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by天塔有只猫 CP

作者:天塔有只猫  录入:09-19

“我当然知道。此间凡人寿数不也才数十?”无咎随手将猫高高抛起,落下之际又以手背接住。不过幼猫因恐惧所致拼命攀挠,还是不慎将他手背抓出好几道浅浅白痕。
无咎盯着划痕,本能眯了眯眸。
溢散的凶煞之气顷刻惹得树下的人抬眸,当即出言:“凡灵生性亦折,无咎,你若想养,便莫要磋磨于它。”
“知道了。”无咎凶狠瞪幼猫一眼,又一把塞回了衣襟里。
只是不一会儿,这小东西便颤颤巍巍钻出了个头。
朱红洗褪,方能看清这猫头顶的月牙痕是点橘色。
无咎盯着那月牙痕好一会儿,慢悠悠地突兀开口:“你说,修罗形神俱散后,有转世成人的机会么?”
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怔,下方静了很久,才有嗓音不徐不缓响起:“轮回以‘识’做舟楫。就像你记得自己是妖,我记得这世间苦乐,皆因那点‘本识’未散。而修罗向来无识,自然渡不过忘川。”
无咎拉长尾音,“哦”了一声,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寂煊:“为何有此一问?”
上方轻哼一声,什么也没说。再次将冒出的猫头往里塞了塞,轻巧跳下树,头也不回往府门方向走去。
被这和尚不由分说拖过来洗猫,他抢来的东西还都在地上躺着。
那些抢来的东西仍七零八落散着,放眼望去,都是些寻常物件,算不得多珍奇,也不知如何惹来了天妖青眼。
不过也幸好还算寻常。
无咎:“你又跟着我干什么?说了都是我的,别想还回去。”
他才捡起其中一支雕竹狼毫笔正欲塞进储物袋,眼前突兀出现一截青白相间的竹玉。
寂煊:“那作交换如何?”
生性贪婪的修罗从来不会吐出到手的东西,但眼前是无咎的话,应当有斡旋之机。
无咎看看自己手中竹木,又看看递来跟前的竹玉,思索对比之下,下意识皱起眉,伸手拽了拽竹玉笔:“凭什么不能两支都是我的?”
眼前人不语,只是指间纹丝不动的竹玉笔清晰表明了置换的坚定心念。
没僵持太久,善于权衡利弊的某只妖飞速将竹木笔扔了回去:“给你。”
复又俯身捡起一旁的铜珠算盘。
这回如出一辙地被一张翡翠鎏金算盘拦下。
无咎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狼藉:“这些东西,你打算一一换过去?”
“嗯。”
一场皆大欢喜的置换从傍晚换到了深夜,直到天妖兴致勃勃捡起一个巴掌大的方盒晃了晃,内里传来清脆的玉石敲击声响。
“这什么?”
寂煊安静望着方盒,亦有些迷惑。那些学子身上的东西,无外乎就那些。从纸墨笔砚到尺笺食盒,一晚上几乎换了个遍。
这形制不明的方盒,一时间确实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当无咎抽出其中一张牙牌好奇打量时,始终注意着这边的人还是先一步反应过来,目光在方盒下压着的一本无题蓝色书册隐晦掠过一瞬。
幸好无咎对书册一类的向来不感兴趣,直到就剩最后几样了也没打算翻开这本恐怕不太适合光天化日出现的册子。
“干什么?”
无咎看着空荡荡的掌心,一时还有些愣怔。
他才来得及看清牌上几道交缠的线条,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方盒便突兀被人整个截走。
寂煊面不改色将方盒纳入掌心,垂眸淡淡道:“天色已晚,剩余这几样,明日再换。”
无咎狐疑凑近人:“那你先告诉我那什么东西?”
这和尚看起来虽和平日没什么两样,但像刚才那般猝不及防做出抢他东西行径还是头一遭。
盒子一定有问题。
寂煊目光略显偏移,抬手将人调转至面向卧房方向:“赌坊玩乐之物,不宜沉溺。”
“玩乐之物?那更该还我。”
这话只换得人一个坚决冷淡的转身:“明日。”
无咎:“......”
他还想说些什么,不料话到嘴边化作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很晚了,先回去睡吧。”
“明日就明日。”
盒子什么时候都能追问,但顶着困意不睡觉,难受的可是他自己。
向来不会委屈自己的天妖很快将古怪方盒抛之脑后,打着哈欠晃荡进了最近的卧房。
望着消失在院墙后的背影,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隐没在夜风中。
无咎情窍未开,偏天生能摄七情六欲,有着蛊惑心智引人迷失之能。一旦未动情而先识欲,实在不是个好征兆。
存着刻意避让的心思,加之处理前两日的种种纠纷,第二日,寂煊午后才回到府邸。
无咎难得地安分,伏在窗边的书案前捣鼓换来的那堆纸墨笔砚。
“在写什么?”
纸上却是空空荡荡。
无咎闻声回头,一把将笔甩了出去:“这破烂玩意怎么写不了?”
只用过即取即写炭木笔的人,显然对墨条极为生疏。看得出来捣鼓了大半天,也只在纸上划出了几道干涩的墨痕。
习以为常接收到暴躁的瞪视,寂煊淡定捡回桌角被折腾得炸毛的笔,异常耐心替人重新铺开绢纸压上镇纸研磨墨条。
直到笔尖均匀沾上墨汁,才重新递还人手中:“想写什么?”
“画画。”无咎重重落笔,在正中心洇出个大大的墨点。
望着人生疏的握笔姿势,寂煊微愣:“画...什么?”
“当然是画...”无咎沉吟片刻,心念突兀一动,转口道,“我的名字怎么写?”
寂煊:“......”
他接过笔,在那墨点旁从容落笔,忽而开口问了句:“你的名字,源于何处?”
既不识字,没道理能取出这样一个名字。
无咎托腮一眨不眨盯着笔尖悠悠道:“一只死了很多很多年,神魂早成了灰烬的天妖告诉我的。”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才漾开明艳笑靥与人对视:“诸天不罪,本大爷永无过错。”

诸天不罪,无人可判,是为无咎。
那只早已消散的天妖,未免也太了解眼前这只凶残任性的修罗了。
寂煊静立书案旁,看着重新执起笔,开始对着他写下的名字认真模仿的人,思绪一时有些出神。
不消片刻,素纸已经被人七歪八扭写满了大半张。
但因着初学者的缘故,模仿的字样之拙劣实不堪入目。若是不明所以的人来查看,怕是根本联想不到这两个字。
“怎么看起来不一样?没有简单一点的写法?”
某妖耐性告罄,将笔重重杵在纸上,异常烦躁啃咬了两下笔端。
玉石铸成的笔杆上端瞬息碎了个七七八八。
寂煊回神。
看着满纸碎渣,他无声一叹,拂落碎渣重新取出纸张铺平压上镇纸:“无咎,你执笔方式不对。”
“怎么不对了?”
当然不对,像是小孩儿握拳攥着木棍的姿势。
残笔被妖不满扔去案上角落,一支崭新的青玉笔重新被取出。无咎伸手欲握,就见人指尖捻着笔杆转了半圈,递过来时,刻意将笔锋朝他方向偏了偏。
“握这儿。”
僧人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手背,微凉的触感令妖忽而怔住。
“收些力,别握太死。”
无咎歪着头盯人,半晌没动,眼底浮起几许迷惑。
直到对方投来如出一辙的不解目光,才咕哝着抱怨了几句伸手,不过指腹仍是乖乖落在指引的位置。
墨迹一如既往在纸上拖出歪歪扭扭的长捺,像条没骨头的蛇。
无咎盯着废纸上还隐约可见的遒劲疏朗字迹,对比少顷,自己先忍不住嗤笑一声。
刚要把纸揉了,手腕却被轻轻按住。
“再缓些。”
残阳漫过案几,将纸上初具形态的“咎”字最后一笔染得发暖。
但他的笔峰又乱了。
“说了横要匀。”
又作废了大半张纸,僧人嗓音一如既往温和平缓,再次轻轻搭住人手腕。
无咎犯了初执笔者最常见的错误,同笔杆较劲,指尖捏得发白。
“收力。”
笔锋被硬生生掰回正途,墨汁在纸上拖出条勉强还算直的线。
天妖偏过头,鼻尖几乎蹭到人垂下的眼睫,心思这会儿却不在纸上:“我要写多久才能写成你那样?”
“练字非一日之功。”
僧人没抬眼,视线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心无旁骛带着人将笔锋略微提起:“顿笔亦要轻。”
笔杆在两人指间微微震颤,无咎轻蹙眉心,试图将心神重新放回字上。只是这回,却始终难以静心。
一如当日他在树下看到那个枯萎的花环时,那种不知该如何描述的奇怪情绪突兀卷土重来。
感觉像是...他站在空茫无际的大雾中,似乎听见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还有人自身后缓缓走近。
但直到沧海桑田,什么也没等到。
他回头试图找寻,整方天地却仍只有铺天盖地荒凉死寂的雾,和独留雾中的他。
夕阳落得更低了,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坐得端正,一个歪着身子。
影子的衣袂悄然相叠,无咎盯着那团交叠的暗影,忽的没头没尾冒出一句:“可惜。”
“什么?”
“可惜,你与青莲心一脉俱损。”
屋中沉寂良久。
但谁也没就这莫名其妙冒出的话题继续下去。
望着纸上初具风骨的“无咎”字样,寂煊起身将笔置回笔架:“日后,可还想习其他字?”
“不学。”
无咎拒绝得飞快。
他只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
“你昨日答应我的东西呢?”
寂煊:“......”
“东西已经交还给了人家。”
“那你用来置换的呢?那些上头有画的牙牌。别想着随便找东西糊弄我,”无咎轻哼一声,重新铺开张纸,轻车熟路压上镇纸。因着一下午的练字,落笔姿态显而易见地熟稔不少。
几笔线条跃然纸上,轻而易举勾勒出个大致的轮廓。
望着眼前颇有几分熟悉的“画”,寂煊眉头轻跳,下意识按住人还想继续画下去的手:“那牙牌上的画,你都记住了?”
“记了个大概,要不是你抢太快,本大爷分毫不差复刻出来也不在话下。”
无咎下颚微昂,随即歪着头左右看了看那张被他复刻出七分的“图画”,嘀咕道:“不过画的什么鬼东西,怎么看起来像个人...”
寂煊:“......”
正当他思索着如何才能将人的注意力从这“图画”上移开时,屋中一角突兀响起撕心裂肺的喵叫。
“小红好端端的叫什么。”
“许是饿了。”
“我放了吃的。”
“什么吃的?”
“猫当然要吃肉。”
交谈间,两人并行至榻边,淡粉色的小猫正颤颤巍巍从被子里钻出来,趴在床头大声嚎叫。
身旁还放了块不知从哪儿弄来的肉块。
寂煊:“......”
无咎顺着人视线望向肉块,当即蹙眉:“猫本来就该吃肉,你不会这也要管吧?”
寂煊轻轻摇头,俯身将幼猫抱起:“它如今还未断奶,我去寻些羊乳。”
照无咎这个养法,这小猫纵然有他的生息之力护佑,大抵也活不过三日。
“你会养这东西?那你将它养到能自己捕猎了再还我。”
无咎以手作枕,大刺刺向床上一躺,露出尖尖犬齿:“好吵,快带走。”
“那此事,就当做昨日那枚方盒的置换。”
无咎蹙眉:“凭什么?”
“那你便亲自照顾它。”
小粉猫很快被人重新放回人身上。不知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萦绕的煞气,幼猫比之昨日亲近人许多,颤颤巍巍抖着细小四肢爬向人下颚处。
无咎:“......”
他盯了眼还在时不时尖叫的小猫,下意识捂住耳朵,余光又瞥向窗台边铺开的画纸。
思索良久,还是一把将眼看就要爬来他脸上的小粉猫扔了出去:“成交成交。”
寂煊不动声色吐了口气,稳稳接住小猫拢入袖中便要转身离开。
无咎不忘摆摆手强调:“养好了记得还我,我的猫。”
虽然没能成功从人手中换到那古怪的方盒,不过某只妖从来不是什么轻易偃旗息鼓的性子。
翌日一大早,便伏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僧人领着小粉猫和食盒踏入屋子时,一眼便看清散落在地的废纸上越发清晰的交缠线条,身形略有些僵硬。
照这样琢磨下去,无咎怕不是凭着想象力就能完完整整复原出那张牙牌上的合欢图。
只是他越阻拦,恐怕会更惹得天妖生疑,愈发不会善罢甘休。
倒不如顺其自然,兴许有朝一日能有些别的东西将人注意力引走。
寂煊闭目,无声一叹,将小猫和食盒一同置于书案边:“整日闷在屋里,不如出去走走?”
“今天不关我了?”
无咎诧异抬眸,好在也没往别的地方多想。
“未曾关你。”
他能随行防住人惹事的话,本就没打算太拘着这只妖。
“你不是想去宫里?就今日如何?”
“好。”
无咎兴致顿起,将案上画到一半的宣纸随意一卷就想冲出门。
寂煊轻轻将人拉住:“我们有言在先,不可冒犯人间君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紫宸殿金砖铺地,光可鉴人。
无咎跟着僧人踏上时,总算明了一开始的那句“在宫中,怕是更加难受。”
金銮殿上的龙涎香太腻,梁柱上的金龙雕得张牙舞爪,以及四面八方无处不在的监视如影随形,轻而易举勾起心间潜藏的暴躁。
更重要的是,自踏过宫门起,他就能察觉一股漫布整个皇宫的气息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他罩得严严实实。连伴在身侧的婆娑都未曾削减太多这压制。
那气息太刚,太正,带着万钧威仪和与生俱来的尖锐斥意,压得他骨血都在发烫。
这点起起伏伏的烦闷和摧毁欲在见到殿上的人间君主那一刻攀升到顶点。
无咎眯眸,眼中浮现久违的戾气:“好想弄死他。”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御座上的年轻帝王听见。
玄翊:“......”
他刚批完奏折,闻声抬眼,目光先落在僧人素色僧袍上,随即被人身侧的赤色勾了去。
那妖生得确实惹眼,赤发松松挽着,几缕垂在颊边,眼尾微微上挑,殊异红瞳带着点未驯的野气。
泛着冷锐银泽的墨色长衣更显得肌肤胜雪、眉眼锋利。

“这位便是大师说的客人?”玄翊放下朱笔,指尖敲了敲御案,被冒犯也不甚生气,饶有兴趣打量了几圈,“无咎,上前来让朕瞧瞧。”
无咎身形未动,抬眸大大方方直视座上君主。
若是能吞噬这人,将满城瑞气为他所用就好了。
可惜他们气息好像天生相斥。
“无咎,”寂煊适时出声,握住手腕将人拉去身后,对上方帝王合掌行礼,“无咎未浸红尘,性子野了些,又不大适应这宫中天命瑞气。非有意冒犯,还望圣上海涵。”
玄翊挑了挑眉,目光在被护去身后,顿时只能窥见的几缕赤发上转了圈,忽然笑出声:“无妨。”
“大师前日所提的特赦之人就是他?朕倒觉得性子有趣得很,比宫里这些规规矩矩的美人鲜活多了。”
他身子前倾,语气带了点狭促:“不如这样,若是大师肯割爱,朕愿以千年雪蕊换他留在宫里,如何?”
不等人说话,无咎已经自身后探出头,反驳得飞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他的去留,可不是这和尚能决定得了的。
不过这人皇所在之地的压制比他想象中来得更强,今日解了一遭好奇,日后若非必要,他半步都懒得踏进来。
但这点念头很快被压了下去,贪念占据上风:“千年雪蕊是什么?”
“早些年得紫薇垣相赠,据说可涤荡心魔,稳固境界。于你们这些妖修,亦或人修都大有用处,”玄翊笑了声,语气带着点不怀好意的引诱,“想要?”
涤荡心魔?这功效于他却是十分鸡肋。至于稳固境界,也不知道一株来自凡间的灵物...
无咎才陷入沉思,就听身前人开口:“他非物件,如何置换,圣上说笑了。”
寂煊偏头看着走神的天妖,因着殿中瑞气压制又未曾直接发作,正无意识啃咬着指甲。
遂安抚性轻轻拍了拍人肩颈,动作自然得像是拂去不存在的灰尘。
“今日只是来看看皇宫景致,若无他事,我二人便先行告退。”
玄翊看着这幕,眼底戏谑慢慢淡去,换成某种了然意味。索性挥了挥手,颇为可惜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大师既带他来瞧景致,便去吧。宫里的回廊假山,的确比这枯燥金殿有趣些。”
无咎回过神来,跟着人向外离开的空挡,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正与王座上漾开浅淡笑意的君主对上视线。
“不过,若是回心转意了,欢迎随时来找朕。”玄翊懒散向后一靠,一字一顿,尾音悠长轻缓,“小莲花。”
无咎倏然拧眉,一眨不眨盯着座上君王。
这人皇什么来历,竟能这样轻易看出他本源。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紫宸殿。
无咎难得温顺跟在僧人身后,头一回对周遭镶金嵌玉的浮华精雕没生出什么抢夺心思,低着头目露沉思。
玄翊那句听起来十分莫名的称呼未曾惹得身旁人多问半句。令他十分怀疑...百年间,这些人到底已经推衍出了多少真相。
“你前日独自进宫为的什么事?人皇又说的什么特赦之人?”
无咎仰头目光灼灼盯着人,似乎想从眼前这张没多少情绪起伏的脸上窥出点什么东西。
寂煊站定少顷,才从袖中递出块巴掌大的令牌。鎏金镶边,正面刻着个“赦”字,背面是盘旋的龙纹。
无咎不假思索接下:“给我的?这铁皮有什么用?”
寂煊:“人间多数城池设有禁妖令,妖族入城,轻则驱逐,重则诛杀。持此赦令,辅以通牒,方可在凡人群聚地界通行无阻。”
这东西特意给谁求来的不必多说。
无咎指尖触着冰凉的金属,反复翻看了一会儿:“什么咒术也没有,用料也不见多稀奇,一块普通铁皮居然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不过这所谓禁妖令,他一路过来丝毫没什么实感。
若非人皇提及,根本不曾想过还有这么个玩意存在。
“怎么不早给我。”
无咎利落揣进袖中,才升起的那点疑虑短暂抛之脑后,游兴大起,心情颇好率先下了台阶。
虽说他想去的地方没几个人拦得住,但听起来有这令牌后,能免去不少碍事的麻烦和聒噪。
那就算好东西。
好东西就该是他的。
寂煊站定片刻,才不急不缓跟上眨眼跑出老远的天妖。
他见玄翊为两件事。
其一,为这道特赦令。
其二,是为天极诛杀阵。
玉阙,位列人间正东。天极阵上,归属五行之木。
都城严禁追踪窥查之术,他自然只能寻人皇开山河社稷图替他找出木属阵眼所在。
无咎躺在床上扒开储物袋,随手翻出几样宝物埋在枕边,望着空旷的床顶,白日被压下的些许疑虑卷土重来。
他的本源不会消失,如今不知所踪,定是被人用某种他不得而知的手段扣下。
但三界无人能压制黑莲盛放,终有一日,小黑会回到他身边。
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最长不过两千年。
他在人间呆得还算舒适自在,这才并不着急找回莫名失踪的本源。
反正又没人能吃得了他的小花,当真狭路相逢,万事万物从来只有被小黑同化吞噬的份。
但时至今日,他总算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些压根没被上心的异常所在。
譬如他不过百年的沉睡期。
譬如荒芜千年,他根本不会再去的苍梧之渊。
......
......
以及虽然暂且看不出的人皇来历,但能窥见他本源,也定然来自上界。
无咎翻了个身,看着耳畔熟睡的小粉猫被惊醒,颤颤巍巍起身朝他爬来。
当即曲起指,异常恶劣地弹了弹其前爪,小猫一个趔趄滚向床角。
自从这猫能自主扒着碗沿舔奶,寂煊每每入夜便将这小东西放来他这儿,美名其曰习惯他的气息。
依他看就是偷懒。
反复作弄几次,他也失了逗弄的兴致,任小猫爬进长发里蜷缩着,再次翻了个身嘀咕:“红色多好看,那和尚偏要多管闲事给你洗成这模样。丑死了,像只秃毛鸡。”
还有上界这些人,明明已经失却记忆,怎么一个个的都还能跟鬼似的在他附近冒出来。
他最初的计划...分明是悄无声息地在此界融合,而后逼出青莲心现世。
他来之前早查探过了,这方小世界,本该只有寂煊一人在此行护界之责。
不对劲,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一小队黑甲护卫早早候在府邸正门。
僧人踏过门槛,从容俯首作礼:“诸位匆忙前来,所谓何事?”
几人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我等奉命前来替圣上传话,您所寻之地,在青睢林。”
“贫僧知晓了,多谢。”
几人当即翻身上马,回头看着仍旧站在原地的人:“上师还不动身么?”
他们来前就得了交代,此事紧迫,不可耽搁。
但正主看着好像不太着急。
寂煊未应,只是安静看着无咎所在的方向片刻。
这个点,贪睡的妖定是还未醒的。
婆娑落地,自发散开一圈浅金色光幕。
僧人轻握杖身,望着眼前封得严严实实的屏障,仿佛已经看到回来时天妖暴躁嗔怒的眉眼。
无咎对关押管控厌恶至极,他一直看得出来。

庭中空空荡荡,那和尚好像也不在。
被他顶在头上的小粉猫还在聒噪地大叫,昨日残留的羊乳已然见底。
羊乳...寂煊好像同他说过,府邸前的那条巷子尽头住着一位老妇人,羊乳皆是取自那边。
他就说,这和尚根本不是诚心替他养猫。
天妖没精打采地晃出了府,直到扎扎实实站在府门外的台阶下,才恍然回神。
那道困他的结界撤了?
人间集市大同小异,纵然是这最繁华的玉阙城也逃不过定律。
无咎溜溜达达穿过人群,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直到行至一处嘈杂的铺面,才倏然停步,疑惑抬眸。
酒气混着汗味从半开的木门里涌出来,裹着骰子落碗的脆响、男人的骂声、女人的娇笑,黏在潮湿的空气里。
挂在门楣上的褪色幡布,“聚财坊”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跃然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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