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
蔺言举起枪,轻轻的笑起来:“我的子弹又痛又快。”
几乎是一瞬间,空气中溢散出子弹穿过皮肉时翻涌的烤肉味与血腥气,克里斯曼越笑越夸张,唇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他会记住今天的痛。
直到蔺言也尝尝同等的痛楚。
蔺言放下枪,踢了踢男人的小腿,提醒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
克里斯曼抬起头,汗津津的发黏在脸侧,他咬牙切齿的说:“谨遵您的教诲。”
蔺言抿唇笑起来:“怎么不叫我长官了?”
克里斯曼又一次心口发堵。
蔺言似乎十分明白该怎么折磨他,踩在克里斯曼的底线上一下下碾磨。
“长官。”
他冷淡的补了两个音节,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每个字都咬得极重。
A区犯人向来是狱警眼中难搞的刺头,经过这一遭,蔺言则成了犯人们眼中的刺头。
闵盛也没想到蔺言居然真的会开枪,身体快过理智,他一脚跨了出去,却见克里斯曼居然没有暴起,闵盛愣了一瞬,重新站回了阴影当中。
中央星来得确实和他们这些只想讨生活的野路子不一样,桑德拉的作风是暴力压制,即使对待伤员也不手软。
面对克里斯曼这样难缠的角色,只能依靠电击脚铐。
蔺言不同,他是真的想要让犯人们学会“友善”。
没有接触过太多黑暗面的少年很少会对一个人抱有厌恶之情,早在来桑德拉之前,蔺言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们是罪大恶极的犯人,没有道德和同理心,不能对他们抱有期待。
克里斯曼无论做出多么过分的事,都不会超过蔺言的预期。
为什么?
因为他善。
当克里斯曼看到少年收起了冷脸,周身的气质重新柔和了下来,甚至蹲下身托着腮问他需不需要包扎时,克里斯曼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这家伙才是神经病吧?
想起之前自己对蔺言是“隐秘罪犯”的判断,克里斯曼只想冲进监狱长办公室给严安两个班巴掌。
便宜没好货的道理不懂吗?
抠死他算了!
掌心的血还没有干,热意和痛楚混杂在一起,克里斯曼几乎说不出话,他撇开眼,不愿和蔺言对视。
下一秒,他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代表着示弱,又立刻抬眼,试图用一贯的凶恶眼神瞪回去,蔺言却全然不受影响。
手套隔绝了温度,覆在克里斯曼的手背上,蔺言轻轻握住克里斯曼的右手:“一直蹲着不累吗?”
克里斯曼张了张嘴,甩开蔺言,双手虚虚的握着站直身体:“不用麻烦您,长官。”
他扫了地上的男人,轻蔑的勾起唇:“我可不是少了两颗牙就断了脊梁骨的废物。”
男人全身颤抖了一瞬,眼神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等蔺言离开,克里斯曼会打断他的脊梁。
【夏娃:看样子,你的善心造成了恶果。】
蔺言并不这么认为。
再一次握住克里斯曼的手,蔺言抢在男人动作前开口:“我还有十颗子弹。”
克里斯曼果然不动了,男人像个失去发条的玩偶,任由蔺言牵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问:“长官,您又要做什么?”
“带我逛逛A区吧,老大。”蔺言笑吟吟的环着男人的手臂,郊游般沿着走廊向深处走去。
克里斯曼被往前他带着,本身不情不愿,但他个子高,一步迈得有蔺言一步半,不得不走走停停等蔺言跟上。
更像发条玩偶了。
克里斯曼频频低头看向蔺言,少年的步伐十分轻快,像只初生的雏鸟般左看看右看看,双眼弯成了月牙。
闵盛时刻警惕的握着枪,见克里斯曼没有动手的迹象,无奈的摇摇头,将试图跟上的犯人们拦住。
“就在这等着。”
闵盛双手环臂,视线警告的扫过蠢蠢欲动的程北,男人对着他笑了笑,小腿不停的抖着。
他们要是一拥而上,蔺言恐怕赶不及救闵盛。
明秋阳不动声色的退到人群边缘,他不是好战分子,也不想去小黑屋和S区的家伙作伴。
正想着,牧闻也靠了过来。
“哟哟哟,这不是明哥吗?”
牧闻双手搓了搓,踩着太空步一寸寸逼近:“你的伤、”
话音一顿,牧闻一个转身下腰,痊愈的右手向前一伸,和明秋阳的下巴齐平,这才继续道:“好了吗?”
闭了闭眼,牧闻弹簧般回到站立的姿势,手指卷着脑后的小辫子,遗憾的说:“明哥还没好,我已经好了。”
“这可怎么办,现在的明哥打不过我吧?”
牧闻双手捂住脸,一边摇头一边后退,露出一双幸灾乐祸的双眸:“要不要明天约个时间,我们再切磋切磋?”
明秋阳默默的看着他表演,问出了压在心中许久的问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明秋阳的工作除了嘎腰子,也包括发展下线,牧闻就是很不错的选择。
符合老板口中的韭菜…人才标准。
走廊深处
“介绍一下吧,老大,哪个是你的床?”蔺言拍了拍叠得整整齐齐的豆腐被,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叠的比他还好。
克里斯曼皮笑肉不笑的指了指其中一张床,蔺言立刻将男人拉了过去,两人肩贴着肩,头挨着头坐在一起。
如果不是克里斯曼不断渗血的伤口,看着倒有几分温馨。
【夏娃:我不认为坐在一张床上手牵手就能叫做友善。】
【蔺言:那怎么办?】
【夏娃:友善,拆字为友情,善良,至少要做到其中一个才行。】
蔺言蓬松的金棕发全压在了克里斯曼的肩头,少年挑起一边的眉毛,笑着问:“霍华德家族的人都像你一样吗?”
克里斯曼顶了顶肩,蔺言的头在半空中悬停了一下,很快再次压了下去。
金发犯人隐蔽的反抗无果,嗤笑着问:“我是哪样?”
“傲慢、自大、自我中心……”蔺言每说一个词,克里斯曼的表情就难看一分,即使如此,他依然没有放弃那僵硬到肌肉都不协调的笑容。
诚然,蔺言说的没错。
但那又怎么样?
克里斯曼从不否认自己的性格缺陷,他甚至理直气壮的反驳:“我的家族允许我有这样的底气。”
“我是霍华德家族的次子,生来就叼着金汤勺,星长见到我都要笑脸相迎,如果没有兄长从中作梗,你连见我一面都做不到。”
男人抬起满是血污的手,大拇指轻轻压在蔺言的侧脸上,一用力,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长官,以你的身份,和霍华德根本不可能有交集。”
腥红在少年的脸上流动,蔺言眨了眨眼,瞳孔中映出克里斯曼得意的脸,霍华德透过那双蓝眸注视着自己,尖叫的心脏更加热情的撞击肋骨。
监狱是一个小型社会,狱警拥有高于犯人的权利。
但克里斯曼不是常规意义上的犯人。
霍华德,当他念出这个姓氏,蔺言还敢如此对待他吗?
男人的手再一次抬了起来,这次他的目标是蔺言的左眼,指尖尚未触及海面,被枪口抵开了。
蔺言面露困惑的问:“可是,就算你在内斗中赢了,我还是可以见到你哥啊?”
无论哪一种情况,总要有一个霍华德在蔺言上手吃枪子。
克里斯曼动作一顿,转而拧起了眉:“那怎么能一样?失败者不配代表霍华德。”
蔺言没说话。
失败者不就是克里斯曼吗?
克里斯曼也立刻反应了过来,眉头下压,阴测测的问:“长官,您在羞辱我吗?”
蔺言立刻无辜的瞪大了眼,这明明是克里斯曼自己说的,怎么能怪他?
然而,蔺言的表情给了克里斯曼更多的解读空间,他更加不悦的抿紧了唇,眼神似乎在控诉蔺言没眼光。
他道:“我比兄长出色得多。”
“但是…”你输了。
蔺言话说到一半,克里斯曼再次强调:“长官,我比兄长更优秀。”
“可是…”
“长官。”
克里斯曼深吸一口气,直到大脑中的嗡鸣消失,才道:“我不想说第三次。”
好像戳到他的痛点了。
为了克里斯曼的友善,蔺言点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对。”
这话根本不能让克里斯曼感到开心,蔺言没同的兄长接触过,仅仅是为了迎合他,连赞同都显得如此敷衍。
克里斯曼微恼的偏过脸:“长官,如果您是为了羞辱我,您已经达到目的了。”
等会儿。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
【蔺言:他怎么这样?】
说了你也要生气,不说你也要生气。
做实习生好累。
【夏娃:还有十分钟,加油。】
以克里斯曼的残酷性格,想要从中挖掘出善良基本不可能,蔺言唯一的努力方向就是友情。
人类能获得豺狼的友谊吗?
蔺言只能拿出他对付温纶的法子,熟练的用脑袋蹭了蹭克里斯曼的耳朵,少年戳了戳他的指甲:“你能把脸转回来吗?”
发丝搔过耳廓,克里斯曼的心情瞬间凝在了半空,僵硬的肌肉能够和防弹玻璃硬碰硬。
蔺言又犯病了?
桑德拉招人之前都不看一下心理问题吗?
男人犹豫了几秒,没动,身后突然覆上一股暖意,蔺言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用额头撞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有点疼,但更多的是茫然。
克里斯曼发现自己根本摸不透蔺言的行事风格,枪击之后是割裂般的善意,善意中又藏着玻璃碎片,扎穿了舌根还要说谢谢。
你究竟是什么人?
克里斯曼回过头,声音中暗藏着警惕:“长官,您想做什么,直说就好,不要再戏弄我了。”
蔺言眨巴眨巴眼睛,双手依然搭在克里斯曼的肩上,从喉咙里发出长长的“嗯”声。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吧!
蔺言将克里斯曼的脸掰了过来,手套上的血污同样印上了男人的双颊。
“和我做朋友吧。”
【夏娃:太直接了,朋友不是你这样交的!】
面对夏娃难得的情绪变化,蔺言反而笑了。
【蔺言:我还是第一次听你用这种语气说话。】
克里斯曼瞳孔骤缩,小小的黑点镶嵌在过多的眼白中显得十分怪异。
双颊的血瘢配上克里斯曼怔神的表情,说不出的滑稽。
他疯了吗?
蔺言疯了吗?
克里斯曼确定,他们两之中一定有一个疯了。
谁会和一个刚刚对自己开过枪的人做朋友?
谁会把对方的双手都废了之后说我想和你做朋友?
这个词换成“仇人”才更合适。
看着少年真诚的双眸,克里斯曼顶了顶上颚,舌头有些发酸、甚至是发苦,荆棘缠在口腔黏膜上,刺啦的疼。
蔺言果然是个疯子吧?
一个习惯打直球的人根本不懂夏娃的绝望,蔺言认真的盯着克里斯曼,双手捧起男人的脸,期待的等待答案。
克里斯曼扯了扯唇,忍着掌心的痛楚将蔺言的手拉了下去,下一秒,那双手又重新覆了回来。
面颊被挤压,克里斯曼坚定的和蔺言做斗争,每一次,蔺言都会重新夺得掌控权。
少年垂下脸,用面颊蹭了蹭克里斯曼的手腕,话语间颇有些委屈:“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吗?”
克里斯曼根本说不出话。
蔺言的脸上还沾着他的血,笑吟吟的唇像是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颇有几分“星际杀人狂”的风范,这样的人,张嘴就是做朋友。
朋友是什么烂大街的词吗?连狱警和囚犯之间都能用上。
“长官,您应该不缺朋友吧?”克里斯曼扯起唇,“您要是想要找消遣,明秋阳和牧闻都是好选择,我不行。”
男人阴鸷的双眸直勾勾的定制蔺言,威胁道:“我向来都会背后捅朋友一刀。”
“没关系。”
蔺言依然笑着,“如果这是你的交友模式,我也可以背后捅你一刀。”
入乡随俗嘛,蔺言都懂。
克里斯曼一时语塞,眼珠子转了转,一个新的主意在脑中滑过,男人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那股抗拒已经消失了大半。
“长官,您确定,您是真心要和我交友吗?”
蔺言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克里斯曼不信。
但他相信蔺言的所作所为一定另有目的,什么事是必须先和他交友才能推进的?蔺言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仔细思考一下吧,克里斯曼。
如果蔺言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么他绝对不会在你身上白费力气。
只要知道蔺言想要什么,克里斯曼就能借此掰回一局,甚至,把他的屈辱和痛楚一点一滴的还回去。
想通了一切,男人非但不反抗,甚至眼里流露出些许笑意。
克里斯曼拨开蔺言放在他脸上的手,反手与少年紧紧相握,“长官,做我的朋友是有条件的,您能做的到吗?”
男人力道不小,蔺言被他握得手掌发麻,从来不委屈自己的他立刻挣开了克里斯曼的手。
“你太用力了!”少年谴责道。
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的克里斯曼愣了愣,感受着掌心的空虚,头一次感到了无助。
等一下,不该是这个剧情啊!
这就是你的真心吗?
克里斯曼再次伸手,蔺言这次直接躲开了,他戒备的将双手握紧背在身后,蓝眸灼灼的瞪着他:“手伸出来。”
蔺言到底想干嘛?
克里斯曼摸不着头脑,只能糊里糊涂的伸出手,只见蔺言小心翼翼的包住他的手背,一握一松,随即露出明媚的笑容。
“好了,我们扯平了,你继续说条件吧。”少年亲昵的贴了过来,握着克里斯曼的食指晃了晃。
克里斯曼低眉瞧了眼自己已经停止渗血的伤口,又抬眼看了看蔺言,最后道:“第一,你不能随意对我开枪,第二,你要告诉我崔堂袭击时发生的全过程,第三,我们的谈话内容,你不能透露给外人。”
呼出一口气,克里斯曼问:“能做到吗?”
蔺言摇摇头。
“公是公,私是私,我只是实习生,崔堂的事我不能透露。”
“那另外两条呢?”克里斯曼追问。
“也不行。”
“公事公办,你犯错我必须制止,我们的交流我也必须上报给前辈。”
三条全被驳回,克里斯曼几乎气笑了,“长官,您这样,我们恐怕当不了朋友。”
蔺言苦恼的问:“真的不行吗?”
克里斯曼毫不留情的说:“不行。”
少年点点头,将枪口压在了克里斯曼的腰侧,重新念了一遍台词:“和我做朋友吧。”
【夏娃:这也不是正确的交友方式……】
【夏娃:你和温纶到底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蔺言:温纶是个好人。】
克里斯曼不是。
对待罪犯,蔺言不需要给予太多宽容和耐心。
“现在行了吗?”
“行。”
克里斯曼虚伪的笑了笑:“长官,您要是早这么做,整个A区都是您忠实的朋友。”
蔺言腼腆的抿唇:“本来我不想用这个法子的,是你比较不知好歹。”
“什…”克里斯曼刚想开口,就见少年又笑了笑:“前辈,您来了。”
闵盛缓缓走近,一只手始终按在腰侧的枪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蔺言笑眯眯的站起身,走到闵盛身边,一只手拉住了闵盛的衣袖,咬耳朵般道:“前辈,我交到朋友了。”
闵盛脚步放快了些,语气不咸不淡的问:“克里斯曼吗?”
“嗯。”
“当他的朋友可以背后捅刀子,好新奇啊,中央星没有这种传统。”
桑德拉也没有。
闵盛下意识斜了眼蔺言,却见少年沉浸在拥有桑德拉第一个朋友的喜悦中,忍了忍,终究没解释。
随便,反正被捅也是克里斯曼应得的。
终于送走了闵盛和蔺言,A区却难以恢复之前的热闹,犯人们不敢触克里斯曼的霉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交谈。
此时的B区
里德正蹲在牢房里思考人生。
蔺言把S区的犯人制服了,这说的还是星际通用语吗?
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里德懊悔不已,你说你惹他干嘛,那么多狱警,偏偏挑了个最不好捏的柿子。
回过头,里德看着静悄悄的掩盖床上的手套,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只觉得生活从来没有这么难过。
桑德拉监狱中能接触到水的只有两个地方:浴室、海边。
里德要是敢拿着蔺言的手套去浴室洗,传到A区、S区犯人耳朵里,等待他的就是无止尽的刁难。
程北动不了蔺言,还动不了他吗?
至于海边…里德暂时还不想死。
深深的叹了口气,男人将手套叠好放起来,要不还是考虑一下越狱吧。
狱警宿舍楼
蔺言先去看了眼住在四楼的杰森,确认人没事后,火速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镜子前,少年的脸和衣服上都蹭了不少血,有些已经干了,一摸就能掉下悉悉索索的碎屑。
蔺言不高兴的搓了两下,脸皮疼,手感也不舒服。
【夏娃:习惯就好,以后你的工作经常会见血。】
蔺言倒不怕血,他叹了口气,转身钻进浴缸里,像一只蜷缩的草莓麻薯一样深深的沉了进去。
水下的世界很安静,一切被隔绝在外,只剩下咕嘟咕嘟的泡泡声。
蔺言仰起脸,透过波光粼粼的水面,他看到了明亮的灯遥不可及般悬在空中,大面积暖黄色的色块洒了下来。
窒息感追来的前一秒,蔺言猛地从水下伸出头,“哗啦啦”的水花迸溅而出,少年全身湿漉漉的趴在浴缸边缘,将湿发拨开,露出一双笑眼。
【蔺言:夏娃,我的憋气时长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夏娃:继续努力。】
吝啬夸奖的人工智能看着蔺言像个漏气的气球般无力的躺回水里,用不存在的手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良心。
【夏娃:很厉害。】
“就是嘛!”
又是一阵水花,蔺言从浴缸中站了起来,给自己裹上浴袍,得意的点点头:“夏娃,你真有眼光。”
【夏娃:把头发吹了,小心着凉。】
“好——”拖着长长的尾音,蔺言拿出了吹风机。
“咔哒。”
“咔哒咔哒咔哒。”
连续按了四次按钮都没动静,蔺言疑惑的将吹风机举到面前,摸了摸出风口。
坏掉了吗?
【夏娃:桑德拉这么多年都没排查过毁坏的电器,怪不得狱警那么少。】
谁乐意来这待遇差风险高的地方打工啊?
蔺言不赞同。
不是因为年久失修所以狱警少,是因为不想给狱警发工资所以狱警少。
【夏娃:有什么区别?】
【蔺言:前者像在给桑德拉洗白。】
闵盛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他下意识先看向窗外,很好,没有不该出现的马里奥和他的外套。
拉开房门,闵盛问:“谁?”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嗖”的一下钻了进来。
“前辈!我的吹风机坏了!”
一只落水的小狮子一头栽进了闵盛的怀里,蓝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控诉道:“监狱长怎么连吹风机都舍不得买啊?”
“他就是抠门。”闵盛下意识回了一句。
话一出口,蔺言就立刻接了上去,将严安从头到脚批判了一番,说着说着,耳边传来了一阵嗡鸣声,紧随其后的是一股热风。
闵盛一边拨着少年的发丝,一边时不时附和般点头。
蔺言背后蛐蛐完,仰起脸,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小声说:“前辈,你不能告诉别人哦。”
顿了顿,他补充道:“杰森前辈也不行。”
杰森一看就是嘴不严实的,没有闵盛这种安全感。
“嗯。”闵盛回道。
只是一个字,甚至没有做保证,蔺言却丝毫不怀疑闵盛话语的可信度,激动的扭身抱住他,“前辈,你真好!”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存在吗?
闵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会选择来桑德拉当狱警的基本上出身都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来这里过苦日子。
但是蔺言不同。
他来自中央星,他是在全然不同的环境中长大的人,他所见过的,所拥有的,是无数低等星居民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的。
蔺言握住了闵盛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发顶:“前辈,验收你的成果啦!怎么样?”
碰到了。
闵盛垂下眸子,指尖插进蔺言柔软温暖的发丝当中。
迎着蔺言欣喜的视线,闵盛微微颔首。
“挺好。”
执法队总部会议室
温纶安静跟在执法队队长身后,手里抱着一个文件袋,柔顺的黑发遮住额头,鼻梁上架着一副普普通通的黑框眼镜,瞧着十分老实。
执法队队长拉开旋转椅坐下,扫了眼空着的几张椅子,没多说什么,只问:“确认江舒游的位置了吗?”
参会的几人沉默了一会儿,一人站起身汇报道:“一周前我们的人追捕江舒游抵达玉吉星,之后就失去了下落,不过玉吉星的所有港口都在严密监视中,他应该逃不出去。”
执法队队长不悦的问:“玉吉星就那么大,一周都找不到踪迹?”
那人立刻羞愧的低下了头。
玉吉星鱼龙混杂,每天都有无数商船来来往往,执法队已经数次派人向玉吉星星长寻求合作,每次都被那个老东西绕弯子躲过去了。
“玉吉星星长不配合…啧,我看就是他窝藏逃犯。”执法队队长向后伸出手,温纶立刻将文件递了过去。
薄薄的文件袋里只有一张照片。
玉吉星星长的私生子,两年前设宴杀害二十多名客人的死刑犯,桑德拉监狱S区住户之一——褚沙。
事关桑德拉,温纶事先仔细看过卷宗,褚沙杀的全都是玉吉星星长的政敌,其中一人曾经在星长选举中仅以十票之差惜败,并且多次扬言待星长任期结束后将再次参选。
众所周知,褚沙患有精神疾病,性格孤僻,不可能邀请一大帮陌生人共进晚餐,背后多半有玉吉星星长的推动 。
“啪。”
文件袋摔在桌面上,滑出来的照片上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斜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面颊凹陷,下巴瘦削,面色苍白,眼下挂着一圈浓重的黑眼圈,阴森森的。
他的脖颈处横亘着一道深深的疤痕,这是褚沙发病时留下的。
执法队队长慢斯条理的用食指指腹在杯口上画圈,坏笑道:“把褚沙的照片交给他,如果玉吉星星长还是不配合,我们只能好好追究一下这位死刑犯为什么多活了两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