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by天塔有只猫 CP

作者:天塔有只猫  录入:09-19

金壤飞速被人取走。
无咎毫不客气抓起重明壤往储物袋一塞,背着手思虑重重沿着船栏来回踱步。
片刻后,忽而抬眸:“怎么会!”
寂煊静静望人,似有些不解其意。
“为什么我的...”
天妖话音一顿,眉心蹙得更深:“我的...法力,一丝一毫也没有了。”
他最在意的自然不是那点可有可无的法力,而是刚才那一瞬间,突兀察觉到他连本源都难以自视。
神魂深处的琉璃黑莲和如影随形的断法雾障,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咎眼神略显焦躁,冷不丁上前一把拽过人衣襟:“你、和你们,到底都趁机干了什么?”
寂煊平静道:“你的法力,贫僧本就从来不曾还归过。”
无咎:“那就现在还归于我!”
随即凶狠道:“你既然知晓了我与二妖死斗的消息,那也应该更清楚,我就算法力尽失,也有大把办法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不想也尝尝那等滋味的话,就立刻解我封印!”
兴许只是封印的问题,等法力回归,他亦能再视本源。
寂煊:“伤人伤己,何苦为之?”
“你管我。”天妖肉眼可见的暴躁,恶狠狠道,“总之...”
寂煊从容不迫将抓皱的衣襟从人手中解脱出来,轻声道:“若此刻还归所有法力,你会死。”
无咎:???

无咎:“你在说笑,我哪有那么容易死。”
寂煊转头看着人:“贫僧并非妄语,若还你法力,恐将在此间断绝生息。”
断绝生息?
无咎皱起眉,要是这么说的话...倒也没错。但不代表他无力再卷土重来。
天妖蓦然欺身,目光灼灼:“你现在,到底已经知道了多少?”
寂煊静默片刻,伸手将人姿态扶正。
“贫僧只知晓,若不能早日找到并蒂优昙,业障蚀心,你会彻底沦为只知杀戮的修罗。”
无咎:“并蒂优昙?那又是什么?”
寂煊垂眸缓缓道:“优昙花之变体,成体优昙绽放后,遇上机缘或可结出并蒂。传闻中,它汲取红尘气象而生。”
“可优昙花当世仅剩我眉心的一株幼芽,等成体都要少说数百年,并蒂优昙...你想如何做?”无咎歪着头,微微眯眸凑近道,“而且你当真觉得...我体内的业障尚有机会可散尽?”
“净与不净,在于本心,非此刻能断言。你心念尚存,便有散尽之机。”寂煊淡淡道,“只是贫僧有一点不明,你从何处学来的海族禁术。”
“什么海族禁术?”
话题跳转得太快,无咎抱臂倚在船栏边,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他所学东西一向零碎且杂乱,怎么会知道那些东西起源于哪儿。不过不妨碍眼下随口呛人:“你管我从哪儿学的,我会的东西海了去。总之你只需知道本大爷不是那么好惹的就够了。”
好在对方似也无意追问,重新望向平静海面。
无咎:“你还没告诉我,你准备如何让并蒂优昙现世?”
寂煊摊开掌心,一小株金色幼芽颤颤巍巍飘在上方:“它依托红尘气象而变体,去往人间,或许能找到个中机缘。”
无咎本能摸了摸额心,察觉那点灼热温度还在,才道:“你那儿怎么又有一株优昙花幼芽?”
“它本就是你眉心的那朵,贫僧掐下一旁枝,尝试着用于指引罢了。”
“旁枝也能长芽么?”
无咎盯着那细弱得过分的幼芽,下意识伸手想取来仔细查看一番,对方已覆掌将花芽收起。
不过天妖注意力早已经被其他东西取代,兴致盎然道:“那我们现在是去人间?”
寂煊摇头:“璇玑楼。”
无咎:???
“我不去!”
那鬼地方呆着跟关禁闭差不多,狗都不呆,他才不回去。
寂煊:“眼下外伤虽愈,但你气血未平,戾气结心。寻一祥和安宁之地静养数年或可有所缓解,璇玑楼...”
无咎:“不去,别想让我回去那坟堆!”
“你要找并蒂优昙本就是为散去我体内修罗业障,为什么不带我一同前往。”
寂煊一言不发望着近在咫尺微微昂着下颚一脸不快的天妖,未竟之意已然相当明确。
两人静对无言,甲板上空气一时沉寂。
半晌,无咎皱着眉退开半步,低头陷入沉思。这和尚似乎当真已经打定主意把他关回璇玑楼。
...他宁可生受一次禁术反噬也不想独自呆在那冷寂清幽的鬼地方。
可本源莫名失踪,他如今就算想用也做不到。难不成二动禁术的代价便是摧毁本源?
这一猜想很快被否决。
不可能,他的本源之力生生不息,天道也绞杀不尽,怎么会因区区禁术便消散殆尽。
总之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能说服这和尚放弃将他关回璇玑楼。
他憎极了被关押管束,只是光想想那场景便难以自控地想大开杀戒。
无咎低下头,掩下眸中一闪而过的暴躁,还是决定先服软:“我答应你不会无故伤人,不许把我关回去。”
一切,都等他找回本源黑莲后再说。
天妖声线一向清泠悦耳,只是平日夹着点说不清道不清的隐晦恶意时本能压低几分,带着点别样的磁性蛊惑,令人无意识卸下心防。
眼下攥着拳头,别过头之际吐出的音节带着咬牙切齿的顿挫,混杂着不耐的咂舌,听得人头皮发麻。
不过站在船首的僧人眼底始终没什么波澜,闻言,只是缓缓冲人伸出手:“立誓。”
无咎当即抬手搭住:“立誓就立誓,那些孱弱的凡人,多给一个眼神本大爷都嫌费事。”
繁复晦涩的一串金色梵文缓慢自两人腕间浮现。
“这什么?”无咎盯着手腕不明所以打量了一圈,很快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死秃子你又给我套链子!”
寂煊头也不回转身走向船舱:“若违此约,便返璇玑。”
云舟徐徐驶入千帆渡海域。
无人察觉笼罩在半空的金莲虚影随着云舟过境悄然碎裂,缓渐凝成巴掌大的花形,轻飘飘落下。
恰到好处落在千帆渡通往人间的传送阵眼处,不多时,以阵眼为中心,化作数条金链向四周蔓延开。
人界边陲,宁安城。
离开千帆渡,便到了这处人间唯一的入口。两人现身在高耸巍峨的城门口时,暮色正沉进街巷的青石板缝。
这座毗邻千帆渡的人间城池,常年人流如织。来往异族络绎不绝,身形高大健壮如熊妖,矮小枯瘦如虫妖,通身发紫如蛊修...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常年居住在此的凡人大多已见怪不怪。
但那抹艳丽的赤红色泽突兀闯进入城的长队中,还是惹来许多人或明或暗的注视。
天妖浑然不觉,自顾仰头一眨不眨盯着天边晚霞。
直到铺天盖地的瑰丽云霞彻底隐没在夜色里,才慢吞吞回视线嘀咕了句:“人间的天,像朝夕海。”
和他还是小天妖时的记忆里一般模样,但亲眼所见到底还是有些差别,何况彼时他也没什么机会闯进这些大大小小的人族聚集之地。
无咎转过头,后知后觉周围隐晦目光,皱着眉拽了拽前方带着笠帽的人衣袖:“这些废物凡人为什么都盯着本大爷看。”
天妖的嗓音并未收敛,此话一出,周遭注视目光不少瞬间带上了隐隐愤慨。
寂煊抬手轻压笠帽,透过垂坠的轻纱看见东张西望的天妖,施加禁言咒的念头不期然在心底掠过一瞬。
妖过于直率的性情...也不知还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不过好一会儿,仍只是轻声答道:“瞳发异于常人,自然惊惶。”
“少见多怪。”
无咎不满踹飞路边的石子,还不等他恐吓一番这些相当冒犯的人,就已被前头的人牵去身旁。
“不知上师亲临...”
城门守将恭敬的询问很快淹没在僧人垂首作礼轻言间:“贫僧无意惊扰,是为过客。”
“是,是,您请。”
时至日暮,城中熙熙攘攘,好奇打量的目光却是比城外更甚。
不过无咎这会儿心思已然不在这边,突兀凑近前头缓行的人:“你刚才给那些守门人看的是什么东西?”
入城的队伍很长,他在其中呆了那样长时间,自然看明白了些东西。
这座交界小城的盘查极严,别的入城者恨不得祖宗名号都拎出来询查一番。
轮到他们时,这和尚只出具了一方青玉片,那守城几人个个惊敬交加的模样,不到短短几息便将他们放了过去,实在令人费解。
寂煊思索片刻,再次从袖中取出那枚青玉做底上设山峦浮雕的方形物:“你说这个?”
山峦间星斗盘旋,最高的峰顶似乎隐隐还能看清一座云雾缭绕的楼观虚影。
“通关文牒。”
无咎指尖刚触及玉底,陡然炸出一片细碎电光,不过没什么痛感。
“有这东西,便能在人间随便行走?...但你的文碟,怎么和旁人的不一样?”
寂煊:“此乃紫薇垣签发,这些峰峦即北晏,为龙脉聚首之地。紫薇垣护龙脉九千载,不拜帝王,只护山河。”
无咎认真盯着那方玉片文碟:“如何才能拿到这东西?”
寂煊:“前朝乾元七年,北晏山尸龙作乱,为祸人间。贫僧取其逆鳞助他们重镇山底,这才赠此文碟。”
无咎皱起眉嘀咕:“还要帮他们忙才能拿到这东西?”
寂煊:“如今的人界不比当年,灵脉枯竭。就算再助他们平息祸乱,紫薇垣大抵也无力制出这样一张蕴有龙脉之力保其千年不腐的文碟了。”
无咎:“......”
满心打算将其列入待抢名单的某只黑心妖轻哼一声,自顾移开视线,不料身前突兀出现一片青色。
“赠你。”
无咎抬眸狐疑盯了会儿人,一把接过:“你自己给的,不许要回去。”
寂煊轻轻摇头。
总归只是便于人间通行,不用这张文碟,于他而言也并不难。
无咎边走边忍不住低头对着那新得的文碟好奇地戳戳点点:“为何这上面有什么东西一直试图炸我?”
寂煊:“其龙脉之力,天生克制...”
后两个字噙在齿间,犹豫的间隙,身后突兀传来碰撞的动静。
路人:“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有人敢骂他?
天妖收起文碟,敏锐锁住身旁被他撞得趔趄的骂骂咧咧中年男人,本能冲了上去重重一挥拳。
杀猪般的嚎叫响彻长街。
赤瞳眼底浮起少许戾气,正想干脆将人打晕,手腕蓦然被反应过来的人握住,当即再难动弹分毫。
寂煊:“无咎,你忘了我们来时之约?”
无咎蹙起眉,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满脸横肉的胖子,又看向目光一派冷寂的僧人,终是不甘不愿站起身。
琢磨片刻,飞快补充道:“你来之前只说了让我不许无故伤人,没说不能打猪。”
随即理直气壮一指:“这人长得跟头猪一样,为什么不能打。”
寂煊:“......”

周遭顿时响起压抑的低笑和窃窃私语。
躺着的胖子嘴唇直抖,两眼一翻,听闻这话好险没直接背过气去。
“你...你...你...”
“你什么你,我有说错吗?”
任那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无咎就着手腕被缚的姿态蹲在人身侧,深深拧眉,复又低头困惑看了看指尖。
这长得像只猪的凡人分明已经怒不可遏,俨然一副想冲上来跟他同归于尽的模样,但他仍旧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堕念。
太奇怪了。
无咎这边尚未从倚仗尽失的烦躁心绪抽离,地上的伤者已经在周遭几名好心路人的搀扶下骂骂咧咧起身。
不过几枚冰冷碎银恰到好处止住对方冲上前来青筋暴起的斥骂声。
寂煊垂首淡淡一礼:“劳烦施主自行去趟医馆,莫要与小友计较。”
“这...这么多...”
胖子掂了掂手中碎银,勃发的怒意顷刻偃旗息鼓,只是临走之前仍不忘狠狠一瞪后头的人。
“今天算你小子走运。”
无咎本能回眸瞪视:“信不信本大爷将你眼睛挖了。”
“你...”
胖子死死捏着碎银,几下深呼吸,竭力压下重新沸腾的火气头也不回冲出人群。
看在钱的份上,他忍了。
没见过嚣张成这样的妖物,这小子迟早有一天要惹上不该惹的人被黑棍打死。
这就走了?
天妖站在原地,皱起眉看着原去的身影。
他只答应了和尚不会无故伤人,但若这死胖子先朝他动手,总不可能还指望他忍让。
单怒气好像不足以唤起他的本源...也不知死不瞑目的恶灵怨怒,是否有用些。
短暂的小插曲过去,长街很快重新恢复秩序和喧闹。
仍呆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天妖周身隐隐浮起的杀意有如实质,寂煊回眸静静望着人,半晌,恍若未觉反手重新将人牵住。
只是一片浅金色的优昙芽叶自空中浮现,悄无声息落进人眉心。
“你刚才给他的,是人间的灵玉?”
“嗯。”
“那我的呢?”
习以为常某只妖不讲道理的索要,寂煊脚步微顿,很快将一小袋钱币递了过去。
“你要买什么?”
无咎轻哼一声,也不理人,径直跑去街边早早悬起灯笼卖力吆喝的小摊旁。
天妖的学习适应能力极快。
寂煊安静跟在后方,始终与前方新奇游逛的人维持着不超五尺的距离。
看着不通物价的天妖从起初的用整袋财物只换两个包子,被好心的店家退回多余的银钱后,到精准捏出十枚铜板,换来两盒赤色的胭脂。
不多时,兴致大起的妖旋风般穿梭在各式各样小摊间。
再次回来身边的人已是满载而归,嘴里咬着个包子,一手抓着两盒胭脂,臂弯夹着几本旧书卷,另一只手抱着个豁口的陶罐,里头塞了双编织的草鞋,尾指莫名勾着个叮当作响的九连环。
头上,甚至还顶了只蝈蝈。
不过那被放出笼子的蝈蝈只短暂在他视线里停留了须臾。
整只妖活像颗行走的杂货树。
寂煊顺势接过那几本摇摇欲坠的书卷和陶罐,目光停在人手中胭脂盒:“买这个做什么?”
“你管我,”天妖浑身上下泛着点掩不住的愉悦,咽下最后一口肉包转头看向长街更深处,“这地方的糖铺在哪儿?”
“不知。”
寂煊轻轻摇头,但目光很快停在路旁一名举着糖画跑过的稚童身上。
月隐星稀,夜市千盏灯火的映照下,天幕像是褪色的靛青。
寂煊站在糖铺前的阶下仰头看向夜空,目光是亘古不变的沉寂。灰暗云层下,隐约可见数道交错游移的暗金锁链虚影浮起。
孱弱的优昙花芽不知何时现于指尖,与上回不同的是,这次多了一朵巴掌大小的千瓣金莲将花芽温柔托纳其中。
蒸笼升腾的白雾、胭脂溢散的暖香、酒肆泼出的残醪、灯笼摇曳的光痕,连同货郎吆喝、孩童尖笑、人群絮语,缓渐凝成几缕无形无色的烟,轻柔缠缚住花芽。
夜风泠泠,一瓣金莲倏然脱落,悄然消散在喧嚣的空气中。
“公子,您选的这些牛乳糖和蜜渍玫瑰都是小老儿大老远进来的稀罕物,这些钱,不...不够...”
“不够?”无咎看了看被他铺在柜台上的少许零散铜板,又看了看抱进怀中的好几个白瓷糖罐,指尖下意识轻敲罐身,红瞳微眯,看向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掌柜擦了擦鬓角不存在的汗,讪讪赔着笑。
眼前这看起来像是狐妖化身的公子明明也没干什么,只是冷冷淡淡瞥了一眼,无端让人脊背发凉。
虽说这些妖啊修士啊在人界能用出的术法十不存一,但妖物动起手来到底比他们这些普通凡人天生强悍几分。真起了冲突,等镇魔司的人赶来维持秩序,他尸体都凉透八百回了。
“您看...”
“那你等着。”
“啊?那...”
糖铺掌柜看着被人揣进怀中就要带出去的几罐子糖,欲言又止。
这不是明抢吗...
不过这念头顷刻化作了匪夷所思。
已经做好准备等天亮上报镇魔司今夜损失的掌柜刚叹了口气坐回椅上,就见抱着糖罐的青年空出一只手,踏过门槛之际顺手抄起了角落放着的扫帚。
掌柜:“......”
明抢归明抢,不过他没猜错的话...这只红狐妖,好像不是冲着他?
只是下一刻,冲出门外的人突兀被另一人拦下。
无咎:“干什么?本大爷买糖你也要管。”
寂煊:“......”
他看了眼那把明显即将成为“凶器”的扫帚,无声叹道:“除了不许无故伤人,再加一条。不得无故抢掠。”
“怎么我干什么都管,等我...”
无咎咕哝着接过那袋新的明显沉甸甸不少的钱袋,看着将前路阻得死死的人,蹙眉片刻,还是选择转身回了糖铺。
“这些够了?”
“够了够了,客官您慢走。”
夜色渐深,街巷陆陆续续恢复冷清,两人得以并行在街心。
无咎:“你终年待在璇玑楼,哪儿来的那么多银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僧人莫名顿了少顷才开口:“百年前,凌霄阁杨长老独女魂散,前来古萤寺求救,愿以全部身家换得蓝海深处的谒冥花。贫僧取来此花,便同他换了些人间的钱财。”
无咎将最后一瓣蜜渍玫瑰塞进口中,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眼神,随即看向愈发空荡的四周:“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寂煊兀然站定:“到了。”
无咎闻声抬眸,两只红灯笼在客栈朴素的正门前随风摇曳。
婆娑静静立在屋角,绽开暖色的光晕。
无咎伏在矮榻上,捣鼓着傍晚时分买来的一堆杂物。
寂煊端坐桌旁,慢条斯理誊抄经卷。
直到一声突兀摔响打破宁静融洽的氛围,木制的胭脂盒不慎滚落在地,露出内里艳丽的色泽来。
赤色长发很快垂坠在附近,几乎与那脂膏颜色浑然一体。
不过木盒并未及时被人捡起,白净修长的指尖冷不丁戳进绵密的膏体,借着附着力拖回了身侧。
染红的半指被不知何时放下笔走来身侧的人阻下:“勿食。”
无咎看了看人,半信半疑将指尖放在鼻下嗅了嗅:“不能吃?那这唤胭脂的东西到底干什么用的?”
寂煊垂眸与仰头望来的人对视。如琉璃般的瞳底难得的不见半点戾气,只有清晰可辨的困惑。
僧人静立良久。
蓦然俯身点了点那朱红色的膏体,轻点在人眉心。
“胭脂取红花紫草制成。”
“亦是人,借草木芳菲,系浮世欢欣之物。”
天妖似懂非懂点头,很快将木盒扔去一旁,翻了个身继续躺着:“你掐走的那根破芽出现了指引?”
寂煊平静摇头。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山海楼。”
“这又是哪儿?”
“人界正中心,龙脉汇聚之处。”
无咎慢吞吞自榻上坐起,仰头道:“去这地方,便能找到你所谓的并蒂优昙指引?”
寂煊仍是摇头:“天机未定,不可断言。”
无咎托腮点了点脸颊,眼底忽有暗芒流转:“我记得你不是答应过,替我渡化槐东的冤魂么?此行反正已经来了人间...”
寂煊垂眸看人,仿若丝毫未曾察觉那些不可名状的恶劣心思,低声道:“你想去槐东镇?好。”
应得太过轻易,这回换无咎再次冒出点狐疑:“当真?那我们何时启程?”
寂煊:“后日,只是槐东居于人界最北,我们只能先至山海楼。”
无咎:“不能用云舟过去?”
寂煊:“人间地界,万物封灵。”

无咎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榻上:“那你当年怎么还能在此地动用法力镇压妖魔?”
寂煊:“婆娑不受人间法则所制。再者,贫僧以身为楔,足以掌人间一时之枢机。”
无咎:“那一时,损耗几何?”
寂煊:“露坠沧海。”
无咎瞪人一眼,赤瞳眼底清晰可见不忿:“那你不将本大爷救回去。”
说罢,气鼓鼓一翻身背对着人。
早些将他带回去,兴许他就能早几年跑出来逍遥自在。
寂煊:“......”
只因若循因果,当年那样情境下的小天妖本不会受半点伤。
可惜此天妖非彼天妖。
他看向榻上背影,那头已然传来安然入睡的平稳呼吸声。
一夜无梦。
这不知名客栈紧邻着市集,陈设简陋得过分。天不大亮,外边就隐约传来人群的交谈吵闹声。
无咎骤然自床榻翻身坐起,气势汹汹瞪向窗外。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废物人族全弄死。
寂煊依旧端坐在桌旁垂眸静思,身前铺着一张古旧的图纸,也不知从未睡下还是早早醒来。
察觉床上动静,很快反应过来,温声道:“贩夫走卒忙于生计,难免喧闹,呆在袖里洞天或许可清静些。”
“不呆。”
那地方和坟堆有什么区别。
无咎跳下床榻,玄色锦缎松松散散搭在身上,手指没在宽大的袖摆中,大刺刺往桌上一趴,蹙着眉道:“你说明日再动身前往山海楼,那我们今日去哪儿?”
寂煊:“今日想去哪儿?”
无咎霍然起身,扭头看向窗外,道:“既然邻街就是市集,现在天不亮的,最热闹的就那儿,当然是去看看那些大早上扰人清梦的讨厌苍蝇。”
“不可伤...”
“念你的经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无咎扔下一句便想冲出门,冷不丁又被人拉住,遂头也不回烦躁道:“又干什么,不放心你就跟着。”
显然暴躁不已的人丝毫未曾意识到自己满头乱糟糟发丝。
寂煊瞥人一眼,只静静取出一把木梳递出。
一面半身水镜悄然浮于正前方,将衣发凌乱的天妖照得分毫毕现。
“无咎,先整衣冠。”
“哪儿来那么多规矩?”
无咎不满啧舌一声,一把接过木梳随意往头上捋了几把,眨眼消失在门边。
寂煊转身看着人远去的背影,跟上的动作突兀停住,转而看向木桌。
桌上被妖无意识弄皱的图纸不知何时泛起一层雾状的虚影,缓渐消失在空气中。
一枚圆石状的深灰气息短暂在城中某处石桥位置上空飘起又散去。
阵心已现,时机易逝。
僧人凝视片刻,指尖忽现一瓣白蕊莲花飘远,悄然附着红发上,随即默然踏上与市集相反的方向。
推书 20234-09-19 : 和豪门beta联姻后》:[近代现代] 《和豪门beta联姻后》作者:冷冻星光【CP完结】长佩VIP2025.9.11完结15.22万字14.58万人气20海星  简介:  傅黎安很清楚,自己和温珣结婚是为了两家的利益。  婚后会相敬如宾吗?不存在的。  新婚第一天,事情就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