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忆梨抿唇笑笑:“把我賣给你冲喜的其实不是我亲爹,我跟着那些贩子动奔西走,每隔段时间就会换个‘阿爹’。他们嫌我是个哥儿,賣不出好价钱,干脆当个小厮留我在身边打杂。”
“那日恰好路过村子,和舅母迎头撞上,我‘阿爹’賭瘾发作,这才编了个由头以一钱银子把我抵进你家门。”
简言之听着心头一震,他从不知道沈忆梨还有这样的经历。
他原以为这大半年相处,已将小哥儿的脾气性子都摸得透透的,却不料他的阿梨竟然是在这种机缘巧合下来到的他身边。
“怎么了....夫君,你可是嫌我....”
沈忆梨倏然顿声,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懊悔还是担忧。
他依稀记起曾听人提过,像他这样被人贩子买来卖去的叫倒手货。不仅在外抛头露面,还跟过好几任‘阿爹’,那些贩子里,难保没有手脚不干净的下作东西。
沈忆梨脸色白了白,小心翼翼看向简言之:“被卖时我剛八岁,又瘦又矮,没人会对我起那种心思。后来跟过两个贩子头,有一个很好,教我认字,还不怎么经常打我。最后那个....就是好賭些,赢了钱高兴会给我吃顿饱饭,输了顶多饿我几天肚子,也没对我太过苛待很多。”
“夫君,你相信我,我不脏的。”
简言之望着沈忆梨小鹿一般的眼眸,心都要被他给弄碎了。不等小哥儿反应,伸手一把捞进怀里,抱得两个人紧密不可分。
“夫君.....”沈忆梨依偎肩头,低声唤他,嗓音里有点点哽咽。
简言之抱的力气之大,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头里。
而亲吻他发丝之轻,又像是亲吻一件珍稀世宝,连拂去尘埃都怕人受委屈。
“没事的,阿梨,你不用害怕。以后不会有人饿你肚子,也不会有人对你打骂。”
“我会是个对你很好很好的夫君,这辈子,仅你一个人独有。”
简言之说这话,就是把以后纳妾的路自己给自己堵死了。
沈忆梨怔怔,愣了片刻才嚅嗫道:“可....这样旁人会在背后嚼舌根,说我善妒的。”
小哥儿连逛戏园子的飞醋都不吃,哪能冤枉背这名头。
况且向来有功名在身的学子都不甘于一位正妻。
穷时是没辦法,等有了功名有了钱,是为开枝散叶延续家族香火,则理当别论。
简言之莞尔:“我是个迂腐的书呆子嘛,身体又不好。满足你一个还可以,人多了,会吃不消的。”
这话鱼塘旁的躺椅听了都要搖头:您可太谦虚了。
沈忆梨脸颊红了红,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没嫌我.....”
“我迂腐也没迂腐在这一块,境况如此,你一个小哥儿能怎么辦呢?”
简言之温声安慰,在他耳尖落下親吻:“我不拘泥于任何人的过去,尤其是你。阿梨,你是我喜欢的人,对你我本就該有更多的理解和信任啊。”
“那....那要是当初被買回去冲喜的人不是我,你是不是也.....”
沈忆梨咬唇,深深低下头去。
小哥儿对喜欢的概念其实不强,他所认知的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倘若换个人选,他不知道还会不会这般依赖他的夫君。
简言之笑笑:“阿梨,不要被莫须有的猜想所困扰。人是活在当下的,此时此刻在我身邊的人是你,那么以后也会是你。重要的从不是‘如果当初’,而是现在站在一起的我们。”
沈忆梨听着这话心下一软,重新輕靠回简言之肩头。
他从小在那个家里就没感受过什么親情与在意,阿娘病重,成日在榻上昏睡不醒。阿爹嫌他是个挣不了钱的哥儿,打着一本万利的主意栽在赌场不肯出来。
三天两头历经倒手的时候他也曾生过绝望。
等到年纪大了留不住,被贩子头随便找户人家便宜抵卖,这辈子估摸着也就这样了。
偏偏他命不該绝,嫁给个病秧子冲喜。
病秧子把他带离起早贪黑干活的苦海,又買了院子有了他们的小家。
如简言之所说,重要的从不是哪个人选。
而是出现的,大抵就是老天爺能倾情赠予你,最好的人选了。
书院放了三天采青假,简言之和沈忆梨花了半天时间完成祭掃,再花了一天时间给房屋做完一遍大掃除。
上次买回来的五十尾鱼苗健康鲜活,搖着短尾巴,往塘里一丢转眼就游的不见了踪影。
门口那一小片地的涨势也很不错,沈忆梨收集窝棚里的杂物做肥料,没两个月就催开了种的青菜跟辣椒。有红有绿的果实出现在枝头、田地,看着就十分讨喜。
期间鄭庭来过一次,受鄭夫人委托,给沈忆梨送来几匹时兴缎子。
鄭大少爺看他们小两口悠闲自在不好打扰,坐下蹭了顿中饭闲话半个时辰,自个儿到别处找乐子去了。
“你说走就走吧,还顺我两颗新长成的嫩白菜。整片地里就属它俩个头冒得高,费我家阿梨多少辛劳呢。”
简言之愤愤,拿着小铲一面念叨一面把挖出的坑给填回去。
沈忆梨好笑:“不过是两颗白菜,阿庭哥喜欢叫他拿去好了。咱们这儿地气好,用不多久其他的也会陆陆续续长起来的。”
简言之倒不是真舍不得这两颗菜,属实是闲的没事做,刚好鄭庭送上门来,不骂白不骂。
“才将听阿庭哥说,你们近些日子没怎么和仲秋哥往来,眼看清明祭扫大致结束,他也该回家了。正巧院子里的姜蒜跟辣椒熟得很好,要不捉只鸡,我陪你去瞧瞧他?”
从上次送完点心,就基本上没再和梁仲秋打过照面。
在书院吃午饭时他总以课业忙为由,要么装了粥回课室里吃,要么踩着点匆匆赶到,着急忙慌扒上几口了事。
连郑庭都看出端倪,话里话外试探简言之是不是得罪了人,怎么好端端的像是在避着他们俩一样。
简言之隐约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自己身上,即便沈忆梨不提也有上门去探望的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简言之去摘辣椒、弄姜蒜,沈忆梨挑了只肥点的鸡,这就准备上梁仲秋家登门拜访了。
梁仲秋对他们的到来着实有些意外,来不及收拾中午没吃完的菜盘,迎头就撞上含笑的简言之。
“简兄、嫂夫人,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清明回村的事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简言之把带来的东西找地方搁了,目光扫过饭桌,看见菜盘里剩下几块吃剩的黄瓜和半碟小酱菜。
梁仲秋面色一红:“.....挺顺利的。前几日在叔父家荤腥吃得有点多,回家就我一个人,吃简单点....”
简言之没拆穿他的遮掩,沈忆梨也很善解人意,挽起袖子道:“你们聊,我去烧点水把鸡给洗剝了。干娘送我的菜谱上有道椒麻手撕鸡,要提前晾干水分才好,晚点我做了给你们尝尝。”
“嫂夫人——”
小两口又是主动带菜上门,又是贡献夫郎给做饭,梁仲秋心里过意不去。
简言之拉住他:“论起厨艺我们加一块都比不上阿梨,还是别添乱了。不如到一旁给他打打下手,等会儿弄起来也简单些。”
这就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聊的意思了。
梁仲秋黯下眸光,輕轻应了声好。
简言之拍拍他的肩,等沈忆梨拎鸡出去,方抓过蒜邊剝边问道:“你最近怎么了,为何总躲着我们两个?”
“不是躲。”梁仲秋低着头,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如今简兄和郑兄是书院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老凑在跟前.....不大好。”
“仲秋,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我当你是朋友,所以想听一听你的心里话。你若跟我打这样的太极,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简兄.....”
“不介意的话,叫我言之吧。”简言之难得正色一回:“郑庭能叫,你自然也能。”
说到底,梁仲秋还是在为三人成行的事吃心。
他不怕陈晋鹏之流的刁难,更不会眼浅郑家权势日益壮大。
他只是不想在简言之和郑庭中间横插一竿子,好像他连别人的兄弟情都要觊觎,显得狭隘又没品。
“你们对我助益良多,我心怀感恩。但我知道,我与你们的差距太大,穷其一生都未必能追上。我不愿成为拖累,给你们增添麻烦。”
简言之没着急反驳,先点点头道:“你说的我不否认,在家境的差距的上恐怕少有人能追上郑大少爷。可还有一句话,仲秋,人贵自重。尽管郑庭有那样的家世,可他从未瞧不起谁,把谁当过累赘。既然他拿你当了兄弟,你又何必妄自菲薄,百般逃避呢。”
“你不是我,当然不会懂这种滋味。”
梁仲秋摇摇头,苦笑。
“我从小就没了爹娘,看着族中舅舅、叔父的脸色长大,虽然在他们的帮助下我置办了这几间烂房屋,但我内心何尝不清楚。他们根本不是顾念与我爹娘的亲眷之情,只是怕我以此为由赖上他们,好借机将我打发走罢了。”
“我曾尝过多年人在屋檐下的辛苦,早懂得一个道理。得人施舍冷饭,终不长久,既不长久,不若一开始就没有的好。”
简言之听完这话默然半晌,他在想自己和郑庭的所作所为,究竟哪里被误会成施舍冷饭了。
“仲秋,在你眼里,是不是觉得我的情况比你好些,所以郑家的大少爷才会更把我当朋友看?”
简言之问完也没指望梁仲秋会回答,他继续道:“我是双亲离世,在舅舅家长大的。这些年舅舅冷淡,舅母苛责,还有位堂兄恰如陈晋鹏整日找麻烦。”
“阿梨嫁我是为冲喜,而冲喜是为我舅母惦记双亲留下的钱财。在此之前我还是个考了五年都没考上功名,浑身上下找不出半个子儿的潦倒穷书生。”
“哪怕境遇糟糕至此,郑庭也肯趁老爷子罚他关禁闭时偷偷溜出来给我送吃食。”
简言之垂垂眸子:“仲秋,比起惨,我于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纵使这样,郑庭待我亦真心。”
“有时候坦然接受帮助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没人会愿意看着朋友深陷泥淖。何况你只是家境上暂时差一点而已,不代表你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等你翻身那日,我和郑庭,与有荣焉。”
这些话若说对梁仲秋半点不触动是假的。
他微红了眼眶:“简兄....不、言之,你们,当真这样想?”
“当真。”简言之点头:“仲秋,给你帮助是因为你现在需要这些帮助。我们把你用得上的给你是想拉你一把,这叫善意。我们把你用不上的给你还要你感恩戴德,这才叫施舍冷饭。”
“人固有不愿外道的自卑跟自傲,把控好那个度吧。别轻易灰了自己的心,也别伤了把你当成兄弟的好朋友。”
“我...明白了,謝謝你.....”梁仲秋涩声,微微闭眼。
等他再度睁眼时眸底涌起浅淡的光芒,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精神了许多。
简言之不想把这次谈心变成说教,甩甩剥蒜剥酸了的手,把碟子往他面前一推。
“道谢的话不必多说,有那个心帮我把剩下的蒜剥完就好。阿梨说了,蒜足味够,别以为郑大少爷没来今儿就没人跟你抢肉吃。他没福抢,我可要抢的。”
简言之说的这些话梁仲秋是不是真听明白了他不知道。
但从这日后,三人组的小聚就变的稍稍频繁了些。吃午饭的时辰几乎都能找得到人,偶尔梁仲秋也会主动邀他们上门去坐坐。
鄭庭听着他一声声成垣兄,欣喜又意外,龇着牙花子对简言之显摆个不停。
“行了,别美了,不就是叫你成垣兄嗎?你若爱听,一天给我开一两银子的工钱,我坐在你旁边叫足一百遍。如何?”
“嘁,你个书呆子懂什么?”
鄭庭翻白眼:“仲秋素日敏感爱多想,他肯这样叫我就是真接纳我了的意思。嘶.....一定是我的行为感化了他,讓他覺得我是个可托付的好大哥。”
简言之无语:“长得不怎么样想的还挺美,送点米啊油啊的就想讓人认你当大哥?”
“胡说!我明明还送了不少柴火的!”
简言之被他理直气壮的语气逗笑了:“你要是真想给人当大哥,就给他找条能掙钱的路子。送柴米油盐终归不是长久计,只有钱装在口袋里,才能让他的日子真正顺遂起来。”
这事儿鄭庭不是没有思量过,可梁仲秋手里没太多闲钱。掙了还好说,那万一虧了,岂不是活活断了人家的前程?
“要不这样,我先试试水,倘若行得通,他有多少本就投多少本,无非是拿到手的分红会少点。倘若行不通....我自有办法补上,横竖不会牵累到他。”
鄭庭闻言舔舔后槽牙,露出磨刀霍霍的表情:“有路子了?小郎君?”
简言之觑他:“有事小郎君,无事书呆子?”
郑庭嘿嘿一笑:“前几天我不是成绩大有进步,哄了我爹高兴嘛。他老人家赏了我两间铺子当嘉奖,可他怕我放太多心思在做生意上,耽误学业,勒令我秋试前不许搞小动作。”
“都入了我郑家门还分什么你的我的,言之兄,我这是替你料理铺子充实荷包,到时候咱爹要得知消息了,你可得....嘻嘻嘻嘻.....”
“噢。”简言之懂了:“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话多难听啊,就我爹那个脾气,惹急了能大棒子朝我身上抡。你身子骨弱,他顶多骂你两句。挣了钱咱俩平分,帮我挨两句骂还不行啊?”
简言之不搭理他:“那两间铺子地段怎么样?”
郑庭想了想:“有一间还可以,靠近集市,但不在最繁华的地方。门臉嘛...不算大,好好修一下,卖点胭脂香料不成问题。”
“另一间呢?”
“另一间就差多咯,在官道尾巴上,离你们家倒是近,周边多住着寡居老人。干嘛,你该不会是想.....”
郑庭见他荡起兴致,垮了臉色:“别吧,现下鎮上生意做得好的无非就三大類。一是日常杂货,这些东西薄利多销且专门要雇人看着。那地方偏远,谁会为买几只锅碗瓢盆兜这么大圈子?”
“二是胭脂水粉,好打扮的人是肯花银子在这上头,常用的消耗品嘛,用完也不担心没回头客的。我去查探过,周边大几十户多半是上了年纪的人,难不成你指望六旬老妪来照顾生意?”
“再说第三大類,鎮上读书人多,开书斋就算不挣也虧不到哪去。还是那个问题,地段太偏,没人会为了贪这点便宜多走上几里路。”
郑庭分析完,手一摊,眼巴巴的盯着简言之。
简言之浑不在意:“还有一类你没算,若我想做药材的买卖呢?”
“药材?”郑庭一愣。
“对,收购药材。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生意,别告诉我你没考虑过。”
不瞒简言之,郑庭还真就没考虑过。
做这种生意必得是个中行家才行,要是碰上个学术不精的,甄别不出品质优劣事小,若看错一点半点弄出人命那可就事大了。
郑庭原先见过简言之给那老妪按压穴位,知晓他有点这方面的能耐。但具体能耐有多少,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如今把东西两头的医馆算在一起,镇上一共是六家。其中几家开的年数颇久,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路子,咱们再去收购,不见得能拿到比他们更低的价格吧?”
“而且药材收购到手里,怎样甄别是大麻烦。咱这一没名气当招牌、二没坐镇老药师,这等人命关天的生意,还是少沾染为妙。”
郑庭说着就想打退堂鼓,简言之不由哼笑:“谁告诉你没有坐镇药师了?我若没那个手艺也不会提这话。你别担心,药物的甄选和用法有我看顾,你只需要安排人手,帮我把东西找齐就行。”
“....你真的假的?”
郑庭不信,转着圈的从他脸上找破绽。
可书呆子一派气定神闲,兀自拿笔写写画画,连半点心虚的回避都没有。
片刻,简言之停了笔,把墨痕未干的纸递给他:“这个你拿去,让你手下的人找门路打听打听,看看行情怎么样。要是一切顺利,年中会考后铺子就能开起来了。”
郑庭哑然,低头扫了纸页开头两眼:“牡丹花....二十斤?白芍药三十斤!茉、茉莉花四十斤?!不是,书呆子你这是开药铺还是开花铺啊?别打着跟我做生意的名义向你家哥儿讨巧卖乖啊!”
简言之被他嚷的头疼:“牡丹入药主医寒熱,治惊厥、安五脏、疗痈疮。白芍药利脾胃,行血中之滞留,缓腹内之虚痛。茉莉研磨成末,对跌打损伤、脱臼正骨有奇效。你还有什么问题嗎?需不需要我把医书给你从头到尾背一遍?嗯?”
郑庭摇摇头。
他很想说话,但说不了话。
嘴皮子被简言之给麻的没知覺了。
要不是手也被麻得没知觉,他高低得把书呆子按着揍一顿。
动不动就给人撒药粉,哪里学来的坏毛病。
简言之对安静如鸡的郑庭很满意,手一挥:“忙去吧,打听出眉目早点告诉我,我好去找阿梨支款项银子。”
郑庭这次很识趣,转头就走了。
再不走腿也要祭在这儿。
以前是打得过不敢打,怕书呆子死。
现在是骂不过还不敢骂,怕被书呆子毒死。
呔!就很气。
和郑庭初步把做生意的事谈拢,回家后简言之先找沈憶梨探了探口风。
“铺子修花不了很多银子,反正是当仓库那么用,有个柜台记账目,再摆张桌椅给人号个脉。大头花费嘛....就是有分格的落地药柜了。”
沈憶梨不懂这些,听简言之说要做生意,他立马就去翻了藏在床底下的钱匣子。
“一百两够不够?还有十几两银子的零头我想留下,怕没那快回本,手里总得留点钱过日子。”
小哥儿手里捧着钱庄的存票,看向简言之的眼眸里闪着熠熠星光。
简言之心弦微动:“给这么多,不怕我亏了么?”
“我相信你,再说这本来就是你的钱,是你从方家挣来的。”
沈憶梨实诚,这些银子他只是代为保管,从没想多用一分。
简言之叹气,一只手就把人抵到了床衔上:“真想现在就和你把房圓了,一点当家主母的觉悟都没有,怎么给人当夫郎?”
沈忆梨脸颊通红,气都喘不匀了还梗着脖子点火:“可、可以吗?现在就圓房.....”
“不可以。”简言之掷地有声的拒绝,面无表情下是烫得吓人的危险:“等你六月生辰过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沈忆梨还欲讨价还价:“我给你钱....”
简言之生是被气笑了:“怎么,拿我当小倌儿呢?在我这重金求子?”
小哥儿脸皮薄,听见这话羞的睁不开眼。
只是眼睛睁不开,手还不老实,在书呆子没有赘肉的腰腹上连摸带蹭。
简言之差点没忍住。
“支借三十两,三个月后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唔.....”
压在身上的重量乍然消失,沈忆梨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
眼缝透出朦胧的光里,简言之两个大撤步拉开身位,而后毅然决然的冲向了澡室。
沈忆梨很想说时辰尚早,他还没来得及烧熱水。
不过看这样子,就算烧了,估计简言之也不大会用上吧.....
那日郑庭拿了简言之给的纸页,特地叫手下的人去了趟花圃。
没想到真应了书呆子的预言,才花不到十两就收购来足足近百斤花,每一朵都含苞待放,是入药的上乘之品。
“花圃掌柜不懂行,以为是拿去哄姑娘家开心的,还叫成亲时请他去喝杯喜酒呢。”
郑庭看着满满几麻袋花,喜得直呲牙。
简言之适时泼他凉水:“这花不能捂,一捂变色就没用了,就算拿去肥田都不一定有人要。”
“我知道。”
郑大少爷摇摇折扇,下颌傲娇一抬:“我早叫人把铺子给拾掇了出来,留了一片干燥空地。把花倒出来铺在地上,早晚各在花瓣上淋些水,最少可保三天不坏。”
看来涉及到做药材买卖这一行,郑庭还是做了不少功课的。
简言之一脸‘居然没有被唬住’的遗憾,抬腕活动了下手指:“今晚怕是有得忙了,大少爷,话说这夜不归宿的后果,你尝过没有啊?”
沈忆梨是在晚饭前听到简言之要和鄭庭一同共度良宵的信的。
他们鋪子所在的地方选得极好,离小院直线距离不超一里路,以至于沈忆梨拎着食盒赶去‘捉奸’时,食盒里的三份饭菜还滚烫着。
鄭庭怕了简言之给他撒药粉,正打算翻窗逃遁。
鄭大少爺一半身子在屋里,一半身子在窗外,那嫌热敞了一半的衣裳和额上的薄汗更像某种云雨事后。
——小哥儿进门看见的就是这副情景。
沈忆梨撅嘴:“我来的时辰好像有点不巧?”
简言之闻声抬起眸子测量,想看药粉能不能顺风飘到窗扇邊上。
鄭庭心头一咯噔:“忘記跟家里人说一声了,讓老爺子知道我夜不归宿非打断我一条腿不可!我怕小厮解释不清楚,先回趟家交代细节,記得给我留点晚饭当夜宵!”
话音未落人就麻溜翻的不见了踪影。
郑庭狼狈逃窜的样子看得沈忆梨笑起来,侧目一望,简言之坐在花中,也盯着他在浅浅含笑。
“看什么看?”小哥儿轻嗔,不等人招手就自覺坐过去。“明知干爹管得严还拿这话吓唬他,你个读书人没安好心。”
简言之就喜欢被沈忆梨戳着手指头骂,骂得越多他笑得越灿烂。
“我要不把他吓走,哪能和你单独待会儿。他整天在我耳邊聒噪,我都要烦死了。”
“是么?我瞧你似乎挺乐在其中的嘛,连饭都不回家吃,得亏我还做了你最喜欢的白桃酥。”
简言之最好桃子这一口,四月没到季节,为买这两个早熟品种的果子,花掉沈忆梨攒了大半个月的私房钱。
小金库见底还听到自家夫君在外留宿的消息,任谁也不会有好脸色。
简言之诧异,摘了朵娇艳的牡丹簪在沈忆梨鬓角:“我没听错吧,我家阿梨会吃醋了?”
“谁吃醋啊.....”小哥儿面色一红,乖乖抬起头讓人打扮:“你是书呆子,又不是熊瞎子。放着家里的夫郎不惦记,怎会惦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阔少爷。”
简言之忍笑:“可是他有钱诶。”
沈忆梨不甘示弱:“我也有啊。”
说着,小哥儿从袖囊里摸出买菜没花完的三枚铜板,塞进简言之手心:“今晚你陪我。”
简言之扶额:“阿梨,别再偷看我藏在废纸堆里的话本了,这不是良家小哥儿该看的读物。”
沈忆梨腼腆一笑,露出本相来:“被你发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