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经人家的大少爷,人都已经半死不活的了,竟然还知道晚上要抱着一个人睡,简直就是高门大户里面养出来的劣习!
可他心中不满归不满,还是起来碰了碰时易之的额头,确认人没有发热后,才转过去给火堆添的火。
外边儿的雨还是没停,但昨日捡来的树枝木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今日得去拾些新的,也可以顺道在山上看看有什么吃食,当然要是能遇见偶然上山的村民最好,他怀里还有几百两的银票,因着提前用油纸包裹好了,所以并未被河水雨水给搅烂,还是能用的。
要是遇见了人,他就用那些银票做交易,让他们把自己和时易之给带下山去,先找一个能看大夫的地方先安安生生地过几日,其余的等时易之醒来再说,应该不成问题。
广寒仙在脑中计划了很多,不过一个也还没有开始做,石檐外的林子里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第23章 第二十三枝 护在怀中
广寒仙听着那声音像是时易之贴身小厮益才的,别的他不好说,但益才既然能让时易之吩咐那么重要的事,应当是可以信赖的。
于是他立刻对外喊着应了一声,“时易之在这边!”
林子里的人敏锐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又高喊了几声,广寒仙一一应过后,他们就立刻高喊着往这边跑来。
广寒仙旋即走到时易之的身边想要将人给扶抱起来,哪知手才堪堪碰到时易之的肩膀,一群人就出现在了石檐下,挡住了一大片倾泻进石檐的光。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瞧见有个陌生的小厮对着后头大喊道:“王管事,大少爷确实在这里。”
听到这个称呼,广寒仙面上的笑顿时褪去。
假使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给时易之添堵的、让茶农怒不可遏的管事也姓王,似乎就叫王房。
这事仔细一推敲,便能猜出他们半路遇袭掉下山崖,十之八九也和这个叫做王房的人相关。
若真的是他一手策划的,那此刻,是福还是祸?
因着这点疑虑,广寒仙也歇了想要将时易之抱起的想法,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提防。
他下意识地换了个动作,一只手托着时易之的肩背半跪在地,另一只手盖在时易之的侧脸上,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摁。
片刻后,山林中就走出了一个撑着油纸伞穿着雨衣的男人。
男人的年岁其实看起来并不大,但唇上留了几撮打理整齐的胡子,由此显得沉稳可靠许多,笑得时候两眼眯起,又多添了几分亲近感。
“大少爷,寒公子,小的可终于找到你们了!”王房走到檐下,伞都还没来得及收就开始行礼。
广寒仙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面上的表情一分都未变,只是放在时易之脑后的手更用力了些。“有劳王管事了来寻我与含章了。”
喊时易之的字是他刻意为之,为了就是模糊与时易之的关系。
眼下这大少爷昏了过去无法主事,益才再亲近在旁人眼中到底也只是个下人而已,所以他不得不站出来,否则主动权将会被王房掌握在手中,他们将会处处被掣制。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不知含章的贴身小厮益才在何处?”
他方才分明就听见了益才的声音。
王管事舒展了一下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就传来了益才急匆匆的声音。
“寒公子,我在这在这!那边山路太滑了,刚刚跑着过来跌了一跤。”
声音由远及近,益才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广寒仙的眼前。
他发髻散乱,半身湿透,衣摆和裤腿上沾满了黄泥和草屑,确实是一副摔了跟头的模样。
益才走入石檐下后,原本界限模糊的小厮们立刻就动作起来,聚集在王房与益才的身后,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
广寒仙看着哼笑了一声,但这样势均力敌的场面也让他放心不少。“益才,马车可备好了?”
“回禀寒公子,备好了。”益才是个机灵的,赶忙就应和起来。“也给主家那边送了加急的信件,不日老爷就会派人来了。”
他颔首道:“好,带含章回去吧。”
“诶,好的!”
益才听了他的吩咐,立刻就想赶过来扶时易之,哪知那王房也跟了过来,还故作关心地伸出了手。
“王管事。”广寒仙眉心一跳,眼疾手快地握住了王房探过来的手臂,“王管事忠心耿耿我自然知晓,只是含章如何自有我与益才照料,王管事要做的就是找出当日致我和含章于如此险境的贼人,管事以为呢?”
石檐下的火堆早已熄灭,檐外的光柔柔地扑进来,广寒仙就站在阴阳相交的中间,一张脸半明半暗。
王房慢慢地将视线从时易之身上挪到广寒仙的脸上,眼眸中带着几分威胁的寒光,广寒仙也不躲,两人便这样对视上。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还是王房先笑了。“寒公子说的是,在阳春的地界里大少爷出了事,不管那些歹人是附近的山匪还是监守自盗,都到底还是小的安排不周,是该小的受罚的。”
广寒仙没在意王房的话里有话,直接丢了握住的手,但也没再让益才来扶,而是自己俯身将时易之打横抱起,稳步地向外走。
走着还不自觉颠了几下——没想到这大少爷看起来个挺高一个,实则也没有多重。
阳春的官员动作很快,连夜疏导了涨水的河流和坍塌的道路,虽说这场雨还未停,可县内的百姓已是能够正常生活。
马车就停在离河岸不远的山脚下,无需走多远的山路,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顺利到达了。
当真正坐上马车的时候,广寒仙心中的那块大石才稍稍落下几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察觉到贴身的衣物已经微微汗湿了。
应付人远比在山林间生存难得多,面对王房的时候他虽没让自己落下风,却也是实实在在第一次和人这样硬对硬,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没底气的,万幸对方被他压制了下去。
可这样的感受,日后也不想再有了。
长舒了几口,余光中突然看到那个躺在马车里不问世事的人,广寒仙心中蓦地生了几分恼怒。
他伸手掐住时易之的下巴,食指和拇指捏住时易之唇旁的脸颊肉,微微一用力,那闭着的唇就被挤得嘟了起来。
广寒仙的手一捏一掐的,时易之的嘴就一动一动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开始压着嗓子配合着手的动作说话。
“寒公子,你真是了不起,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用钱财来偿还,十万两黄金赠与寒公子,再放寒公子自由如何?”
广寒仙微微蹙眉佯装思考,片刻后,故作深沉地叹了一口气,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我原也不是那种挟恩图报的人,只是盛情难却,我若不应允倒会教你为难了,既然如此,那我便收下吧。”
“太好啦太好啦。”昏迷中的时易之这样说。
广寒仙满意地点点头,但还是补充道:“我可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不让你难过,知道吗?”
他捏着时易之地下巴用力地点了几下头,“知道啦,寒公子是个心善的好人!”
如此一番下来,广寒仙才算是满意了,慷慨地放开了不省人事的时易之。
甫一回府,益才就急匆匆地派人去请了大夫来。
一路快马加鞭,约莫半个时辰后,县内医术最好的老大夫就被马车带到了宅子中。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着的面色苍白的时易之,老大夫吓了一大跳,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这架势将广寒仙与益才的心也再次提了起来。
直到把了脉,又检查了一遍脑后被砸过的地方后,老大夫皱成一团的眉头才隐隐舒展几分。
“这位公子并无大碍,脑后的伤也并未伤及根本,喝几帖药,再好生修养一段时日便可。”
“如果没事儿,我们家少爷为什么还不醒啊?”益才急得团团转,眼睛一直盯着时易之,一副恨不得代主受罪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把脉把不出来的内伤?”
老大夫摸了摸自己的长须。“就是内伤也能够探查一二的,从脉象上看这位公子确实无事,但到底还是被伤了脑袋,所以昏睡一段时间也正常,约莫着最迟明日便能醒来,无需太过担心。”
得了这样的保证,益才终于放下心来,叫人送走了老大夫后,就立刻吩咐小厮去捡药煎药。
人也看了,药也开了,既然时易之没事,那广寒仙也没有再留下的打算。
他昨日淋了一日的雨,又在野外的石檐下将就了一夜,因而如今身上沾满了泥沙草屑,这样一副邋遢的乞儿模样,教他实在无法忍受。
而且肚子也空了许久,现在身体疲软无力、头晕眼花,也是该吃些东西了照顾照顾自己了。
这么想着,他就转了身子开始往外走了。
可刚走到一半,益才就蓦地叫住了他。
“寒公子!”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去,就见益才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和脖子,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前些日子小的说了些冒犯的话,还望寒公子大人有大量,能原谅小的,当时小的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多嘴您和少爷的事情。”
广寒仙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来,不过他本来也不对时易之的心抱有什么期待,所以根本就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但这话不能和益才说,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不在意,否则到时候传到时易之的耳朵里,又会多生事端。
于是他垂眸沉吟片刻,随后才故作高深地说:“时少爷会不会喜欢人我不知道,我只能知晓我的心,可我的心也是由不得我自己的。
“人道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而我也在期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回应。”
语罢,他也没再看益才,径直往自己的西厢房方向走去。
益才看着他的背影,换手挠了几下另外半边脸,不甚明白地低声嘟囔道:“不愧是喜欢少爷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但我怎么听不大懂呢,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算了。”想不通他也不想了,晃了晃脑袋回到了里间。“伺候少爷去。”
实际时易之并未昏睡多久,大夫走了不到两个时辰,他就醒了来。
霎时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昏昏沉沉的不说,脑后的某个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强撑着疲惫睁开了眼,入目的却不再是那个昏黑潮湿的石檐,而是熟悉的阳春府宅卧房的床顶。
他眨了眨眼,试探地喊了声,“益才。”
声音沙哑不堪,嗓子也十分干涩。
“诶诶诶——”熟悉的应答声立刻响起,而后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与喊叫声,“少爷!少爷!您醒了吗?是您在叫益才吗?”声音由远及近,直到床边。
时易之被益才的声音吵得脑袋嗡嗡响,他摆了摆手。“给我倒杯热茶。”
隅口兮口湍口√……
“好嘞好嘞。”益才面上一片喜悦,马上迈着小碎步子赶忙去倒了一大杯热茶,送到床边后又将时易之给扶坐了起来。“少爷您终于醒了,小的和寒公子都要担心死了。”
一杯热茶下肚,不止干涩的喉咙舒服许多,身体也熨帖不少。
听到益才提到广寒仙,时易之也立刻打起了一些精神。“寒公子此刻在何处?他的身体可无恙?有无受伤?有无被吓着?”
益才顿了顿,眨了几下眼睛,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寒公子好得很呢,少爷您当时昏迷着,还是寒公子将您给抱回来的。”
“那便好。”时易之松了一口般点点头,随后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背脊坐直了些,眼睛也瞪大了。“你,你方才说是寒公子将我给……回来的?”
“抱”这个字他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是啊。”益才却不知他心中在顾虑什么,倒豆子般将当时的情形给详细说了个遍,最后总结道:“没想到寒公子看起来那么恬静温柔的人,力气那么大呢。”
时易之原本听到自己被抱就觉得不妙了,当在听到“一下打横抱起”“周围所有小厮都看着”这样的话之后,眼前更是隐隐发黑有再度昏迷之兆。
他他他,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让自己的妻抱呢?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呀!
纵使广寒仙同样是个男人,但那也是妻啊。
“少爷,怎么了?”益才察觉到他的不对,赶忙低声询问。“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小的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不!”时易之赶忙叫住他,“我无事,不用去,我只是……”
“只是什么?”益才睁大眼睛看着他,眸光中尽是求知。
时易之眨了几下眼,长叹一口气,“没什么。”
这些话又哪能和益才说?
罢了罢了,左右除了益才外都是宅子里的下人,等阳春的事情办完了他们也就走了,也不会如何的。
想清楚这些后,时易之心中那股怪异的羞赧才褪去了不少。
“寒公子此刻在何处?我去看看他。”闲谈了几句身子也利索了些,他就起了旁的心思。
晚夜山林中那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一场春光梦让他难以忘记,再次昏睡前的亲近相拥回想起来也令他心软到无法自抑。
然后他又想到了他们下榻阳春的那一日,想到益才会错意说了些意味不明的话,就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沓了,应立刻就去寻着广寒仙解释清楚。
“少爷,您药还没喝呢,大夫说虽未受重伤,可还是得养养身子的。”益才插了话。
时易之的动作一顿,“那你先把药端来吧。”
广寒仙喝药的时候需得备好果脯和零嘴,可轮到时易之自己,倒是没那么多讲究了。
他将还冒着氤氲热气的苦药一饮而尽,眉头都未皱一下。
把空碗递回给益才后,他本打算直接就去西厢房,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灌了几杯热茶冲淡了一些苦涩的药味——他自己不打紧,就怕这味道太浓,会让广寒仙闻着不舒服。
喝完药他立刻就去敲开了西厢房的门,但广寒仙难得一次没走到门口来迎他。
时易之顺着往里走,才发现对方正坐在铜镜前,手中拿着一把梳子偏着头梳自己的长发,却又并非是一副闲适静好的场景,甚至隐隐可品出几分焦躁来。
“寒公子。”他轻喊了一声。
“时少爷,你醒了。”广寒仙听见声音,停住了动作,偏了个身看他。“可还难受?”
这么问着,却并不多热切,反而面上有些怏怏不乐。
“你莫担心,我并无大碍。”时易之走近了几步,低声询问道:“倒是你瞧着气色不大好,可是也受伤了?”
说到这里,广寒仙突然就把梳子丢在妆奁上,好像有人问了,他就终于可以把自己的不快和生气给展露出来了。“我的头发结成了团,怎么也梳不开,我不想要了,时少爷若是真的担心我,就帮我拿把剪子来。”
时易之闻言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其中的缘由,就下意识地哄人般问:“怎么会突然打结的呢?”
“不突然。”广寒仙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眉毛紧紧地皱成一团,表示自己真的很不开心。“在河水里、在大山中打了那么久的滚,怎么算得上突然呢?反正也不知道沾到了什么脏东西坏东西了,头发就缠成了一团一团的,难看死了!”
可能本来只是有些些不开心,但说着说着,他就干脆发起了脾气来,用力地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时易之哪能让他这样糟践自己,立刻伸手握住了他扯头发的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了到底不妥。”然后承诺道:“我来,我帮你梳,可以梳好的。”
广寒仙发脾气的架势很大,可实际上非常好哄,知道不用累得自己动手后,情绪一下就变得平稳了。
他把木梳递给时易之,郑重地强调,“时少爷,你一定要轻一些。”
身负重任的时易之认真地点点头,接过木梳站在广寒仙的身后,摆出非常在行的姿势。
手轻轻一送,梳齿没入到长发中,细碎的声音催得他开口多说了些心里话。“其实还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至此,在山中也辛苦你了,若不是寒公子,此番我怕是凶多吉少了。”
说到这里,广寒仙微微抬头,露出了一个微微有些得意的表情。
若是旁人如此,就总会显得有些世俗,但广寒仙总是不一样的,他的得意就是得意,不附带任何其他的东西,也并不会要求看的人赠与些什么,所以是一种非常难得的纯粹的昳丽。
时易之的唇角很轻地扬了起来,又开始贪心地希望广寒仙能展露出更多的情绪来给他看。
所以他说:“寒公子,可否与我细说一下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些内情已从益才的絮絮叨叨中知道不少。
他这么问着,手也没有停,垂着头一点一点地帮广寒仙通发,遇到结成团的,就放下梳子用指尖一点一点轻柔地分出。
问到这个,广寒仙又稍微有些神色不虞,但还是没有拒绝时易之的要求。
他简单地讲述了遍昨日乃至今早发生的事情,对于自己做的那些也只是提了一嘴。
不过在最后做总结的时候,他非常不经意地抬起自己的手,在空中慢慢地晃动几下,用一种听起来非常平静实际很有情绪的声音说:“能帮上时少爷是我的福气,只是又添了一些伤口,昨日把时少爷从河里捞上来的时候,还沾满了泥沙,看来肯定是要留疤了。”
时易之时常自省,也曾认为自己绝不会被儿女情长所负累,可听完广寒仙说的这些,他却头一次没率先思考事中利弊。他的心被眼前的人牵动着,既为没能保护他好感到愧疚自责,也为被他保护了而欣喜动容。
“我曾说要带你过好日子的……”他哑着嗓音说,接着无赖般大胆地从后抱住了广寒仙,将半张脸都埋入到了墨色的发丝中。“可抱歉,还是连累了你。”
许是昨夜在石檐下有过那么一次,因而今日的动作十分顺畅,阻碍人的羞赧减去不少。
可这一抱,却让素来任性妄为、肆意挑逗的广寒仙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这个往日里一逗就脸红的时易之怎么会抱他?
他这一觉都还没睡呢,怎么就变天了?
暖热的身体从后贴上来,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与他自己的温度纠缠在一起,背后那一块肌肤变得有些怪异的软,指尖也莫名其妙开始发麻。
广寒仙乱七八糟地喘了几口气,不过最后还是没挣脱。
——这是看在时易之替他通发的份上,毕竟这是一项非常耗时耗力耗耐心的活,所以广寒仙慷慨大方,可以随便让时易之抱一下。
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个拥抱也确实没维持多久,因为不过几息后,广寒仙就喊着说时易之压到了他的头发,弄得他本来就受了风吹雨打、山滚河冲的头更加痛了。
时易之只好依依不舍地放开了他,然后轻柔地用指尖帮他摁揉脑袋,以此来赔罪。
揉了一会儿,时易之忽然想到了来此的另外一件事,喊了一声寒公子就开始低声说:“不知你可否还记得我们初到阳春的那一日,益才说他与你说了些有关于我的事,其实我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向你解释,哪知竟耽搁到了现在。
“其实益才那些话说得也不假,从前我确实未有过任何有关于……有关于情爱的念头,只是后来遇见了你,那些本不成文的规矩与想法就通通都不作数了。”
时易之原本打算说的不是这些,可那个由他主动的拥抱让他生出了几分胆量和勇气,因而胆大地用了从前万不可能使用的字词。
或许还是不够动听,但足够真心实意。
“益才他不知晓在湄洲与洪城发生的那些事情,也不知道你我之间的……情谊,所以才会把那些话也对你说了出来。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不愿让你误解了我对你的,对你的……心。”
时易之说了这么多,跟前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眉心微跳几下,低低地喊了一声:“寒公子?”
等了几息还是没人回应,他就俯身看了过去,却发现广寒仙闭着双眸将脑袋轻轻地依靠在他的怀中,竟是不知于何时睡着了。
第25章 第二十五枝 窃玉偷香
广寒仙拥有一张过分好看、极其容易让世间庸碌之人一见倾心的脸,时易之并不否认,其实他自己也是俗人一个,所以才会只见了一眼就将人从南风馆里买了出来。
不过了解广寒仙的人又并不仅会耽于他的容貌,他拥有更容易令人心软的性格,有时他天真,有时他也忧虑,可他的快乐与不快乐都要比寻常的人纯粹许多,好像这辈子做过最坏的事情,也就是骗时易之吃其实酸的不得了的糖葫芦了。
因而与他在一起时,任何人都可以轻松地只做自己。
时易之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与广寒仙相依了一会儿,脑中空空难得什么也没有想。
但不过才半盏茶,就又觉得这样的姿势或许会让熟睡的人感到不舒服,便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揽着对方肩的手。
在准备将人放上床的时候,时易之蓦地想起了今日益才说的那些话——“打横抱起”、“当着王房与所有小厮的面”。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立即就变换了落手的姿势,俯下身将广寒仙一把横抱起来。
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总归有些不熟练,但广寒仙大抵是真的累狠了,这样也没醒来的迹象。
时易之将人轻轻地放在床上,拉着锦被盖好,又细心地掖了掖被角。
可在应当要离去的时候,他却再次生出了犹豫。
面前的人离他如此近,被暖热的桂花馨香丝丝缕缕地漂浮在房中,故作天真地引诱着来此所有意图靠近的人,时易之无疑是着了道的那一个。
并且,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方才生出的胆量还未完全散去,时易之做贼心虚般往门口的位置看了一眼,在确定没有人后,慢慢地朝广寒仙凑过去,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温热与滚烫相融,让人欲望满满,理智空空。
时易之被渴求教唆着在广寒仙的唇上很轻很快地碰了一下,柔软的触感让使他即刻就雾了脑袋。他呼吸一滞,猛地站了起来,僵直着四肢机械地快走出了房。
时易之啊时易之,真乃小人也!
有些话原也不是那么难说出口的,但需要一个很好的时机,错过了,或许就再也无法轻易说出。
关于那件事,当时易之后续再一次对广寒仙解释起来时,也只能干瘪地说益才是并不了解详情,所以说了误解他心意的错话,至于曾经袒露过的更多的情深与悸动,便是如何都开不了口。
万幸广寒仙体贴慷慨,对着他有十二分的信任,并未将那些话真正地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