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慢慢说,别着急。”简言之伸手扶他:“成垣怎么了?”
阿昌哽咽道:“今日、今日午时衙门里来了人!说我家少爷在外犯了事!后来不知怎的.....和官差争执起来,再后来就、就被他们拿镣铐锁住给拉到縣衙里去了!”
看得出阿昌有在很努力的组织语言,可他只是个大字不识的小厮。遇到这种事情慌得六神无主,哪里还能逻辑通畅的讲清始末原委。
简言之也不催促,待沈忆梨倒来茶水给他喝了,稍稍缓过点心神才道:“衙役到府上说的罪名是什么,他们又为着什么在争执,你听清了么?”
“似乎....似乎是为会考成绩,说什么涉嫌盗窃考题.....”
“那干爹和干娘呢?”
“夫人陡然受刺激晕过去了,老爷正忙着照顾她。府里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我怕老爷一个人撑不住只好来找您!您一向与我家少爷交好,又助他良多,必是个有主意的人。简郎君,求求你想个法子,帮一帮我家少爷吧!”
阿昌是忠仆,从小跟在郑庭身边伺候对他感情颇深。
尽管郑明易叮嘱过先不要告诉简言之,以免吓到身体不好的书呆子。可阿昌实在担心郑庭的安危,还是自作主张的找上门来了。
这事再怎么瞒迟早简言之也会知道的,当务之急是他得弄清楚原委,再看能不能想到法子把郑庭给救出来。
事不宜迟,简言之看向脸色微白的小哥儿:“阿梨,还撑得住么?我现在得去趟郑府,你要是难受就在家等我,晚点我给你带饭回来吃。”
“没事,搭救阿庭哥要緊,我陪你一起去。”
郑夫人一直拿沈忆梨当自家小哥儿对待,现下她身子不适晕厥倒床,不论如何沈忆梨也要去帮衬着照料一二。
阿昌来时趕了辆马车,加快点脚程,不到两刻功夫就赶到了郑府。
简言之省略通传上茶这一步骤,带着沈忆梨径直奔向郑夫人所在的内院。
郑明易一瞧他们身后跟着阿昌,就清明定是小厮偷偷去将人给请来的。
事已成定局,当下便也不再多言。
“你们来了?婉箐适才服了药刚歇下,咱们到外间说话去吧,别吵着她。”
简言之点点头,留沈忆梨在里面作伴,自个儿随郑明易一同进入旁边的茶厅。
郑明易这些年经商遇到不少大风大浪,远比郑夫人要坚强得多。
他叹了口气,接过简言之斟来的茶水:“我原想兹事体大,怕你在其中受牵连,准备找人查清内情再知会你的。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块分析分析,帮我拿拿主意。”
“今日晌午衙门来人说,有人举证成垣曾于会考前夕出现在存放考题的縣衙后门,那晚当值衙役也听见轻微骚动,只是最终查探未果所以没对外声张。恰好成垣这次会考成绩格外优异,两相对证,他以怀疑盗窃考题的罪名被羁押入狱了。”
“说成垣盗窃考题,您信吗?”
“不信。”郑明易笃定摇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虽说性子有些跳脱贪玩,但为人正直善良,有属于他自己的傲气。这种胜之不武的事,他绝不会屑于做。”
简言之深以为然。
衙门说事情发生在会考前夕,也就是他们去看马戏的那晚。
那晚简言之故意气走了郑庭,之后再见是翌日会考,郑庭宿醉刚醒。
宿醉......
简言之脑子里蓦然浮现起一个模糊身影,是郑庭追着宋予辰出去,紧随其后的灵鸳姑娘。
“原来如此......”
“什么?”郑明易反应快,立刻追问道:“言之,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
“现在还不能确定我的猜想方向对不对,有些细节我得见成垣一面,问问清楚。”
“这不难!”郑明易激动到站起身来:“我可以帮你通路子,让你到牢里去见他。只是.....”
这种事郑明易作为郑庭的父亲着实不好出面,他一旦亲自去探监,容易造成串供的误会。
但简言之不一样,他算郑家的外人,帮着去看看不会引起很大动静。
只是这样一来他和这件事就脱不了干系了,而且还要踏足牢狱,郑明易不免有些愧疚。
“我认了您和郑夫人做干爹干娘,就算半个郑家的儿子。我没其他能为您二老分忧的,唯独这事上还能尽些绵力,您就不要多加顾虑了。”
“言之,成垣能交到你这样的好友,真是他的福气。”
这话郑明易说过不止一遍,可这一次意义不同,他是在替儿子感激简言之的真诚对待。
“我让府里备点饭菜,你跟梨哥儿吃过就在这里歇息。等入夜,我找人带你去县衙牢狱里探监。”
简言之点头应下,没着急离开,而是把他的猜想重新在脑海里推演了一遍。
那位意外出现的灵鸢姑娘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郑庭喝醉的酒里又被人做了什么样的手脚?
幕后主使是用的何种方法让‘郑庭’众目睽睽下跑到县衙后门?
那晚的雨,又能给这场危机,带来什么样的转机呢?
鄭明易取来一套不起眼的粗布麻衣给简言之,将他打扮成村里的年轻农户。
鄭夫人喝过药终于恢复了些许冷静,这会儿陪坐在茶厅,满臉都是憔悴跟疲倦。
她观望了简言之几眼,眸中闪过浓郁疼惜:“真是委屈你了,言之。成垣三番两次受你照拂,这份恩情,我们实在是无以为报......”
“幹娘说这话就见外了,我相信若是易地而处,成垣未必不会也为我做到这一步。”
简言之拿绢帕给她擦拭眼角,沈忆梨也偎在一旁乖巧帮腔。
“阿庭哥平日待我们极好,一时没设防遭人陷害,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阿娘,您就放宽心,等夫君去过大牢问清楚细节,一定可以想到法子把阿庭哥给搭救出来的。”
“你们都是好孩子,言之,此行前去务必记住安全第一。成垣这事出得蹊跷,不论细节上问得如何,你都要平安回来。”
鄭明易听他夫人这样说,眉结微拧:“好了好了,言之肯代我们去看看成垣的境况实属不易,你越这样说,梨哥儿心里头越不好受。我已经让成垣被衙门的人带走了,就绝不会再搭进去个儿子给他们!”
鄭明易这话算是最大的保障,不管郑庭疑似盗窃考题的罪名能不能成立,他都会把简言之给摘出来,不让人受到任何牵累。
这事不容耽搁,简言之换好衣裳就隨郑明易出了门。
踩着夜色,郑府的马車一路疾驰,远远停在县衙外。
临下車前郑明易交给简言之一个食盒,叮嘱道:“别害怕,我在外边接应你。带你进去的老邓是我的人,里头要是有人向你问话,你不方便答的大可都交给他。”
说话间马车外走近个面相憨厚的老汉,见到人也不啰嗦,对郑明易拱手行了个礼,而后向简言之道:“小郎君,请隨我来。”
简言之听罢拎着食盒低下头,错开半步跟在老邓身边。
县衙的大牢在衙门口另一侧,要穿过一条不长的窄巷。
老邓一面打高手里的灯笼走一面悄声提醒:“小郎君当心脚下,这一阵衙门修外墙,地上有不少散落的碎石子,可别踩上去崴着脚了。”
简言之垂首道谢,避开脚下硌人的小玩意儿随老邓往里头走去。
穿过窄巷就是牢獄大门,门口有两个留守的衙役,见到灯笼火光靠近立刻上前喝问:“何人在此?!”
“是我。”老邓镇定自若的摸出腰牌:“老李头今儿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让我提前来给他轮个值。”
老邓负责牢獄里的日常扫洒活计,看着虽不起眼,却比一般的衙役来去自由。都是见惯了的老熟面孔,这种时候更不容易引人注意。
那衙役头头看了老邓一眼,侧目扫向简言之:“这人是谁?”
“噢,这是我侄儿。我近来腰病犯了,本不想应老李头的话的,可一想我们老哥俩十几年的交情。他既求了我,便幹脆拉我这侄儿一同来帮忙打个下手。”
衙役不疑有他,含糊嗯了声,目光往下定格在食盒上。
老邓心知肚明,佯装出数落的样子冲简言之啧声:“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里边的酒菜拿出来?让你们见笑了....我这侄儿打小住村里,胆子小,不大会来事。兄弟几个守夜辛苦,一点小酒小菜打打牙祭。”
说着老邓擺出几个碗碟,又给他们一一斟上酒。那两个衙役一看有吃有喝喜笑颜开,大剌剌往椅子上一坐擺手放他们进去。
“拾掇完就早点出来啊,今日里面压了个新犯人进来,大人令我们严加看守,要是出了岔子咱们都小命不保。”
老邓一叠声应是,殷勤笑着把简言之往里带。
这县衙牢狱看似门禁森严,实则过了守门那关里面就很好走了。老邓停在囚房外一处背亮的地方,对简言之低声道:“小郎君且去,我在这守着,只是最晚不过两刻咱们就得走了,否则时间长了定会有人进来巡逻。”
两刻足够了,简言之点头应下,按老邓指的方位径直走向关押郑庭的那间囚房。
郑庭也没想到简言之会来,一看清书呆子的面庞就忙不迭扑到木欄上:“你怎么来了?!这里潮气重,身子不要紧吧?!我爹娘呢?他们如何了,还好不好?”
往日好讲究的郑大少爷一朝沦为阶下囚,那污秽破烂的囚服和略微散乱的发丝衬得他整个人狼狈极了。
简言之忍不住皱眉,隔着栏杆握紧他的手:“别担心,干爹干娘都好,我身子也没事。你怎么样,今日提审过了么?”
“还没。”郑庭听到他爹娘没因他的缘故急出个好歹,狠狠鬆了口气:“我依稀听到压我进来的人说县令这些天要接待位大官,想是在忙着巴结人稳固仕途呢,顾不上提審我。”
不提審就说明郑庭不会很快被定罪,简言之也稍稍放了些心:“我不能在这耽搁太长时间,你得把会考前那晚发生的事全部告诉我,说的越详细越好。”
郑庭明白他的意思,当即認真回忆了一番后道:“那晚我从马戏班子外离开时,予辰已经跑没了影。我怕耽搁第二天会考,就让小厮上他府里传话,等会考结束再登门去看望他。那会儿外边正飘雨,我看见竹逸书斋推出新游记,于是....”
“等等?”简言之打断他:“是东西两街交汇口子上的那家竹逸书齋?”
“是啊,我在那买了本游记边看边等小厮从府中赶马车来接我。后来书齋掌柜看我面有愁容,过来和我闲谈,聊着聊着我心头烦闷得很就去了酒楼。怎么?那家书齋有问题?”
简言之微微一叹:“原先是没有的,但现在看来有了。”
郑庭不解:“什么意思?”
“你不常往书斋跑所以不知道,竹逸书斋从来只卖正统书册,据说当家掌柜对话本游记类的书极为不齿,認为那些都是乱人心智的污秽读物。”
即使郑庭反应再慢,听简言之这样说也该转过弯来了。
他重重锤了木欄一记:“他奶奶的...这摆明欺负我不是个读书人,与他们家掌柜没打过照面!怪不得当时我听那人谈吐不像开书斋的,倒像是个见识广的外乡商者!”
简言之道:“如果我的推论没错,那人主动来和你攀谈的最终目的是要将你引到酒楼,让你在那里‘巧合’的碰上灵鸢姑娘。”
一言出,郑庭的臉色变得极其难看。
若论关系,郑庭是去戏院给灵鸢姑娘捧过几次场,算得上老主顾。可若论交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半点私交,甚至可以说离了戏院两人毫无往来。
那么那一晚偶遇下的把酒言欢,就能证明很多问题。
简言之冷笑:“这个局设的真是巧妙又简单,他们肯定趁你喝醉,找了个与你十分相似的人去县衙后门晃了一圈。否则何以解释有人亲眼目睹你走到了那里,并且在此有过停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若人证齐全,我的罪名.....”
郑庭脸色由青转白,一旦他被定罪,后果不止是刺配流放,还有郑家上上下下几十所行当也会被连累。
“我真是个废物!这些年没给爹娘长脸不说,如今还在他们心上扎这么一刀!言之....要是我这次凶多吉少,我的爹娘可就只能托付给你和.....”
“少说这种晦气话!”简言之斥他:“我是来打听细节,不是来听你说临终遗言的。衙门都还没拍板定案,你这么着急认罪作甚?!”
“想洗清太难了啊.....”郑庭眼眶一红,手无力的从木栏上滑落。“我这是彻彻底底中了圈套,从书斋到酒楼都是慕家的人。环环相扣,我百口莫辩。”
是了,能费这么大劲对郑庭下手的除了慕家再无旁人。
慕玉书签了保证书不敢随便动简言之,自然会设法将手伸向郑庭。
而慕家一向与县令大人过从甚密,真提审起来,定罪只是早晚的差别。
几瞬缄默,郑庭仿佛被抽干浑身力气,他鬆下腿弯,颓唐的坐到地上。
“言之,咱们是兄弟吧?这牢狱....我恐怕是出不去了,爹娘那边,还得麻烦你帮衬着多照顾照顾。往后逢年过节要没事就上家吃顿饭,陪一陪他们。”
“予辰....予辰是我对不住他,我寝屋床底下藏有个妆奁盒子,你要不介意,等他成亲时替我送去为他添个妆。有些话是我之前没好意思说出口,既然以后也没这机会,索性就不说了。”
“能认识你我真挺高兴的,就是咱这兄弟缘分有些短,还没等到你考中秀才呢.....算了算了,你身子骨不好,牢狱里又脏又潮,不宜久待。你早些回去吧,和梨哥儿好好过日子。”
简言之最听不得这种话,隔着木栏就是给他一拳。
“别痴人说梦!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答应,要照顾爹娘要求娶小哥儿等你清清白白从这里走出去,我不负责给你的大意善后!”
简言之骂完,郑庭更颓唐了,坐在地上抬眼看人的样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劲儿。
惹得书呆子一腔怨怼无从发泄。
简言之不由叹气,伸手捏他肩头:“你听我的,咬紧牙关别松口,不要让衙门在口供上作文章。至于如何洗清冤屈......交给我,我会想办法!”
想辦法在簡言之这里从来都不是一句空话。
他甚至在短暂的出神中仔細计算了一下用药粉逼迫慕玉书招认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不时门外响起催促声,老邓急切叩门板:“小郎君,两刻时辰要到了,赶紧出来吧!”
“好,就来。”簡言之低低應声,重新握紧郑庭的手:“我仔細想过了,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轉圜的余地。你且再忍忍,把提审那关坚持过去。府中的一切不必太担心,在你出来前,我会先替你顧好幹爹幹娘。”
“小郎君,咱们真该離开了......”
簡言之这一走许是在真相水落石出前都不会再见面了,郑庭用力回握,嘴唇翕动几次终归咽下满腹叮嘱。
“知道了,你也保重,走吧!”
郑庭似是不敢看他,说完话立即扭过身去,用衣袖狠狠背了把眼泪。
簡言之也不多加耽搁,快速到门外和老邓碰头。两人装出才打扫完囚房的样子,顺利避开了前来巡逻的衙役。
接應他的马车还等在原地,老邓要把戏做足,继续回牢狱里拾掇其他地方,便没有跟出来。
郑明易接上简言之,粗略听了下经过后二人商定等回府再深究细节。
回到郑府的时候已至深夜,整个府里却灯火通明,没人有睡意,连茶厅内那通红的眼眶也从一双變成了两双。
“怎么样?他好不好?他还好不好?”
甫一进门,宋予辰就巴巴的跟上去追问。
简言之可算是见识到这小哥儿有多爱哭了,问一句抽嗒一下,呜呜咽咽,端得是着急狠了的模样。
“放心,这几日县令大人有要事缠身,没功夫提审成垣。县衙牢狱条件简陋,吃喝只能堪堪维持性命,不过暂时不会受太多皮肉之苦。”
当下这處境没有被拷打审问就算是极好的状况了。
郑夫人闻言暗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宋予辰有样学样,虔诚的祈祷在查明真相前郑庭千万不要被囫囵定罪。
简言之知道他们想听什么,没卖关子,直言道:“我向成垣打听清楚了细节,现在所有人证都是慕家提供的,我们很被动。要想替成垣洗脱罪名,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当日出现在县衙后门那人不是他的证据。”
其实不必简言之说,郑明易在回来路上就已经梳理清楚了逻辑。
可是空口凭说站不住脚,别的倒罢,偏偏这回关窍出在郑庭会考成绩优异上。
郑夫人想来心口一痛:“....都怪我,当初非逼着他上书院考功名作甚,如今得了好成绩却要遭这种无妄之灾。我的庭儿啊....你要有个好歹让爹娘可怎么活呀.....”
“别这样说,阿娘....”沈忆梨心有不忍,揽过她的肩两人靠在一起抱头叹息。
这场景看得宋予辰鼻头也酸起来,绞着帕子在一旁默默垂泪。
郑明易受不了这压抑氛围,手掌重重拍桌,蹭地一下站起来:“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我对慕家是能让则让,本以为能换得彼此相安无事,不成想那姓慕的老东西竟把我们郑家往绝路上逼!早知如此,当年他行当铺子下产生亏空,就该放任不管让他被商行踢出去,流落到街头要饭!”
这就是典型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简言之劝道:“干爹,您消消气,现下还不是埋怨这些的时候。人证那边咱们占不到优势,或许可以往物证上想想法子。”
“阿庭哥是独自一人去酒楼喝的酒,我们能想到什么法子找到物证呢?”沈忆梨皱眉,殷切的望向简言之,试图从他夫君脸上寻得答案。
可惜简言之此刻也没多大眉目,不想让小哥儿太过失望,只得道:“人过留声,车过留痕。哪怕是无用功,咱们也得先尝试着做一做。”
郑庭是在书齋门口就遭人下了套,之后被引去酒楼,再借灵鸳姑娘的手灌醉。
那么书齋、酒楼、戏园,这三處地方都必须要探查。
郑明易沉吟瞬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今日时辰已晚,看外头的天色还有雨要下,不妨就在府里歇息一夜吧。我安排下人把客房收拾出来,明日若想回去,我让福叔亲自送你们。”
早在回程路上外边就飘起了雨点,几声闷雷响过,凉风席卷窗椽,的确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
这样的天气赶马车走夜路必然是不方便的了,简言之点点头:“也好,先歇息一夜养养精神,等明日我们分别到这几个地方都去查看查看。”
那边郑明易叫人拾掇出客房,又给送了换洗衣物和夜宵。简言之不饿,干脆支着下颌看沈忆梨吃东西。
夜宵送的是两份鱼片生滚粥,还配有爽口的小咸菜以及一碟豆腐皮包子。
沈忆梨也没甚胃口,只是不吃点什么怕胃里难受,勉强喝了半碗粥后将碗推到了简言之手边。
“夫君,多少尝一些吧。这粥煨得软烂,热热的喝下去,很香呢。”
“没事,你多吃点。”简言之揉揉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吃包子么?我给你拿?”
“咱俩一人一半。”沈忆梨把一个包子分成均匀的两份,咬了口自己手里的那半,另一半喂给简言之:“喏。”
简言之看着投喂吃食的小哥儿淡淡一笑,顺从的接过来品尝。
“夫君,你说明日我们能在那几个地方找到線索吗?要是找不到,那阿庭哥岂不是很快就要被定罪?偷窃考题.....应该是很严重的罪吧?”
简言之耸耸肩:“不知道,我想慕家既然决定要设圈套陷害郑庭,就一定会做到万无一失。慕玉书不蠢,離会考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不会还留着证物等我们去抓把柄。”
“那这件事没有别的突破口了么?”沈忆梨黯下眸光,想起总是嘻嘻笑着叫他弟媳的郑庭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简言之轻抚他后背,温声道:“等明日先去查探吧,看查探结果如何,能不能找到一些新思路。”
“好吧....”沈忆梨抿唇:“那这件事要不要告知给仲秋哥?俗话说人多力量大,多个人或许能多个主意呢?”
简言之闻言却摇头:“先不要,说到底慕家还是冲着我和郑庭,仲秋只是一介白衣学子,身后并没有强大的后盾。倘若把他拉进来,慕家认定我们是一党,势必也会将他视为眼中钉。”
“现在郑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能顧全着我们已经很不容易了,再多个人涉险,我怕干爹干娘心里会更加难过。”
简言之这话说得在理,眼下这境况,确实是越少有人被牵扯进去的越好。
因着明日还得早起上那几个地方去查探,他们俩草草吃了夜宵垫垫肚子,就拾掇着囫囵歇下了。
翌日起床,每个人眼底都带着或浓或淡的乌青颜色,几目相对,使得茶厅里的氛围變得愈发凝滞。
郑明易眉心处有块深红,显然是担心郑庭的安危,夜不能寐给生生掐出来的。
简言之见状递去个小瓷瓶:“这里面是清心败火的药丸,胸闷头痛时含食服用,比大夫开的方子来效要快。”
郑明易上次在慕府见过简言之用药粉当武器,知晓他很懂这些。当即也不犹豫,取过瓷瓶给他和郑夫人一人含了一枚。
“事不宜迟,咱们兵分三路,我带人去酒楼,老福上书斋。言之,戏园那边交给你,如何?”
“没问题。”简言之朗声应答,不过视線落到福叔身上时稍稍犹豫了一下。
福叔忙拍胸脯道:“小郎君别看我上了年纪怕不顶用,当初我跟着老爷在商行就做他的镗手。小老汉儿这一棍棒下去,一般人还禁不住哩!”
镗手就是打手的黑话,在铺子里养上那么三五个,专防着有人来找茬闹事。
福叔平日看着总笑眯眯的一脸慈祥,不想年轻时还有这段光辉过往。
简言之乖觉噤了声,听郑明易继续嘱咐:“如今处于被动方,此刻再去,打听不出线索是正常的。动静尽量闹得小些,若情况不对一定要及时收队撤走。最晚巳时,咱们回茶厅商议后续的解决办法。”
福叔听罢重重点头,带着他挑选的几位家丁率先向书斋进发。
简言之也待出门,沈忆梨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急道:“夫君,等等我,我也要去!”
宋予辰不甘示弱:“还有我,还有我!”
“你们两个小哥儿就别去了,到时候有个什么变故还不够照顾你们的。”郑明易焦头烂额,一手一个拦下他们往郑夫人怀里塞:“哪儿都没有府里安全,你们就在家等着,我们一查探完就回来。”
郑夫人心里牵挂儿子,怎会不想跟着一同去。但两个小哥儿无人照看,只得忍住焦躁安抚他们:“去查探内情免不了会惊动慕家,说不定还会引来衙门的人。咱们别添乱,梨哥儿、予辰,你们陪我去收拾下成垣的旧物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是他在牢狱里能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