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遥以前身体不好吃不了辛辣的,江逾白是沿海人吃鲜不吃辣,沈程意怕长痘,她经纪人管得严。】
【别跑题了啊啊啊,谢云策到底什么时候出场!】
谢景遥偏过头看了林知屿一眼,顺手拿过桌角的饮料,开了盖依次递了过来,又顺手拿了一包纸。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说:“你这是和自己的喉咙有什么深仇大恨,小心明天说不出话还要被骂。”
林知屿拿起冰可乐灌了一口,和他道了声谢,才含糊地说:“不要紧,习惯了,应该没多大事。”
“辣锅这东西,谁吃谁爽到。”林知屿扫了一眼桌上的肉,“就是可惜没有麻辣牛肉。”
沈程意有些好奇,伸手从清汤里捞出一块牛肉,迅速地在红汤里过了一遍。她边看着画面,边给其他三人指:“看到哪个躲在角落里狗狗祟祟的颓废小哥了吗,那是我!”
谢景遥笑着说:“注意到了,我们的小云监工辛苦了。”
江逾白默默地把自己刚下的鱼片捞了起来,分别倒在三人的小碗里,还特意问道:“鱼片也要过一遍红汤吗?”
“我自己来吧,没事。”林知屿的嘴里还含着一块虾滑,模模糊糊地说道。
【江逾白好温柔好会照顾人呜呜,不愧是天选绝佳好男朋友圣体。】
【哈哈哈林知屿真的太能吃了,感觉他的胃比另外三个人加起来都大!】
【他们俩的关系真的像热搜说的那样转变很多哎,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能看到如此白友鱼恭的场面,不敢睁开眼,希望是我的幻觉。】
【笑死楼上为什么能发语音!】
【神经我又不是来看208吃火锅的,我是来审判磷脂鱼的演技的,能不能快点抬上来,是不是演得太差不敢放啊?】
这条弹幕刚刚发出,投影幕布上的剧情迅速推进。谢琢玉穿行在无边的大火中,但火苗却似幻影一般,根本触碰不到他的皮肤。
他行过年幼时觉得无比漫长的连廊,周围混乱的修士们都离他而去,火越烧越大,体内的灵力却好似被蒸得愈发干涸。
他逐渐感到力不从心,想要破开周遭的幻像,却又无能为力。耳边是无数人的哀嚎,有父亲,也有母亲,还有曾经严苛古板的长老,旁支调皮捣蛋的孩童……
谢琢玉心中的暴虐猛地攀升,他嘶吼着,让始作俑者滚出来,势要将他碎尸万段,可是无人回应。
他想起刚刚那个修士说的话,他们所有人都会死在幻境里,成为幕后黑手的养料或是祭品。
谢琢玉不甘心。
终于,在穿过重重火光之后,眼前的景象一晃,他的视线彻底清明起来。
微风把亭外的帘子吹开一个弧度,若隐若现的竹帘之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颀长身影。
【是谢云策吗!!!】
【哥哥哥哥终于出场了,虐了我们阿玉好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哥哥了!】
【剧情能不能再快一点?】
画面上镜头拉进,剧烈的风火声消退,短暂的宁静过后,是一阵清脆的铜铃轻响。谢云策的肩背挺直,腰间的束带勒出一条纤细的曲线。
细毛尖的茶叶飘落进青瓷茶壶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一道水流平稳地覆盖在茶叶上,细腻的茶叶清香顿时弥漫开来。
茶盖在杯沿刮了又刮,他低头,嗅了一下,嘴角噙起了一抹笑。
随后,像是听见了少年谢琢玉急促靠近的脚步,谢云策忽地回过头来,一双温润的眼中漾开春水桃花似的涟漪。
“怎么这副模样,今日又是谁招惹我们家阿玉了?”
他缓缓开口,尾调微微上勾,像是春风在撩。
那双眼含情似的望向镜头,瞳孔仿若黑曜石般明亮,顷刻便洞穿了屏幕阻挡,直直望进了所有人的心底。
弹幕完全沉寂了下来。
直到石破天惊地一句——
【林知屿,你要红了!!!】
林知屿被这突如其来的弹幕吓得愣住, 手中的筷子还夹着一块沾着鲜红辣椒末的毛肚,嘴角的红油一时间滞留在空气中。
镜头正好捕捉到他怔忡的神情,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五官, 可却与剧中的谢云策气质截然不同。直播间里的画面正好是剧里剧外的拼接,温润的茶香与热辣的火锅对比,产生了奇妙的反差感。
弹幕涌动得越来越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谢云策这短短十分钟的戏份。旁边的三人更是瞬间精神起来,眼睛直勾勾地黏在屏幕上。
唯独林知屿, 在先前短暂的错愕之后, 就低垂下了目光, 嘴里的毛肚被他嚼了又嚼。就算偶尔掀起眼皮, 也是扫过屏幕后便迅速移开。
林知屿有些不大自在,他还是第一次以演员这个身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从前只是单纯的观众,遇上好看的剧就看上一眼,遇上雷人的就立马跑路。可是现在屏幕里被审判的变成了自己, 不免有些适应不过来。
【哈哈哈哈怎么谢云策一出场, 剩下三个都坐直了!】
【看到弟弟的一瞬间眼神变柔, 所有情绪被融进了湿润的眸光里, 明明没有提“爱”,但是帧帧都在说“爱”,牛B!】
【磷脂鱼的演技真的进步神速啊, 我一开始都还没反应过来, 感觉剧里的这个人跟他两模两样,我算是相信谢云策这个角色是赵瑾瑜费尽心力选出来的了。】
不多时, 林知屿的目光也被幕布上的剧情彻底吸引。他看着剧情里的谢云策好整以暇的煮茶、斟茶, 嘴里吐出了他背了无数遍的台词。
语气、动作都自然得浑然天成,仿佛他天生就是为了这个角色而生, 灵魂都要严丝合缝地融为一体。
林知屿没忍住扯了扯嘴角,臭屁地感叹自己好像确实有点演戏的天赋。
镜头从每个人的脸上切过,林知屿捞着锅里的虾滑,眼角藏着些许看剧时的情绪余韵。他压了压翘起的嘴角,故作镇静地喝了一口可乐,借着这个动作悄悄扫了眼弹幕上的反应。
【沈程意和江逾白看得好认真啊,不愧是《青鸟》头号谢云策毒唯:)】
【不知道为什么哈哈哈哈感觉林知屿现在的状态特别像小时候乱写的作文被当范文在全班面前朗读的我,尾巴憋不住地要翘上天去了。】
林知屿:“……”
别说了,再说就要把他的底裤给扒了。
谢景遥似乎是看到了这条弹幕,从屏幕上收回了目光,慢条斯理地从锅里夹了一块刚熟的牛肉,放进林知屿的碗里,又状似随意地问:“感觉怎么样,播出来的效果和你想象的一样吗?”
林知屿抬起眼,把牛肉往料碟里戳了戳,认真思索了一会,才开口:“演的时候是有些担心成品会祸害观众。”他低头咬了一口牛肉,声音有些低,“但现在感觉还可以吧。”
“我还记得当时林知屿第一次参加剧本围读,就是读的这幕戏。”沈程意说道,“结果现场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江逾白点了点头,笑着接话:“我那天还以为他是准备了很久才来的,后来才知道是临场发挥。”
林知屿嘴里嚼着牛肉,有些被辣椒呛到,连连咳了几声,灌了一口可乐后才慢吞吞地解释:“也不算临场发挥,剧本还是看了好多遍的……”
他顿了一下,似乎是斟酌措辞:“就是没想那么多,随便演了一下。”
“随便啊?”沈程意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旁边的江逾白,“我们阿玉当时可是被感动得掉金豆了。”
话音刚落,林知屿敏锐地察觉到江逾白浑身一怔,随后一团火直接从他的脖颈燃了起来,把耳朵都烧得通红。
“那是因为……”江逾白顿了顿,解释地磕磕绊绊,“被代入戏了,就有点没控制住。”
【哈哈哈哈哈哈第一次发现江逾白居然是这种容易害羞的类型哎,好可爱!】
【好红的耳朵感觉要烧穿了哈哈哈哈,沈程意快看你干的好事!江逾白辛辛苦苦维持的人设今晚在几百万人面前彻底崩塌。】
【我居然嗅到了一丝暧昧的气息,尤其是江逾白这个纯情的反应意外地让人上头啊……】
【笑死《青鸟》原著本来就很cp大乱炖,嗑到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了[点烟.jpg]】
谢云策的剧情结束在
第五集末尾。幻境破碎,谢琢玉看着消散在眼前的兄长身影,无数光影闪过,烈火重新燃起,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回忆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碎片。
“快走吧,阿玉。”谢云策温柔地笑着,“别让你的朋友们等急了。”
他撕心裂肺地吼着:“哥,我不想走,你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可是无情的命运并不会听见他的声音。
记忆散去,谢琢玉握紧了手中的短刀,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只看见一个瘦小的男孩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青鸟》
“说起来,”谢景遥问道,“你觉得谢云策这个角色最难演的是什么?”
林知屿思考片刻,缓缓开口:“大概是他身上神性和人性的融合吧。”
谢景遥惊讶地说:“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说法。”
江逾白和沈程意也纷纷侧目看来。
“我之前读剧本的时候无聊,会把原著放在旁边当背景音乐听。”林知屿的语气陡然变得认真起来,“谢云策是一个很复杂的人物,外表看起来平静自若,好像天塌下来他都会帮忙顶着,但实际上内心非常挣扎,感觉是一个终极I人,间歇正常,经常内耗,但是没有人知道。”
“他身上有股神性,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是那种神爱世人的感觉。但他又不能完全成为神,因为他身上的挂碍太多。虽然他总是祝愿谢琢玉心无挂碍,自由自在,但最不自由的好像就是他。他有太多牵挂,对待朋友、家人和我们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这也是他悲剧的根源。因为放不下,求不得,这种人活得还挺累的其实。”
林知屿说着,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话多,腼腆地笑了笑,又把话题转了回来:“所以怎么用细节把他的情绪藏在表面之下,不让观众觉得过于刻意,又要完美地展现出他人性的脆弱和神性的高光,还挺难把握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其中不少是其他演员的粉丝,还有不少从一开始就对林知屿抱有偏见。
即使赵瑾瑜再三宣传,其他人再三站队,也有人不相信林知屿真的可以演好谢云策。
万一只是娱乐圈的人情世故呢?
万一只是营销过头呢?
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点开《青鸟》,想看看林知屿到底可以贡献出多“好”的演技。有人祈祷着林知屿的发挥最好可以像赵瑾瑜吹嘘的那样,不要扯断他们正主的后腿。
可是这短暂的出场中,叶南衣在无数个夜里用文字勾勒出的谢云策,好像完完整整地活了过来。
所有的震撼都来得无比强烈。
尤其是在这一席话后,弹幕安静了两秒,随后便涌现出一大波夸赞:
【这个回答一看就知道是啃了好几遍原著的结果,呜呜呜本i谢云策真的要感动哭了,祝大家喜欢的角色都能被这么认真对待!】
【说真的,谢云策看过来的时候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所以能不能分享一下你到底报了谁的演技班啊,这也太突飞猛进了!】
【没人觉得解构很香吗,人善被人妻,尤其是这种带了点脆弱感的神性美人,真的很好泥!】
【谢邀,笔已经在动了,想必明天大家就可以在超话里看到许多二创,不得不说煮茶那一幕真的太人妻了,我狂舔……】
“人善被人欺?谢……”林知屿眯着眼看了看弹幕,本来还在腹诽哪有人敢欺负谢云策,结果就看到了后面半句,恍然大悟。
他只好假借咳嗽清了清嗓子,然后语无伦次地往下说:“……谢谢这位名为‘脂鱼今天退圈吗’对我的关心,你问我最近还有什么安排……”
然而好巧不巧,一读就读到了黑粉的评论。
【???故意的吧您,贴脸开大呢这是?】
【哈哈哈哈笑死我感觉他是反应过来上面泥塑他的姐妹在说什么了想转移话题,结果脑子不够用!】
【怎么不说了?接下来什么安排,不会真演完《青鸟》就接不到其他戏了吧?】
林知屿偏过头看了看谢景遥。
《风起长夜》的卡司表还没公布,他也不知道林昭衍团队的具体计划,虽然现在承认自己接到了一个惊天大饼很打脸很爽,但也不能毁了剧组的安排。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功夫,谢景遥抬手架在到他的肩上。
谢景遥往林知屿这边靠了靠,眼睛都弯了起不来:“话都问到这个份上了,那择日不如撞日——”
“林知屿下部戏还是和我搭档,《风起长夜》,林昭衍执导,本人主演,
与此同时。
车窗外的霓虹灯闪烁,远处高架桥上红色的尾灯宛如流动的星河,与天边黯淡的星光交相辉映。路旁的行道树在路灯的映照下铺上一层柔和的金色光晕,枝叶随风轻轻摇曳。
牧绥靠在车内的真皮座椅上,领带微微松开,平时总是系到顶上的衬衣扣子也解开了两颗,露出被酒意浸染的胸膛。
他的眉头紧蹙,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低垂的眼中掩盖不住一点疲惫。
周明谨慎地操控着方向盘,车内一片静谧,只有发动机的低鸣声,似乎也怕惊扰了他的宁静。
头痛的刺意一阵阵袭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却见躺在掌心的手机倏忽振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了一条微博消息。
林知屿今晚只在《青鸟》中出场了短短十分钟,就在各大社交平台上掀起了惊涛骇浪。
甚至某音上已经出现了在线吞键盘的直播,虽然主播并非是当时在微博冲赵瑾瑜叫嚣的黑粉,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观看。
林知屿的黑粉消声匿迹,粉丝们集体开香槟庆祝。原本还在观望的路人因为那近乎惊艳的回眸已经垂直入坑,谢云策的书粉更是争相庆祝。
不和谐的声音也有,但都是少数。
牧绥随意地划拉了几页讨论,似乎是预料到了大部分的舆论走向,觉得有些无趣。
然而下一秒,一条极其不和谐的微博闯入了他的视线——
【#《青鸟》主演直播#真的没人觉得林知屿这一幕真的很好泥吗,小狗在外面跟人打架滚了一身泥回到家,妈咪不关心衣服脏没脏好不好洗,只在乎小狗今天开不开心受没受欺负,好强好苏的人妻感!然后林知屿的这段解读也很戳我,我去翻了翻之前谢云策的物料,里面正好有一幕破碎感拉满的吐血画面,真的太美了呜呜!】
【我宣布谢云策或成我今年最大的老婆!】
【哈哈哈哈我就不一样了,谢云策一出场我就想喊外敷!麦外敷麦温柔强大又心怀苍生的外敷!】
【楼上自己没有外敷吗为什么要霸占我的外敷[抱着怀里的谢云策狂亲.jpg]】
握着手机的手骤然收紧,骨节都在发白。牧绥阴着脸,目光在屏幕上停驻许久,在屏幕的冷光映照下,那双眸子里似是暗涌着无尽的浪潮。
半晌之后,他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戏谑地笑了一声。
林知屿干完活,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屋内的智能感应灯亮起,冷清的客厅被柔和的光照亮了一角。林知屿下意识朝牧绥的主卧看了一眼,见房门半掩, 猜测他应该已经睡下。
林知屿这几日的活虽然不多,但每次回家都晚,偏偏牧绥的作息时间阳间得堪比苦行僧,好在两个卧室离得很远,也算是互不打扰。
他脱下外套, 进浴室里洗了个澡, 也没管湿漉漉的头发, 出来就靠在床头玩起了手机。
今晚的直播反响比剧组想象中的要热烈得多, 尤其是在谢景遥公布了他俩的合作消息后,弹幕更是刷得直播间差点瘫痪。
《风起长夜》是原创剧本,某瓣上能搜到的也只有一个剧情梗概。但是人人都知道林昭衍上一部电影冲击戛纳电影节铩羽而归,这部新电影想也是冲着拿奖去的。
林知屿这种逐梦三年演艺圈归来仍是新人的演员, 能接到这样的饼, 无异于祖坟冒青烟, 赚大发了。而且按照谢景遥的说法, 他饰演的似乎还是什么关键角色。
所以林知屿一打开微博,首页映入眼帘的热搜榜单上俨然就是他的名字。粉丝奔走相告,大放鞭炮, 业内人士的猜测此起彼伏, 短短几个小时,他好像就从曾经的那个黑料缠身的刺头变成了未来可期的待爆咖。相关的讨论铺天盖地, 社交平台上的话题没有一刻停止过。
林知屿打着哈欠刷了十几分钟, 中间还看到了几条黑粉们的垂死挣扎:
【营销过了吧?我刚刚去看了一点,完全没感觉他演技很牛啊。】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啊, 看微博都在吹什么眼神戏,感觉还是很空洞啊。】
【是啊是啊,台词也很一般,身台形表本来不就是演员的基本功吗,他只是做到了应该做的,有什么好吹的。】
【就我一个人觉得表演得很刻意吗?直播里的解读也很刻意。】
然而早就被一连串喜悦给砸得乐不思蜀的林知屿粉丝,对此表示: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纸鱼要和林昭衍合作了?】
【什么,你怎么知道我们家纸鱼舔到了惊天大饼!】
【什么,你怎么知道林谢两对小情侣会把纸鱼调教得好好的!】
黑粉们颇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林知屿盯着屏幕上的评论,没忍住笑了一声。头一回上班上到最后还能得到这么多人的认可,他的心里竟意外地有些满足。
完了,这个情绪有些危险。
因为工作受到表彰而沾沾自喜的牛马只会成为更加敬业的牛马,他可不能重蹈覆辙。
林知屿伸了个懒腰,稍微冷静了一会,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关灯准备睡觉。正当卧室的灯光彻底熄灭时,门外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
一开始是门撞在墙上碰珠的声音,紧接着客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林知屿心头“咯噔”了一下,脑子里刚冒出了几个都市恐怖故事,还没来得及发散,就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是牧绥的声音。
好像从上次牧绥梦游直到现在,他都没遇上过类似的情况,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林知屿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屏住呼吸凝神听着客厅的动静。那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依旧持续着,步伐缓慢又沉重,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担心牧绥在客厅里撞到什么,起身下床就要开门去看,然而刚刚按下门把手,一阵推力让他往后退了几步。
屋外的智能感应灯瞬间熄灭,黑暗笼罩上牧绥的身影。
林知屿看不清他的神情,却率先闻到了他身上浅淡的红酒味。虽然已经被沐浴露的香气掩盖了大半,但在开门的瞬间,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林知屿下意识地想:什么酒局居然还让残疾人喝酒的,真没道德。
可他低下头扫过牧绥那双看起来似乎完好无损的腿,又觉得现在再用这个词来形容他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牧先生?”即使知道牧绥是在梦游中,林知屿还是试探地叫了一声。然后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把自己的手背到了身后。
牧绥如同上次一般,没有听见他的任何声音。他往前迈了一步,身上的混杂着浅淡木香与酒气也争先恐后地闯入了林知屿的地盘。
黑幽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知屿的脸,林知屿被迫仰起头和他对视,悄悄往后面挪了一步,开始思考以后睡觉锁门的可能性。
然而他一动,牧绥也紧咬着跟了上来,步子迈得又大又急,等林知屿意识到不对,想跑的时候,牧绥已经先一步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林知屿叹息:“……好吧,您这次又想对我说什么?”
“但是能让我去拿下手机吗,我想录下来明早上诉一下。”
牧绥歪着头,茫然地看着他,手上的力道重了一点,拇指指腹隔着袖子的布料摩挲过林知屿的皮肉。
然后,凑近了。
林知屿心跳重重地砸了一下,心头的疑虑和复杂情感像潮水一般涌了上来。他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发现牧绥的手抓得很紧,掌心的热度源源不断地朝他渡来,顷刻间便弥漫了一片蚂蚁啃食般的痒。
黑暗中,牧绥的眼神没有焦点,他的另一手触摸上林知屿的脸,指尖擦过他脆弱的眼角,浓长的睫毛颤颤巍巍地掀了又掀,牧绥便沿着他的下眼睑一路摸到了他的红痣。
灼热的指腹在上面磨蹭过一次还不够,还要在磨蹭第二次,像是在描摹着什么,执拗地留下属于自己的颜色。
林知屿不敢动作,索性摆烂了,趁着牧绥在他脸上作弄的功夫,也开始打量起了他的脸。
鼻梁好高,嘴唇很薄。
但是唇峰很明显,莫名地有些性感。
他好像很少这么长时间地注视牧绥。林知屿的视线往下落了一点,扫过他的喉结,有些出神。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四周的黑暗不再让人感到压迫,反而有了一种奇妙的亲近感。
这样近的距离下,对方的呼吸都毫无保留地打在了他的皮肤上,林知屿感觉自己好似被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引力拉扯,心跳都开始杂乱无章。
牧绥的指尖不再触碰着他的红痣,而是往下滑落,似乎还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力度,像是难以言喻的暗示。
林知屿的呼吸微微急促,他想要推开牧绥,却被好似被这种感觉困住了一般——拇指粗糙的茧摩挲着皮肤上的细腻纹路,手指游走过的所有地方都泛起了难以磨灭的痒,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不自觉地绷紧,陷入了一种既渴望又抗拒的矛盾之中。
“牧绥?”他低声喊了一句,声音比平时的更沙哑。可是牧绥没有回应,仍旧用那双暗沉的眸子盯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撞入怀中的猎物。
林知屿撩起眼皮,再次对上他的眼睛。
又是这种感觉。
上一次好像也是这样。
珍视的、不舍的,可是又毫不掩盖地释放出浓烈的侵略性和占有欲,像是要将猎物吞吃入腹,融入骨血。
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又在注视着什么?
牧绥的手指停在林知屿的唇角,指尖微微下陷,顶开上唇的一角,露出了林知屿小巧尖利的一颗虎牙,另外的手指托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
昏暗的卧室里,牧绥的神情仍旧模糊不清,但那种来自气场的压迫却无比真实。林知屿和他对视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人用这样的姿态看着,仿佛整个人都被对方牢牢掌控,逃无可逃。
“牧绥,你先放开……”林知屿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尾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