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by天塔有只猫 CP

作者:天塔有只猫  录入:09-19

无咎望着人背影的目光依旧冷凉,看着指尖兀然变深些许的灰雾转眼又化作近乎透明的淡色,索然无味盯回海面。
不过下一刻,身后再次传来舱门被推开的动静。
“曦昀道长,昨夜可有情况?”
曦昀:“无事,一切太平。”
莫如微望着平静海面轻声道:“此行有劳两位了。”
正准备回屋的裴昭随口道:“无需客气,话说回来,我还不知莫公子来朝夕海原本是打算做什么?”
空气不期然陷入凝滞。
裴昭一顿,投去个疑惑眼神,不过很快反应过来道:“我听闻大衍宗素来有...”
然而不等他将台阶递过去,另一道隐含倦怠玩味的嗓音冒出得更快:“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缄口不言,不会是在干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裴昭望向烦躁气息尽数敛起,笑意盈盈起身的无咎。眼皮跳了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眼见莫如微神情愈发冷凝,他心下微叹,还是重新扬起一丝笑,试着出言斡旋:“话也不是这么说,也许...”
无咎抬眸,充耳不闻其余声音,红眸微眯看着半米之遥那些浓重的黑雾,勾来指尖缠绕了几圈,略微倾身露出恶意十足的微笑:“被说中了恼羞成怒?这么害怕啊...担心被人发现后身败名裂?”
曦昀:“......”
依她看,害怕谈不上,莫如微怒气值倒是被短短几句话惹得显然已经快到达顶峰。
不过一向冷漠如冰的人这样简单就被勾起火气,背后缘由,不由让她也生出点好奇来...
“大衍宗的机密还容不得尔等卑贱妖孽窥探。”
“机密?难道...不是私心么?”无咎哼着小调,不紧不慢溜达至人跟前抬眸对视,艳丽的红瞳散布着一层幽光,引人不自觉陷入。
要真是执行什么宗门的机密任务,被人无心问及时,可不会像眼下被滴进油锅的沸水一般反应过度。
——那一瞬间的情绪最做不得假。
越冷静克制的人,在戳及最深的心思时,沸点也越低。
人性向来如此。
他虽然还没强大到读心的地步,但根据周身那些随着他的言辞越发浓郁的堕念推测,他猜得一定八九不离十。
“不知到底是什么私心...”
他话没能说完,脚下船板龟裂,剑气震碎船栏,罡风挟裹着凌厉杀意扑面而来。
只是无量钟的金芒比剑光更快,将剑锋稳稳挡在三尺外。
然而架不住他如今的体质比凡人强不了多少,少许带出的气劲仍是将他整个人重重砸向甲板。
“嘶—”
无咎怒目回视,只见剑锋丝毫未退,直勾勾对上心口处。随着剑身急速旋转的雾白灵流,生生刺入金盾三分。
莫如微眼神冷冽至极:“若是没人教你何为谨言慎行,莫某不吝赐教。”
第二道嘲讽紧随其后:“寂煊大师生性慈悲,允你一条生路不假,不代表旁人能容你一只恶妖放肆!趁早认清自己的身份,如今为阶下囚又和废物没什么两样,劝你学会时刻夹着尾巴行事。否则,无量钟也救不了你。”
无咎坐起身揉了揉摔得隐隐泛疼的肘节处,面容被阴影覆盖,有些看不清情绪。低着头半晌,才一字一顿轻柔道:“你们主仆...第三次。”
“莫公子,有话好说,何必动手?”裴昭刚想将人扶起,就见坐在地上突兀伸手重重握住眼前的剑锋,掌心眨眼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想知道昨日的海暴究竟因何而起么?”
众人俱是一愣,看向缓慢起身的天妖。
鲜血滴落在甲板,宛若怪异的活物般顺着缝隙一点点向外渗透。待到轻易穿过数层木板后,原本的赤红已变成了浓郁的墨色。
墨色血滴入水面的刹那,海面顷刻泛起病态的幽绿色。肉眼可见的灰绿雾障迅速在海面升腾将海浪卷成小山般的高度,像是一锅沸腾的毒液。
裴昭:“这...什么情况...”
曦昀脸色骤凝:“遭了,蜃气风暴...即刻固防!”
“他的血...”江随钰不知何时出现在船头一角,面上不复惯常的笑意融融,见到异变的刹那眼神忽变,顷刻透出几分狠厉来,手中铜针直指无咎眉心,“他体内有修罗业障...恶妖,去死!”
“修罗业障...?”裴昭眼疾手快掷出定风符缠住铜针,“冷静,此事等寂煊大师出现后再议。”
“等?”江随钰冷冷道,“他这会儿都还未出现,不知去了何处。等他现身,我等怕是皆要葬身朝夕海!”
曦昀无心争执,自顾划破指尖以血为引,巨大的黑白阴阳太极符顷刻在众人脚下展开,勉强在金雾被破坏殆尽前重新开辟出一方安宁区域。
无咎斜倚着护栏笑得恶劣:“慌什么?这点蜃气不过开胃小菜。”
尾音未落,船底突然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无数蜃化的海草裹着珊瑚碎尸攀上船身,草叶边缘泛着幽绿微光。
莫如微挥剑轻巧一划,厚重青光在几人四周化出重重剑阵,长势暴烈的海草触及剑光瞬息被粉碎成一缕缕黑烟。
随即剑锋再次指向无量钟泛起的金光,冷声道:“先诛祸乱之源。”
无咎摆了摆尾巴,在一片混乱中漫不经心抬眸:“来。”
海面骤然拱起脓包状的浪峰,浪头炸开时迸出千万根骨刺,暴雨般钉向甲板。
莫如微不得不收剑势侧身躲避,然而一根沾着绿液的鱼骨仍是恰到好处刺穿他肩胛,伤口瞬间溃烂见骨。
莫燕慌忙扶住踉跄退后的青年:“公子!”
迎着对面愈发阴毒的目光,无咎不躲不避,轻轻回以个挑衅意味十足的笑。
“妖孽,去死!”
无咎略微侧身,任由冲上前来的莫燕将他整个扑倒在地,怒火中烧的人一时间甚至选择了最原始的攻势。
禁锢的力道死死掐在脖颈处,偏偏一层浅薄的金象始终浮在天妖体表。无论用上多大的力气,离窒息始终差上一分。
无咎不虞扭了扭了头,挣脱无果,冷眼盯着上方启唇:“废物。”
“你——”
莫如微:“阿燕,将他扔去海中。”
裴昭:“住手!你疯了!就算他被魔物啃得尸骨无存,他体内的修罗业障散在海中,也会引发更恐怖的魔物暴动。届时我们谁也活不了!”
细密的铜针自无人在意的角落如骤雨般打向无咎所在的方向。
“震雷入海,巽风扫秽。”
曦昀浮于半空,目视海域单手掐诀,无数雷霆剑光自天而降没入水面。饶是如此,分身乏术的人仍勉强抽离了一丝心神始终留意着甲板。
铜针雨击碎船板的刹那,一道长长的清气锁链死死缠覆住人腰身,将即将跌入下方乌黑翻涌水面的天妖重重拉了回来。
“裴昭,镇海符!”
裴昭抬头看着半空,当即甩出十二道金符缠住陡升的剑光。然而翻涌的海面也只不过安静了数息。
剑光如泥牛入海。
船身几乎从中裂开,随着局势愈发混乱危急,无咎倒是趁机甩开了颈上的禁锢,但也几乎从船头被摔去了船尾。
一些更加浓重的怒意在赤红的眼底漾开,黑雾亲昵缠在周身,眨眼像是察觉主人的心绪,纷纷欢快地钻进海面。
云舟再次震荡,闷雷轰鸣作响,海底似有无形的巨物缓缓游移。
下一刻,无数乌鲛破水而出直冲船心,掀起的浪墙遮天蔽日,
“坤土为盾!”
曦昀险些被浪打入海中,逃窜之余再次掐诀,土黄色咒文沿着缝隙裹住船体。裴昭趁机甩出铜钱锁链缠住桅杆,这才堪堪重新稳住眼看就要整个翻倒进海里的云舟。
无咎扶住断裂的护栏,看着已然无暇顾及他的众人,依旧气定神闲倚坐在角落。妖异红眸间除却深不见底的冰寒,便再无半分情绪。
“都给我去死。”

寂煊在浪潮尽头现身的刹那,整片暴动的海域骤然凝固。
僧人五指虚握,腕间佛珠倏浮起暗金色梵文,崩散开又重新在破碎的云舟上方聚成泛光的虚影,与人群纠缠不休的蜃化海草纷纷尖啸退散。
“镇。”
单字真言如洪钟坠海。
九朵金莲自漩涡中心绽开,莲心喷涌的佛光刺穿蜃雾,围着云舟将漫天绿雾散成缕缕清烟。
曦昀心领神会,掐诀再布阴阳阵。众人脚下顿时迸出黑白二色交相辉映,缓慢将四分五裂的船体强行箍成整体。
魔物在金光中消融得极快,肿胀的乌鲛尸一点点化作黑灰,裹着骨刺的波浪凝成的鬼爪寸寸瓦解。
不多时,海面死寂如坟场。
无人看见佛修平静表象下袖摆中垂落的左手正微微痉挛,腕骨处浮起一道蛛网状的青斑,缓慢蔓延至肘间。
筋疲力尽的人群重聚在一片狼藉的甲板上。
裴昭率先上前:“大师,您去哪儿了?刚才...”
“海底探查符阵,”寂煊垂眸淡淡打断道,“贫僧已知晓方才之事。”
“嘶...海底....”
众人噤声一瞬。
“您可还好?”
“无事。”
短暂的静默过后,江随钰折扇轻摇,回眸看向依然懒散靠坐后方在角落毫无惧意的天妖,唇边笑意像是淬着毒:“寂煊大师既已知晓发生了什么,那您准备如何处置这只恶妖?”
寂煊静静与那双始终带着点玩味笑意的红眸对视良久。
最终只是无言垂眸,解下腕间佛珠。佛珠化作数个小金钟倒扣下,钟壁经文流转如瀑。沐在佛光下的众人衣袍无风自动,泛着乌气的伤势一点点恢复如常。
僧人合掌缓声道:“诸位伤势贫僧以梵力愈之,日后定加强管束之责。”
江随钰神色有一瞬阴沉,不依不饶道:“可茫茫朝夕海,今日并非只有我们这艘船,死在这陡生海暴下的其余人呢?”
“贫僧方才迟来三刻,便是前去护住海上其余船只。”
“好,”江随钰依然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就当今日海上太平无事。那,昨日呢?”
“昨日海暴因海底上古符阵异动而起,那诱发符阵的气息贫僧已前去确认过,并非无咎体内的修罗业障。”
曦昀下意识问道:“那是什么?”
半空徐徐浮出一张半圆形虚影图,深不见底的沟壑间,复杂的金色符文错综排布,浅淡黑气萦绕其间。
“裴施主可辨得此符?若能溯源,或许能查清昨日激活符阵的究竟是何物。”
裴昭仰着头,皱眉凝视半晌:“这些符文我也从未见过,兴许要入我宗藏书禁库才有头绪,待晚些时候我试着求师尊上请特赦令容我入库查阅。”
“有劳。”
江随钰低声喃喃:“说来说去,大师就是铁了心不肯处置这妖孽。”
莫如微握剑立在舱门边,纵然伤势被治愈,脸色仍有些未褪尽的病白,低声询问:“您为何如此袒护这只妖物?”
这话惹来护栏边一声讥讽意味十足的嗤笑:“因为和尚与我结下了诛心之契。”
众人齐齐转头。
天妖笑得张扬,抬手露出半截苍白的小臂,像是被火灼过的图腾赫然映在腕骨上方三寸。
“若是我死了,他大概也要给我陪葬。”
“为何?!”
寂煊抬眸,看着眼前数道如出一辙不敢置信的目光,其中以莫如微反应最为剧烈。
“为何要替这样一只劣迹斑斑的妖孽担诛心之苦!”
“贫僧答应过,教化其行。”
“可...”
曦昀亦有些隐隐不赞同,回头看了眼后方的天妖,叹道:“何故做到这种地步。”
“事已至此,贫僧无悔,诸位不必多言。”
“真不悔还是假不悔啊?”无咎露出尖尖的犬齿一笑,“以你的本事,强行解咒也不是绝无可能做到。”
“若是后悔了,坦坦荡荡说出来好了,反正本大爷又不能对你如何。话说回来,解咒的反噬兴许还要比继续承下你我诛心之契更轻松些。”
莫如微:“大衍宗藏宝万千,我定能替您找来无需承反噬的解咒...”
“多谢莫施主好意,不必了。”
寂煊俯首回以一礼,转身走向船边,停在活脱脱一副看热闹模样,勾指把玩着胸前湿漉漉红发的天妖跟前。
“何事?”
无咎侧目,触及伸来眼前的掌心。
“随我回屋。”
天妖不冷不热应了声哦,随即指了指搭在木阶下的右脚脚踝处。
“没看到我脚崴了?”
难怪刚才那般安分。
“你刚才用来疗伤的破珠子,既然能治好本大爷其余伤势,怎么不顺带...”
鼻尖传来浅淡的檀香,无咎话没说完骤然察觉身体凌空,被人稳稳抱起。
寂煊耐心答了句:“骨节略有错位而已,固算不上伤。”
怀中的天妖空有人形,实际轻得几乎没什么重量。
无咎看着突兀静立几息的僧人,随手环住人脖颈,漫不经心俯首与人额心相贴:“和尚,若是暂且不打算将我扔进海里喂乌鲛。就赶紧带我回去换衣服,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寂煊偏头错开对视的目光,抱着人一言不发向船舱内走去。
只是在与莫如微擦肩而过的瞬间,他又听见一句言辞恍惚的轻问。
“这么多年居于璇玑楼不受万物所扰...为何,今日独独要偏护一只恶劣跋扈整日为非作歹的妖。他到底...”
无咎拨着那些几乎蔓来身前的黑雾,悠悠回头,正轻车熟路准备嘲讽几句。冷不丁听上方嗓音淡淡,似是叹息。
“贫僧眼中,众生无别。”
再想出声时,他们已然回到了船尾幽静的小屋。
“衣...”
无咎下意识打了个哈欠,扶着木桌坐下,才开口便察觉手边摆放了一套崭新的白衣,当即眼神微亮。
“你哪儿来那么多月鲛纱?”
这回不比上次不甚合身的那件,裁剪得恰到好处。
洁白柔软的布料被人甩开抖了抖,寂煊下意识背过身去。
只是身后动静很快惹得他回头望去一眼。
迅速换好干净衣物的人正单腿一蹦一跳地向床榻移动,大刺刺占据中心位置。
不消片刻功夫,上一刻还精神奕奕的天妖变得异常安静。不知不觉蜷缩去了床角,分明是转眼陷入了深眠。

船尾小屋陷入漫长的静。
寂煊垂眸立在榻边,指尖虚悬于无咎崴伤的踝骨。金芒如丝游走,错位的关节轻响归位。
天妖蜷成一团,睡颜难得褪去戾气,绒耳随着呼吸微颤,不由自主让人联想起兽形时的圆乎乎。
明明本体是极容易让人放下防备的无害模样,偏偏性情锐利得让人望而生畏。
寂煊沉默凝视片刻,悄无声息回到了与床榻数尺之隔的蒲团上。
光线透过窗投撒在屋中,渐渐从明转暗。寂煊凭空浮起,身上寻常的素白僧衣不知何时换成了刻满防御禁咒的袈裟。
婆娑杖浮在半空,映莲池的位置此刻托着一枚成色绝佳的蜃珠,在昏暗的室内散着淡淡微光。
青铜晷盘徐徐现于桌前,匀速而缓慢地转动。
他再次来到了那座白雾缭绕的无名佛殿,然而这一回,佛殿失去了原本的僧人踪迹。高耸巍峨的佛像前,只锁着一道万千金丝缠成的虚影,虚影中黑气萦绕,面目时而扭曲时而模糊。
虚影右侧不过三尺远,婆娑杖静立雾间。
那些金丝上断断续续浮起的梵文和虚影的气息,他无端觉得有几分熟悉。
寂煊缓步踏上台阶,站在那团难以辨认身份的虚影跟前端详良久,伸手欲触之际,整个画面突然坍缩成血色漩涡。
时辰刻度疯狂倒转,船尾小屋骤然泛起浅金色的光芒,以晷盘为中心,挟裹着几乎能粉碎一切的力量呈波纹状向四周蔓延。
好在袈裟上的禁制及时亮起,稳稳将这道磅礴的摧毁气息拦在这方小空间里。
下一刻,白净无垢的佛殿空间如同碎裂的瓷片般寸寸瓦解,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暗来。
坠落深渊的刹那,他恍惚似乎看到佛前挣扎的虚影心口处蔓延出一缕艳丽的红。
似血,又像极了天妖的发丝。
此时已由不得他多想,寂煊跌坐回蒲团。缥缈而遥远的警示声如重锤般狠狠砸入脑海,震耳欲聋,头疼欲裂,喉间瞬息腥甜上涌。
他握着护来身侧的婆娑杖,咳出几口新血,感应到那句冥冥中的警告。
——莫窥天机。
无咎睡得心满意足,一睁眼便看到正对面险些栽倒在地的人。
窗外夕象海潮渐平,隐隐可见黎明亮色。
“你在干什么?”
天妖晃着尾巴,边观察边饶有兴致踱步来僧人跟前,顺势在蒲团一侧坐下:“晷盘、蜃珠,到底做了什么梦?让你在意成这样?”
柔软的手臂似蛇般沿着背脊缠上脖颈,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天妖独有的灼人温度和沉木气息,宝石般的赤色在朦胧晨曦里闪过不怀好意的微光:“这样重的反噬,你又看到了什么?不如同我说说?兴许我知道的比你更多,还能为你指点迷津一番。”
“说话。”
寂煊无言闭眼。
耳畔安静不到三息,他无需开启灵视都能想象出身旁那只天妖如何骤然拧起眉,因他置若罔闻的态度耐性飞快告罄,变得烦躁的模样。
“你一天不装木头会死?天机...”
无咎依旧没骨头似的搭在人身上,说话间鼻翼翕动,思绪随着翻涌的血腥气跑偏,忽而转了个话题,“和尚,你今日还未饲喂优昙。”
下一刻,尖利犬齿不由分说地抵在跳动的颈脉处。
寂煊微微阖眸,压住体内紊乱的气息,下意识搭住怀中天妖肩头。这点微弱的阻拦动作自然换得对方一个相当不快的瞪视,冷不丁起身扑了上来。
他一时不察,被人重重推倒在墙边。天妖居高临下俯视,红瞳间浓重的戾气清晰可辨。
“你打算反悔?”
“并未。”
暗金色的灵流掠过僧人眼底,他撑着墙重新坐直,将妖拉开些许距离,抬眸直视那片毫无杂质的赤红良久,蓦然轻声开口:“为何,不是橘瞳。”
明明隐带质疑的语气却依旧没什么起伏。
“我都化形那么长时间了怎么才想起来问?”无咎毫不在意笑了笑,再次凑近,蓬松的尾巴亲昵缠上人腰间,随口道,“天妖的成年体,本就是红瞳。我不是当着你的面幻化成的幼年体么?否则如何能勾起你们这些薄情寡义的佛修那点少的可怜的慈悲心。”
说这话时的天妖略微歪着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在他的灵视下烙印在魂体中的气息一如当日璇玑楼初见般纯粹,不含一丝杂质。
并非换魂,亦非夺舍。
无咎从来都是无咎,无论是五年前可怜兮兮跑来跟前求救的幼年小天妖,还是五年后居心叵测逃窜进璇玑楼求生的成年天妖。
亦或是眼前满身谜团鬼话连篇的无咎,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些困惑。
但显然无咎并没打算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尖利犬齿重新抵在颈间,这回轻易刺入。
然而下一刻,门骤然被人推开。晨光打在白衣剑修颀长身姿上,与略微暗上几分的屋内光线相衬,拉出长长的阴影。
看清屋中情形的下一刻,莫如微瞳孔骤缩,动作比思维更快一步做出反应,剑气倏然迸发,直刺天妖后心。
“妖孽安敢?!”
婆娑杖轻轻坠地,顷刻在中间化开一面透明的墙,那些饱含杀意的剑气溶于墙面,尽数消散在空气中。
无咎冷冷回眸:“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
只是目光在触及那些以骇人的速度膨胀生长几乎溢来他身边的黑雾,神情微顿,那些被打搅的不快忽然散了一点。
天妖兀然噤声,好整以暇打量着来人。
没想到这些平日里看起来愈发冷淡克制的人修,情绪一旦彻底失控起来,赠予他的堕念几乎是常人的数倍不止。
寂煊握住杖柄,波澜不惊起身:“莫施主,何事前来?”
说话间,净术拂过全身,衣袍木桌上沾染的血迹顿时清扫一空。若非气息仍肉眼可见的虚浮,陈设恢复如常的小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在门边僵立片刻的人这会儿显然已反应过来,尽数敛下了最初的杀意,又恢复成了一贯的冷淡模样拱手行礼,若是忽略剑柄处捏得青白的指尖的话。
“莫家的定卜石刚才察觉此处出现了强烈的异象波动,在下心急如焚忧您出事,这才无礼擅闯,望大师恕罪。”
无咎嘲讽一笑:“蠢货。这船上若是出现了能杀这和尚的存在,你们就算所有人都赶来,要么死得更快。要么,也是成为累赘。”
那些黑雾不出所料更浓郁了几分。
莫如微敛下目光,根本不欲理会,径直道:“大师为何以血饲妖?”
无咎托腮把玩着附着在掌心的黑雾,不忘继续抢话道:“要你管,又没让你喂。”
“三千年前沸烈重溟大魔潮,高僧迦叶曾以梵血渡化九头蛟。”寂煊指尖掠过颈间咬痕,须臾间恢复如初,“莫施主若疑此法,可往藏经阁查验甲字七卷。”
未竟之言中的回护之意已然足够明朗。
无咎伏坐在矮桌旁点着下巴,看着那些只有他能看见的黑雾随着这番话几乎凝成了实质,若有所思看了眼身后。
再次转头之际,不期然对上一双隐隐布上血丝,戾气与怨毒交织的双眸。
只是那一眼转瞬即逝,恍然让人以为是错觉。
“这妖孽若是难控至此,为何不镇压去吞象塔?”
“因为他如今没本事镇压我,”无咎起身上前,背着手兴致盎然围着浑身绷得笔直的青年绕圈,“若无这和尚以血催生优昙花,加快散去些许我体内的修罗业障。你们所有人,早就完了。”
莫如微依旧不看他,只冷冷斥了声滚远些,随即低着头轻声发问:“大师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愿?”
无咎难得没冒出恼怒情绪来,站在高挑青年身后望向正对面脸色苍白的僧人,左右打量一番。末了,突然露出个古怪的笑。
他好像发现了,莫如微周遭的这些堕念由何而起。
“也许既是不能,”无咎开怀一笑,微微倾身凑近人耳边,任由那再次出鞘的剑锋抵在身前浮起的金色盾光处,像是蛊惑般低声开口,“亦是不愿。”
这样的存在...实在太适合成为他的傀。

“我说,滚远些。”
似是忍无可忍,莫如微骤然转过身。言语像是淬过冰,一字一顿轻缓从齿缝挤出。
不期然对上一双更为幽深冰寒的红瞳,下意识退后半步。
“你在害怕我么?”
无咎敛下双目,唇角微微勾起,修长分明的指节轻缓搭在人心口位置,无形的灰雾顺着指尖蔓延向外攀爬,“害怕,我窥见你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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