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处by持续转向

作者:持续转向  录入:09-19

他一言不发,不见前一日逼迫沈昭时的阴狠凌厉,也不离开床边半步。他在沈昭床前陪了三日,沈昭醒过一次,人虽然依旧虚弱,但脉象上却不那么凶险了。
沈昭脱险后,刘珩便走了。此后一连月余,不曾踏进乐平王府一步。
冬日天冷,沈昭又刚重病一场,乐平王府的大门一直紧闭着,门前巷道萧索,多日无人打扫,雪化了又下,路结了冰,陈知砚来敲过两次门,无人回应,拿扫帚把王府门前空地清扫了一遍,也便离开了。
沈昭虽已脱险,可身子亏损太厉害,卧床了半月有余,除了每日冯伯来叫他服药用饭,大部分时间他都安静地睡着。
没有新的线索传来,刘珩也不再打扰,太子幕僚的身份不过一层遮羞布,乐平王府沉寂下去,同冬日一起冰封起来。
临近年关,冯伯带着喜儿上街,买了些物件回来。主子在,家里得布置一番,才有年味。旧岁辞,新岁至,活着就都得往前看。
沈昭靠在躺椅上,在廊下晒太阳。今日太阳大,喜儿穿着棉衣在廊下跑来跑去,因为手里有吃的玩的,格外兴奋。
沈昭身上盖着厚毯子,看冯伯在院子里洒扫张贴。画着鱼龙的红灯笼,字迹遒劲的对联——对联上的字是冯伯带着礼,请陈先生帮忙写的。喜儿的糖葫芦吃不完,忍痛分给沈昭一串大的,叮嘱他下次要买糖人作为交换。
日日服药,沈昭唇色发白,口中泛苦。他咬了一口山楂,酸甜的滋味在嘴里散开,喜儿期待地看着他,沈昭便笑了,夸道:“挑得好。”
多日无人造访,今日除夕,后门却笃笃地响起来。
喜儿朝后门跑了两步,被冯伯叫住。
“无妨,去看看吧。”沈昭道。冯伯前日才去拜访了陈先生,约莫是来回礼的。
喜儿小跑去开了门,陈知砚答应过他,好好识字,便会给他买糖人呢。
门开了,喜儿却愣在原地,怯怯地回头,想要叫沈昭。
柳在溪还背着那把刀,一年不见,他更憔悴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侍卫长早被岁月和漫无休止的思念磋磨得不成样子——他鬓边甚至有了白发。
“请陈先生进来。”沈昭没听见动静,叫了声喜儿。
柳在溪踏步进来,打量着院子里的喜庆。王府还是那座王府,只是物是人非,曾经近在咫尺的那道身影,如今在梦里,也难寻觅。
“你倒悠闲。”柳在溪出声。
沈昭惊了惊,急忙站起来,将那支糖葫芦往身后藏。毯子滑落了,沈昭手忙脚乱地,毯子上也沾到了糖渣。
“柳大哥?”
柳在溪看着他,又环视一圈,见春联已贴好,处处洒扫干净,俨然一番新岁气氛。
他胸中藏着一口气,按不下去,闷得难受,却又摇头笑笑,讽刺道:“我是不是不该来,打扰你过年了。”
“怎么会?”沈昭迎他进门,他身体还不行,冯伯过来,想扶一扶他,被沈昭躲开,“柳大哥和我们一起过年吧,冯伯正准备酒食呢。”
柳在溪这回倒答应得快,沈昭有些惊讶,随他进屋时,悄悄把糖葫芦放下了,放在门口的石墩上。
喜儿一贯不太敢到柳在溪面前,每次他来,沈昭总要消沉多日,喜儿不敢过去。沈昭亲自泡了茶,两人没多少话说,沈昭也怕惹他伤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多是沈昭问,柳在溪看心情答。饶是这样,也是两人之间难得的平静时光,沈昭心里甚至觉得,或许柳大哥在试着原谅他了。
他大病初愈,坐不了太久,可柳在溪这样平和地与他讲话,沈昭心里高兴,无视了冯伯的暗示,端了酒陪柳在溪饮。
柳在溪话不多,却喝了不少酒。他喝,也劝沈昭喝。沈昭没法拒绝,几杯下肚,咳得越发明显。柳在溪便笑,亲自给他续杯。
“不能再喝了。”冯伯过来抢沈昭的杯子。
柳在溪便把自己的酒杯推给沈昭。沈昭挥退冯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阿锦怎么就这么宝贝你呢?”柳在溪喃喃,那时柳在溪好不容易与奔逃中的姐弟二人会合,却被赶来的追兵撵散了。江文锦从小耳濡目染,也有些武艺,带着沈昭一路奔逃,好不容易进了城,却被心思不正之人看中,往他们借宿的客栈吹了药。
“那人看中的是你啊,”柳在溪说,“若不是你抵死不从,阿锦也不用陪着你挨打,我赶到的时候,她满脸都是血,还用身体护着你……”
沈昭咬住了唇,他在一声声控诉中无地自容。
“你晕死过去,阿锦担心极了,叫我先把你带走,然后快些来接她……”柳在溪似乎陷在那时,“我也蠢,蠢到每每想起,都怨恨自己为何不立时丢下你,反正那人看中你,一时半会儿你也不会丢命!我听了阿锦的话,把你放去就近的医馆,可等我再赶回时,阿锦早已不见了踪影……关着你们的铁笼里到处都是血,可阿锦不见了……”
“她是个女子,功夫也只会些花拳绣腿,”柳在溪说,“被那样的人掳走,不知要遭受怎样的折磨……你可知,我日夜受着煎心的折磨,会不会阿锦早就走了,她若走了,一准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下辈子我定不辜负她……”
沈昭一句话也说不出,柳在溪絮絮说了许多,他说他不想再找下去了,还不如一起去死。
玉佩一直没有线索,柳在溪也一无所获。好像寻找江文锦,变成了他们苟活的借口。
“姐姐还没死,刘珩说,他有线索。”沈昭道。
柳在溪喝多了,不知听没听进去,疯癫地笑,指着鼻子骂沈昭:“你就是个傻子!”
冯伯去拉他,让他去睡,可柳在溪力气大得狠,他似醉非醉,饮完酒又饮茶,最后抹了一把脸,轻声说:“不找了,这回是真的。我不能一辈子困在她身上。”
沈昭微张着唇,几度欲开口,却不知从何劝起。
柳在溪叫他不必担心,“我不会自我了断,懦夫才那样做。”他攥紧了手中的刀,临走前对沈昭说,“怎么当年丢的不是你呢?”
柳在溪走了,沈昭久久不能回神。
冯伯劝他,这么多年了,好好过下去吧,不要再困在这笼子里,找个地方安稳度日。
沈昭不说话,唇白得没有任何血色。他的眼泪来得快,大滴大滴的泪珠从眼眶里砸下来,几乎喘不上气。他声音很小,断断续续地第一次对冯伯说道:“是我护着阿姐,才被他们打晕的。”
“我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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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没有落雪,即便如此,乐平王府还是冷到骨子里。
喜儿蹲在房门口,用手捡起那支糖葫芦,不敢往嘴里放。
“脏了。”冯伯从他手里把糖葫芦接过来,仰面长叹一声,“不能吃了。”
沈昭的房门紧闭着,除夕夜,万家灯火,爆竹声声,唯有那扇门后一片死寂。
临近子时,冯伯还是重备了一桌饭。他知道沈昭一定没睡着,在他门口喊,让他出来过年,说喜儿在等他。
那门后久不应声,冯伯便又叫一遍。
过了片刻,房里才传来沈昭的声音,他声音清亮,似乎因为年节,比平日开心得多,他说:“冯伯,我好困,你和喜儿用饭吧,明儿早起,我定多吃些。”
他尽力掩饰,冯伯却听不得,一时心酸哽咽,再说不出话,只哎哎应了两声,也似欢喜地带喜儿走了。
喜儿却不愿意,一顿饭皱着脸不开心,没吃几口,桌子上的饭菜因此全被剩下,失了香味色泽。
又一年过,霍宗琛心境却有不同。他自小沙场长大,情绪疏于常人,自父亲和兄长离世,便更不期盼年节。
可今年围在篝火旁,听周围人把酒言笑,心里总是影影绰绰想起个人来。咽一口酒,耳边就仿佛响起那人的声音,调笑着不正经,抬头看一眼,又是那人身着里衣,盘腿伸懒腰的样子。
霍宗琛勾唇,竟也觉出这年节的不同,心里像有小虫子在爬,痒着想回京。
剿匪的功夫已要收尾,一年的光景,还荆南一片安宁,也为北境收缴了充足的军需。
此地官员大换血,刘珩几番来令整顿,倒没有催促的意思。老皇帝没死,北境没有战乱,霍家安分,虽与朝廷有些龃龉,但霍宗琛并非狂悖之徒,刘珩也不甚担心。
原定三月份往回赶,可不知怎的,霍宗琛似有些待不住,陆续将余下事务安排给了明良衣。
刘将军不解:“不过半月,天好起来,也便大军行进,眼看只剩些零碎,不若一并回去……”
“我只带轻骑,”霍宗琛打断他,“出来时日已久,及早回去复命,以免殿下记挂。”
“那也好,”刘将军还略作思量,抱拳道,“此处有我和明将军,王爷不必忧心,事毕,立即与王爷在京中汇合。”
“行了。”明良衣听不下去,一掌拍在他肩上,“王爷自有安排,用得着你我操心?”
霍宗琛抬眼看他,却不搭腔,只整理自己的马。银白铁甲威风,马蹄躁躁,实在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路上勿贪急,”明良衣道,“若遇倒春寒,记得多添衣。”
霍宗琛点头笑笑,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笑竟又深了些,露出了平时少见的那颗虎牙,添了分少年气。
明良衣不好说太明白,见他如此,握拳抵唇咳了两声,交代他:“有话要直言,恶语伤人,最不值当。”
霍宗琛不知是没听见,还是不愿理会他的多言,总之不爱与他多说,敛了笑容,转身收拾行囊去了。
劲马疾风,凛冬才过,冷风擦在脸上如刀片一般。
霍宗琛一路少停,铁甲轻骑紧随其后,威风凛凛,再没有来时大军赶路的狼狈,马蹄扬起风沙,具是英气。
去岁的春天,沈昭病歪歪地赖上他,以一人之力拖慢行军速度。霍宗琛嫌弃他,怀疑他,因而试探,致人坠马。
千钧一发之际,霍宗琛抓住了他,沈昭才躲过一劫。那时的绿意比此时更深,阳光零零碎碎,霍宗琛手臂碰到沈昭的腰背,胸膛里心脏的跳动声竟前所未有的大。他掌下是一片柔韧,眼前是沈昭瓷白后颈上一颗浅红的小痣,头脸被他头发扫到,怀里全是他的气息。
沈昭被摔恼了,发了很大的脾气,霍宗琛却无心与他争辩。他细看了一遍,这人没怎么受伤,可或许因为情况太突然,他猛烈的心跳却久未平息。稳妥起见,霍宗琛决定余下的路他来带沈昭。
此后多次,霍宗琛都反思到,与沈昭同乘,是许多荒谬的开始。
因着这点不知所谓,不明何求的心思,生忧生怖,行走坐卧间多了点隐秘的牵挂。
今春发新芽,万物生生,临近京城,霍宗琛心里的期盼一点点变成欣喜,于春日葱蔚的草木里,竟也嗅到一丝甜蜜的滋味。
霍宗琛到京城那日,是个大好晴天,春和景明,垂柳依依。恰逢集会,街上行人如织,孩童四散。
他昂扬进宫,拜见过人事不知的老皇帝,又去找太子述职。事项繁杂,刘珩与他交谈两个时辰,又备了一桌好饭,邀他共同入席。
霍宗琛不骄不躁,言行有礼,举止有度,直至暮色四合,才从太子府中出来。他还着轻甲,谢凌羽在他一侧托着盔。
霍宗琛饮了酒,没上马,脚步稳健,但行走缓慢。
谢凌羽催促:“日头要落山了,王爷,咱们得快点。”
霍宗琛步子越发慢,几乎停下。
“沈大人睡得早,再晚说不定乐平王府要落锁了!”谢凌羽急得不行。
“我没说要去。”霍宗琛道,“而且……”
“什么啊?”谢凌羽恨不得拉着他走。
“没换衣服。”霍宗琛嗅嗅自己,对凌羽说,“酒味重得很,他不喜欢。”
“……”凌羽一时不知说什么,“沈大人也喝酒……不去就不去吧,改日再去拜访也——”
“你先回去吧。”霍宗琛突然吩咐他。
凌羽还没反应过来,霍宗琛已从近卫手中接过缰绳,踩蹬上马,低喝一声离开了。
他姿态稳稳,不像喝了酒,可心性无常,又像喝了太多。
乐平王府门前的巷子本就安静,日暮时分,更显清寂。霍宗琛自马上下来,在王府门上敲了三下。
等了片刻,因无人应门,便又敲了三下。
门后这才传来脚步声,是冯伯从里面道:“天色已晚,我家主子歇下了。贵客改日再来吧。”
“是我。”霍宗琛道,“天还没黑,叫他见我。
冯伯不知识不识得他,总之门后不再有回应,脚步声也远了。
霍宗琛立在门前等了一刻钟,又敲一次门,乐平王府的大门依旧紧闭。
霍宗琛欣喜散去,眉头皱起。他被拒之门外,再做不出无耻催促的失格之举。
惹眼轻骑进京,霍家王爷得胜而归,消息如同生了翅膀,早飞遍京城各个角落。可乐平王府大门紧闭。
沈昭不想见他。
【作者有话说】

许久没打拳,霍宗琛心中混沌。
凌羽一大早就去探过,说是沈大人去了一趟荆南,奔波太过,自打回来便甚少出门,闭门谢客,只太子常来看望。
“可是生病了?”霍宗琛皱眉问道,他一套拳还没打完,昨日酒醉,自夜里便一直头疼,到现在竟是愈演愈烈,难以忍受了。
“不像,”谢凌羽道,“听人说沈大人在太子府住过一段时间,都说是……,说是在太子府累着了……”
谢凌羽话音刚落,这边霍宗琛练拳的梅花桩竟被一脚踢爆,木屑飞溅,断木滚落的声响在空寂的院中回荡,谢凌羽瞅见霍宗琛脸色,紧闭上嘴,再不敢多言了。
胸中浊气未吐,拳也打得不痛快,霍宗琛头痛欲裂,将谢凌羽打发了,竟也将自己关在书房一整日,不曾出门。
谢凌羽心里不装事,不是个能照顾人的,霍宗琛又犯了轴劲,一人在书房板着脸闷不作声,因而直到入夜,见霍宗琛一日水米不进,府里的管事才发觉不对,找小厮七手八脚将霍宗琛伺候着,安置到榻上,又急匆匆去叫大夫。
诊完脉,老大夫只说是遇冷引发的风寒,给他施针,又开了一剂方子。
那药熬的浓黑,霍宗琛低头看见那药汁,不受控制地又想到沈昭。他咬着牙,无名怒气冲得头更是一顿一顿地疼。
他灌完那碗药汁,把不放心围在房里的一堆人都打发走,被子蒙头,一觉睡了过去。
前一日奔波赶路,复命饮酒,加上一夜未眠,霍宗琛这一觉睡得既深又熟,醒来时已经次日中午。
他身体底子好,一碗药下去,加上一夜好睡,头疼全好了。谢凌羽还张罗着给他熬药,药碗被霍宗琛撂到一旁,一眼不再看。
乐平王府的大门一直未对他敞开,霍宗琛不屑强闯,沈昭眼里没他这人,他自然也不会将沈昭放在眼里。
闲下来才觉时日悠长,明良衣不在,霍宗琛在京中简直到了无事可做的地步。他每日勤恳练功,一天中大半时间都消磨在与谢凌羽的比试上。日子再过,北境的草便长到心里,时常想回去了。
三月过完,明良衣一行人也都回来了。太子生辰在即,霍宗琛提前备了北境要送的贺礼,是一块羊脂白玉原石,罕见在石头硕大,形状饱满,几无瑕疵,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这几日正着工匠在石头上刻贺词呢。
进宫那日,霍宗琛乘马车,走的是那条熟悉的巷子,掀帘一看,那道门却还紧实闭着,没有打开的迹象。
沈昭身份含糊,宫里正式的庆贺不露面倒属寻常,可连转场后太子府里的私宴都未见到人,霍宗琛就有些忧心。
毕竟刘珩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不会允许他在这种时候有所忤逆。
莫非凌羽打探的消息有误,是那病秧子身体抱恙。眼前歌舞不休,霍宗琛却有些心不在焉,一抬头只见刘珩乐在其中,还面带微笑举杯向他示意。
霍宗琛饮了这杯酒,脑子清明一些,明白沈昭应当无碍,却还是惴惴不放心,叫谢凌羽附耳过来,叮嘱了几句。
今日宴席散得早,刘珩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早点散了,各自去抱美人。
霍宗琛早知道太子并非良人,却依旧替沈昭不值。时候还早,霍宗琛在心里思忖,他要亲自去趟乐平王府,将这消息告诉沈昭,提醒他把眼睛睁开,早日出泥淖。
马车行得慢,他出了太子府,叫人牵了匹马过来。宴席刚散,太子府门庭若市,灯火通明,霍宗琛牵了马,却见面前一辆马车,正停在门前,挡了路。
刘珩一见那马车,立刻笑脸迎上去,不知对马车里的人说了句什么,将人迎下来。
天已经不凉了,那人却还披着大氅,戴着兜帽,因着抬手的动作,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接着便被滑落的衣袖盖住了。
他瘦了。
霍宗琛想。怎么瘦了这么多。
沈昭一直背对着他,自然没有看见他。刘珩将人揽过来,在众人面前,在沈昭额头上一吻,温柔地安慰:“时安先去房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嗯?”
兜帽宽大,霍宗琛看不见沈昭的回话,总之人是进了太子府,李贵在一旁伺候着,点头哈腰的。
霍宗琛看着他,临进门,沈昭却突然脚步一顿,似有所觉地回视一眼。
霍宗琛猝不及防与他对视,眼中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收起——
“时安。”刘珩叫道,与先前的温柔不同,这句时安带着山雨欲来的警告。
沈昭垂了垂眼,转头进门了。
沈昭是太子的心头肉,旁人多觊觎一眼都是死罪。刘珩是故意叫他看见的。
霍宗琛没走,宾客散尽,刘珩问他:“好看吗?”
霍宗琛没有回音,刘珩便自顾自说道:“我也觉得好看,可再好看,那也是我的人,牧川可别打错主意。”
霍宗琛不欲多言,转身要走。
“时安跟着我有利可图,他又是个有恩必报的性子,”刘珩带着炫耀的笑,不急不忙道,“是我帮了时安许多,牧川啊牧川,你来晚了。”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霍宗琛道。
“你那解药没配出来吧?”刘珩笑道,“据我所知,阻穴散因毒性不强,从一开始便没有解药。常人就算强断了那药,也不过遭一番罪,你本看不惯时安,想挫挫他性子,没料到他身体这么弱,药用久了,若是强断,怕有丢命的风险,因而骗他有解药。”
霍宗琛皱着眉,没有反驳,只道:“我会配出解药。”
“就算能配,是药三分毒,时安吃了你这么久的阻穴散,不知道还能撑到什么时候。”刘珩道,“他最厌恶这些,我也对他用药,头一回的时候,他醒来恨不得杀了我。你以为他不恨你吗,他骂我怨我,是因为还要待在我身边,而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利用你去荆南找姐姐,回来了,你们也就断了。”
“他一直有自毁轻生的想法,你的药威胁不了他。时安活多久,就得在我手里多久,我心情好一些,他在我手里少受磋磨,说不得还能多活些时日。你是北境的王,我拿你没办法,可他在我这里,今日多看你一眼,也是要补偿给我的。”
霍宗琛早因阻穴散一事懊悔不已,如今听了刘珩半真半假一番话,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一时没想别的,只余方才所见,沈昭那片单薄的身形。
如今这时气,他裹着厚衣,还一点不显臃肿,沈昭一向身体不好,如今一见,却又比之前更不如了。那懊恼平添几分,夹着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沉甸甸地坠着他。
“太子何苦与我说这些。”霍宗琛道,“真如你所言,我于沈昭不过区区路人,今日之言,岂不浪费口舌。沈昭是好看,可他既愿意跟着你,我便不会强求。只是我非良配,难道太子便能长久留他在身边吗?你迎娶太子妃在即,多少双眼睛盯在他身上,到时又将他置于何地呢?”
霍宗琛上了马,朝着太子府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昭不信任他,不在意他,几个月的朝夕相处,连再见他一面也觉累赘,遑论给他一句解释。他有太子这座避风湾,已经不再稀罕旁人。
是他识人不清,失了分寸。
霍宗琛眸色深沉,夹紧马腹,绷直的腰背未在刘珩面前落一寸下风。他纵马离去,没有输,因为他不在意,那这场较量,就从没有输赢之分。

刘珩生辰,自然要尽兴。沈昭躺在榻上,像一叶飘摇的小舟。
他闭着眼睛,脑中时不时闪过霍宗琛的脸。霍宗琛牵马立在太子府门前,那样看着他,眼里有许多不解,也有许多鄙夷。
沈昭自作多情,还看出了一丝狼狈与伤心。
祁北王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沈昭自问没有大本事,约莫也成了他年少时想要却不可得的那把弓。
刘珩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低头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他咬得重,立时见了一圈血印子,沈昭疼得倒抽一口气,用力推他。
刘珩这才像满意了,抓住沈昭的手,放在嘴边亲吻,慢条斯理地享受起来。
沈昭当夜未留宿,老皇帝突然醒了一次,要见太子。刘珩还没亲够,不情不愿地退出来,自顾自抱着沈昭哄了又哄。
他前脚出门,沈昭后脚穿了衣服走人,走时身上都还不干爽。
侍从领了刘珩的吩咐,来回路上都不经过祁北王府。沈昭掀开帘子几次,入夜了,到处黑漆漆的,没什么好看的。
他回得早,第二天也醒得早。
前段时间那样闷着,冯伯怕他想不开,弄了些花草种在院子里,赏心悦目,也能打发时间。
可沈昭连房门都甚少出,偶尔冯伯去叫他出来晒太阳,他体力不支,躺在椅子上,总是很快就睡着。
今日却有心思侍弄花草。喜儿揉着眼睛到院子来时,正看到他弯着腰在浇水。
冯伯在院里放了口大缸,里面的睡莲才长叶子,沈昭浇完那株月季,又拿水瓢去缸里取水。
“!”喜儿的活被抢了,三两步上前,瞌睡也醒了,“你怎么起来了?”
“……”沈昭淡淡朝他看了一眼。
喜儿心虚地重新说道:“公子,我来干活,你去躺着。”
沈昭不与他争,叫喜儿拖了躺椅来。
他坐在院中,喜儿便干劲十足,不仅很快浇完水,还贴心地为他拿来毯子盖上,又泡好一壶茶,伺候得十分周到。
沈昭喝了半壶茶,喜儿连花盆里的杂草都除尽了,放在从前,这可是他最讨厌的活计。
一大一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闲话,已经是这个院子很久没有的好光景了。
冯伯高兴得很,做了许多吃的来,甜的咸的,摆了半桌子。
喜儿最爱牛乳糕,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大块,沈昭却只用了一碗荷叶粥。
推书 20234-09-18 : 情窦乱开by薪费复》:[近代现代] 《情窦乱开》作者:薪费复苏【CP完结+番外】长佩VIP2025.7.31完结5.38万字2.48万人阅读447.49万人气1.81万海星 简介:  程霭×盛峣  我叫盛峣,是一名普通社畜。  不小心看到老板和男人Kiss。  第二天,收到了N+1通知。  为了保住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