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无用之功。
雪如圭已经不会被这种虚假的幻象所动摇,以前所未有的强韧意念,将潜藏在自己精神识海之中许久的阴暗东西碾得灰飞烟灭。
拨云见日,枯木逢春,干涸的经脉重新出现力量,一缕淡淡金光昭示他的新生。
实现从0到1的突破,雪如圭立即展现出他强大的修炼天赋,失去修为的身躯如饥似渴,拼命汲取日光精华,将那一缕淡淡的金光壮大,从体内溢到体表。
黎采玉看的分明,知道雪如圭成功修炼出金光,入道了。
清冷高洁的仙尊体覆金光,犹如端坐于神台的神祇,威严端庄,神圣不可侵犯。
从日升到日落,这次他没有修炼到夜晚,当太阳的光辉隐去,便从修炼状态脱离。
他睁开双眼,一下子活了过来。
“玉哥,我成功了!”
黎采玉真心为他高兴,“对,你成功了,我一直看着!”
“我们好好庆祝一番,祝你今后仙途顺遂!”
搞了一桌子好菜,都是朱雀台特产的食材,灵气充沛,味道鲜美,六个人围着圆桌坐,杯子里倒满仙露,大家都是喜气洋洋,气氛热闹欢快。
黎采玉第一个发言:“今天是个好日子,废话不多说,祝圭圭前程似锦,笑口常开!”
一口气喝掉杯子里的仙露。
大弟子姬凌洲第二个开口,“恭喜小师叔!”
二弟子符奕云:“恭喜小师叔!”
三弟子风幸:“恭喜小师叔!”
最小的弟子战君兰举杯:“恭喜小师叔!”
雪如圭含笑接受恭贺,举起杯子,学着黎采玉的动作一口气喝掉仙露作为回应。
火之高兴发出翁鸣,挤在雪如圭身侧犹如挂件。
这一顿吃的开心,仙露喝了一杯又一杯,玩各种小游戏,气氛活跃,性质高昂。
仙露是一种朱雀台特产的饮品,清冽爽口,很受欢迎,喝多了会产生类似醉酒的兴奋感,对身体无害。
黎采玉喝了不少,脑袋有些晕乎乎,感觉有些热,雪如圭也喝好多杯,面颊泛起红晕,眼神迷离。
四人放飞自我,姬凌洲神情亢奋,撩起袖子,拎着筷子在杯子上敲击音乐,演奏欢快轻盈的乐曲,叮叮咚咚的声音又快又丝滑。符奕云不甘示弱,放声高歌,和风幸勾肩搭背,朝着月亮鬼哭狼嚎,活脱脱的狼人在世。战君兰哈哈大笑,抡着锤子给大家表演锤舞,挥的虎虎生威。
各闹各的,吵吵嚷嚷,尽情挥洒精力和热情。
一直嗨皮到大半夜,满地狼籍,这才意犹未尽的散场。
符奕云跳到姬凌洲后背,双腿夹着他的腰,嬉皮笑脸:“大师兄送我回去呗!”
风幸奋力一跃,跳到符奕云后背,死死扒着他,压在最下面的姬凌洲发出痛苦闷哼,“你们两个别太过分!”
符奕云:“大师兄背我!”
风幸:“背我!”
姬凌洲翻白眼,“我上辈子欠你们的,这辈子才给你们当大师兄!”
战君兰笑了,“他们会这样,还不是大师兄自己宠出来的。”
姬凌洲:“是是是,是我的错。”
他艰难的对黎采玉和雪如圭道:“师尊,小师叔,我先送他们两个回去。”
顿了顿,“小师妹可以自己回去吗?”
小小的师妹已经长成大人,身材高挑,抡起锤子毫不含糊,可在姬凌洲眼里依旧是那个需要关爱的小姑娘,担心喝多了仙露会走不回去。
战君兰精神很好,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反过来道:“我陪你们吧,省得等会儿不小心撞到哪里,三个人摔成一团谁都爬不起来,直接躺外面一晚上。”
说着对两人拱手:“师尊,小师叔,我们先走了。”
黎采玉摆摆手,“你们去吧。”
他背起雪如圭,银发银眼的仙尊已经喝迷糊,人都站不直,全靠他扶着才没有倒。迷迷糊糊的趴在黎采玉后背,面颊粉扑扑的,满头漂亮的银发垂挂下来,几乎要睡过去。
他双手抱着黎采玉脖子,脑袋斜斜靠着,吐出的气都吹到黎采玉耳畔。
“玉哥。”
“嗯?”
“我真高兴。”雪如圭不自觉的踢踢脚,有些孩子气。
“玉哥。”
“嗯?”
“我们一起睡吧。”雪如圭蠕了蠕,像块黏人的年糕,软软的,黏糊糊。
“好。”黎采玉应了。
得到想要的答复,雪如圭心满意足,意识半梦半醒,感觉到步伐前进,松快的仿佛漂浮在云端。
他感到很快乐,心间都是游来游去的小鱼。
黎采玉把人送到房间里,放床上,替他脱掉外面的衣衫,银发银眼的仙尊眼睛都快睁不开,软绵绵的任由摆弄,毫无防备之心,就像安心露出肚皮任由抚摸的大猫,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褪去外面的衣衫只剩下最里面的衣裤,摆好睡觉的姿势,黎采玉给他盖上被子。早就迷迷糊糊的人果然刚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呼吸平稳,一张脸格外粉润,气色瞧着好极了。
伸手给他整理了两下长长的银发,不让压着,黎采玉停下动作,静静看着雪如圭恬静的睡颜。
须臾后,抬手取掉发冠,随意爬梳几下自己头发,脱掉外面的衣衫准备睡觉,刚要躺下,忽的一顿,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块玉符,起身去房间后面的温泉浴池。他在边缘坐下,双脚伸入池子里,泡着脚,打开联络玉符。
水汽氤氲,熏蒸他的面颊微微发红,手里的玉符一闪一闪,正是有人联络他。
刚联通,那边传来一个十分暴躁的声音。
“何方鼠辈,敢不敢出来一见!”
震耳欲聋的咆哮,吵得他眉头一皱,眼疾手快布下静音禁制。
“什么人?”
这么暴躁,必不可能是慈家。
“哼!吾乃吾元宗长老,傲剑峰伍长君!”
“哦,你有事吗?”黎采玉眼神冷了下来。
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
合欢宗大殿前打伤打废的那些人背后势力固然想要找他,但现在最想找到他的绝对是吾元宗。他带着雪如圭回朱雀台,留下的踪迹太少,慈家手里的这枚玉符是最大的线索。只要耐着性子调查一下,慈椿解了禁制的事很容易就能注意到,找不到其他线索必定会上门逼问慈家。
作为东洲三派之一,想要抢个玉符自然不在话下,其他人也会主动退避三舍,把舞台让给吾元宗。
“鼠辈,明知故问!”玉符那头的伍长君厉声道:“速速将雪如圭还回来,饶你一命!”
黎采玉嗤笑,讽刺道:“伍长老莫要胡言乱语,我圭弟与你素未谋面,谈何还。吾元宗堂堂的东洲最强三派之一,难道也要学那无礼之徒,空口白牙就想强抢?要说和你吾元宗的瓜葛,倒也的确是有点,圭弟的孪生弟弟拜入你们宗门,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就因为修补天窟去了。这些日子圭弟因为这件事郁郁寡欢,好不容易才开心点,你们夺走了璋弟,休想再伤害圭弟!”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斩钉截铁。
“一派胡言!这天下谁人不知玄琼仙尊名为雪如圭,何来的璋弟!”伍长君暴怒。
“圭弟体弱,无缘拜入仙门,璋弟与他兄弟情深,心中遗憾,便顶替了兄长的名字拜入吾元宗。璋弟心思单纯,搞不懂你们大宗门的弯弯绕绕,一心只有匡扶正义,为天下苍生而奋斗,天窟出现时奋不顾身冲在最前头,毅然决然。人死如灯灭,现在说什么都是空的,还望伍长老留点口德,莫要亵渎亡灵。”
“看在璋弟的份上,我也不想同吾元宗撕破脸皮,大家各自安好就是。”
伍长君冷笑,讥诮道:“你不会以为搬出这样一套说辞就能瞒天过海,把我们都糊弄过去!莫要以为凭着一张嘴,就能舌灿莲花,指鹿作马!玄琼仙尊是何人,没有比我吾元宗更加清楚,藏头匿尾的宵小之辈,也敢放肆!”
黎采玉幽幽道:“璋弟死的可怜。我也想知道,为何吾元宗人才济济,却是玄琼仙尊这个最年轻,根基最浅的长老冲在最前头。莫非其他人都是窝囊废,嘴上说的冠冕堂皇,真正危机来临时都胆怯了,贪生怕死,故意推璋弟去填那个坑?”
伍长君怒喝:“大胆!休要污蔑吾元宗!”
“他雪如圭失了修为,自甘堕落入合欢道,宗门上下皆知!看在他因修补天窟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于宗门,于天下都有大功,一众同门对他忍耐已久!不得不捏着鼻子收拾善后,不叫丑事传出去!现在倒好,反过来咬一口!”
“既然贪生怕死,怨天尤人,当初何必冲在最前头,做出大义凛然的姿态!”
“宗门上下皆知?”黎采玉危险的眯了下眼,语气泛着冷意。
“他雪如圭访客如云,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修为未失时拒人千里,成了废人门庭若市!既然做的出这种事情,莫要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猜不透其中龌龊!”伍长君冷笑,话语里尽是嘲弄不喜,嫌弃厌恶几乎实质化,穿过玉符扑到黎采玉脸上。
“眼见仙途断绝,便将主意打到旁门左道,意图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取回修为!吾元宗堂堂的名门正派,就因为他成了什么龌龊地,一个个打着拜访的名义上门与他苟合!”
“若非掌门拦着不许,我早就将其斩杀,清理门户!也省的宗门清净之地被糟践!”
伍长君的厌恶是发自内心,没有半分虚假,搁下狠话:“狂妄小儿,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要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抹黑污蔑吾元宗,怕是打错了主意!今日既然是我向掌门领了这个任务,就没想过让雪如圭活着回去!”
“他若还有半分身为剑修的自尊心,就该直接引颈了断,当自己补天时便死了!”
冥冥之中的指引,黎采玉心觉糟糕,转头一看,果然看到雪如圭站在那里。
大概玉符刚连通那一瞬伍长君的怒喝声惊醒了他,虽然眼疾手快下了静音禁制,还是晚了。只要走入范围,就能听见从玉符传出的声音。
因为喝多了仙露而粉扑扑的面颊已经褪去柔软,虽瞧着无悲无喜,可周身萦绕的气氛让人知道他心情绝对不可能是好的。长长的银发垂下,一身单薄的贴身衣裤,光着脚踩在地面,轻轻走过来,在黎采玉身侧坐下,双脚学着他的样子伸入温泉浴池浸泡。
黎采玉下意识想要掐断玉符,不想让雪如圭继续听这些大放厥词。
被他摇摇头制止。
“伍长老何出此言?”雪如圭语气平静,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哼,果然你也在!”伍长君不屑的冷哼,“自己在宗门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丑事,不会以为能够彻底瞒天过海,叫我们毫无察觉?真是可笑!不光我们一众长老猜出端倪,就连底下弟子也多有议论,是掌门下令严禁探讨此事,才没有传的沸沸扬扬。但私底下的讨论从来没有停过!”
“有道是人走茶凉,你一个失了修为的过气长老,就是有天大名声,也不过是等死而已。平日里跟各家的麒麟子不咸不淡,痛失修为后倒是忽然走的近,一个接一个上门,若不是你雪如圭性情大变,就是其中有鬼!”
“人家还帮忙遮掩,声称是自己冒犯,奉上赔礼主动给了台阶下。”
“堂堂剑修,往日最是不屑走捷径,原来也会性情大变做出这种丑事!还哄的坐下弟子团团转,一个个为你神魂颠倒,听闻是我领了任务带你回去,求情到我面前,直言是自己的错。”
“雪如圭,你当真变得面目可憎!”
黎采玉不爽了,刚想输出优美的语言文化,被雪如圭抬手捂住嘴,银发银眼的仙尊神色冷静的可怕,漠然无情的模样仿佛水中倒影的明月。
“所以你们人人都认为我失了修为必定会痛不欲生,为了重返仙途性情大变不择手段?”
伍长老理所当然的声音从玉符那头传过来,字里行间都透着目下无尘睥睨一切的傲慢,讥刺挖苦:“难道你想说你没有?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否认,若不是你入了歧途,存心引诱,座下三名弟子难道还敢在吾元宗的地盘,在一众师门长辈的眼皮底下,欺师灭祖,以下犯上?”
“上门寻你的访客便是再有身份,难道还敢在宗门之地,欺辱践踏名满天下的玄琼仙尊,强要了吾元宗的长老?”
“真是荒谬!胆敢做出此事,必定不死不休!”
伍长君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是啊,谁能想得到,竟然会有人在吾元宗的地盘上,做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来。
所以雪如圭也想不到,孽徒竟敢在玉霄峰,在宗门之地以下犯上,更加想不到,这座象征着长老地位尊荣的山峰会成为困住他的牢笼,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既然所有人都认定孽徒不敢,那错的还会是谁,只能是失了修为偏执成狂的玄琼仙尊。
整个吾元宗都能够为欺辱者作证,是玄琼仙尊的错。
雪如圭怔怔望着天空,视线渐渐模糊,泪水滚落到温泉水中,再也找不到。
他被困在玉霄峰受尽欺辱,在同门的眼皮底下被凌虐践踏,原来在宗门眼里都是自找的。是他性情大变自甘堕落,勾引孽徒修合欢道,为求重回巅峰,不惜引诱各家的麒麟子上门与其苟合,极尽糜烂荒唐,不堪入目。
念在往日对宗门的贡献,也为了宗门的声誉着想,不得已捏着鼻子收拾善后,不叫丑闻传遍天下,成为笑柄。
可是大家对他的忍耐已经逐渐到极限,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傲剑峰伍长君的态度,也许就是大家对他的看法,哪怕外界隐隐有风声流传,对他们而言也是为了别人惹出来的丑事而被迫承受风言风语,更有怨言。
“……都是我的错啊……”雪如圭喃喃自语,眼泪越流越多,心脏被狠狠掐紧,让他喘不过气。
放在浴池边缘的双手用力抓紧,使劲到指甲摇摇欲坠,生生跟指甲肉分离,鲜红的血液染红一片,而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这个程度的痛楚已经不能叫他皱一下眉头,心头缠绕的绝望痛苦将他拽下深渊,万念俱灰。
是的,雪如圭早就在宗门一次次的睁只眼闭只眼,跟装聋作哑中对吾元宗失望透顶,可没有想到,原来还有更加绝望恶心的。
就算师尊有幸破关而出,也会认为是他性情大变自甘堕落,惹出这种事端来吧。
所有的言语都在这一刻变得苍白无力,他无法说出口。
雪如圭忽然感到很冷,冷到骨髓里的寒意在四肢百骸游走,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在他耳边猖狂大笑,嘲讽他的天真愚蠢。
“圭圭!”
“雪如圭!醒醒!”
一道又一道呼唤仿佛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隔着重重障碍,艰难进入雪如圭耳中,他失了魂似的抬眼看去,是黎采玉焦虑担忧的面容,眼底都是惊慌失措,映出他木然无神的模样。
嘴唇微微蠕动,声音很轻很轻,“……二狗哥……原来都是我的错啊……”
黎采玉用力拍打他的面颊,帮他找回神志,听闻立马反驳:“别听那老东西胡说八道,都是套路!专门欺负你这种心思单纯没有满肚子弯弯绕绕的好人!要真是自己想走合欢道,怎么不把掌门先给睡了!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玄琼仙尊,填到天窟这个坑里的指不定就是吾元宗掌门的那条狗命!”
“吾元祖师修补天窟,建宗门镇压,这件事上历代掌门责无旁贷!谁填了天窟,谁就是吾元宗掌门的救命恩人,反正都已经性情大变不择手段,为了重修发癫,让还个救命之恩理所当然!东洲最强三派之一的掌门,资质模样修为哪样不是顶尖,合欢宗宗主要是能睡到这样的,掏腰包倒贴都愿意!”
“不过是欺负玄琼仙尊已经不能为自己讨个公道,让仙尊背下所有黑锅平了这笔烂账而已!”
看到雪如圭因为自己的话眼底稍微恢复神采,黎采玉再接再励,放柔了声音,哄道:“圭圭,那些糟老头子糟老太婆都坏的很,玄琼仙尊很好,特别特别好!”
手在雪如圭背上顺毛似的抚摸,一下一下,安抚他的情绪,淡淡金光渗透,安神定魂。
激荡崩溃的情绪果然渐渐平息,黎采玉注意到雪如圭鲜血淋漓的十指,因为过于用力导致指甲脱落,狰狞可怖。
“傻瓜,快点松开手!”忍不住骂了一声,将依旧用力抓着浴池边缘的手掰开。
见他皱起了眉头,脸上写满心疼,雪如圭呆愣愣说了一声,“二狗哥,不疼。”
黎采玉瞪他,“别胡说,怎么可能不疼!”
气急败坏,又竭力压着嗓音。
温泉浴池再度响起伍长君的声音,阴阳怪气,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顺着声音流到这边来,讥评:“雪如圭,你可真给自己找了个能说会道的好姘头!放下身段勾引起男人也这么有天赋,把人迷的神魂颠倒,为你痴狂!”
才刚哄好,就来刺激他,黎采玉额头青筋暴跳,当即抄起玉符对着那边就开始激情输出,让他见识一番语言的博大精深。
“[优雅][优雅][优雅][优雅][优雅]!!!!!”
以爹字为中心,以亲戚为半径,亲切问候祖宗十八代,再三百六十度辐射,操翻整个族谱。
直接把人骂的破防,然后干脆利落的把玉符啪一声掰断成两半,噎死他!
有什么想骂人的话都憋着,最好是噎到晚上睡不着觉,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整个举动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切,黎采玉直接抱起雪如圭,“圭圭,咱们不跟傻子玩!走,回房间,我给你上药。”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伍长君:“!!!!!!!!!!!!!!!!!!!!”
气到原地爆炸!
黎采玉仔细为雪如圭处理十指伤势,动作娴熟轻柔,药粉有镇痛效果,很快发挥作用。
银发银眼的仙尊一言不发,看着血肉模糊的手指被包扎好,整个过程安安静静,被放到床上躺好时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样子,目光呆呆愣愣,就知道今夜大概是很难入睡。
伍长君那一番话无疑是在他心底投下一颗深水炸·弹,玉符毁了,可某些东西不会随之消失。
黎采玉把药箱放好,回到床边看到雪如圭依旧保持躺下时的模样,目光无神的望着上方,泪水已经被擦干,只剩下眼角一抹薄红,银色的睫毛晕染淡淡湿意。没有落泪,却比落泪更心碎,神不守舍。
小心翼翼坐下,拨了拨长长的银发,把被角掖整齐,低声道:“睡不着?”
凝固的仙尊终于有反应,他动了动眼珠,看向黎采玉,细微嗯一声,几乎要听不见。
想说不要在意那糟老头说的话,但言语涌到喉咙又咽了回去,世上哪有这么多的感同身受,有些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不过是轻飘飘的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失望跟绝望是两种情绪,从失望到绝望,如何能若无其事。
黎采玉凝眉,不知道该怎么宽慰才好,也许现在的雪如圭根本不需要任何宽慰,他只需要静静。
就在他踌躇时,安静沉默的人主动开口打破平静,他心灰意冷,“伍长君嫉恶如仇,心肠耿直,不是那种会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人,他既然这样说,证明他看到的真相就是如此。”
“难怪再没有同门来玉霄峰,难怪轻而易举便将我送了出去。”他自嘲,平静的犹如一潭死水。
黎采玉神色担忧,“圭圭……”
雪如圭:“我知道的二狗哥,不会为了吾元宗的事过分神伤。”
他面色木然,平静到极致失去反应能力,黯然无神的望着上方,仿佛已经空了。
看的黎采玉心头一跳,担忧不减反增,根本无法放下心,今夜大概他也睡不着觉了,无心入眠。
“跟我说说你在吾元宗里的经历吧。”黎采玉在雪如圭身侧躺下,随手拉了拉被子,一只手压在脑袋后面,仿佛开睡前卧谈会,“我想知道圭圭拜入大宗门后过得怎么样。”
听到这个要求,雪如圭诧异,虽然没有明说,但黎采玉明显对吾元宗颇为反感。不过他没有发出疑问,安静了一下,斟酌措辞,“师尊待我极好,自从将我收为弟子便悉心栽培,灌注全部的心血。手把手教导我修行练剑,为我讲述修仙界的常识和注意事项,吃穿用度皆是极好,即便在一众真传弟子当中也属优厚。”
“常常在掌门以及一众长老面前夸赞我是他的得意弟子……”
话匣子渐渐打开,用语言勾勒出吾元宗的模样。
在雪如圭的描述里,吾元宗哪里都好,师父好,掌门好,众位长老也好,同门间团结友爱,犹如一个大家庭。虽然偶尔可能有些摩擦,但只是个别老鼠屎,人多了难免素质良莠不齐,叫滥竽充数的家伙混进去。
只听他的阐述,吾元宗真不愧是东洲数一数二的大宗门,果然方方面面都是极好的,师资力量优厚,宗门气氛和谐,拜师修仙首要之选。
对比吾元宗在他沦为废人后的所作所为,当真是讽刺至极。
可雪如圭的精神却好了起来,露出淡淡的笑意,一件件讲述记忆里发生过的趣事,与黎采玉分享成长经历。
“嗯。”
“原来这样。”
“然后呢?”
躺在身边的黎采玉是个合格听众,时不时发出声音附和回应,没有张嘴说出任何扫兴的话。
睡前卧谈会一直开到天边蒙蒙亮,雪如圭终于有了倦意,可他不愿意合拢眼睡过去,强撑着打起精神,还想继续说。一只手帮他拉了拉被子,轻轻拍打,“好了,累了就睡觉,下次再说就是。”
雪如圭安静了,就在黎采玉以为他睡过去的时候,身边之人靠过来,“二狗哥。”
“嗯?”
“我有点冷。”
黎采玉把被角掖成卷,缠的严严实实,侧身隔着被子将人搂入怀里,金光缓缓透过去,“好了,这样就不冷。快点睡。”
雪如圭真的安安安静静闭上眼,没过多久发出匀称的呼吸声。黎采玉反倒没有多少睡意,盯着他沉沉睡去的面容,眼底都是幽光。口中舌头轻轻舔了舔尖锐虎牙,神色越来越冷,想杀人。
吾元宗的老东西真该死,可惜是隔着玉符,人不在眼前,不然高低得邦邦给两拳。嫉恶如仇,心肠耿直,呵呵,圭圭还是太傻,依旧在用以前的印象看待其他人。
若伍长君当真这么嫉恶如仇,知晓真相的第一刻就该冲进玉霄峰与玄琼仙尊当面对质。
质问他为何自甘堕落。
黎采玉收敛情绪,不让杀气溢出来惊醒雪如圭,好不容易才有了睡意。他缓缓合拢眼,一只手给自己做枕头,另一只手搂着怀里的被子和人,就着这个姿势侧躺在床外侧,把睡里面的雪如圭完全挡住。
这一觉两人睡到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