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没有其他人,这个点做饭阿姨也不在,他的车没办通行证进不了军区,好在傅黎安的房子离后门并不远,拖着难受的身体,温珣离开军区,打车去了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的七楼是腺体信息素科,很少有beta会到这一层,但温珣是个例外,一直负责他的刘医生现在还没下班,看到他着急地过来,吓了一大跳,了解情况后迅速安排温珣检查。
打过强效舒缓剂的温珣舒服不少,回到诊室坐下,检查结果已经传到了刘医生这里。
“alpha信息素刺激导致的信息素紊乱,还好,不是特别严重,待会儿去补一针特效药就行。”刘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之前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吗?最近去信息素浓度高的地方了?”
“不是,是因为我和alpha结婚了。”
还和alpha上床了,虽然没让他把信息素注入体内,但房间里信息素浓度也不低,期间,温珣一度以为自己要交待在床上了。
“你没告诉他你的情况吗?”刘医生没有太惊讶,温珣这个年纪,结婚也是正常的。
“我的体检报告上写了,他可能没有看到。”也可能是看了,但根本没在意,毕竟谁会想到一个beta居然会对alpha的信息素有这么强烈的排斥反应。
“他今天没陪你过来吗?”刘医生皱眉,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真是个不负责任的alpha。”
远在阿勒尔战区指挥部的傅黎安打了个喷嚏,副官章程及时递来纸巾,顺便拍拍傅黎安的肩膀。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温珣想起那条简短的讯息,让他陪自己来医院,下辈子吧。
“你这样不行的,万一下次碰上alpha易感期,是很危险的,不过我听说军区研究院近期研究出一款手环,可以隔绝信息素,应该对你会有用,只是手环目前只提供给alpha和omega。”刘医生摸着下巴,提出解决方案,“要不让你哥想想办法。”
“我自己会想办法的。”温珣站起身,告别刘医生,又去打针,一直到夜里十一点才回到军区。
去冰箱随便找了点东西填饱肚子,温珣开始思考刘医生的提议,去找哥哥帮忙,肯定会让他担心,但他和傅黎安不可能就一次,万一下次又像这样,他真怕没命活到温栩大选结束那天。
他调出通讯器,犹豫很久,还是拨通了傅黎安的视讯。
这事是傅黎安造成的,他得负责,这样想着,温珣的心理负担减少一些。
视讯铃声响了很久,久到温珣以为不会接听,下一秒,傅黎安放大的脸就出现在光屏上。
“什么事?”因为下半张脸被包裹着,所以声音有些沉闷,只露出一双琥珀般的眼睛。
“你……”温珣思考措辞,“能不能帮我弄一个军区研究院的隔绝手环?”
“你要这个做什么?”
傅黎安倒是知道这个,是傅随云他的团队研究出来的,只是还没大规模投入使用,但温珣是个beta,又闻不到信息素,要这个手环能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他闻不了信息素,我想帮帮他。”他随口扯谎。
“知道了。”傅黎安没再多问,“我让人给你送去。”
不等温珣反应,傅黎安已经挂断视讯。
“谁啊?是不是嫂子?”章程语气十分欠揍地凑过来,“你也不让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嫂子呢,肯定特漂亮吧。”
“你没事做了吗?”傅黎安摆手让他滚出去。
他倒是没想到温珣会突然联系他,也不相信他是为了所谓的朋友来找他帮忙,至于为什么,他没空细问,这点小忙就当是补偿。
这次的派遣来得突然,早上突然接到急电,阿勒尔星发现星匪踪迹,傅黎安只能先将温珣的事放在一边,迅速进入备战状态。
这两天,他带领部队剿灭了一窝星匪,但规模不大,人也不多,肯定不是星匪的巢穴,充其量只能算分支,这么多年和星匪相互追赶,却怎么也不能一网打尽。
这样的情况让他没精力想温珣在做什么。
一周后的早晨,温珣刚准备出门上班,打开门才发现门口站着个人,大概还没来得及敲门,手就悬在半空中。
“你好,我是傅随云,是傅黎安的哥哥。”傅随云面带微笑,将手上的东西递给温珣,“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手环数据还需要调试,我方便进屋吗?”
“请进吧。”温珣让出道路,待傅随云进屋后,才跟着进屋。
“把婚管局的数据合并进去,你戴着也方便些。”
温珣依言摘下手上的手环,看着傅随云将两个手环接入自己的光屏,各种操作后,将调试好的手环递给温珣。
“黎安说是你朋友用,但其实是你自己用吧。”傅随云将另一只没用的手环放回口袋,“不要惊讶,我看过你的资料,不过黎安好像还不知道你的状况,是打算瞒着吗?”
温珣接过手环戴上,不知道怎么回答傅随云的问题。
连他哥都能发现的东西,偏偏和他结婚的傅黎安不知道,说起来也挺好笑的。
“我只是随便问问,那我就不多打扰,先走了。”见温珣不想回答,傅随云也没再问,说到底是傅黎安和温珣两个人的事情,他哪有身份去管。
送傅随云离开,温珣才匆匆出门上班。
军区离秘书处实在有些远,来回车程要近四十分钟,后来温珣干脆又回到中心区去住,反正傅黎安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月底,温珣所在小组接到一个出差任务,要去考罗德做慰问,考罗德是贫民区,里面大多是星际流民,检查登记之后才能留在考罗德,中心区每年都会让秘书处去派一拨人去探访慰问,今年轮到温珣组。
考罗德在首都星的边缘地带,区长早就带着人在驻地迎接。
这些年在首都的治理管控下,考罗德的整体面貌好了不少,虽然是贫民区,但也算得上和平。
晚上,区长为小队准备了接风宴,为接下来为期半月的慰问考察开头,不算很丰盛的宴席,奈何区长以及其他人实在热情,温珣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喝酒,队里其他人倒是被灌了不少,温珣看着几人脚步虚浮地回自己房间,很担心明天的活动能不能顺利进行。
第二日,昨晚喝醉的几个同事明显精神不振,温珣让他们今天留在室内看资料,自己则带着其余人到外面逛逛。
考罗德地方不大,整体风貌和普通村镇没什么太大区别,温珣正跟魏婷说话,忽然听到一边的小巷里传来打骂声。
几个高大壮硕的男人将瘦小的男生包围,一拳一拳砸在男生身上,男生嘴里发出痛苦的呜咽,温珣皱眉,跟在身边的接待人员看眼色行事,上前一步厉声呵斥,男人们见势不对,一哄而散,只剩下被打的人蜷缩在一角,他抬起头,血迹从他的脸上蜿蜒而过,不等温珣上前说些什么,那个人已经迅速爬起来跑了。
“那个人是谁?”魏婷看着男生消失在路口的背影,有些奇怪,“受伤了还跑这么快,本来还想送他去医院的。”
“他叫周柯,刚来这里不久。”其中一个接待人介绍道,“我也不是很了解他的情况,人员登记是其他人在负责。”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扰温珣的计划,下午他们去了考罗德收容中心,那里面都是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温珣代表首都中心区,给他们送了物资和生活用品。
晚上回到住处,留守的同事已经把最近的人员流动名单整理好,一并交给温珣,以做工作结束后备案,温珣随意翻看着,在“周柯”两个字上停留,名单后附有详细资料,看完,温珣大致了解了周柯的状况。
跟秘书处汇报完今天的行程,温珣下楼买水,顺便透透气。
微风吹过温珣的脸颊,少了高楼大厦的阻挡,温珣能看见远处绵延不断的山峰,还有天空中闪烁的星星。
忽然,温珣向左手边偏头,虽然躲得很快,但温珣还是看见了一闪而过的衣角。
身量不高,还很胆怯,可是目光太灼热,想忽视都很难,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仔细想来,那身影也有点眼熟。
后续几天的访问很顺利,他们单独拜访了一些刚搬到这里的新居民,将中心区对他们的态度进行重复宣讲,分发生活物资,温珣身边一直有别人,不是同事,就是区长的人,可是跟随与窥伺感一直存在。
在考罗德待了一周,基本情况大致掌握,温珣决定去看看周柯,根据区长给出的资料,这一家只有父子二人,父亲在战争中受伤,需要长时间卧床休养,做不了体力劳动,家里只有十五岁的周柯照顾他。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是区长看他们可怜,好不容易腾出来的,一层没有住户,他们住在二层,楼梯间尽是破败腐朽的味道,大门上的红漆剥落,露出斑驳的锈迹,温珣抬手敲门,震下一层锈渣。
门缓缓打开一条缝,脑袋探出来,看着穿着干净整洁的温珣和魏婷,他的眼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恨,但很快消失,换上惊喜的表情,他打开门,让温珣他们进来。
房内和外面差不多,老旧的墙壁,客厅只有一张桌子和一个破烂不堪的沙发,唯一一间的卧室开着门,周柯说,那是他父亲的房间,他父亲静静躺在床上,温珣只能看到隆起的背影。
魏婷先开口和周柯搭话,问起那天在街上的事,周柯含糊其词,只说是因为他是新来的,那些人看不惯他,魏婷后来又问一些问题,周柯都一一作答,温珣在一旁记录,全程一言不发,偶尔抬头环视整间屋子。
周柯的目光从进门起就一直落在温珣身上,可是到温珣他们离开,周柯也没有主动和温珣说上一句话。
“你有话要和我说吗?”温珣刚踏出大门,忽然转身。
“没……没有。”周柯有些慌乱,迎着温珣的目光,手足无措,然后直接“砰”一声,把门关上。
温珣皱皱鼻子,有些不解,他似乎没有得罪这小孩儿吧。
之后的日子,周柯在温珣身边出现得更频繁了,温珣总能在各种地方碰上兼职的周柯,他惊叹于周柯的精力,这么小的年纪,一天打好几份工。
于是,温珣每次碰到周柯工作,都会给他塞两块巧克力或者其他零食,而且在周柯再一次被人拦住时,出手解救,他毕竟是中心区的人,那些混混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他带周柯包扎伤口,又亲自送周柯回家,周柯留温珣在家吃饭,温珣没有拒绝,他看到周柯做好饭先端给在房间的父亲,看到他匆匆吃完自己的饭又去收拾父亲房间的碗筷,然后帮父亲擦拭身体,将今天所见所闻当故事讲给父亲听。
温珣想,他和周柯一样年纪的时候,还在学校上学,为课业烦恼,而周柯已经开始承担养家的责任,他有哥哥兜底,所以什么都不怕,可周柯只能靠自己,还要供养残疾的父亲,挺可怜的。
终究是心有不忍,回住处后,他特意联系首都的朋友,询问以周柯这样的条件,能不能到首都去读书,他想,如果可以,他不介意资助周柯上学,至少要先把书读完,不能在这里蹉跎。
其实到周柯家那天,他就确定前几天跟着他的就是周柯,只是对方除了跟随也没有其他动作,熟络之后,温珣动了恻隐之心。
直到临走前一天,温珣再次来到周柯家,这次,他带了很多东西,大都是生活必需品,周柯开门让他进来,站在一边看着温珣将东西放下。
如果温珣此刻转头,一定能看见周柯眼中的寒意,那不是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该有的眼神。
“温先生,你要走了吗?”周柯缓步靠近。
“嗯,明天就走了。”温珣对周柯的靠近毫无所觉,“我给你留了通讯器,我回中心区后帮你留意一下,先把学上完。”
“然后呢,我没有钱,还有残疾的父亲要供养,我要如何在中心区活下去呢?”周柯站到温珣身后,“温先生,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只可惜这是考罗德,善良的人是活不下去的。”
周柯举起凳子,用了十足的力气,砸在温珣头上,温珣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再次睁眼,他的手脚都被捆住,嘴上也被粘上胶带,后脑勺传来阵阵疼痛,有血液干涸在他的脖子上,他看着周柯把他的父亲拖出来,像扔脏东西一样甩在地上,温珣这才看清,他父亲的脸已经是青灰色,没了呼吸。
“告诉你吧,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就已经把他杀了,拖累我这么久,他早就该死,不过你居然都没有想过进屋看看,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太善良。”周柯笑得很大声,带着十足的嘲讽,“只要你死了,他们就会给我一大笔钱,我会带着这一大笔钱,去别的星球,开始崭新的生活,也不枉我装了这么久。”
温珣眼神冰凉,说不了话,只能紧紧盯着周柯,这眼神让周柯生气,他越过尸体,几步走到温珣面前,抓着他的衣领将人拎起。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不就是命好,生在首都,你那副高高在上可怜我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没关系,你马上就要死了。”
温珣眼神暗下去,不知何时挣脱束缚的手一把捏住周柯的手腕,用力一拧,伴随着周柯凄厉的喊叫,他的手骨被硬生生拧断。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周柯下意识踹了温珣一脚,迅速朝门口跑,温珣腿上的绳子还没解开,他倒在地上,拔出后腰的配枪,上膛,子弹射在周柯的右腿。
“我不仅善良,我还有仇必报。”温珣趁这个空当解开绳子和嘴上的胶带,举着枪对准周柯的脑袋,“我本来看你可怜,还想送你去首都读书,读完书我甚至可以给你安排工作,但你却想让我死,那就没办法了,袭击秘书处要员,可以当场击毙。”
很多年前,考罗德还没有和现在一样,多的是流民暴徒,首都派过不少小队交涉谈判,可小队入驻的地方还是经常发生袭击事件,暗杀更是家常便饭。
这些年倒是没再发生这类事件,但谁又能保证人群里没藏着有这种想法的人呢,或者是其他星球的杀手混在人群中,毕竟是中心区来的人,如果在考罗德出事,追究起来考罗德现在的和平一定会被打破,还可能引发暴乱。
所以,他们这次出差,部分人是配枪的,遇到危险可以当场击毙,温珣就是其中之一,本来以为用不上这个东西,结果临到最后一天出这样的事。
真是浪费他的好心。
周柯的脸因为疼痛变得惨白,眼睛却依旧恶狠狠地盯着温珣,好像他的一切都是被温珣毁掉的一样。
温珣懒得跟他废话,拿出通讯器准备联系同事,让他们带人过来处理,只是通讯还没拨通,地面忽然开始剧烈摇晃,墙体出现裂缝,头顶的灯掉在地上炸开。
考罗德,地震了。
也许是记忆保护机制,温珣后来回忆,总是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救出来的,只记得在意识消失的前一刻,看到了覆面之下一缕银白色的头发,和月灰色的眼睛。
醒来之后,建筑坍塌的恐惧依旧萦绕在心头,周柯那张扭曲的脸也冒出来,不知道周柯是被救了,还是死在废墟中,温珣希望是后者,利用他真心的人不可饶恕。
房间门“咔嗒”一声从外面打开,温珣循声望去,来人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被战术护目镜挡住,长靴落在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傅上校?”温珣试探着喊了一声。
“不疼吗?”傅黎安摘下护目镜,声音沉闷,他的眉毛拧紧,看起来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后脑勺缝了三针,肋骨骨折,身上还有好几处淤青和挫伤,所幸手脚没事。”
不提还好,一提起,温珣只觉得四肢百骸的痛意袭来,肋骨,和后脑勺尤为严重,痛得他想哭,却还是硬生生憋住眼泪。
“现在知道疼了,你是笨蛋吗,什么人都信,你以为这里是中心区,人人都善良吗。”傅黎安嘴上一点不客气,声音冷冰冰的,“收起你泛滥的爱心,如果你不单独行动,你会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只是一些擦伤,根本不用躺在这里,浪费医疗资源。”
温珣在这里出差实属傅黎安意料之外,结婚不久他就出任务,话都没说几句,更没有互相交换行程的意识。
小队结束阿勒尔的任务,回程途中接到考罗德请求支援的信息,傅黎安的队伍离得最近,于是连夜紧急赶到这里,安排救灾工作,要不是秘书处的人拦住他,他都不知道温珣也在这里。
那个女性beta灰头土脸,紧紧抓着傅黎安的袖口,她急促地喘息着,看起来被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利索,好半天才从嘴里磕磕绊绊吐出几个字。
“温珣……温珣还没回来。”自从早上去周柯家,到现在也没回来,通讯器一直显示占线状态,魏婷和其他人都急疯了,刚要去周柯家找人,就发生了地震。
她祈祷温珣不是被埋在下面,而是和他们一样幸运,刚好在空旷地带。
他们所站的地方,是一片废墟,魏婷有心想指出周柯家所在的大致方向,但有心无力,傅黎安见她状态也不好,便先让她回去休息。
“我会把他带回来的。”傅黎安说完,戴上作战护目镜,眼镜上出现一块控制面板,盯着红点闪动的地方,沉声道,“你们两个跟我走,其他人听章程指挥。”
凭借定位,很容易就找到了温珣所在的位置,机器跟进挖掘,先被救出来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他脸上满是灰尘,一条腿也被压得血肉模糊。
周柯被抬上担架,傅黎安问他,下面还有没有其他人,周柯飞快摇头说没有,可温珣的定位分明在这里。
傅黎安眯起眼睛,突然看向受伤的腿,虽然被压得变形,但常年在战场上的傅黎安对于弹孔格外敏感,这个男生腿上分明有枪伤,考罗德早已禁枪,那么这个弹孔只有一种可能,是温珣留下的。
“看住他,别让他跑了。”傅黎安轻声对身边人交代,然后指挥其他人继续挖。
终于在黄昏时候,看到一处由水泥板组成的三角区,他扒开上面的板子,阳光照进去,看见温珣惨白着脸,眼睛因为不适应光线而眯起,然后像是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温珣所在的地方还算安全,只是后脑勺的伤很严重,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伤口一直在不断渗血,温珣身后的墙面上全是血迹,场面看着让人心颤。
后来在他昏迷时,傅黎安才从魏婷口中得知温珣离队的理由,以及他这段时间在考罗德发生的一切,傅黎安很不解,他为什么能对一个认识几周的人这样上心,连最基本的防范心都没有。
检查的医生告诉傅黎安,温珣的后脑勺有被重物击打的痕迹,而傅黎安抱他出废墟时,也看见温珣手腕上鲜艳的勒痕,枪和麻绳都在温珣手边,枪里子弹已经用掉一颗,不用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珣的善良显然被利用了。
他不可怜温珣,因为这是他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在考罗德这种地方,同情心泛滥只会为自己带来危险,但显然,生活在温室里的温小少爷并不明白这一点。
“我都这样了,你不能说些好话吗?”温珣躺回床上,翻身背对傅黎安,“你出去,我要休息了。”
傅黎安好半晌没说话,温珣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软话,只听见关门声。
温珣知道这个时候闹脾气实在不像话,身体上的疼痛加上傅黎安嘲讽的语气,他觉得委屈却也气不过。
周柯表现出来的样子确实让人可怜,被骗到的何止他一个,秘书处大部分的人都没看出周柯有问题,更何况,他也是被蒙蔽的,是受害者,傅黎安不去谴责骗子,反而来教训他。
气死人了,果然,alpha是一种令人讨厌的生物。
夜里疼痛铺天盖地而来,温珣只觉得脑子快要炸开,他睁开眼睛,借着窗户照进来的光,能看见傅黎安躺在狭小的沙发上,身上的衣服来不及换,只盖了一张薄薄的毯子,大半的腿悬在外面,眼下有一块擦伤。
可温珣并不打算关心,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打开门,才发现这里不是医院,整条走廊空荡而安静,楼梯口有守夜的士兵,他看到温珣,礼貌敬礼后又继续当一尊雕塑。
“医院位置不够,要留给其他人。”傅黎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略微嘶哑,“这里是指挥部,别乱跑。”
温珣被拉进屋内,门在眼前关闭,将光线隔绝在外,四周又陷入黑暗,只能听到两道交错的呼吸声。
他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感觉有点奇怪,手在墙上摸索着打开灯,室内骤然亮起,短暂的不适应后,两人不约而同退开一步,拉开一段距离。
“有点疼,能给我拿些止痛药吗?”温珣靠着门板,岔开话题,手不自觉地摸鼻子。
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其实也没撒谎,他本来就是痛得睡不着才想出去走走的,只是在面对傅黎安时,总不愿意服软。
傅黎安闻言在身上摸索,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止痛药,现在医疗物资紧缺,傅黎安也只拿到两片,温珣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纸包,手指不小心擦过傅黎安的手指,被迅速躲开,温珣看着停在半空的手,欲言又止。
“傅黎安。”这似乎是温珣第一次直呼其名,“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讨厌到连不经意的触碰也不能忍受。
其实温珣还有些纠结,这种话问出来,傅黎安会不会觉得矫情,毕竟讨厌与否他们都不可能离婚,但温珣想得到答案,这关系着以后的态度。
虽然结婚当天晚上问过,可是那次明显带有赌气的成分,嘲讽大于答案,而且最后也没得到准确答复,这就算了,还稀里糊涂上了床,第二天傅黎安立马就去执行任务,多余的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讲一句,温珣很难不将其联系起来。
他也不是一定要从傅黎安身上得到感情慰藉,但最起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不能成为相看两厌的敌人。
温珣长叹一声,肋骨还是很痛,他想,如果傅黎安讨厌他,就少出现在他面前吧,毕竟这场婚姻,至少要持续到大选结束之前。
“你很在意这个吗?”傅黎安声音温和下来,脖子上泛起不正常的红,他偏过头,有些烦躁地抓乱头发,“其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对于傅黎安来说,他难以解释的东西很多,该怎么告诉温珣,那晚的失控,是因为把傅文远的威胁迁怒到他身上,是因为易感期信息素的控制,不论是哪一种,归根到底,温珣都不该是承担者。
这样不受控制的局面,无疑让傅黎安几十年波澜不惊的人生出现裂痕,他手足无措,情绪复杂,刚巧军部发来新任务,这是他第一次在面对问题时生出逃避的心思,没想到不等他想好任务结束后该怎么面对温珣,温珣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