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时栩走到广场舞的队伍后面,跟着音乐,模仿各位大姨、老奶跳了起来。
他很放松,在假日的夜晚,什么也不用想,也没有任何伪装。
席相煜看他努力驯服四肢的样子,唇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时栩突然转过头,对着席相煜勾了勾手指。
席相煜没动,就这么走过去像被时栩召唤的狗:“怎么?”
广场舞音乐进入了高潮,大姨、老奶熟练地找到了身边的舞伴,开启了双人part,时栩也不想对着空气独舞,强制把席相煜拉过来,大声喊:“一起跳啊。”
“……”席相煜很不情愿,“我不会。”
也不行。
时栩没要求他,一只手揽住席相煜的腰,学着动作抬起腿,将脖子朝后仰。席相煜看他平衡性不好,担心他摔跤,下意识地回搂住他的腰,他穿的羽绒服太蓬松,摸了两下才找到腰在哪儿。
时栩以为他在故意乱摸,直起身来,快速地在席相煜嘴角亲了一口。
“嚯!”
一旁的大姨叫道,“你们两个年轻人……”
时栩和席相煜一齐看向她。
死同性恋?乱搞男男关系?
大姨:“要加入我们舞蹈团吗?加入的话交一下团费,得穿统一的衣服才好看,你看你们穿个羽绒服,不方便跳舞的嘞。”
席相煜万万没想到:“……”
时栩摆摆手:“不了,等我再过三十年,一定加入你们!”
要钱的一律不考虑。
回到家,时栩一算,周末两天约会,除去吃饭和交通的必要支出,消费金额控制在了三位数以内。
可喜可贺,再接再厉。计划可行,他笑得弯了眼,席相煜问他在笑什么。
时栩说:“和你在一起很开心。”
席相煜的眼里透露出笑意,他清了下嗓子:“嗯。”
后面没说出口的大概有三个字——我也是。
又过了几天,在春节到来之前,席相煜的期末成绩就出来了,科科高分。
席相煜心中有把握,不关心哪天出成绩,反而是时栩看到室友发给席相煜的消息说成绩能查了,激动地点进教务系统里。
然后他一直刷新,在教务系统里查到专业排名是第一位。
“我靠我靠,席相煜你好牛逼。”时栩的喜悦溢于言表。
“你咋这么聪明呢。”
他双手抱住席相煜的头,左右歪脑袋盯着他看,用稀罕的语气说,“你究竟怎么长的,又帅又会读书。”
席相煜本来很淡定,被他这么一夸,有点不好意思。
以前秦英竹想把他往艺术生的道路培养,所以没那么关心他的学科成绩,席洪也不在乎他在学校有多优秀,他觉得成长过程里取得的成绩不值一提。
他拿过很多第一名,但没收到过如此热烈的恭喜。
开学才能拿到一万块的奖学金,但席相煜撒了谎,不但说奖学金到了账,还翻个倍说有两万元,借庆祝的名头请时栩去他惦记了有一周的意式餐厅吃饭。
时栩喉结滚动在咽口水了,嘴上还推辞说:“把钱存着吧,哪有一到手就花出去的,你之后会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
“蒜香油浸虾、红酒鹅肝……”席相煜随意报了两个菜名,“不想吃吗?”
时栩无法说违心的话:“想。”
“那就去。”席相煜看他眼睛亮晶晶的,轻笑一声,哪怕周围没有别人,还是压低了声音,“给你的屁月殳放放假。”
“嘁。”时栩说,“那我要狠狠地宰你一顿!”
他话这么说,进了餐厅,服务员提醒说店里有满减的活动,每满一百能省十块,时栩还是拿着菜单,掰着手指头算价格,立志凑到恰恰好的整百数。
他用气音嘀咕着:“芝士牛肉饼是一百二十八,焗土豆泥只要八十八,但加上八十八好像还差五块钱才能满六百块。土豆泥凭什么卖这么贵,不是很值,我再看看……”
席相煜侧耳,捕捉到关键词“土豆泥”、“贵”,明知故问:“你一个人咭哩咕哝在说什么,说说出让我听听。”
时栩不承认:“没有啊,我在唱歌,你嫌我唱歌不好听,我不唱给你听。”
“……”席相煜佩服他胡诌的本领。
他等着时栩认真地“研究”菜单,也没别的事,随口问,“你过年回老家吗?”
“嗯。”时栩是家中独子,一年到头也没几个长假,过年当然要回家,“你呢?你不回的话,可以去我家。”
林芷之和时超都知道有席相煜这么一个人,时栩先前偷拍了席相煜的照片发给他们看。林芷之对席相煜挺满意的,还问什么时候带回去让他们看看。
时栩说:“他还在读书,急什么。”
时超有一点意见,觉得席相煜年龄太小了。
时栩很理所当然地说:“那有什么,我心智不成熟,找小五岁的,心理年龄刚好般配。找年龄比我大的,不得被耍得团团转啊?”
时超听了觉得有道理,也不反对了,毕竟这还是时栩头一回找对象,又没到组建新的家庭的地步,没必要去干预。
席相煜听了诧异,还有点莫名的紧张:“见家长?”
他知道时栩出了柜,但不知道时栩的父母是否从时栩的口中听说过他。
有说过吗?
如果有,是怎样说起他的?
“也不是。”时栩说,他就是觉得席相煜一个人留在澜城会孤单,怕“见家长”这种事会给他带来压力。
“我爸妈都很好相处,就算是普通的朋友到我家去,他们也会热情欢迎。”
“哦。”
席相煜抿了下嘴,情绪低落了两秒,“我还没想好。”
前两天,席洪破天荒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过年记得回一趟家:“你爷爷奶奶还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过年见不到你肯定会多想,问你去哪儿了?你让我怎么对他们交代?说你喜欢男的?怕不是会把他们气出病来。”
比起回家见不熟的亲戚,听客套的寒暄,听他们谈政治、经济、婚育,席相煜更想和时栩待在一块。
他保持沉默的时候,时栩不会嫌他闷,他说话的时候,时栩从不会让他一个唱独角戏。
席相煜的情感相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比较淡漠,对爷爷奶奶的感情也没多深,只不过不想闹得更不痛快,因为自己让整个家不安宁。
“回家也不错,你一学期都在澜城,见不到家里人,也很想他们吧。”时栩在手机上查询,“不过到铁杉镇得先坐火车再坐大巴,路途好辛苦,回去一趟会很累。”
“如果你爸妈有空,也可以让他们到澜城来看望你,带他们逛一逛澜城的景点,领略一下大城市的风光嘛。”
“你以前过年的时候会放烟花吗?有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习俗?”
席相煜嘴唇翕动,他家不需要先坐火车再坐大巴,打个车半小时内就能到,他爸妈在澜城生活了很多年,他也不知道铁杉镇到底有何习俗,只能含糊地回答:“也没什么,都差不多。”
然后时栩分享过年的一些趣事,去年玩火炮把他最喜欢的一件毛衣烧了个洞,每到新年他的牌运就会特别好,一家人打麻将他总是大赢家,虽然他要给小辈发红包,但他爸妈会给他包一个更大的红包。
他每叙述一个场景,席相煜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画面来。
时栩玩火炮咋咋呼呼又兴奋的样子,时栩赢了钱笑嘻嘻的样子,时栩得到红包然后拜年作揖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的样子。
时栩问:“你呢?”
席相煜说不上来,他的每个新年都是差不多的,是亲人团聚,又会以像应酬的方式展开。他没办法实话实说,又编不出像样的故事来。
正巧服务员把一盘水果沙拉端到了桌上,他叉起一块蜜瓜,递到时栩嘴边,来掩盖突然冒出来的心虚的感觉。
时栩乖乖张嘴,唇边荡起笑容,他说:“很甜欸。”
席相煜望着他,心跳漏掉了一拍。
第50章 算他对猪拉琴
距离春节还有一周的时候,城市里已经萦绕着过年的氛围,街边的树枝挂上了各种可爱形状的彩灯,NovaStyling写字楼下的广告牌都变更成了红色的喜庆的主题。
时栩抠搜了好多天,总算大方一回,下班后和席相煜一起去超市置办了年货,在人挤人的战场中,他们的推车堆成了一座小山,买了坚果、车厘子还有零食大礼包。
他还挑了双份的品牌护手霜以及香烟,一份带给林芷之和时超当新年礼物,另一份说让席相煜带回去或者寄给他爸妈:“不用提我,说你孝敬给他们的就行。”
护手霜和香烟加一起才几百块,是秦英竹和席洪看不上的档次。
席相煜推辞几番,时栩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强硬地结了账塞他羽绒服口袋里:“你还和我见外?”
口袋沉甸甸的。不知为何,席相煜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了一下。
时栩的目光正落在他脸庞,察觉到他的情绪:“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快要放假了,时栩心情明媚,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我也就回去一周,到时候给你带老家的特产。”
席相煜跟着他笑了笑:“好。”
席相煜的家教工作也告一段落,结课时学生家长挺满意的,还多给他包了几百的红包。
就在当天,他接到教他小提琴的老师打来的电话,说他担任指挥的交响乐团在艺术中心有演出,但有一位小提琴手临时因胆结石住院,需要做手术,不能参与排练和表演,恰逢春节快要到来,很多人都不在澜城,找不到人替补,问席相煜能不能帮忙。
老师在那头说:“因为时间比较急,找别的人我也不放心,你的能力我清楚,所以想要拜托你。”
席相煜考虑到演出有报酬,可以多请时栩吃几顿饭,答应了,转头把情况告诉了时栩。
时栩还以为席相煜弹小提琴是业余水平:“你要上台表演?能行吗?不会被观众砸臭鸡蛋赶下台吧。”
“……”席相煜还没有被人如此质疑过,“你能盼我点好吗?”
“没事,你长得帅。”时栩用双手捧他的脸,凑近了和他鼻尖相抵,轻轻蹭,“我要是观众,哪怕你在台上拉锯,我都舍不得砸你。”
席相煜:“你可以是观众。”
时栩:“啥意思?”
席相煜:“看你兜里。”
时栩把手伸进衣兜里,拽出来一张演出票:“我靠!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席相煜挑眉:“刚才。”
时栩握着票,左看右看欣赏了一番:“这是家属票吗?”
席相煜琢磨“家属”这两个字:“差不多。”
时栩挺兴奋,嚷着让席相煜拉小提琴给他听,当作提前演习。
席相煜故意说:“没这个必要,我本来就要参加接下来的排练。”
时栩就缠他,两腿一开跨坐在他身上,掐他脖颈,手上没用力,只是轻轻晃悠:“拉不拉?啊?我要听独家版本!没事,你就算拉得很难听,我也不会笑你的!”
被他吵烦了,席相煜就勉强拿上了小提琴,他动作看似随意,实际上从琴弓压在弦上的那一秒起,就投入到了曲子里。
小提琴稳稳地夹在脖子和左肩之间,他低垂着眼睫,直到曲终,才缓缓抬起头。
席相煜学琴时,老师对他的评价是技巧大于感情,感情的缺乏很可惜,但如果坚持走这条路,凭借技巧也能够在国内外顶级的乐团占据一席之地。
他自认拉琴的技巧还未生疏,下意识地觉得会收到时栩的夸赞。
从小到大,席相煜因为拉琴,收到过的夸奖数不胜数。
哪想到时栩听完,一只手摩挲着下巴,装模作样地给他提了两点毫无专业度可言的建议,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气馁,继续加油。”
席相煜:“……”
席相煜:“算了。”
时栩:“什么算了?”
席相煜想,算他对猪拉琴。
想到上台要穿得正式,时栩还打算拉上席相煜去商场里置办西装。不过席相煜没让他破费,说老师会负责提供演出服。
演出那天,席相煜穿上了深色的西服,外形挺括,版型勾勒出腰身,他腿长,身材比例无可挑剔,在服装的衬托之下优雅贵气。
没人知道,他背上贴了两张暖宝宝。
是出发之前,时栩强制给他贴上的。席相煜说他不冷,室内会开暖气。
暖宝宝是先前囤的,快过期了,时栩看了一眼生产日期,很贴心地说:“万一冷了,你手打哆嗦怎么办?”
席相煜:“……”
席相煜早早到了后台做准备,时栩在检票通道开放之后,排在了前几位入场。他一直以为看乐团表演是品味高雅的人才会有的小众爱好,回头发现来的人还挺多,心里为席相煜骄傲“啧,席相煜这个业余的能来这么大的场合,说明他有天分啊,咋做什么都这么厉害呢,我眼光真好”。
骄傲的同时,又有点担忧,怕席相煜没经验紧张出错。
他找到座位坐下,座位在第三排正中间,是观赏的好位置。
演奏厅的座位陆续被坐满,但时栩右侧的位置空着,到演出快开始的时候,才终于有人走了过来。
时栩抬眸,来人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长相俊朗,就是神色有些憔悴。
刚坐下,他的电话铃声就响了起来,男人接通,小声说了几句,时栩能听出大概在谈生意。
快速和助理交代了工作事项后,席望挂了电话,不好意思地对旁边的男生点了下头。
时栩提醒说:“马上要演出了,记得调静音。”
“嗯。”席望才出差回来,连轴转了几天,实在犯困,干脆转移注意力,和时栩搭话,“你看起来挺年轻的,在读大学吧?你们学生也会对交响乐感兴趣?”
“没,工作了。”时栩眼尾上扬,尽量表现得平静,但语气里还是藏着一丝得意,“其实不怎么听交响乐,但我对象要上台演奏。”
“哦,来看你对象的啊。”席望用戴着百达翡丽的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挺巧,我是来看我弟的。”
时栩的视线在他表上停顿了两秒,在乐团出场时,立马投向了舞台。
他没说话了,看乐手分批入场,等到席相煜登场时,特别热烈用力地鼓掌,把手掌心拍得红通通的。
席相煜手持小提琴从演员通道走出来,身姿挺拔,步伐从容。在入座前,他用余光在台下搜寻时栩的身影。
看到时栩,他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勾了勾,下一个瞬间,又短暂地僵住。
他没看错吧?
他没通知席望,席望怎么来了?来就算了,竟然还坐在了时栩旁边?
第51章 我没告诉他我有个哥
席望不是在出差吗?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有和时栩说话吗?有暴露他的身份吗?
席相煜有太多疑问,入座的刹那,大脑一片乱麻,差点踢到椅子腿。
时栩以为他是面对大场合紧张了,为他捏了把汗,指尖都掐进了掌心。
席望倒没当回事,在他的认知里,席相煜就不是会怯场的人。
就座后,席相煜低头调音准备演出,好在他对要演奏的曲子熟悉,经过几天排练,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就算心理状态有所波动,也没出什么差错。
时栩盯着舞台,目光聚焦在席相煜身上,他不懂交响乐,甚至不能从那么多声音里辨别出小提琴声,但他能感受到起伏的旋律里传达的情感,它并不在讲某一个特定的故事,却能勾起听众的共鸣,让人不知不觉地沉浸。
演出票上写了演出过程禁止摄影,到结束之时,灯光亮起,时栩赶紧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拍照留恋。
他还想拍一张他和乐团的合影,扭头想让坐旁边的男人帮下忙,却发现对方已经提前离了场。
席相煜退场,头一回觉得从台上到台下的这段路太长。周围的人都为演出的顺利放松下来,有说有笑,他反而神经紧绷着,席望的出现在他的意料之外,他心底有一种未知的胆怯,让他想要快点见到时栩,又担心情况超出他的控制。
他刚到后台就要走,被老师叫住:“相煜。”
席相煜顿住脚步:“嗯?”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老师瞧他脸色难看,“你哥来了。”
“没事。”
席相煜的视线投向被打开的门,进来的果然是席望。
席望在西装外披了件大衣,冲他招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一抬手,就露出戴在手腕的名表,席相煜按捺住心头的烦躁:“你怎么来了?”
“你这什么态度?”席望听出他语气不善,“你老师给家里送了票,爸和阿姨都没有时间,所以我过来给你捧场。”
席相煜从前没少上台演出,他们都已习以为常,不会特意花时间来听音乐。老师送票不过是出于礼貌和交情,席望会来显然带着别的目的。
席相煜不想绕圈子,急切道:“你和他说什么了?”
席望:“他?谁?”
席相煜朝门的方向望了一眼。席望和他有一半相同的基因,脑子转得很快:“你那个男朋友也来了?”
席相煜眼睛微眯,通过席望的话,他心里的石头缓缓落地。
席望不知道时栩是他男朋友,证明他们只是坐在邻座一起听了演出,并没有提到他。
“嗯。”
他也没必要隐瞒。
“谁?在哪?正好认识一下。”席望对席相煜的男朋友挺好奇,他以前一直觉得席相煜没长情根。问完,他就意识到席相煜先前的问话透露出的重要信息——他能对他说什么,说明他见过他。
席望从入场到现在,只对一个陌生人有印象,就是坐在他旁边的男生。
男生还说是来看对象的。
这不巧了?
结果对象就是他弟。
“哦,那孩子啊。”席望毕竟是个直男,对陌生男生没太多关注,脑海里只有个大概的模糊的影子,揶揄道,“长得很俊俏。他说他来看对象演出,语气相当甜蜜啊。”
席相煜垂眸看手机,没了慌乱,声音里含着笑意:“……什么孩子,就比你小一岁。”
席望诧异,若他没见过时栩,会觉得五岁的年龄差有点大,可他见了,还错以为时栩是大学生,心里暗自觉得他俩的外形挺般配:“你把他叫来介绍一下,他叫什么名字?”
“不用见了。”席相煜又瞥了眼时间,催促说,“还有什么事吗?”
席望:“怎么就不用见了?可以一起吃个夜宵。”
席相煜轻压眉头,没打算过多解释:“我没告诉他我有个哥。”
席望想,没告知家庭情况,大概就是关系还没到要长远发展的份上。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没有考虑到未来,确实不适合双方的家里人掺和进去,何况他俩还都是男的。
尽管他很想再和时栩唠几句,但也尊重席相煜的想法。
他这次来,主要是想劝席相煜回家过年。过年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沟通,说不定关系能有所缓和。
席相煜坚决不低头,席望也知道,性向不是说改就能改的,想要打破目前的僵局,突破口只能从席洪和秦英竹那边找。
席望愿意做席洪的思想工作,不过他工作忙,平时和他们也不住一块,能找到开口的机会不多,所以没什么效果。
秦英竹又不是他亲妈,他也没立场去劝她接受自己的儿子是个同性恋。
席望斟酌了语言,提及回家过年一事,做好了开启长篇大论的准备。
哪想席相煜没听两句,就应了:“行,我会回家,那过年见,你先忙。”
席望得到应允,满意了:“我也不是很忙。”
席相煜的视线落在他眼睛下方:“你的黑眼圈不是这么说的。”
这也是他答应得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席相煜快步走出去,给时栩打了个电话,时栩没接。
他绕了一圈,终于在出口处寻到时栩的身影,时栩杵在那里,和一个男人聊天。
男人大约三十岁,穿着特别正式的西装,还打了红色的领结。他头发摸了发胶,整齐地梳向后面。
席相煜从时栩背后靠近,听到他在谈什么才是经典正统的音乐,摆出一副懂音乐的面孔,聊肖邦、巴赫、贝多芬,来彰显自个儿是有格调的人,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流露出浓郁的装逼的意味。
偏偏他绕到侧面,发现时栩还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地点头。
不是,时栩不觉得很装吗?
还是说,两个装货之间会有共鸣?
席相煜咳了一声。
男人:“这是你朋友?”
时栩转过头,一见到席相煜,就朝他的方向挪了一步,和他肩并肩:“嗯,对,我朋友。”
男人向时栩道别,离开前还推荐了他几首歌,时栩礼貌地说“好”。
他一走,席相煜就忍不住开口:“聊得挺开心?我给你打电话都没听见?”
“静音了。”时栩说,“他坐我旁边嘛,我等你,他也没走,就聊了几句。”
“你旁边坐的不是……”席相煜及时刹住车,他确实没注意时栩另一边坐的谁。
时栩:“我发现,来听音乐会的很多都是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我左边坐的那个男的好像是大老板,我听他打电话,张口闭口就是几千万。还有刚才那人,说是搞金融的,在音乐方面也了解不少……”
席相煜:“他说的那几首歌的确是经典之作,但正因为太经典,也许不是他个人的品味,而是他认知里顶级的品味。音乐是平等的,古典乐的听众并不会更优越高级,来听音乐会,觉得好听、放松,或者有几个瞬间被打动,就足够了。”
时栩挑眼:“音乐是平等的?那你还笑我听短视频神曲?”
“……”
席相煜深受其害,有一次他在浴室洗澡,时栩在卧室外放神曲,还开到了最大音量,当席相煜发现自己握着花洒的手在跟着旋律摆动,他足足愣了一分钟。
他转移话题,“你要是对古典乐感兴趣,我给你另外推荐几首。”
他也摆出一副专业的姿态来谈论音乐,很多都是老师曾讲过的内容。说他专业不假,但故意卖弄学识多少带了几分造作。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时栩的表情。
时栩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敬佩,他腮帮子在鼓动,似乎是在憋笑。
席相煜:“怎么了?”
时栩比了个大拇指:“背得不错,你已经深得装腔作势的要领了。”
“……”席相煜气得嘴都抽搐了。
时栩不憋笑了,他爽朗地笑出声来,两只手的指腹摁住席相煜的唇角向上提。
“开玩笑的,你还计较上了?其实,我以前不怎么听古典乐。”
他说,“虽然我不能分辨出你拉的琴音,但我听到旋律,知道你是其中一位演奏者,就觉得……古典乐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