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永慕本来闭眼听得好端端的,最后一句话出来时,他慌张地睁眼,放下手掌。下方的夜葬雪并没有任何恐惧或担忧的神色,他在笑,眼睛弯成弯弯的月牙。
“怎么可能……”下意识解释的词句只发出四个音节,萧永慕感觉又上了面前这个人的当,“笑屁啊,耍我好玩儿吗?”
“觉得你可爱。”夜葬雪站起身来,由仰视重新变为俯视。萧永慕头发乱蓬蓬的,毛茸茸的发旋一晃一晃,夜葬雪轻笑了下,食指戳了戳。
萧永慕歪头躲开,两厘米,和没躲一样。
他的眼神没地方放,于是放在了行李箱里的傅衡渊身上,可怜巴巴的一人,这么久了也没一个人将形态扭曲的他从行李箱里抠出来,摆成一个正常人类姿势。“是怎么塞进去的啊,完全是大力杀手啊,感觉他胳膊要被挤脱臼了。”萧永慕是半夜被薅起来的,实在有点困,不过脑子喃喃道。
头顶发出一声轻笑。
很轻的一声,没有嘲弄,或许就是单纯觉得有意思。
萧永慕没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傅衡渊的真人,毕竟之前就已经在财经杂志上专门目睹了人家的芳容,研究学习了渣攻到底要何资本才能让贱受前仆后继。
现在看来,名不虚传。
“好牛的一张脸,好毒的一颗心。可惜了啊小傅,浪费你的精华了,今晚之后你就只剩好虚的一个人了。”萧永慕继续喃喃。
好像有人摸了摸他的脖颈,弄得他有点痒。
“手欠就去睡觉啊,”萧永慕拍了拍身边的人,也不管自己讲的话有没有什么逻辑,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自己的睡眠被意外剥夺后的气恼,“反正这事我得盯着,今晚估计通宵,你明天还有课,去睡啊!”
夜葬雪本想站着说着什么,眼神一凛。行李箱里的人手指微抽,睫毛上下浅浅动了动,眼珠在眼皮里转来转去,有要醒来的迹象。
这变化太小,萧永慕没察觉。
千钧一发之时,夜葬雪非常果断地翻桌而去,蹲下,一掌劈在了傅衡渊的后脖颈上。傅衡渊整个人一颤,重新陷入无声无息。
危机解除,夜葬雪的身形却肉眼可见地僵了下。夜晚太深,四周太静,身边的人又实在纯良,他的戒心消散大半,竟在不到一个呼吸间解决即将醒来的傅衡渊,稳准狠快,身形几乎要掠出残影。
这是正常男大学生该有的警惕和速度吗?
夜葬雪眼皮微抬,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萧永慕一个激灵冲来,来到他身边,很是惊叹的样子,“他刚是不是快醒了?又被你打晕了,哎呦哎呦,你好牛逼啊。”
萧永慕真实被这身手惊艳到,诚挚地竖了个大拇指。
竖完才觉得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萧永慕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抬头,夜葬雪面无表情盯着他看,他脸上的表情,就好像他走进阴森墓园看到一块亚克力透明墓碑。
萧永慕:?
他正在迷茫,没成想,夜葬雪捧住他的脖领,劈头盖脸地吻下来。
他们当然接过吻,他们还上过床。只是夜葬雪一直保持深情款款,额头相抵,唇间研磨,接吻似爱抚般情深义重。不像现在,吻太狠太重,几乎是在疯狂的掠夺唇齿间的气息,吻的萧永慕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来,分开时,舌尖一片咸涩,是血。
“你干什么呀?”萧永慕小声抽抽鼻子,脸红到耳根。
“觉得你可爱。”夜葬雪说。
萧永慕想怒,又确实没找到怒的理由,舔了舔唇角嘶咬出来的血,啧了一声,“嘶……好疼。”
夜葬雪又开始笑,萧永慕时常觉得他这人哪来那么多笑容,不要钱一样,很奇怪。配上他的身份,又很渗人。
没等他再细想更多,客厅传来脚步声。
项睿出现,带了两个人,提着两个大箱子,又推了一个推车,三下五除二将傅衡渊从行李箱里揪出来。项睿,萧永慕,夜葬雪三人在一旁站着,看医生开始行动。
“如果傅总中途醒了的话,再次弄晕?”可能是这场景比较诡异,项睿没话找话来了一句。
“嗯,不能暴露是我做的,想办法把沿路的监控删掉,我给你个联系方式,送回去的时候联系他接应你。”萧永慕有些不太忍直视,将一大半余光放到夜葬雪身上。
很罕见的,夜葬雪没有察觉萧永慕的旁光,他盯着傅衡渊看的眼神里是兴味,和有趣。就好像这件事戳中了他某一方面的审美,于是津津有味地注视。
“你未来的打算呢?”临近尾声,萧永慕在意识海里问兰希。
“多陪一陪外婆,可能。”兰希说。
“傅衡渊呢?”萧永慕又问。
“没有打算。你问我,你有吗?”
“也没有。”萧永慕说。
任何打算都抵不过身边存在一个定时炸弹。结束时,时间已近凌晨四点,萧永慕拖着疲惫的身躯,扑通一声大字状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有人询问着什么,随意应了声嗯,就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光已大亮。
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萧永慕蒙着被子,觉得不如不醒。
噢,天啊,他昨晚好像把傅衡渊怎么了。
阿弥陀佛,天灵灵地灵灵,不要报应到我头上来呀,我这是在为民除害呀!萧永慕一个激灵蹦起,屋内屋外寂静无声,夜葬雪已经离开,他上午有课,在餐厅留了字条和早餐。
萧永慕眯缝着眼睛吃饭,吃完饭又提溜起来夜葬雪挂在衣帽间最外,给他搭好的两套衣服,他需要在两套中自行挑选一套符合他今日心情的穿搭。窗明几净,一层不染,各种符合他口味的零食水果码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因为一直有人在补货。
江景平层这边没有住家保姆,只有一周会来三次的固定佣人打扫,萧永慕从小养成的毛病,穷要有个穷样,不太习惯家里有外人在,所以将人都迁回了老宅。日常呆在这边时,很多事夜葬雪很顺畅地接手过来。
如果夜葬雪不是夜葬雪,他该是一个多么活泼可爱被人宠爱的小男孩。
一想到这个萧永慕就悲伤。悲伤的他一个人下楼走走散心,坐在长椅上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时,和同样在长椅上坐着的一条德牧面面相觑。
一人一狗互看了好几眼。
“谁这么缺德?这种大型犬不牵绳吗?”萧永慕吐槽道。
那狗或许是听懂了,朝他移近两步,一屁股挨着他重新坐下,目视萧永慕发呆的方向。萧永慕打量好久狗,大着胆子挠了挠狗的下巴,决定陪它一起等狗主人。
但都快坐到太阳落山,也没等到狗主人,反而等到了下课后过来的夜葬雪。
“你的德牧?”夜葬雪突然出现,一只手提着萧永慕爱吃的那家小蛋糕,一只手很顺手地摸摸狗头。
“不认识,不知道是谁家的。”萧永慕摇摇头,视线盯着装着小蛋糕的塑料袋游离。
“天色晚了,回家吧,那它呢,放任这狗在这里呆着?”夜葬雪拉萧永慕起身,狗也跟着站起身,甩甩头,两人走一步,一狗走一步。
“……”
就这么跟着回了家。
回到家也不能不管,萧永慕线上下单了狗狗的粮食用具,倚着门,挖着小蛋糕,盯着夜葬雪在浴室给狗洗澡。
狗长得凶却很乖,夜葬雪按着它的时候本来一直在挣扎,萧永慕一过来就消停了,夜葬雪很温柔地摸摸狗头,“它挺喜欢你。”
萧永慕却没接话。
他其实本来想说,想说这狗这么油光水滑,不太像流浪狗,更像离家出走。他想说自己确实一直挺受小动物的喜欢,无论猫狗,可是一直没有机会养。他想说你洗狗的样子看着很娴熟,是之前养过吗?
但都没开口。
他在死死盯着夜葬雪的指尖。
夜葬雪很经常抚摸他的发梢,放在手指尖慢慢摩挲着,动作轻缓到几经温柔。前期的萧永慕觉得是珍视,知道身份的萧永慕感觉是掌控。但现在,他突然察觉。
那动作。
跟摸狗一样。
萧永慕鼻尖一酸,突然很想哭。
不行,忍住。萧永慕快速眨眼,又抬头看天,竭力想把眼睛里的水逼回到眼眶。未果。视野越来越模糊,于是偷偷摸摸,将自己手里的叉子插到小蛋糕上,抬手在眼眶处抹了两把。
视野终于清明些,低头,人在看他,狗在看他,皆是满满的疑惑。
被这两双眼睛盯着,他再也忍不住,一个踉跄扑到夜葬雪身上,开始嚎啕大哭。
“狗好可怜啊!”他呜呜呜呜边哭边嚎。
夜葬雪身上半身水,被他撞得后退两步,手忙脚乱扔了花洒接住他,很轻柔地抚着后背,安慰道,“哎呦我的天,你哪里冒出来的悲春伤秋?”
萧永慕本就有些难过,被狗陪了一天也没减缓悲伤,更在此时此刻达到情绪高潮。但幸好一人一狗都挺惯着他,人拥着他轻声细语拍着哄着,狗一身水,团团转着蹭蹭他,蹭得他小腿湿乎乎。
萧永慕嚎了好一会儿,觉得十分丢脸,把埋着的头从夜葬雪肩上抬起,边抽泣边哽咽,含含糊糊道,“呜呜呜别管我了你快洗狗,呜呜呜一会儿给狗冻感冒了,我怎么和狗主人交代呜呜嗝……”
夜葬雪在他耳边很轻地叹了口气。
“因为什么啊,只是觉得狗可怜吗?”他低语。
萧永慕只当没有听见,有些不舍地退出夜葬雪的怀抱,急匆匆去主卧卫生间洗漱完,蛄蛹进了被窝。夜葬雪已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床上一个小鼓包,里面是静悄悄地蜷在一起的人。
单看背影,有些倔强。
他抬手帮着按了灯。
正要关门时,被窝里传来有些发闷鼻音很重的一句,“狗洗好了?”
“嗯,吹干了,很漂亮听话的一条德牧,睡在了你刚给他买的粉色小床上,已经睡着了,鼾声打得呼呼的。”夜葬雪的声音放的很轻,在夜色里缱绻又柔和。
“哦。”萧永慕说。
“你对它好一点。”萧永慕又说。
“我对它哪里不好?”夜葬雪反问,“不过它毕竟不是咱们的狗,我明天问问有没有附近的谁家丢了狗,或者让它自己去寻,它聪明,肯定认路。”
“好。”萧永慕说。
“你缺钱吗?”萧永慕又说。
“嗯?”这话题怎么突然拐到了这个方向,夜葬雪愣了下。
“我给你办张我的副卡,不限额度,密码是你的生日,放在了你床头柜上,拿着用吧。”萧永慕说。
夜葬雪没出声,安静停在了漆黑的主卧与明亮的走廊边界。
萧永慕也没说话,这张卡本来是他准备的礼物来着。但其实,好像,除开钱,夜葬雪对他的索求也不剩什么,所以,还不如,摊开来两方都轻松。
更重要的是,副卡的消费记录,他这边是有权限查看的。
你会拿着我的钱去干什么呢,夜葬雪。
一片很长时间的寂静。
只有背对着,萧永慕才觉得有些话能说出口。而面对着,紧盯那双浅茶色的眼睛,有很多时候,萧永慕不知道夜葬雪在想什么,也不太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这觉萧永慕睡得很难受,鬼压床一样。一觉醒来,朦朦胧胧间湿湿的鼻头顶着他的脸,他胡乱抓了一把,“夜葬雪起开啊!”结果,抓住一个长长的嘴筒子。
“……”萧永慕艰难睁开一只眼睛,德牧趴在他的床边嗅来嗅去,尾巴摇成螺旋桨,旁边站了个满眼笑意的夜葬雪。
“狗子起开啊!”萧永慕面不改色心不跳,丝滑换了个称谓,一脸非常无语地把狗推走,磨磨蹭蹭起床,去洗漱,又作嫌弃状把一手的水甩在狗头上,狗甩甩脑袋,谴责地瞥他一眼,扭过屁股不看他。
临出门,他盯着门口端坐着的狗,又看看牵着狗绳的人。
“完蛋了,不想还了。”萧永慕喃喃。
狗摇了下尾巴。
人一脸果然如此。
“你会对它好吗?”萧永慕盯着夜葬雪。
“从它昨天晚上来到我们家,狗粮是我倒的,宠物饮水机是我插的电,它的澡是我洗的,你早上醒之前我还带它出去上了个厕所,你现在问我会不会对它好,你不亏心吗?”夜葬雪无奈。
“啊哈哈!”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萧永慕跳起来,捧着狗头乱七八糟地开始揉搓,“狗子你听着,我现在给你十秒的时间,打开门,要不你狂奔回家,要不你就永远都走不了!听懂了没?!”
狗被他双手搓起来的飞扬毛发害得打了个大喷嚏。
“你们狗是不是自带那种预警系统,你想好哈,我不是个好人,你旁边站着的这位更不是,你跟了我们不一定有好结局吼,你好好想想,想想!”
夜葬雪的手指幅度很小地颤动了下。
狗的神情已经开始浮现烦躁。
萧永慕大鹏展翅般一把拉开门,“冲呀狗子,快回家!”
狗没动,狗眼神全是无语。
默数完十秒,萧永慕把门砰一声关上了,欣喜若狂扑上去,“哎嘿嘿,你选的哦,宝宝宝宝宝宝,哎呀你看它好乖好有灵性好帅气!”他抱着狗像个孩子般左摇右晃,搓搓狗头,撸撸狗毛,一脸兴奋,眼神亮晶晶地抬头看夜葬雪。
夜葬雪一眼也没分给狗,他一直在盯着萧永慕。
用一种很微妙的目光。
萧永慕没得到回复也不恼,他沉浸在收获一只狗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甚至将这份喜悦分给了意识海的三位小伙伴。
兰希表示:挺好,哪天带过来我见见。
季源表示:挺好,记得去打疫苗做驱虫。
封从周表示:挺好,夜葬雪有虐待动物的倾向吗?
萧永慕回:“我观察了大半天,没有,剧情里也没有,他只虐待人。”
什么地狱笑话。总之,这只两的德牧丝滑融入他俩的生活,在家里住下来。夜葬雪感慨地摸摸它的狗头,“挺聪明,可会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别的给不了孩子,最起码我能给它大富大贵的狗生,以后碰见原主人记得回来看看我这个老父亲就行。”萧永慕给德牧买了一堆狗玩具,正一个一个拆箱仔细拿起来检查。
检查着,手机屏幕亮起。
自从上回在苏念组织的聚会发了一通大火后,萧永慕再没参加过什么大型的聚餐,倒是有两次来叫他,他没参与,推脱自己忙。
他不愿意,其他人也就眼观鼻鼻观心减少了出来聚餐的频率。他又设了免打扰,所以这样一连串的屏幕弹窗并不多见。
萧永慕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打开手机,是某人私聊框,几张图片,跟着几句话。
云安勤工俭学,在某餐厅当服务员,正好碰上了来吃饭的苏念。
本来相安无事,不知道哪句说得重了点,苏念拍桌说是要叫他们经理来,又被同行的人劝住,说是道歉便可。但云安不卑不亢的态度惹得苏念再次怒上心头,现在两人还在纠缠。
叽哩咕噜说什么呢,萧永慕看文字得眼睛疼。
其实这样的情节在剧情里并不罕见,原剧情的萧永慕在两人之间徘徊,所以两人在各个相遇的场景下明争暗斗。只是现在,两股线都被萧永慕单方面斩断,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所以,发给我干嘛,和我有什么关系。】萧永慕回。
肯定和他有关,但他咬死不承认。
【萧总打算插手吗?】
发出的文字很坚定,但内心稍许动摇。作为这本小说的另两个主角,能做出什么幺蛾子都是未知数,萧永慕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怎么了?”夜葬雪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他身后,他脚步轻,神出鬼没的像鬼一样。
“你自己看,”萧永慕不会在这种小事上面瞒他,更何况是这种情感相关,而他从心底里也实在抗拒的小事,不值当为他俩的关系留下隐患,所以他实话实说。
“这个,我前任。这个,前前任。他俩出了点矛盾,有人让我去调停。”
“你前任蛮多。”夜葬雪面无表情。
“就俩。”萧永慕撇撇嘴,追妻火葬场文学也要求基本法,前任太多容易成烂黄瓜。
“所以想着要不要过去一趟,也不出面,躲在后面敲咪咪地听,主要是想打探打探他俩现在对我的态度,别给我找麻烦。”萧永慕思索着。
“我替你去呢,他们不认识我。”夜葬雪给出了建议。
“也行。”
“哎?不行!”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的萧永慕突然将头摇成波浪鼓,“也不一定不认识你,这圈子消息传得快,肯定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你被揪出来对上他俩咋办?不行不行。”
“怕我吃亏呀?”夜葬雪笑笑。
“谁怕你吃亏呀,我是怕他俩吃亏。”脑子有些混乱的萧永慕脱口而出。
“……”夜葬雪盯着他。
“……”萧永慕盯回去。
“原来你这么信任我啊。”夜葬雪若有所思。
这不废话吗,云安和苏念这俩小鸡仔,对上一个把厉泽御那本小说都弄崩的大反派,真产生点什么接触变成对立方,完全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永慕干脆破罐子破摔,“他俩跟你就不是一个段位。还是我去吧,去了给你直播。”
第37章 下场
“……直播吗?”本来无甚大表情的夜葬雪被他逗乐,“好神奇的脑回路,谁家去见前任给现任直播的呀?”
“我家啊!”萧永慕仰头骄傲道。
夜葬雪并没有深究萧永慕为何对以及有如此违和的评价,毕竟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人设都是温和有礼、体贴包容、生活圈简单的男大学生。萧永慕也就当自己什么都没说,匆匆出门,在车上开始捣鼓直播。
“喂喂喂,连上线能听见吗?是私密状态的吗?我别开了公开,一会儿直播间涌进来成千上万围观狗血大戏,我霸道总裁的俊俏脸庞往哪里搁。”萧永慕压低声音,显得有点鬼鬼祟祟。
“能听见,就我一个人。”夜葬雪道。
“哎嘿,我还有点紧张,我不太擅长参与进这样的刺激战场,一想起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莫名有点心潮澎湃。”萧永慕有点激动。
“你不是说只在外圈围观吗?”
“那可说不准哦,”萧永慕嘿嘿笑,“我这么举世瞩目的形象说不定一进餐厅,无数个闪光灯唰唰朝我射过来,然后我被迫暴露,不得不在所有人的注目中隆重登场。”
“听起来很有气势,我们连线着,你把声音调大,我还能给你配个bgm。”
有画面了,不过这场景也实在气势恢宏,与他实在不太匹配,于是挠挠头,“但我确实没想好该说什么哎,上回我们几个闹得还挺难看的,我把人家两人都损了一顿。你知道的,我生来就嘴笨,除了再阴阳怪气一顿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嘴笨吗?”夜葬雪发出质疑。
“当然啊,日常言不由衷。”萧永慕撇撇嘴。
“是吗?哪种情况下的言不由衷?”夜葬雪问。
萧永慕被掐住脖子一般戛然而止。
良久,他说,“到了。”
到达目的地餐厅,萧永慕在车里随手揪了个黑鸭舌帽,遮住了他的眉眼。进门时低着头快速落座角落,侧面,与他隔了大半个餐厅的距离,一群人围着,正在叫嚷。
“看!”萧永慕掏出手机,前置摄像头转了一圈,找了一个能把自己和身后人群都录进去的角度,“这几人果然还在,你看一边也有拿手机悄悄拍着的,显得我很像个即将发视频进朋友圈吃瓜的无辜路人。”
“听不清。”夜葬雪在屏幕那头讲。
“我也听不清,不管,打不起来就行。”萧永慕心态非常豁达。
几日不见,云安的气色倒是比那时候好了些,穿着餐厅里统一的服务员制服,头低着,身板却挺的笔直。苏念反而状态有所下滑,被萧永慕出言讥讽的事在圈子里漫开一些涟漪,接风宴时的游刃有余状态已然不在,眉间几分急躁。
“你干脆凑他们脸上看呢?”夜葬雪盯着屏幕里萧永慕看得认真的神情,突然幽幽来了一句。
“哎呀吓我一跳。”萧永慕一个激灵,差点把手机掉地上,巨大的声响引来了旁边陌生人的注意,奇怪地朝他看来,萧永慕下意识压压帽檐,生怕暴露。
“突然那么大声干什么?一惊一乍的,暴露了都怪你啊!”
夜葬雪好像在那头叹了口气,“行吧,怪我。”
再听着,也只是些口舌之争。苏念从头到脚明里暗里贬低了云安的出身家庭学历外貌一番,经理陪着笑,云安本来只是听着。突然,开始解身上的员工衬衫。
“我不干了。”他说。
“好,有魄力!”萧永慕十分赞叹。
“哎哎哎,别往我这个方向走啊!”萧永慕惊慌失措。
无他,为了避免引起更多的注意,他的位置离大门很近,正好位于出门的必经之路。萧永慕见势不好,慌忙起身,朝右一钻,看见卫生间的牌子就挤了进去。
“哎呦,吓死我。”萧永慕心有余悸。
夜葬雪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被堵在了卫生间,萧永慕有些怅然地坐在马桶上,“好熟悉的情景,上回也是这样,我不想见他们那群人,找了个小巷躲进去,然后——”
然后碰见你。
现在想来,倒真是有些恍如隔世,心境完全不同。萧永慕等着无聊,听见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没话找话,“你做什么呢?”
“给狗倒粮。”夜葬雪说。
萧永慕抽了抽鼻子,入目可及的是一片白色的瓷砖,耳边是细小的熙攘人声。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扯嘴角,突然正色了神情,郑重了声音。
“你对它好一点。”
重要的话他说了三遍。
“会的。”这回,夜葬雪终于答应下来。
你对它好一点,你对狗好一点。你对我好一点。
不是可以类比的东西,不可以相提并论。毕竟平心而论,夜葬雪对他已经非常予取予求,是非常标准且舒适的被包养下位形态。
他也不是非要强求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萧永慕已经没有办法对自己负责,但他得对狗负责。
“外面声音好像小了一些。”一整片沉默后,萧永慕突然道。
“快快,你帮我看一眼。”他走出卫生间,来到拐角处,再往出迈一步便到达餐厅大堂。萧永慕举着手机,将手机上的摄像头探过去,快速伸出又伸回。
“都走了。”夜葬雪非常配合。
“行,既然事情已经结束,那先挂,我一会儿回去。”萧永慕道。
“好。”
将直播关掉,萧永慕整整衣服,从拐角走出。他消费了进门时随意提了一句的甜点,本想付完款直接走。
没想到。
“顾彦。”
有人在他身后说出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