞也被刮下来几片。
天窍甩甩爪子,漫不经心地舔舐爪垫间弹出的爪尖,如同刺客杀完人坐在满月下的屋顶上擦刀。
锦鲤被打傻了,愣愣看着它舔完爪子,当着自己的面摘下一朵睡莲,叼在口中,再大摇大摆地离去。
鱼师傅:???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身强体壮的小年轻居然来偷袭我这个八十岁的老前辈!还抢我的花!
这世上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吗?!
锦鲤气得追着尾巴转了好几圈,疯狂撩水拍叶,无能狂怒。
全程围观的观昏晓乐得见牙不见眼,展开手臂抱住扑上来的天窍,接过睡莲夸它真棒,再冲锦鲤嘚瑟地挑挑眉,咧出一口白牙。
“该!现在知道你那三脚……咳,三脚鱼功夫不上台面了吧?这就叫恶鱼自有恶猫磨,下回你再撩水泼我,我就让天窍帮你美甲——你问什么甲?嗯哼,鳞甲也是甲。”
恶猫天窍转了转耳朵,在锦鲤跳出水面朝观昏晓吐水时眼睛一眯,缓缓捏紧了火/药包那么大的拳头。
“……”
锦鲤沉默地落回水里,发出“扑通”一声。
一周时间眨眼过去,周五晚上,观昏晓刚洗完澡出来就听见手机响了,捞过来一看,是土豪哥提醒他别忘了明天交货的消息。
他回了个“OK”,坐在床边擦头发。擦着擦着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四下查看一番后明白过来,哦,少了一只黏人的猫。
吃过晚饭后天窍就不见猫影,现在都两个小时了,猫呢?
观昏晓虽然不认为天窍会遇到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身找出门去。
“天窍……天窍?”
彼时,天窍蹲坐在院门外,与手底下三大护法金刚商讨夜晚捕猎的事。它一直记着观昏晓不喜欢自己半夜出门,就先否了黑狸花后半夜逮老鼠的提议。
“抓老鼠可以,换个时间。”它下颌微抬,神色庄严如莲花台上的佛像,“十二点后我必须留在家里,我不在,我家两脚兽睡不安稳。”
话音刚落,它就听见观昏晓喊它名字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看,才一会儿见不到我他就着急了。”
说着,它抬爪将门推开一条缝,冲观昏晓软软喵了两声。
观昏晓看见门外伸进来的圆圆猫头,松了口气,边走边说:“原来你在……嗯?陛下这是在跟臣子奏对呢?”
门口三只探头探脑的田园猫让他停下了脚步,迎着三双满是好奇的大眼睛,再看一脸宠溺的天窍,他突然有种自己是在天子议事期间闯入搅扰的妖妃的既视感,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妖妃”弯腰戳了下猫陛下的脑门,睡衣松垮的领口微垂,露出一截精巧的锁骨,晚风隐隐吹来他身上竹松沐浴露的清香。
“别在门口,让它们进来吧。不用管我,聊你们的。”
“喵呜呜——”
天窍目送观昏晓走回房间,转身的刹那敛起笑意,矜傲地点点下巴,率先迈向茉莉花荫底趴下。
护法金刚们瞬间回归内阁重臣的定位,互相对视一眼,轻手慢脚地跟了上去。
“除了老鼠,南边的公园里有不少新来的鸟群,捕猎时间的早晚无所谓,重要的是我们能不能抓些别的猎物换换口味?”大胖橘继续之前的话题,矜持地抹了抹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