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是蔺言,绷紧的肌肉又放松了下去,男人偏过头问:“长官,您怎么来这么早?”
蔺言另一只手支着下颚,眉眼舒展,唇角的弧度轻轻上扬,“今天监狱长回来,你不知道吗?”
克里斯曼当然知道,他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说:“回来呗,他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蔺言不置可否。
举起手里的鸟笼,他哂笑了下问:“你看看这个,监狱长带回来放生的异兽,他说这是喰骨兽,像吗?”
他甚至不是问是吗,而是问像吗,已经足以说明蔺言的判断了。
克里斯曼扫了眼,眼神讥诮,“尹玉成卖给他的?”
“不知道,”蔺言耸肩:“反正被坑了是肯定的。”
克里斯曼手臂一勾,将鸟笼扔到一边,里面的异兽敢怒不敢言,畏畏缩缩的盘成一团。
“别管它了,长官,我今天要去海边捕鱼,你要不要去看?”克里斯曼一说,蔺言才想起来今天又到了劳动的日子。
他苦恼的抿唇,“我去不了。”
克里斯曼有些不悦,但他压了下去,铁灰色的瞳微眯,“为什么?闵盛不让?”
“不是,是封荆。”
“封荆不让?”克里斯曼张了张嘴,“他还能管到你?”
蔺言都被他逗笑了,“不是,我一会儿要去小黑屋看封荆,没空去海边。”
克里斯曼收敛了表情,他的五官冷峻,不说话时眉宇间萦绕着一股近乎阴鸷的冷意。
但他不会对着蔺言发脾气。
几秒后,克里斯曼缓了神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眸子斜斜的看着蔺言的脸,“长官,我们才是朋友。”
“我知道,克里,”蔺言安抚的拍了拍克里斯曼的手背,“下次我会负责监督捕鱼,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吗?”
资本家都知道,这是画大饼的常用语句,克里斯曼对无数人用过,现在也被人用到他身上了。
像是怕他不高兴,蔺言双手托腮,十指张开做开花状:“好不好嘛。”
克里斯曼十分受用。
但他还是不忘提醒蔺言:“封荆不是个好东西,你小心点,给他往死里注射肌肉松弛剂,不用担心剂量,死不了的。”
封荆站在蔺言身后,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
等他处理完尹玉成,就让克里斯曼尝尝苦头。
蔺言抬起一只手,掌心按在克里斯曼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在背后说同事的小话。”
克里斯曼和封荆同时陷入了迷惑。
谁是谁的同事?
【夏娃:你在点我吗?】
【蔺言:别太敏感了,夏娃。】
【夏娃:那我继续去和其他人工智能说你小话。】
【蔺言:?!】
【蔺言:怎么这样。】
【夏娃:放心,我会一视同仁的说所有人的小话。】
完全放心不了。
蔺言搓了搓脸颊,将鸟笼先放在克里斯曼这里,“我先走啦,你记得照顾好它,千万别让它死了。”
“等、”克里斯曼没来得及叫住他,少年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克里斯曼捧着鸟笼,手足无措的举起又放下。
他以往的宠物都是烈性异兽,各个体壮膘肥,从来没养过这种小型异兽,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能捏死。
“叽。”
异兽小声的叫了下,怯生生的躲到了距离克里斯曼最远的角落。
克里斯曼和异兽四目相对,双方都感到了莫名的紧张。
小黑屋外
天空被雨水吞噬,密云蒙住了日光,封荆看着半个身子都被淋湿的蔺言,缓缓举起左手。
对准少年的后背,封荆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食指一勾,嘴里发出一声“砰”。
没有血花飞溅,也没有尖叫喘息。
在他的梦里,他连一把枪都变不出来。
封荆嘲讽的勾唇,如果他真的有一把枪,如果那天晚上蔺言真的死在了门口,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封荆会死。
没有蔺言及时赶来给他放毒和包扎,封荆会变成一具尸体。
放下手,男人无声的牵起唇,没关系,反正梦里谁也死不了,再等等,等他醒过来,有的是机会杀了蔺言。
你把我当做猎物。
我也一样。
就在封荆等着蔺言开门时,背对着他的少年突然扭过头,蓝眸警惕的扫了过来,失去笑容的面孔透出一股疏离感。
封荆心下一惊,蔺言看见他了?
不可能,这是梦,蔺言不可能看见他。
那就是他身后有东西了?
封荆扭过头,在他的背后是一片浓重的雾气,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建筑,这雾和他先前梦到的一样。
封荆环视一周,发现除了他在的场景,其他地方都被雾填满了,这大概也是梦境的自我保护机制。
少年沉吟了一会儿,扭回了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轻声嘟囔着:“好冷,狱警制服怎么没有冬装啊。”
“滴”的一声,门开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蔺言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房间里很暗,只能依靠门口-射-进来的光视物。
蔺言急忙打开台灯,对准床上照去,只见封荆脸色惨白的躺到床上,颈侧有两个血洞,血已经凝固了,结成一层血疤,衣服和床单红了一片,地上还有一条赤尾蜥的尾巴。
“封荆?”
蔺言唤了他一声,床上的男人胸膛微不可查的起伏着,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站在门口的封荆也在看自己,原来他那个时候那么狼狈吗?这幅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怪不得蔺言一点都不怕他。
封荆忍不住回忆自己被杰森和闵盛一人一棍打晕过去时的场景,他那时是什么模样,看到那一幕的蔺言又是什么表情?
那天他带了眼罩,错过了太多。
他在蔺言面前总是一次次丢脸,无论是被敲晕,被注射肌肉松弛剂,被赤尾蜥袭击,还是被严安枪击,每一次,每一次,封荆永远在受伤,永远处于下风。
见过他最无害的一面,谁还会觉得他能咬死人呢?
闭上眼,封荆靠在门上,听着蔺言在房间里走动,纱布“次啦啦”撕裂,少年不断的呼喊着他的名字,语气中有担忧,也有焦心。
磅礴的雨声都被盖了过去。
在他自己都抛弃了自己的时候,蔺言比他还着急。
封荆听着,鼻尖的血腥味远去,声音也消失了,这片空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又或者,另一种可能。
他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封荆的唇角弯起讥诮的弧度,失血过多而死,死在蔺言面前,很符合他之前的狼狈形象不是吗?
虽然这么想,但封荆的手却扣紧了,他从不甘心屈于人下,更何况,尹玉成和克里斯曼还没死,他怎么能死?
他不会死。
睁眼吧。
封荆告诉自己,他该睁眼了。
睁开眼,入目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他的身体又一次失去了掌控,手脚无法动弹,语言能力被剥夺,像个提线木偶。
封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又回到小黑屋了。
零零碎碎的回忆在眼前闪过,先是蔺言将他从海边扶回来,再是突然出现的狱警们,毫无疑问,是他们将他抬到这里的。
五感慢慢回归,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封荆扭过头,他依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知道,那里有个人。
他疯了吗?
封荆咽了口唾沫,喉咙又干又痛,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撇去从指尖一直向上蔓延的麻木感, 有一件事值得高兴。
他能说话了。
漆黑的房间里, 蔺言全身心的放松了下来, 脑袋搁在封荆的枕头边, 双臂交叠搭在床沿上, 陪伴封荆的这些天,蔺言也很累。
再次闭上眼, 封荆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 等待药性散去, 等待重新夺回身体的掌控权, 等待狩猎的那一刻。
耳边的呼吸声又轻又缓,封荆听着听着,自己的呼吸频率也不自觉的放慢了, 直到和蔺言同频。
先解冻的是手, 紧接着是脖颈,上半身恢复知觉的同时,伤口处也传来了密密麻麻的痛楚,让他感到一阵难以呼吸, 有什么东西在无声的溃烂。
用力咬住下唇, 封荆额头青筋直跳,嘴里尝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剧烈的喘了几口气, 封荆五指扣紧,出神的盯着黑黝黝的天花板,他的身体足够耐痛, 冰冷的刺痛感渐渐随着时间淡去,封荆终于能够松开咬紧的牙关。
冷汗带走了体温,封荆扭过头,看着眼前的漆黑画面,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长官?”
平稳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变化,封荆轻手轻脚的侧过身,一只手撑着床板坐起来,透过那片黑色,他隐隐约约确定了蔺言的位置。
封荆稍稍提高了音量,再一次喊道:“长官?”
这声音似乎又太大了,封荆说完后立刻闭上嘴,静静的等待了片刻,只听蔺言的呼吸断了一瞬,很快再次响起。
这种程度的警惕心,要是那晚遇到赤尾蜥的是他,蔺言恐怕凶多吉少。
衣物摩擦声悉悉索索的响起,封荆伸出一只手,凭着直觉向前伸,指腹碰到了硬挺的布料,再向上,是一片冰冷的金属。
仅仅一碰,封荆就在脑海中补全了画面,狱警制服上零零碎碎的饰品并不难记,他轻而易举的摸到了蔺言的肩,再向上——
温热的皮肤相接,封荆手指一缩,警惕的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预想中的突然暴起反抗并没有出现,熟睡中的少年毫无所觉似的,像个会呼吸的漂亮木偶。
封荆勾唇,大胆起来。
低下头,男人的目光森冷异常,他轻声说:“长官,您会为自己的大胆而后悔。”
最后一个字成了气音,封荆的手虚虚的抚上了蔺言的颈,五指搭在他的脖子上,掌心下方,脉搏一下一下的跳动。
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温热的血在血管中汩汩流淌。
致命部位被外人触碰无疑令人心惊,睡梦中的少年从喉咙里发出了“唔”的一声,躲避似的向一侧偏头。
但这样微小的挣扎根本不可能挣脱,封荆的呼吸重了些,手指缓缓收紧。
为了防止再一次在蔺言手里吃亏,封荆特意用了右手。
脉搏的跳动变得清晰起来,哪怕封荆看不到蔺言的脸,也能透过他的身体反应去勾勒蔺言的表情。
快点醒过来吧,长官。
再不醒,你就要死在我手里了。
封荆残忍的笑起来,藏在眼睫下的双眸晦涩不清,他抓了抓发烫的脸,眼中逐渐凝聚起危险的神采。
“赫、”
微弱的窒息感惊动了蔺言,他难受的拧起眉,眼睫毛高频率的颤抖着,忽的睁开眼。
“叮!”
就在蔺言睁眼的瞬间,放在床边的终端收到了一条消息,屏幕亮起幽蓝色的光,将两人同时照了进去。
蔺言看到了封荆近在咫尺的脸,双眸蓦地睁大,封荆也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蔺言受制于他的模样。
“长官,您可算醒了。”封荆眼尾下垂,看着十分面善,一笑便瞬间变了副模样,满眼都是恶意。
蔺言眨了眨眼,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垂下眼,视线扫过封荆的手,略微有些愕然。
“你能动了?”蔺言语气惊讶,紧接着问:“伤口还好吗,没有撕裂吧?”
当他说话时,喉咙处的皮肉也被带动,蔺言每吐露一个字,封荆掌心下方也跟着轻轻的颤抖。
封荆手下更加用力,呼吸急促的扣紧了蔺言的脖子,“别问无关紧要的了,长官,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呼吸不畅,蔺言不适的抿唇,一贯的笑容也消失了。
见状,封荆笑得弧度反而更大了,“长官,怕吗?”
有过前车之鉴,封荆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狱警们监视着,比如现在,监控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呢。
一旦封荆真的对蔺言下死手,杰森能立马冲进来给他后脑勺再来一棍子。
伸出一只手,蔺言拍了拍封荆的手背劝道:“你还是先把我放开比较好。”
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完全不把封荆的威胁放在眼里一样,眸光冷冽的男人轻笑了声,手下力道不变,声音讥讽:“好?好在哪?”
“长官,我还没动手呢。”
封荆垂着眼瞧他,蔺言满脸人畜无害,终端的屏幕光倒映着他的眼瞳,里边流淌着一连串的星河。
在生死危急的关头,蔺言为什么还能露出这样平静的表情?
你真的不怕吗?
封荆咬牙,略略俯下身,腹部的伤口被牵动,一股钝痛感蔓延开来,但他依然强忍着,用左手按灭了终端。
光线消失,封荆什么都看不到了,他不再为少年的表情和态度而胡思乱想。
呼出一口气,封荆问道:“长官,如果我在今晚杀了你,会怎么样?”
黑暗中,蔺言眨了眨眼。
“会死吧?”
蔺言反手握住封荆的左手,向入睡前那样一节一节捏着他的指骨,“至今只有狱警受伤,没有狱警在桑德拉死亡的事,你要是开创了第一例,为了防止后续有犯人效仿……”
蔺言声音一顿,继续道:“老板一定会杀了你的。”
封荆耳鸣了一下,没听清老板二字,却将后面一半听得清清楚楚。
蔺言听到了一声嗤笑,脖颈处的手松了力,而被他握在手心的机械臂也大力的挣脱了出去。
一片黑暗之中,有人的呼吸靠近,一道男声贴着他的耳边说:“砰!”
蔺言愣了愣。
【蔺言:他已经病的这么重了吗?】
连空-气-枪都玩上了。
【夏娃:童心未泯吧。】
听着更怪了。
不知道蔺言已经在心里给他诊断了一番,封荆说:“长官,我要是真的有枪,你现在已经死了。”
看在封荆伤势未愈的份上,蔺言配合的点点头。
意识到封荆看不见,他补充道:“你说的有道理。”
好敷衍。
封荆不太高兴,手指一勾,从蔺言的衣领下方勾出了那条细细的项链,微凉。
“长官,这是什么?”
蔺言没说话,封荆勾着项链的手指转了转,细细的链子绕在他的指尖。
只要封荆用力,说不定能把它扯断。
少年微微抬起上半身,手指摸到了床边的小台灯,只听“咔哒”一声,房间重新亮了一起来。
淡淡的白光映照在脸上,蔺言笑眼弯弯,耳根处还有淡淡的热意,“我好困…你有什么事就不能等到白天再说吗?”
为什么这么悠闲?
眼皮跳了跳,一股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腹部的血似乎在毫无顾忌的流淌,封荆一时间无所适从。
灯光下,蔺言发现了封荆被咬破的下唇,扬起眉问:“你怎么也咬破嘴了?”
“我没…”封荆下意识想要反驳,这不能叫做伤,只是小小的破皮流血而已。
但在蔺言眼里,伤口没有大小之分。
“别说话了,”蔺言捂住他的嘴,面色担忧:“你为什么一直在受伤?”
这个问题封荆也想知道。
虽然他自己很爱违背规则,但这些天来,封荆的受伤频率已经超过了桑德拉的任何一位犯人,荣获第一。
他动了动唇,刚想说话,突然喉口涌出一股腥气,“哇”的一声,封荆侧头吐出了一口血,伤上加伤,别看封荆现在还能动,身体早就在安全线边缘徘徊了。
蔺言坐起身,从口袋里抽出帕子,轻轻的按在封荆的唇角,问道:“你还好吗?”
血很快将手帕完全洇湿,封荆一时间眼前发白,甚至分不清落在唇上的温度究竟是来自自己的血,还是蔺言的手指。
是因为他太冷了吗?
封荆有些恍惚,不然为什么这点温度能烧得他皮肉发疼。
封荆听到自己心跳的厉害,不知道是不是残留的毒素造成的副作用,脉搏里的血液冷凝后又沸腾。
“没事的,没事的…”蔺言环住封荆的背,脸压在他的肩上,拖长了音节说:“抓紧时间养伤吧,老板说要重罚你。”
蔺言被雨水浸湿的发压住了封荆皮下跳动的脉搏,让他感到微妙的窒息,拉成弦的神经在断开的边缘游移。
封荆笑了声,哪怕全身都已经发出了警报,他也不忘记嘴上讨回利息:“别听他说了什么,严安就是个胆小鬼,只会放狠话。”
他们的姿势像是抱在一起,封荆的脸同样和蔺言的耳朵靠得极近,他一说话,热气就喷在蔺言的耳根,痒痒的。
蔺言想躲开,但封荆无力的身体只能靠着他,不然就会向前倒下。
“就算这样,他总不会不罚你了吧?”蔺言轻轻拍着封荆的后背说:“如果放过你,其他犯人会更加无所顾忌。”
不能给犯人任何机会,不能让他们有任何侥幸心理。
重刑犯们的一次试探造成的后果远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哼。”
封荆嘲讽的笑了声,道:“谁不知道他欺软怕硬,不管他发不发威,有后台的犯人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克里斯曼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话说到后半句,封荆几乎没了声音,全身都在叫嚣着痛,他的身体仿佛要碎成一片片肉块了。
蔺言不置可否。
欺软怕硬没什么,反正严安也不管事,只要狱警们按规矩进行奖惩,还是能让犯人们乖乖听话的。
至于封荆这种刺头——他现在的伤势就很好的说明了问题。
蔺言都怕他哪天两眼一闭就这么死了。
“你知不知道现在犯人之间都在传什么?”蔺言轻声问。
“什么?”
“他们说我虐待你。”
蔺言有些生气的咬住唇内侧的黏膜,虎牙尖尖戳的发疼,“你说,我虐待你了吗?”
封荆不好说。
蔺言确实替他放毒,替他包扎,确保他能一次次的活下来。
但是,同样是蔺言,给予他最多的痛苦,让他尝遍了挫败感。
等了几秒,蔺言抬起头,手轻轻按住封荆的后脑勺,让他低下脸,呼吸交错,只差一点就蹭到了鼻梁。
蔺言再一次用轻而缓的嗓音问:“我虐待你了吗?”
灯光淡淡的笼罩着蔺言漂亮的眉目,细碎的水色在他的眉间蔓延,薄唇染了绯色,破开的皮还没长回来,笑起来时,那一点深红躁动又惹眼。
封荆喉口发紧,他再一次感觉到了腥气,熟悉的铁锈味在口腔中奔涌,封荆扫了眼蔺言的脸,强行将血咽了回去。
片刻后,蔺言看到封荆眨了下左眼。
少年的眼尾立刻泛起层层荧光,他笑着拥住封荆的肩,从他手里勾回自己的项链。
“我就知道!”
“你真好。”他说。
两人的心口贴在一起时,十字星吊坠也隔着衣物压在了封荆的皮肤上。
铁锈味从心口上升,融进了身体。
尹玉成和封清嘉只有一面之缘。
每一个边缘星出身的孩子都有一个名为中央星的梦,他们从小就听着旁人将中央星描述的天花乱坠、遍地黄金,边缘星缺乏的一切,在那里都是在普遍不过的东西。
尹玉成也不可避免的对中央星充满了向往和憧憬,比起环境落后、居民警惕心强的边缘星,中央星的居民才是更和他心意的客人。
有钱了就该去中央星好好享受,抱着这样的想法,尹玉成带着几个做事认真又上进的下属包了个星舰飞往中央星。
人生地不熟的尹玉成一落地就遇到了独自站在星舰站的封清嘉,对方正笑吟吟的弯下腰和小孩聊天。
只一眼,尹玉成就断定,她是他的客户群体。
年纪大又善良,翻译一下就是好骗又性子软,尹玉成立刻走了上去,攀谈了几句后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有需要可以来找我,女士,我会为您解决一切烦恼。”这么说着,青年狡黠的眯起细长的狐狸眼,俊秀的面容十分具有欺骗性。
封清嘉接过名片扫了眼,和蔼的笑了笑:“用不着,我没有那么大的麻烦。”
“那可不一定。”
尹玉成意有所指的说:“您遵礼守法,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女士,万一有一天您就用到了呢?”
这话尹玉成对无数人说过,他们无一例外选择了先收下名片,封清嘉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彼时的封荆还没有暴露本性,但与他朝夕相处的封清嘉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只不过,她依然对他抱有一丝期待。
待封清嘉走后,手下凑上来问:“老板,你都休假了还这么努力拉生意干什么?”
尹玉成翻了个白眼,“我不拉生意,你们等着喝西北风吗?”
有他以身作则,被他忽悠瘸了的手下们纷纷效仿,充分利用休假时间,甚至赚得比平常还多。
钱当然都流进了尹玉成的腰包,要不是因为规模太大性质太恶劣被执法队盯上了,尹玉成还能再逍遥几年。
他早忘了在中央星的一面之缘,直到封清嘉找上明秋阳。
明秋阳照例跑来S区汇报最近的监狱大事,尹玉成原本还想问问他异兽袭击犯人的事,刚从床上坐起来就听到明秋阳说:“来客人了。”
尹玉成像触发了关键词的机器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栏杆边,双腿一弯,坐在地上问:“什么客人?”
“上次探监的时候,有一位女士拿着你的名片找到了我,她问我,你答应过他的承诺还做不做数?”
这话听着太有歧义,尹玉成回忆了一下,狐狸眼睁开了,“我不记得我还欠过情债啊?”
他尹玉成行的斜坐的歪,除了客人的钱和腰子之外绝不肖想第三件东西,这可是原则问题!
而且,尹玉成暗自腹诽,他都入狱这么久了,真有情债也不至于现在才来找他。
明秋阳摇摇头,“那位女士已经五十多岁了。”
尹玉成又是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吓。
“我妈?不可能啊,我妈早就不在了。”成天满嘴跑火车的男人早就忘了自己当初为了推销时都说过多少听着情真意切的台词。
江舒游在旁边听不下去,敲了敲栏杆提醒道:“要不你先等这个三句话憋不出屁的酷哥说完呢?”
酷哥:“?”
尹玉成采纳了他的意见,手指朝下,示意明秋阳也坐下:“来,你仔细说说。”
明秋阳和细说这个词天生不搭。
他慢吞吞的说:“一名女士找你杀封荆,报价二十万星币。”
二十万星币,抵得上明秋阳四十年的工资了。
尹玉成想的却是,他什么时候发展过这么有钱的客户,怎么想不起来了,该死,要和大客户多走动培养一下感情啊。
万一大客户去世了没有继承人,他飘零半生,未逢明主,母若不弃,愿拜为…停,不能再想了,越想越觉得亏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