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喜事byEcongee

作者:Econgee  录入:03-09

两人皆怔愣了片刻,还是时易之先反应过来开的口。“看来寒公子你就是它的有缘人了。”
广寒仙却没展露出什么惊喜来,只是有些讷讷地说:“可我只是偶然走到洪城的过路人。”
“无缘人即使身为近邻此生都难碰面,有缘人哪怕是天涯客也终会遇见。”时易之回答他。
广寒仙沉默半响,突然抬头看向时易之,接着又这样意味不明地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时易之心下疑惑,正想问怎么了,广寒仙却收回了视线,随后捧着那颗柿子慢慢往外走,“时少爷,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世间人与事也分缘深缘浅。”
“缘浅不必问,缘深不必说。”时易之迈步跟了上去,在与广寒仙并肩后又慢了下来。“总之,来日方长。”
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就这样款步走完了整条巷道,走出了这个无人问津、兀自入秋的地方。
一炷香后,马车出了洪城县。

洪城县再往东南走个小百里,是个叫做阳春的小县城。
阳春比不得洪城大,也比不得洪城的人多繁华,却以茶而闻名整个江南地界。阳春个个村镇都种茶,个个茶农都炒得一手好茶,坊间有言戏称道:湄洲河谁流过阳春就成了铁观音,生井水打上来就化为了龙井,天上落下的雨都能当作茶来品。
他们正正好好赶上了阳春的雨。
马车一入阳春的地界,就能嗅见潮湿的雨汽,可与别的地方不同,阳春的雨中没有土腥气,而是一股几经融合后的草木清香,深嗅几口,仿佛就能将人的疲惫给洗净。
“我在阳春有一处宅子,我们可以歇在那里。”时易之将车帘放下,又顺手帮广寒仙掖了掖小被子。“不过是在乡下,你若是住不惯,我们再到县里找客栈也是一样的。”
广寒仙晃晃脑袋,“哪有什么住不惯的,我瞧着这地方挺好的。”说着,还把脸转向车帘外深吸了一口气。
时易之看他一边用小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另一边却还要去迎面接寒气,莫名不可自抑地感到心软,也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在这里略有几分茶产,如今正是收秋茶的时候,你若是喜欢这味道,等到了让人炒一些让你尝尝。”
“略有几分?”广寒仙收回自己的脸,挪谕道:“时少爷的略有,该不会指的是外边那座茶山都是你的吧?”
“非也。”时易之摇头,严谨地纠正。“不只是我的,是时家的,也不只那座,是那边连着一片的好几座。”
广寒仙:“……那我真是好运气了。”
时易之不知他从何得来的这样的结论,又想说其实好运气的是他自己。
但几番欲言又止,还是有些说不出这样直白的话来,只得热着脸咽回了腹中。
话没说出口,马车还在走。
穿过阳春县城,出了城门再沿着乡间的泥道走个十一二里,就到了阳春的富村云山村,时易之的宅子就在云山村外靠近茶山的地方。
宅子里常年住着一个管家与几个家丁,负责打扫宅院以及守着附近的茶山,应季的时候,还会跟着派来的主家人一起收收茶。
马车刚停在宅院的门口,里头的人就欢欢喜喜地迎了出来。
时易之掀开车帘,就瞧见与自己一块长大的小厮益才原地蹦跳了几下,胡乱地向他请了个安后就开始大喊。“大少爷,您终于来啦!小的都在这等了您有小半个月了。”
说着,就要急急地上来要给时易之打伞。
时易之勾了下唇,下了马车后从他手中把伞接过来,“这边不用你伺候,你先去他们伞下躲雨。”
语罢,回身掀开车帘对车内的人伸出手。“寒公子,下来吧。”
他话音刚落下,广寒仙就将手搭在了他的掌心,躬身快速地从车内钻出躲到了他倾斜过去的伞中。
但嘴里还在低声嘟囔着,“我的小被子该怎么办呢?雨这么多,一直放在这里怕会受潮的。”
“不用担心。”时易之把人接过,又将人扶下马车。“待会儿我便让人将它收好,你若晚上要用,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就想吩咐益才将小被子给收好。
哪知一抬眼,却发现那人竟如痴傻般愣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看着广寒仙,连躲雨也不会了。
“益才!”他低喝一声。
“啊啊?在,在呢!大少爷,有什么吩咐?”益才立刻慌慌张张的收了眼神,即想往其他家丁的伞下跑,又想到时易之的跟前听吩咐,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时易之皱眉,将侧身将广寒仙给挡了个大半。“你先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收拾出一间厢房,再将马车内的被子给送进去。”
“诶,好的!”益才得了吩咐也找回了神魂,立刻钻入了另一个家丁的伞下。
这边亲近些的说完了话,那边的管家和一众家丁还在等着与时易之过面。
管家是个强健的中年男人,周身气质老实朴素,但额上却有几条很深的纹路,像是常年皱眉留下的。
“大少爷!”
见时易之的视线转了过去,管家就立刻领着一众院内的家丁对时易之行了个礼。
时易之点点头,余光扫过身边的广寒仙,在心中思索一二后对着众人介绍道:“这是寒公子,与我一同在宅子中暂住几日,你们待他需像待我一般恭敬。”
管家就又领着家丁们也对着广寒仙也行了个礼。
招呼打完了,其实也差不多了,毕竟这里就是一个乡下的宅院,时家也不是什么官宦贵族,没那么多的规矩可言。
而且还下着大雨,时易之也不愿在外久留,生怕会冷着广寒仙。
于是他便对众人吩咐道:“好了,旁的事迟些再与我通报,雨大,先进去罢。”
说完,就撑着伞把广寒仙往宅院内带。
只是还未跨进大门,那边突然乌泱泱地跑来了一群穿着厚重蓑衣的人,男女老少皆有,神情愁苦愤怒各异,一下挤满了院前。
“你可是这里当家的少爷?”领头的男人对着时易之大喊。
时易之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们,可还没来得及回话,管家突然就抢着急急地开了口。“你们当这么是什么地方?又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去去去,赶紧走,有什么话明日再来找我说。”
管家的语气态度皆算不好,因此哪怕是带着寒气的大雨天,也将来此的众人给瞬间点燃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呸,不过就是有钱人的狗腿子而已!”
-“我管这是什么地方,又管他是什么人,是你们先不做人的,那就别怪我们。”
-“走?我们来都来了你还想让我们走?”
众人一人一句大骂着,越说管家的脸色便越难看,最后他低喝一声“大胆”,接着竟然不顾时易之还在场,就对身后的家丁吩咐道:“将这些闹事的人都给赶走,别惊扰了大少爷了!”
家丁得了命令立刻就挥起拳头来,可来此的百姓岂能听之任之?见状也高骂着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的时候,时易之开了口。
“长贵。”
他语气平淡地喊了一声管家的名字,只是如此,原先准备有动作的家丁忽然就停了下来。
随后,时易之慢慢偏头朝管家看去,恒久的淡笑早已不见,此刻面上不带任何表情。
而在与他对视上的刹那,管家浑身一颤,猛地跪了下去,“大少爷饶命,大少爷饶命。”一边高喊,一边在青砖的地面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从他手中坠落的伞在地上滚动几番,带起几串雨珠,最后又消弭在雨中。
时易之没理他,再次看向那群淋雨的百姓。“我今日刚到阳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你们有事,那我们就正正经经地说事。”
“你这话真的假的?”领头的男人提防地看着他。
“自然是真的。”时易之正色道,“看你们的打扮,大抵是这附近的茶农,而我们做的就是茶的生意,所以没理由把与我们做生意的人得罪了往外赶的道理。”
说是做生意,但哪有其他将茶农也当生意人的商贾,这略有几分抬高的词,多少安抚了众人。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交换了几个眼神后,领头的男人咬咬牙说:“行,你说要谈那我们就谈,但你别想对我们做些什么,我们几个村的人,可不怕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
“诸位放心。”时易之对他们点头,也没在意话中的贬低。
而后,他对着益才招了招手,“过来,仔细将寒公子送入我的院内。”
益才与他打小一块长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触他的霉头,安分守己地应了一声“是”。
“你且先去歇息。”时易之转头又开始安抚广寒仙,思索几番,还是露出了个安抚性的笑。“迟些我去找你。”
“好。”广寒仙收了自己的视线,低声应答。
接着,他躲进益才撑的伞下,跟随他慢慢地往宅院的深处走,期间没有做任何回头。
在即将拐入后院的时候,他又听见时易之用平淡到有些严厉的语气对管家说:“把人都请进正厅,再把王房给我找回来 !”
一句话带起了一连串的应“是”声,声音皆惶恐不安。
这少爷竟然还有这么凶的时候?
广寒仙没忍住勾唇笑了下。
笑他们,也笑自己。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听不见了。
益才领着他走过抄手游廊,又穿过宅院正厅,一路向后院而去。
但两人才刚迈步入后院,他嘴角的笑也还未彻底淡下来,突然就听见身边的益才开了口。
“寒公子,小的能问问……问您和大少爷是什么关系吗?”
广寒仙最后一点笑意也不见了,他转头垂眸看向为自己举着伞的益才。“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嗯……”益才黑黝黝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小的觉得,您喜欢大少爷对不对?”
这个回答稀奇,稀奇到广寒仙根本没想过,他嗤笑一声。“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大少爷喜欢我?”
“因为大少爷根本就不会喜欢别人啊。”

第18章 第十八枝 房事何解
“是根本不懂怎么去喜欢,还是根本没可能喜欢上?”广寒仙看着益才,决定将话问得更清楚些。
益才几乎是想也没想地就回答他,“既不懂,也没可能。”
又是一个广寒仙没有设想过的回答,但仔细一品,却在情理之中。
一个高门大户中养出来的锦衣玉食大少爷,自打生下来的那天起就众星捧月要什么有什么,此生何必再浪费心神与精力去讨好他人牵挂他人?
得了他也不过是得了一个新鲜,因为觉得有意思,就说几句喜欢的话逗弄逗弄,实则没有动过真心。
终究是一时好,不是一世好。
不过这些也还算在广寒仙的预料之中,他本来也不看好时易之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认为最多有些朦胧的好感罢了。
而今日益才的这番话也算是点醒了他,可能时易之连那么一点悸动也是没有的。
心中百般思绪,面上广寒仙一点也不显。
他又挂起了淡淡的笑,没再顺着这个话聊下去,而是打趣道:“你这么在背后谈论你们家大少爷,不怕他听见了罚你?”
“寒公子您不说,小的也不说,大少爷是不会知道的。”益才眼睛咕噜噜地转了几下,又吐了吐舌头。“而且大少爷才不会乱罚人呢。”
不会吗?
广寒仙突然想到了方才的那一声训斥,以及管家长贵扑在地上对时易之求饶磕头的场景。
什么都还没做都能有如此威严,当真是个好脾性的吗?或许私下里是个动用刑罚的好手也说不定。
从前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没有看过时易之的如此一面,所以根本没有想过这些,如今倒是让他看到更多了。
想到南风馆中龟公的那些手段以及藏在暗室里的那些器具,广寒仙面上的笑又挂不住了。
他有些索然无味地对益才说:“行,我卖你一个好,不跟你们大少爷说这些,现在先带我去歇息吧。”
“好嘞~”
益才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发生了如此多的转变,欢欢喜喜地带着他去到了西厢房中。
而这边虽然益才自己央求着广寒仙别往外说,但转头却将这些话全须全尾地跟时易之给讲了个遍。
他坦白这些,其实是存着跟自家大少爷邀功的心思的,哪知刚刚说完,就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脑袋。
“谁准许你自作主张的?”
时易之是真的动了怒,因此这下也没收着,就听得益才的脑袋发出了一声闷响。
“啊?”益才挠挠这半边脸挠挠那半边脸,“但少爷您以前不都让小的这么做的吗?还说但凡瞧见了对您有想法的,如果来不及跟您说,那就让小的自由发挥先断了那人的心思再说。”
时易之沉吟半响,猛地想起自己确实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而且广寒仙与旁的人又怎么能一样呢?
“你到底是忠心有余,聪慧不足。”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若是看进去了我今日是如何待他的,也断然知道不该与他说那样的话。”
益才瘪嘴,揉了揉自己被敲得邦邦响隐隐痛的脑袋。
他怎么就不聪明了?他说的时候还知道在广寒仙的面前伪装一番呢。
不过到了这时,益才也知道广寒仙和以前那些围在少爷身边的狂蜂浪蝶都不一样了,眼下这个啊,怕是两情相悦的呢!
“那怎么办啊少爷?寒公子不会生气吧?”
益才反着揉了几圈自己的脑袋,动作一顿,蓦地想到了一个主意。“诶,少爷!反正寒公子也不知道以前少爷吩咐过小的,不如少爷今夜就去找寒公子,说一切都是小的自作主张多嘴多舌,然后罚罚小的,再趁机表表心意?”
时易之看着益才自觉聪明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不,寒公子不是这样的人。”广寒仙那样的温柔可亲慷慨体贴,怎么会忍心看到他罚下人呢?而且这只是一个误会罢了,只要说清楚就好。
说从前他确实不会爱人也不愿爱人,可遇见广寒仙后,就生出了许多连自己也始料未及的意外来。
时易之想到这些,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只是你且记得,日后万不能在他面前乱说话了。”
益才连忙点头,“好嘞好嘞,小的一定铭记在心~”
衷心是衷心,最后没被罚他也还是很开心的。
因着这么点误会,时易之有意在今夜就和广寒仙解释一番,哪知回到院中时,西厢房的灯已经灭了。
他踌躇片刻,不可避免开始想很多,想对方是不是因为他的冷落生气了?是不是因为益才的那番话在胡思乱想?是不是因为今日被寒风吹着着凉了?
直到益才在他的身边提醒道:“少爷,这都亥时了,寒公子舟车劳顿,睡下也是正常的。”
时易之这才记得看天色,确实是不早了。
是也是也,是他心急了。
只是茶农一事还未解决,从主家派过来收茶的王房也要翌日才能回来,怕是从明日起他就要忙于正事,再少有闲暇的时候了。
但愿能挤出些时间来吧。
“那便歇息罢。”时易之暗叹一声,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沐浴完刚准备歇下,益才又向时易之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少爷,您让小的去收的那床小被子,因着上头沾了一些糖霜糖粉就送去清理了一番,到现在才彻底弄干净,您看是先送到您这里,还是收着等明日给寒公子送过去?”
这也不是他的东西,时易之下意识就想说先收着。
然而也不知道是被什么鬼怪给迷了心窍,这话说出口的瞬间竟然就变成了:“先送到我房中来吧。”
等意识到说了什么再想改口时,已经来不及了,那益才已经嘚吧嘚吧地跑去拿小被子了。
时易之:……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想要霸占广寒仙的小被子,只是益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太不稳重,还未听他将话说完就走了,实属无奈。
他虽说做了很不妥当的一个决定,但罪也不全在他。
没错没错,正是如此。
时易之在心中给自己说服了,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今夜要和广寒仙的小被子同床共枕的事实。
虽说只是一床被子,然而这也并不简单。
那篾黄缎面的小被子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他的身边,看似无声无息,却一直在往外散着淡淡的桂花香气——这些味道都是从广寒仙的身上沾染二来的,仿佛还带着其主人身上的温度。
隐隐约约,就好像是广寒仙躺在了他的身边一样。
不不不!
非礼勿想!非礼勿想!
他已经厚颜无耻地抢占了小被子一晚了,怎么能再想入非非更多呢?
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可……可这小被子往日都是被广寒仙给抱在怀中、盖在身上,但到了他这里就只是孤零零地放在一旁,岂不是有冷落之嫌?
广寒仙如此爱惜这床小被子,他也理应爱屋及乌才是。
思及此,时易之就动了手,慢慢将小被子往自己的被褥里面拉,最后一整个都给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进去。
馨香散出,淡淡浅浅地往人的身上缠,柔滑的缎面也似人的肌肤,种种加在一起,让时易之又不免开始恍惚起来。
就像是与广寒仙相拥了一般。
他隐忍地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回到清州就立刻帮广寒仙转为良籍,他会马上向人求娶!待二人做了真正的夫妻了,便可以……可以正大光明的亲近了!
也不对也不对,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要有所收敛才是。
只是人前有礼,人后就可以放肆一些,譬如:他帮广寒仙梳头挽发、两人依偎在一起看书闲谈、广寒仙靠在他的肩上吃糕点零嘴、微凉的晚夜相拥而眠,若是……若是再过分一些,还能几番亲吻,就像上次在客栈后院那样。
身为广寒仙的夫君,他定会对广寒仙千般疼爱万般宠,让他定不会后悔从湄洲跟到他回到清州的。
蓦地,时易之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接管时家多年,他也遇见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娶男妻男妾的,有些时候酒喝多了话也会多,偶然间曾听他们聊到过几句男男房事,说是承受一方颇会受一番苦,需得好好准备才能缓解一二。
可他清心寡欲多年,连自个家书肆出的春宫集都没翻看过,这方面的学问可谓是一点也没有。
那到时岂不是会让广寒仙大吃苦头?
倘使如此,那真是罪大恶极了!
看来得空了他需找些东西好好学习一番,免得最后伤了广寒仙。
这事儿……还是要两人都得趣才行。
想着想着,时易之就无声地笑了起来,而笑着笑着又生出了困意。
于是,在淡淡的桂花香气,与两床被褥的暖热中,时易之就这样慢慢地睡去,连后半夜下了一整夜的雨也未有半分察觉。
翌日醒来,这场雨还在下,西厢房的广寒仙也还未醒。
时易之轻快地起来,但才刚刚梳洗完,益才就急急忙忙地跑进来通报。
“少爷,王房回来了,那群茶农也又来了。”

王房与茶农这桩事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
茶一年四季其实都可以采摘,只是清明前后的春茶最佳,其次才是秋茶,而最次是夏茶。时家主家不做低等的生意,因而每年只有春秋之时才会从主家派人来阳春收茶带回清州,其余都不接手。
前些年都是另一个人来,只是那人年纪大了,才由时家三房举荐了新的人来负责此事,也就是如今的王房。
王房二十七八,年纪不大不小,瞧着却是个沉稳的,家里又刚好有个茶叶铺子,因此对于茶的了解甚多,总之方方面面都确实很适合,时易之与父亲简单地考验过后就让他来试试。
头两年做得也确实不错,搏了个好名声,于是他们都慢慢放下了心来。
哪知时易之今年一来实地考察,就刚好撞上事了。
——百姓声称王房仗着契书在身,便将茶叶收购价格不停往下压,还联合几大阳春地界内的几大茶商一起降价。春茶的时候还算收敛,然而现如今,早已是上等茶当中等来收,中等当下等来收,下等直接百余斤只给几个铜板打发。若有不满者,王房连带着其余茶商便会宣布永不再购此人的茶叶。
对于阳春的茶农而言,茶叶就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若真的卖不出去了,那无疑是走上绝路,于是价格再低也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王房等人行事愈发过分,不仅在收购的价格上做文章,甚至开始有意无意地缺斤少两。
眼看着能拿到手的钱越来越少,甚至连生计都快要无法维持了,阳春的茶农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
以云山村为首的茶农开始联合起来,日日在时家宅院的门口转悠,试图找人讨要一个说法,可王房始终不露面,只让长贵等人去解决。如此的冷淡处理让双方发生过大大小小好几次摩擦打斗,好几个闹事的茶农都被王房、长贵等人送进了衙门。
茶农都是没有家世的布衣,被关了几个后气势确实被压了不少下去,但也有不怕事的还一直在坚持着。
也是这样,他们才能够正正好好地赶上时易之来到此处。
而在听茶农说了这些后,时易之就立刻派了人在阳春县里县外都打听了一番,此事闹得大不好瞒,具体事实确实和茶农们所说的相差无几,
时易之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整理了一番衣领后撑着伞慢慢往正厅走去。
他倒想知道究竟是王房本性暴露了,还是从前此人就一直如此行事,只是被隐瞒了太好了。
但不管如何,都没有人能可以玩弄时家的权威,他也绝不允许时家几百年的名声被这样败坏,那些被欺压的茶农,他自然也都会给一个公道。
正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数都是想要来讨回公道的茶农。
乡下宅院的正厅又比不得清州主家的大,于是这么个十多人就几乎填满了所有地方,正厅被挤得本又湿又闷,雨水在地上带起了一片脏污的脚印,只是一人一句话都会有些闹闹哄哄。
时易之收了伞递给益才,垂手轻轻扫去衣袍上沾染的雨珠,随后才迈步进入正厅中。
他甫一出现,厅中嘈杂的声音就悉数停下,唯有檐外的潺潺雨声还在响。
“诸位。”时易之对着厅中的茶农简单地作了个揖,随后掀开衣袍坐在了主位上。“有何要事坐下详谈罢。”
茶农中领头的男人左看看右看看有些无措,直到被身后站着的人推了推,才赶忙对着时易之抱拳行了个乱七八糟的礼,然后坐在了下位。其余几个空位,也依次被茶农中的代表给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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