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吗?”天机老祖突然用鞭尾卷起他一缕沾血的发,“等你的琉璃仙骨养成,这些痛都会变成助你飞升的养料。”他指尖泛起青光,按在云莯心口,“不过在此之前……”
剧痛突然从丹田处炸开。
云莯猛地弓起身子,铁链绷得笔直,额角青筋暴起,宛如数条游走的小蛇。
恍惚中听见了自己经脉寸寸断裂的声音,像琴弦般一根接一根地崩断,火辣辣的疼从四肢百骸往心口窜。
原来老祖刚才那番话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是直接震碎他的丹田,这样一来,云莯连同归于尽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看,为师多疼你。”天机老祖收回手,袖袍扫过云莯汗湿的脸,“留着命,留着知觉,才能好好感受成仙的荣耀。”他转身走向洞门,玄色道袍在地上扫出一片血痕,“明日开始,每日取三碗血。等你养好了,再抽点骨髓,听说被白泽血脉温养过的玉质骨髓对洗练仙脉的效果最佳,正好给为师试试。”
洞门闭合的瞬间,云莯终于撑不住昏过去。
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岁岁,千万别回来了。
岁聿的指尖抵在高耸入云的奇石上,石面突然泛起金色涟漪。
这是他在迷你小世界的第三十七日。
前世在这里耗了将近三百多天才勘破神格的秘密,如今有云莯教的锻体诀打底,白泽血脉也已经彻底觉醒,竟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便触到了神格核心。
‘嗡——’
奇石突然开始震颤,一道白光自石心迸发。
岁聿看见石壁上浮现出巨大的影像:虎首九尾狮爪,额有独角,通体雪白,毛发蓬茸,正是白泽神兽的原身法相。
其周身刻满了数不清的空间符文。
他后背泛起阵阵热意,白泽图腾从皮肤下钻出来,与石上法相重叠的刹那,神格如活物般钻进他识海。
剧痛只持续了一瞬,岁聿彻底进入另一种奇妙的境界中。
一边领悟,一边修炼,周身的气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攀升,灵力越来越醇厚汹涌,整个人透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
直到他再度睁眼时,岁聿所看见的世界多了层半透明的网,那是空间法则的脉络。
他抬手,指尖轻轻划过‘网’的节点,空气里立刻裂开一道细缝,露出缝外电闪雷鸣的景象。
“雷劫?”他低笑,露出尖细的虎牙。
前世渡雷劫时差点魂飞魄散,今生有师尊教的《九星锻体诀》,又有白泽血脉护着,这加倍的雷劫……权当是给师尊的见面礼。
小世界里的天光突然暗了暗。
岁聿抬头,看见迷你小世界的穹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他突破得太急,小世界容不下渡劫期的力量了。
“师尊。”他指尖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云莯最后一次抚摸时的温度,“一定要等我。”
三年时间,对于时光如白驹过隙般的修仙界根本算不得什么。
唯一令人常谈的却是近年来一直挂在修仙头条热搜第一的话题:关于云莯师徒失踪的多方猜测。
洛玄宗始终没有放弃寻人,只是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大部分弟子本就对云莯有异议,听从宗门的安排找了那么久,已是仁至义尽。
千秋台的徐世锦早在三年前得知此事的时候,就特意跑到洛玄宗去探查情况。了解始末后,唯有深深长叹。
而最令他痛心的便是,自此一代炼器大师就此陨落,以后怕是再也没有新的机甲出世,造福修仙界了。
洛玄宗纤云峰顶,酒坛相撞的脆响惊飞了两只山雀。
洛子商倚着玉兰树,喉结滚动着灌下最后一口烧刀子,瓷坛当啷落地,在满地狼藉里又添一道裂痕。
“师尊!您疯了么?”顾荏苒攥着药锄的指节发白,抢在他去够第七坛酒时扣住腕子,“您这是要把自己泡在酒坛子里吗?上个月在药峰给弟子们讲的‘药修需心若明镜’的话,您自己倒先忘记了?”
洛子商被拽得身子晃了晃,眼尾泛红地抬起头。
三年前那身一尘不染的月白药袍早换成了酒渍斑驳的灰布,发绳散了半截,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小顾啊……你师父我没疯。”
他突然笑起来,指腹摩挲着腰间半块残玉,那是云莯当年随手扔给他的炼器废料。
“你小师叔的命牌至今没碎,就说明人还在喘气。我若醉得糊涂了……万一哪天他突然回来,该嫌我是个邋遢酒鬼了。”
顾荏苒的手慢慢松了。
山风卷着酒气扑来,他望着师父眼底散不去的血丝,喉咙发紧。
一道熟悉的剑锋划过头顶的云层,落在洛玄宗主峰的广场上,宋恪足尖点地,衣摆仍在翻飞,腰间玉佩撞出清脆的声响。
疾行而走,熟门熟路地找到江骁桦惯常所在之处:“江宗主,云七长老的命牌如今是什么情况?”
江骁桦正在批阅宗门事务,闻言放下笔:“裂纹没再扩大,但也没愈合。”他指了指案头的檀木盒,里面躺着块泛着青灰的玉牌,“洛子商每隔七日便来查看,你不是第一个急成这样的。”
“总归没有更糟糕的消息,那还是有希望的,我再加派点人手去找找。”
“宋家主,此事说破了顶多也是我们洛玄宗自己的事,这些年劳您费心,不胜感激。”
“江宗主这又是何意?云七长老好歹也与我相识一场,身为朋友理应施以援手,互帮互助。”宋恪看不懂江骁桦眼底的深意,他只想找到云莯。
“唉,宋家主请自便吧!”
玄邑峰上,凌光正攥着剑穗站在师梦岚的院落外。
他的玄色道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腰间的玉牌撞在剑鞘上,叮铃作响。
门内传来擦剑的声音,师梦岚的声音像浸了霜:“进来吧。”
凌光推门的动作太急,带翻了门边的兰草。
师梦岚正坐在石凳上擦那把栖岚剑,剑身映着她冷白的脸,“找我何事?”
“师姐。”凌光双膝跪地,额头几乎要碰到青石板,“我们再去一趟不归崖吧,师尊的命牌还未碎,说不定他只是被什么困住……”
“够了。”师梦岚的指尖按在剑脊上,栖岚剑发出嗡鸣,“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醒?他们是不会回来了!”
她抬眼时,眼底像结了层冰,“云莯以前对我们如何你都忘了吗?罚你跪碎瓷片时他何曾念过你是他徒弟。他动手鞭笞时可曾对你心软?你之前还骂过岁聿是半妖,是野种,指不定人家心里多不待见你呢!现在他们都失踪了,正好落个清净。”
“住口!”凌光猛地起身,腰间玉佩‘啪’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我原以为师姐只是冷心,没想到竟这般凉薄!从今日起,你我再无同门之谊!”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师梦岚的发带缠上了栖岚剑的剑格。
师梦岚望着他破门而出的背影,指尖缓缓抚过剑身,这把剑还是当初自己成功筑基时,云莯带她去剑冢挑的。
可,那又怎么样呢?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有些事挣扎毫无意义。
千里之外,千山派竹楼里,陆知雪拍桌的动静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哥你看!在头条上评论的都是什么混账东西?说什么‘云莯那种残暴不仁的修士早就该被天收了,如今死了正好给修仙界除害’?这些人怎么能这样说!”
她指尖戳着悬浮的光幕,热搜评论区的谩骂几乎要灼伤眼睛。
陆知秋啜了口茶,竹筷夹起块桂花糕递过去:“阿雪,我们受过恩,又了解仙尊师徒的秉性,自然晓得他们不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样子。可是,这世上很多人一叶障目,看不透真相,你又何必因此而生气。”
“就是因为云莯仙尊他们有恩于我,”陆知雪眼眶突然红了,“所以更见不得这些人颠倒黑白!”
“阿雪,”陆知秋拍了拍陆知雪的脑袋,“吉人自有天相,阿兄相信他们一定还好好活着,不会有事的,嗯?!别哭了。”
大悲山的禅房里,方畅倚窗而坐,银杏叶随风飘落在肩头。
他合上手边的光幕,玉牌的热搜上,有关云莯师徒的话题还在跳动。
“师尊,”他双手合十,“弟子想用达摩镜照一照他的命数。”
方丈敲木鱼的手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的古松上:“镜能照因果,却照不穿人心。”他捻动佛珠,“三年前那夜,老衲算过一卦——卦象是‘困龙在渊’。困龙者,非死局也。”
方畅眼睛亮了:“您是说……他们还有转机?”
“因果如网,牵一发而动全身。”方丈将木鱼推过去,“你且替老衲敲百遍《心经》。敲完了,或许能明白。”
窗外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方畅捧起木鱼槌,一下下敲得清响。
苏家密室里,苏振阔捏碎了第三块传讯玉。
暗卫的声音从碎光里传出来:“家主,不归崖下的暗河我们翻了七遍,连块带血的布都没找到。”
“继续找。”苏振阔扯松了领口,喉结动了动,“活要见人,死…死要见尸。”
他转身看向墙上的画像,“若他真出了事……”
“父亲,”苏衡玉推门进来,手里捧着盏参茶,“您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出去吧。”苏振阔挥了挥手,声音哑得像破了的箫。
苏振阔轻抚着画像上的女人,眼底充满了愧疚:“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当初在仙门大比时就该表明,是我拉不下面子,没想到这一错过,或许就……”
空气潮湿闷热,满鼻子的腥气儿令人作呕。
云莯无力地瘫在石床上,手腕处的割口还在渗血,玉碗里的血泛着淡金——那是白泽血脉的颜色。
“今日的血够了。”天机老祖用银针挑开她后颈的皮肤,“骨髓得再取一些,上次那批炼的丹有杂质。”
云莯的神识混沌得像浸在浓雾里。
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莯莯,你再坚持一下,岁聿的黑化值降到20%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然而云莯连用意念回应都做不到,整个人真正清醒的时刻少之又少,系统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想办法消耗能量,试图帮助云莯减轻些痛苦。
自从三年前那场意外,系统发现很多面板都变成了灰色,商城也关闭了,连它都没有权限开启。没有云莯做任务的积分,它如今也是靠着残存的一点能量偶尔在云莯的意识里活动,可到底还是杯水车薪。
“岁岁…我想你了……”
云莯恍惚中望着洞顶的石钟乳,一滴水珠落下来,砸在他的眼角。无意识地呢喃,鲜血顺着石床缝隙流进暗渠,在地上蜿蜒成泛着赤金色的河。
风里有细碎的裂帛声传来,像是谁在撕绸缎,又像是空间被撕开的呜咽。
他原本混沌的意识突然清明了几分,抬眼看向洞顶,那里不知何时裂开道银白的缝,好似悬着一把发光的刀,正缓缓划开黑暗。
“师尊!”
那声喊宛如惊雷劈在头顶。
云莯浑身剧震,疼痛席卷全身也未能顾及,立刻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银白裂缝中跃出道玄色身影,发间狐毛束带被空间乱流扯得翻飞,英气飒爽,恰如天神降临一般。
是岁聿,他的瞳孔泛着妖异的金,指尖缠着细小的空间法则纹路,正朝着云莯伸出手。
“岁岁?”云莯想抬手,却忘了自己双手已废。
他只能动了动没被折断的食指,蹭过岁聿掌心,“你怎么……”
“别说话,弟子先带你先出去。”岁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一颗心揪得生疼,幸好还没有太晚。
岁聿小心翼翼地将云莯扶起来,银白色的光芒从指尖迸发而出,‘咔嚓’一声切断云莯身上的铁链。
云莯整个人跌进了他怀里,能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青竹香,真的是岁聿。
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仅这般想着,意识却渐行渐远。
洞窟内的空间震荡很快便会惊动天机老祖,岁聿没敢过多停留,抱起云莯一步踏入虚空裂缝。
天机老祖察觉到不对劲,瞬移赶来时,只看到了闭合消失的空间裂缝,连贼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能够撕裂虚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云莯,此人怕是不简单。可是,云莯相熟之人他都了解,绝对没有这样一号人物。”天机老祖怒火中烧,“别叫他知道是谁,否则,那后果绝非常人能承受。”
岁聿抱着云莯出现在小世界时,指尖都还在发颤。
这方世界原本承受不住岁聿的渡劫期的雷劫,险些崩塌,是岁聿强行消耗大部分力量压制境界,这才保住了此间桃源。
简易的竹屋清净素雅,若是云莯醒来,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师尊。”岁聿的声音哑得厉害,恍然间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的害怕。
竹榻上铺着云莯最爱的月白锦被,岁聿将人轻放上去时,锦被瞬间染成暗红。指尖抚过云莯苍白的脸,那微弱的气息惊得人心慌。
岁聿强作镇定地从袖中取出羊脂玉瓶,九转还魂丹的丹香刚溢出瓶口,云莯睫毛便微微颤了颤。
岁聿心头一喜,忙倒出丹药,却在要喂下时顿住——云莯嘴唇干裂得渗血,直接吞咽怕是要划破喉咙。
他转身去案上倒了灵泉水,用帕子蘸湿,轻轻擦拭云莯嘴角,动作轻得像在碰一片雪。
润了唇后,岁聿才将丹药喂下。
丹药入喉的瞬间,云莯突然发出极轻的呜咽,像是极痛又像是极喜。
岁聿浑身一震,握着他手腕的手更紧了些,直到感受到脉搏从若有若无变得沉稳,才敢松了半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小世界的天空突然裂开银纹。
不能再等了!
如今雷劫积压的怨气顺着神格裂缝钻进来,再拖片刻,小世界就要被天劫余威震碎。
“师尊,对不住。”他俯身吻了吻云莯额角,指尖在对方后颈点了道安神诀,“我得去把雷劫引开,顺便先去帮您讨点利息,很快就回来,等我。”
云莯昏迷着,压根就没法给予回应。
岁聿最后看了眼竹榻上的人,转身踏入了虚空。
玄邑峰的不归崖上,天机老祖正捏着云莯染血的袖角冷笑。
忽然间,天际滚过闷雷,比盛夏里当空的霹雳还响三分。
他抬头的瞬间,瞳孔剧烈收缩。
那哪是雷,分明是万千银蛇绞成的劫云,每道蛇信都吐着毁天灭地的法则之力。
“是岁聿!”山脚下传来弟子惊呼。
天机老祖这才注意到崖顶立着道玄色身影,发间狐毛束带被劫风压得贴在颈侧。
那少年仰头望着劫云,嘴角竟勾着笑,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故人。
“好个小杂种,还有胆子回来?!竟敢在我玄邑峰渡劫?”天机老祖掐诀要布护山大阵,可指尖刚触到法诀,劫云突然往下压了三寸。
他浑身血液倒涌,大乘期的修为竟被压得提不起半分,这哪是渡劫期的雷劫,分明是翻倍的跨境界劫!
第一记雷劈下来时,整个洛玄宗都在晃动。
师梦岚扶着廊柱抬头,看见银雷裹着紫色电芒劈在岁聿肩头,少年被劈得跪下去,却又咬着牙撑起来,发梢都在冒焦烟。
第二记雷更狠,直接劈开他胸口的衣裳,露出狰狞的伤口,可他反而笑出了声:“好,再来!”
江骁桦躲在藏经阁里,透过护罩看着这一幕直擦汗。
他早听说岁聿是半妖,却不知这半妖的劫数能恐怖到让大乘期修士都不敢近身。
天机老祖此刻正站在百米外的山头上,脸色比雪还白,指尖掐着的保命符都快捏碎了。
第四十七记雷落下时,岁聿终于撑不住栽倒,但体内的《九星锻体诀》被他运转的格外疯狂。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完蛋时,他背后突然浮现金色纹路——那是白泽神格觉醒的光。
劫云像是被激怒了,最后一记雷集天地之威劈下,却在触到神格的瞬间碎成星芒。
岁聿跪坐在焦土上,胸口剧烈起伏。
他抬头看向天机老祖所在的山头,扯了扯嘴角:“老祖不是喜欢玄邑峰的清静么?弟子特来送您份大礼。”
话音未落,整座玄邑峰突然发出轰鸣。
刚才被雷劫劈松的山体簌簌滚落,最后‘轰’的一声塌了半边。
闭关的洞窟被埋在碎石下,天机老祖即便远隔百米并未待在玄邑峰上,却依旧被那恐怖的余威波及。
一身体面的道袍破了几个洞,花白的胡子沾着泥,焦卷狼狈,哪还有半分老祖的威严。
“岁聿!你敢——”
“不敢什么?”岁聿拍了拍衣摆站起身,金瞳里映着漫天劫云消散后的天光,“不过是替我师尊讨些利息罢了。”
他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原地。
小世界的竹屋里,岁聿推开门时,鼻尖先撞上了药香。
榻上之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模样,原本混沌的气息已经平稳了些,灰白的脸色也添了些许血色,手也不再冻得像冰块。
岁聿跪在榻边,轻轻擦掉他嘴角的药渍,又仔仔细细地将云莯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他竟然伤得如此严重。
断骨、失血、经脉尽毁……这些伤,哪里是一颗九转还魂丹就能彻底解决的。
他的四肢断骨始终没有得到良好的救治,经过三年的折磨,早已长成了角度畸形的样子。若要恢复如初,还需要下狠心打断后再重新矫正接好,这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岁聿喉结动了动,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倒出一粒淡青色药丸,用灵泉水喂进云莯嘴里——这是以北荒冰蚕所炼制的续脉丹,有修复经脉之效。
以如今云莯的状态,总归是聊胜于无。
岁聿小心翼翼地捧起云莯的手贴在唇畔,这双手曾经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如今却肿得像发面馒头,红肿发紫,难看的不得了,可岁聿仍奉如珍宝舍不得放开。
“师尊,明明已从三百年的感悟硬生生缩短至三年,但我还是来晚了,对不起,害您受了那么多的苦。”
“前世我被恨意蒙蔽,并未看出那老东西的狼子野心,还以为他是真的为您这个徒弟着想,所以三年前我才愿意剖丹血祭。”
“没想到他根本就目的不纯,若知如此,我早就该将您带走,免受此番苦楚。”
岁聿将脸贴着云莯的手臂,埋进脏污的衣袖中,声音闷闷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您身上的伤,弟子一条一条都记着,总有一天,定要让那老东西付出代价。”
“等我寻来续骨草,等我……把所有伤都给您治好……”
“以后,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此番在洛玄宗大闹了一番,往后恐怕日子不会太轻松。
以天机老祖在修仙界的威望,随便给千秋台下个令,便能让诸多修士前赴后继地追杀他们,不惜追到天涯海角。
这个小世界已经不安全了,方才一时冲动跑去玄邑峰渡雷劫时,虽震碎了天机老祖的山头,却也让那老东西趁机锁定了小世界的位置。
此刻外面的空间波动越来越剧烈,强行撕裂小世界空间这种事难不倒大乘期的修士,想来那老东西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得赶紧离开了,”岁聿指尖轻轻碰了碰云莯发顶,像是怕惊醒什么易碎的梦,“师尊,跟我一起去魔界吧,那老东西即使再强,也不敢孤身直闯魔界。”
云莯的呼吸声轻得像游丝,断骨的手无意识蜷着。
前世他以白泽神格镇压八荒时,曾踏平魔界二十四魔渊,魔尊黔舟跪在血池里发过誓,说“妖神座下,永无反骨”。
如今虽然提前了数百年,但却是眼下唯一的选择,毕竟自己对魔界很熟悉,是既能避开修仙界耳目、又有足够资源为云莯治伤的地方。
魔界入口在北溟海眼深处。
岁聿抱着云莯穿过藏蓝色的空间裂缝时,咸涩的海风卷着魔雾灌进来。
云莯被冻得浑身发抖,他立刻运起妖力在两人周身裹了层暖障。
下方是翻涌的黑浪,浪尖浮着骷髅状的礁石,再往深处,能看见幽绿色的魔火在海底明灭——那是魔尊黔舟所设的护界。
魔界的天空是浑浊的赤紫色,血雾在枯枝间翻涌。
岁聿落地时,靴底碾碎了半块焦黑的骨片,这里是离魔宫最近的乱葬岗,寻常魔修连靠近都不敢。
他才刚站定,远处便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整座山都在摇晃。
“何方鼠辈,敢闯老子地盘?”
一道黑影破云而来,魔刀挑开血雾,猩红色大氅随风翻飞。
来者赤发如血,额间魔纹泛着幽光,左脸有条从眉骨划到下颌的刀疤,此人正是魔尊黔舟。
他的魔刀指向岁聿,却在看清对方金瞳的瞬间顿住,那似乎是传说中妖神白泽的瞳色,其中蕴含着令所有魔物都为之战栗的威压。
“黔舟。”岁聿抱着云莯的手紧了紧,金瞳里翻涌着雷劫留下的残芒,“三招,降你。”
黔舟瞳孔收缩成竖线:“口气倒是不小!”
他活了万年,还从未听过如此狂妄的话。
“我敢来魔界挑战你,说明我不惧,按魔界规矩,胜者为尊。”
黔舟冷哼一声,安逸多年,竟没想到还有小儿胆敢来挑战自己,真是稀奇事。
然而,他的魔刀才刚出鞘,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绞住。
岁聿屈指弹出一道金芒,破空之声宛若龙吟,直接劈碎了黔舟的魔刀。
但他的目光却始终锁在怀中人身上。
碎片扎进黔舟的左肩,疼得他冷不丁地闷哼出声。
黔舟咧了咧嘴,笑得嗜血,已经好久没有人能伤到他了。
正欲反击,却见空间法则如利网般割开血雾,直冲黔舟而去。黔舟立即调动魔元阻挡,突然发现自己的魔元被锁死在丹田,连动一根手指都难。
岁聿抬眼望过去。
仅仅只是一眼,黔舟便觉灵魂仿佛被按进滚油里煎。
“噗!”猛地喷出口黑血,单膝跪倒在地。
“臣服,或死。”
“服!”再不服,老命都要交代了,“黔舟愿奉大人为主。”
岁聿抬步朝魔宫走去,黔舟焉儿吧唧地跟在后面,还在勉强适应刚刚转换的身份。
乍一眼看到了岁聿怀里昏迷的云莯,不由得心底一惊。
“大、大人……”黔舟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不知您怀中的是何人?”
“我师尊。”岁聿的这几个字饱含热切,却让黔舟浑身冰凉。
“我、我之前……”黔舟想说‘我之前伤过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错,你之前伤过他,害得他跌了一个大境界,养了很久才恢复。”岁聿一眼就看出黔舟所想,冷冷地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