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喜事byEcongee

作者:Econgee  录入: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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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间的小道,不是村落就是山,往村子的路被堵死了,现在想要躲避就只能往山上去。
这座山是茶山,可茶山也并不是处处都种着茶树,在高山之上,与繁密高大的树木一起种植实际更有利于茶树的生长,采摘下的茶叶味道也更醇厚清香。这些树木也给了广寒仙能够躲避藏身的地方。
但路实在不好走,山路烂成了泥,步子就越走越重,速度也越来越慢。
纵使体力还算不错,可如此紧绷着弦顶着大雨不停歇地往上爬,还是让广寒仙不可避免地感受到了疲惫。
然而不能停,不能停。
于是每走一段路他就伸手摸摸藏在怀中的银票,在确保它们还完好无损之后就又得了一些力气。
虚与委蛇这么久辛苦得来的钱还没花完呢,就这么被抓了,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可惜?
也就是这么一口气,最后撑着他成功地爬上了山。
山上树多路绕,眼见着那些人没有追上来,身心俱疲的广寒仙终于打算找个地方藏身歇息一会儿。
而且附近的茶树这么多,总会有茶农担心自家的茶树上来看情况的,届时他再跟着下山应该就能彻底地躲避掉那群人了。
哪知还没有开始动作,就在大雨中听见了一声声的呼唤。
那声音由远及近,起初听得不大清晰,等终于听明白了在喊什么,却惹得广寒仙心下一惊。
“大少爷——”
“大少爷——”
大少爷,哪家的大少爷?
但除了时易之,出现在茶山上的还会有别家的大少爷吗?
很快他就想清楚了原委——与时易之作对的人都想到要来对付他了,自然也不会放过时易之的,看来今日是他们两人都给了那人可乘之机了。
广寒仙愤愤地咬了咬牙,却也不敢贸然出去会和,因为没见着呼喊的人,无法确认这几个到底是哪边的。
于是他俯下身,压着气息往草木盛的地方小跑了一段,试图找个好的角度去仔细观察来的人。
不料那几个高声呼喊的人还没瞧见,他就从枝桠的缝隙之中,看到了不远处另一道身着玉色雨衣的身影。那身影挺拔如松,打湿的衣物贴在身上将腰肢的劲瘦展露而出。
自然就是那群小厮口中呼喊的大少爷——时易之。
大少爷运气不好,身边围了好几个歹人,歹人手中各执木制的武器,手上暴起的青筋显然就是生出了下死手的打算。
若是如此也就算了,大少爷的身后竟然还是一个陡坡,嶙峋的山石从草木泥土中钻出,如犬牙般恫吓着想要靠近的人。
前有狼后有虎,时易之似乎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或许只有那几个正在靠近的小厮是他的一线生机。
然而还没等那些小厮赶到,围着时易之的歹人就动手了,他们举着棍棒朝时易之砸去,没有留情半分。
时易之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当即开始闪躲反击,可是双拳终究难敌多手,一个不察,有根木棍就重重地敲在了他的脑袋上,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随后整个人开始软软的往后倒。
而他倒的后方,正是那个陡坡。
这一切都不过发生在短短的几息间,短到广寒仙还没想好要不要出手,又该如何出手,事件就演变成了这样。
看着那个即将往陡坡下倒的人,广寒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竟然立刻快跑过去伸出了手。
——人是碰到了,可他自己也被带着坠到了陡坡下。
湄洲河乃江南地界数一数二的大河,自西向东横跨好几百里,阳春也是流经地之一。河水又在各地界内生出数条分支,或大或小、或宽或窄,而茶山的背面就恰有一条湄洲河的分支绕过。
广寒仙与时易之抱团着从陡坡上滚下,最后两人噗通一声,直直地坠入到了这条翻涌的小河中。
大雨天的河水泥沙多且浑浊,奔涌之势几乎能冲破巨石,两人在这样的水浪下被迫分离,又被裹挟着往不同的地方去。
广寒仙脑袋是清醒的,在被带着撞到了好几块石头后,他立马回过神开始调转身体朝岸边游。
游一会被冲一会,冲一会又游一会,就这样耗着力气与河水僵持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摸到了岸,脚也踩在了结实的河滩上。
再扭头一看,昏迷的时易之竟然也被河水带到了附近,此刻正正好好地被河岸的一块大石给拦住了,没有被冲着继续带向下游。
两人离得不远,广寒仙下意识地就想去捞人,但手臂才挥动了一下,他就忽然停了下来。
真的要救吗?
他有银票,有玉镯,宅子里面也还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这些零零总总地算起来,够他普普通通地过活一辈子了。
户籍也不是问题,他知道契书和卖身契被装在了一个雕花的檀木匣子中,今日翻看大箱子的时候里面没有,那应该就是被带到了时易之的房中,想要找到也不难。
时易之让宅子里的人敬重他,时易之的贴身小厮也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菲,那届时只要他从中周旋再撒些小谎,也自然可以求着时家的其他人帮忙改良籍。
所以想要完成他的最终目的,没有时易之也是可以的。
甚至,没有时易之才是最好的,因为那样他就能够更顺利地离开。
想着这么些的功夫,他就被河水给冲到了浅滩上。
他一边站起身一边往安全的地方走,河岸边的石块湿滑、泥沙松软,但他的心却比什么时候都要硬。
人得为自己啊,人活着怎么能不为自己呢?
何况也不是他让时易之陷入到此等境地的,反倒是时易之连累了他,而且若不是当时在茶山上他拉了时易之一把,或许他早就可以平平安安地回到宅子里了。
这不怪他的。
昏厥的时易之被汹涌的河水带着起伏,几度都险些越过拦着他的那块大石,浸泡过后的面颊呈现出了不正常的苍白。
浑身湿透的广寒仙站在雨中,定定地看着,什么动作也没有。

第22章 第二十二枝 野外山洞
一根断裂的树枝被河水冲着重重地砸在了广寒仙的背上,他一个趔趄,赶在摔倒之前将臂弯中带着的人推上了浅水的河滩。
万幸他一个踏步站稳了脚跟,没有被那力道给带倒。
不敢多停,广寒仙立刻调整姿势继续往安全的地方走。费力地走到昏倒的时易之身边,他俯身将躺着的人给半拖半抱上岸,彻底地远离了汹涌且浑浊的河水。
又带着人爬了小一段山路,他才终于找到了不会被水淹也能暂时避雨的地方。
如释重负般将手中的人一放,广寒仙贴着山壁靠坐下去大喘气起来。
雨还在下个不停,可身上与发丝间沾着的脏污却没有被冲洗干净,他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手,上头缠着的细布早就不见了,结痂的地方被蹭脱落后露出了一片新生出来的嫩肉,这里是算好了,可又多了不少的伤。
拍了拍掌心沾着的泥沙,他低骂了一声,“脏死了。”
但没人回应他,也没人能掏出手帕来帮他擦拭。
气息变得平稳了些后,他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去戳旁边躺得乱七八糟的人。“喂,时易之?还没醒吗?”
戳了好几下都没反应,广寒仙心蓦地一惊,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跑过去,然后将时易之摆正平放在地,俯下身把耳朵贴在湿漉漉的左胸膛上。
“砰——砰——”
一声接着一声,清晰且有力。
“还在跳。”广寒仙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废了这么大劲救上来,结果还是死了呢。”
不过他也没敢彻底放松,摊饼般把时易之翻了个身,然后把时易之的头给托起来,伸手去撬那紧闭着的嘴。
刚开始没流出什么东西,但他不放心,于是用力地拍了几下时易之的肚子,果不其然地呕了几大口的水来。如此重复了好几遍,时易之的肚子小了整整一圈。
最后再也吐不出什么了,他就抱着人大幅度地晃了晃,确认真的听不见什么水声后,才终于作罢。
看着那一块被吐过水的地方,广寒仙又不满地大声说:“时易之,你真是脏死了!”
可抱怨完,他还是大发善心地把时易之给抱到了石檐下可以躲雨的地方。
不然能怎么办呢?他救都救了,不能最后还是让人死了吧?那岂不是前面都白费功夫了?
广寒仙倒不是真的在意时易之的生死安危,他会改变主意去捞人,其实也都是为了自己。
时家这么大的家族肯定个个都是人精不好糊弄,可他除了时易之外都不认识,实在不稳妥;而且他就算能够独自安全地回到宅子里,也不见得能够安全且顺利地完成自己的计划,毕竟在那个谋划了这场事故的人眼中,他与时易之本为一体;再者,时易之现在对他的新鲜劲还没过去,所以能从此人身上多捞点钱又何乐而不为呢?前半生什么腌臜都见过了,后半辈子他理应要过过好日子的。
总而言之,都是为了他自己,与时易之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也不是心软了,只是想透彻了。
“时易之啊时易之,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的命,你可得撑过去,而且醒来之后得对我千恩万谢的,知道吗?”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时易之冷冰冰的脸。
时易之双眸紧闭,呼吸绵长,显然没能听见他的话。
广寒仙撇了撇嘴,也不再说话,看着石檐外如珠帘一般垂挂的雨幕发起呆来。
呆着呆着,他开始不可控地感到有些迷茫。
——眼下他又冷又饿,身边还有一个昏迷着的人,理应要做些什么改变现状的。可他前十九年一直在南风馆学习风月之事,又哪里有机会了解这些?
所以……现在他该做什么?
坐以待毙不是广寒仙的性格,只是迷茫了一会儿他就动了起来。
虽说没学过在山林中活下去的法子,但这些年他也是看过不少话本的,那书中有写过,说河岸边常见一种打火石,两石敲击便能生出火星。只要找到了那石头,届时再找些干的草屑和树枝,应当就能生起火来。
火是相当重要的,即使才刚入秋不久,但这样的大雨天夜晚也一定很冷,何况林子还在附近,保不齐会有什么野兽。
广寒仙看了几眼躺在地上的时易之,将他身上的那件玉色雨衣给扒下来套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谨慎地巡视了一圈周围,在觉得自己捡石头这空档应当不至于让时易之被狼叼走后,才放心地往河岸边走。
他也不知道那打火石长什么模样,那书上没细写,便只能把那些瞧着有些不太一样的都捡入怀中,捡着捡着,最后带了鼓鼓囊囊一兜子的石头回去。
捡了能点火的石头还得有能起火的木柴,于是广寒仙歇了几口气就重新没入雨中,转身钻入到了反方向的林子里。
这样的大雨天想要找干的草木实在是很困难,但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是从岩石的缝隙与枝桠茂密的杂草堆底下搜罗到了一些可用的东西。
怕将它们给打湿功亏一篑,广寒仙自个儿都顾不上了,直接解了外袍和雨衣就往上面裹,最后抱着一路跑回到石檐下。
湿透的里衣沾在身上,十分细微的风吹过都能教他冷得打哆嗦,他屏气强撑着,将自己寻来的树枝草屑摆出了一个简单的火堆架势,然后抱着自己捡来的石头一遍一遍地试。
一个两个,一对两对,捡来的石头被他接连丢出去,一大堆最后只剩下了寥寥几颗,但没有任何一个给出了反应。
就在广寒仙即将泄气的时候,在他手中磕碰的两块石头突然吐出了几粒火星,虽然小,却十分引人注目。
这应该就是打火石了!
他心下一喜,立刻将打火石凑近到草屑旁去敲敲打打。
一次不行就再一次,也不知道努力了多久,那堆草屑终冒起了烟。
广寒仙不管不顾地跪坐在地,俯下身凑近冒烟的地方吹气,不过几下,草屑终就燃起了小小的一团火苗。
他立刻伸出掌心护住那团火,慢慢地往里头送小小的树枝。
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照料着,半盏茶后,那火终于肆无忌惮地、张扬地烧了起来,往外散出能够灼伤人的热。
“时易之,你看!”他兴奋地扭头看向在场的另一人,想要展示自己努力的成果。
即使没学过,他也还是成功做到了,这天底下也没有什么难事嘛!
然而那人却还昏迷着躺在地上,从开始到现在连姿势都没有改换过。
广寒仙的好心情一下就落了下去,心里仿佛还堵上了一团又湿又重的东西进去,让他憋得有些难受。
时易之,真是的。
往火堆中添加了足够多的树枝,确保不会轻易熄灭后,广寒仙又出了石檐庇护着的躲雨处。
这次他打算去多找些树枝与叶片,树枝晾干后当柴火烧,叶片垫着用来睡觉——他可不想靠着硬邦邦的石头过一晚上。
不用再刻意寻找干的,收集的速度自然就变快了许多,一炷香不到广寒仙就拖着一大堆的东西回去了,怀里还装了几个看起来能吃的野果。
他把捡来的树枝平摊好,整齐地放在火堆旁边,又把树叶上的水也都耐心地一一烤干,而后选了个离火堆近又不会被烧到的地方,一层一层地铺了个能躺两人的“叶床”出来。
“还说对我好呢,结果都是我伺候你了。”广寒仙哼笑一声,抱着时易之移放在了叶床上,还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粗活累活,在你身上真是头一回了,对我感恩戴德吧!”
把人放下后,他选了几根长的树枝搭出了个简单的架子,把用来包东西的雨衣和外袍都挂了上去。
还准备将身上的也解下来烤一烤,可当他把手放在衣领上的时候,预备的动作却停住了。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周围,接着才看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默不作声地观察了一会儿,他走了过去,选了几片大的叶子盖在时易之的眼睛上,然后才解了身上最后的衣物。
尽管不着一缕,可那些湿透的东西彻底离身后,他还是感觉暖和了不少,通身也舒畅许多。
当然也不能只顾着自己,旁边还有个他费尽心力救回来的大少爷等着他伺候。
虽然解自己衣物的时候多有顾虑,但轮到时易之,广寒仙就没有考虑那么多了,他直接手快地脱了所有,连亵裤都一鼓作气地扒了下来。
广寒仙不是什么君子,没学过什么非礼勿视,打量的视线大喇喇地落在了某个地方。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哼笑了出来。
这下他信这个大少爷还是个雏了。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左右他们两人之间不会有更进一步。
做完该做的事情,广寒仙也终于能歇息了,此时已是日暮黄昏。
他掏出自己摘来的野果,坐在火堆旁一边吃一边烤自己湿漉漉的长发。
野果有些酸有些涩,堪称他此生吃过最难吃的东西,不过聊胜于无,他就还是干干净净地吃完了——还留了两个,给时易之醒来后果腹。
吃饱喝足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懒洋洋的,旁边的火堆还一直在散着暖烘烘的热度,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又与石檐外雨声相融混合,一切都让广寒仙开始变得困倦。
他蜷缩着抱着腿,把自己的脑袋放在了膝盖上,眼睛一眯一眯地打瞌睡。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睡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寒公子。”
广寒仙的脑子嗡地一声响,立刻扭头看向身后。
就见那个原本一直躺着连姿势都不会改换的人,此刻竟然微微地抬起了上半身,而他盖在那人眼睛上的树叶,也因着这个动作而滑了下去。
即,他不着一缕的模样被看了个遍。
广寒仙的额角跳动了几下,立刻将晾在架子上的衣服扯下,朝着时易之兜头扔去,然后开始急急地往自己的身上套衣服。
刚刚苏醒的人似乎感知错误了这件单薄衣物的重量,往后瑟缩了一下,才堪堪抬起几寸的脑袋就再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过后,人又不动了。
将身上的衣物给整理好,广寒仙回身试探地喊了一声,“时易之?”
没反应。
于是他又捡起树枝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时易之你是不是醒了?快点回我的话。”
还是没反应。
他把手中的东西丢了,走过去一把掀开盖在时易之脸上的衣物——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呼吸绵长均匀,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如何,总归广寒仙没那么紧绷了。
不过为了防止再次发生这样的意外,广寒仙将烤得差不多的衣服给重新套回了时易之的身上。
这下谁也看不了谁了,十分公平!
山间的夜晚很快来临,一眼望去,石檐外尽是一片昏黑,只有雨滴砸在叶片枝桠上的声音昭示着外面的世界还存在。
这样的夜晚总是极为漫长,每一时每一刻都难熬。
广寒仙又往火堆中添了一些柴,在确认它短时间内不会熄灭后,也摸索着躺到了叶床上。
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先是半路被歹人给拦截马车;又是一刻也不能懈怠地爬山;然后为了救时易之从悬崖陡坡上滚落到河中,自己从河中费力地游到岸边不算,还再一次返回河中把时易之也给捞上了岸;不好容易找到了可以避雨的地方也不敢歇,赶忙又去找了打火石与木柴;收集完这些之后还忙忙碌碌了许久……
而这期间,再算上晨起出门时填肚子的那些吃食,他也就吃了一碗粥、几块糕点和两个酸涩的野果。
不仅如此,几番上山下水、救人捞人,他的身上不知被石块、树枝、泥沙弄出了多少的伤,如今动作幅度大了都会感到身体酸痛无比。
如此种种,纵使是铁打的人也会扛不住,何况是广寒仙。
虽说他以前过的不是什么好日子,但也没过过这样的苦日子,跟着这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真是开了眼了。
广寒仙脑中混混乱乱地想了很多,数次在心中提醒自己夜深危险不要睡死过去,然而还是无法抵抗住身体的疲惫,最后昏昏沉沉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火堆张牙舞爪地烧,大雨也仍在肆无忌惮地倾泻,唯有石檐下的两人熟睡着。
当时易之意识到自己或许是昏迷着的时候,便再也无法安眠了,他几度挣扎着想要睁开自己的眼睛,可沉重的身体却又屡次带他陷入一片混沌中。
也不知抗衡了多久,他终于艰难地掀起了犹如千斤重的眼睑。
然而睁眼最先看到的却不是山林间的草木,也不是潮湿危险的河岸,而是一道昳丽颀长的身影。
不用做任何思考,也无需看到脸,时易之当下便认出了这是广寒仙。
不知为何,恍恍惚惚之间,时易之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另一个场景——不着一缕的广寒仙抱膝坐在火堆旁,柔顺的墨色长发披散着挡住大半的身体,可劲瘦的肩与如玉的肌肤还是得以窥探几分。橙黄的火光柔柔地铺了一层在广寒仙的身上,映着长发都带了几分动人的暖。
广寒仙回头的刹那,两人对视上的霎时,他们二人仿佛再也没了任何的隔阂,天地万物、混沌世间也只剩下了他们彼此。
但是看着此刻衣着整齐的广寒仙和自己,时易之就知道这又是自己捏造出来的一个梦境了。
美梦常有,现实不可多得。
时易之现在身体还疲乏得很,脑袋也很是疼痛混乱,可这并不代表他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耗费了短短几息,他就捋清楚了现在二人的处境。
他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被那些人给重击了脑袋,之后的事情虽然没有记忆,不过他猜想是他意外跌下了山崖,然后又恰好被在附近的广寒仙给看见了,为了救他,他们二人最后一齐坠入了河中——对于被河水带着往下冲的那一段,他略有几分感知。
昏迷的他自然无法做些什么,此刻能够平安地躺在可以躲避的石檐下,想必也是广寒仙的功劳。
再将周围环视一圈,石檐下升起的火堆、干燥的衣物、柔软的叶床,以及摆放在旁边的两个野果,这些无一不昭示着广寒仙的劳苦。
时易之几乎无法想象那样柔弱的广寒仙是如何做到这些的,他只知道,是他亏欠对方良多。
当初将广寒仙带出南风馆的时候,他曾信誓旦旦地允诺会给他好的生活,不会再教他尝尽这人间的艰苦,可如今一月还未过去,广寒仙就被他连累而陷入到了这样危险的境地。
他那样好的人,怎么能吃这样的苦呢?
不过在这些繁芜的心绪之中,又还是有那么几缕格外与众不同的。
时易之早已习惯了照顾他人,也习以为常了并不相熟的人总以利己为先,他与广寒仙相识不过十几天,若对方为了顾全自己而放弃救他,其实也情有可原,但广寒仙并未如此。
他从未放弃可以称之为累赘的时易之。
堪堪想到这里,原本背对着时易之侧躺的人忽然翻了一个身,在几番调整姿势后,又以面对着时易之的姿势安静地睡着了。
他不自觉地将气息压得轻了些,讷讷地盯着那张离自己不过几寸远的睡颜看——眉心紧蹙、嘴唇泛白,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时易之的心骤然紧缩住,身体开始轻微发颤。
藏在深处冗杂的情绪突然就涌了上来,不仅分成细密的丝线仅仅地缠住他的鼓动的心,还吊住了他的每寸肌肤在慢慢地拉扯,让他每吸一次气心口都会泛起一阵酸痛。
时易之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人生二十一年,身边人走人散,多数因利来因利往,有的奔着时家大少爷的名号,有的为求时家钱权的庇佑,唯独广寒仙为了时易之这个人煞费苦心,吃尽苦头。
“我会好好对你的。”时易之无声地起誓,随后艰涩地抬起自己的手,大胆地出格地搭在了广寒仙的肩上。
熟睡的广寒仙无知无觉,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热源,在呓语几声后又往时易之的方向凑了凑,最后将整张脸都埋入到了时易之的胸膛里。
时易之偏了个头,将鼻尖贴在广寒仙的发丝上。
嗅着那馥郁的桂花香气,他也再次昏睡过去。
广寒仙睡了一个不算舒服的觉,却睡得很沉。
醒来的时候有些懊恼,暗自骂自己没有警觉心,在这样危险的山林中都能够睡着,万幸昨夜没发生什么意外。
外头已是天光大亮,他正准备起身,却发现有些不对劲。
身上怎么变沉了许多?
猛地睁开眼睛一看,眼前竟然出现了一个源源不断往外散着热的胸膛。 ?!
他立刻爬起来,将时易之压在身上的手臂给丢了回去,然后拉远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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