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猫很喜欢拿爪子拍他的胳膊。迟书誉垂眸看了猫一眼,没放在心上,开车回了家。
他家离公司还蛮远的,宋时衍记得他上一个房子离公司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这次都半小时了才到家。
迟书誉这人能省事绝不给自己找麻烦,每天半小时的通勤未免也太长了。
他又不是买不起地段好的房子,这不成心给自己找麻烦。
宋时衍叹了口气,老神在在地窝在后座,盯着迟书誉的背影看。
有朝一日,他居然能这么平和地和迟书誉相处,也是难得。
这人向来安静,没什么话,开车的时候也坐的很正,能看到他利落的下颔和高挺的鼻子。
他的手指白而长,搭在方向盘上,能看到皮肤下青色的细长的血管。
宋时衍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爪子,又欣赏了一番迟书誉的手,脑子里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大福的话。
……我没见过比我还丑的猫。
毛茸茸的,明明很可爱,他就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猫猫!
他想着想着,不由有些难过,当人的时候有一副漂亮皮囊,当猫的时候,却……哎呦喂,不能细想。
居然被嫌弃了。
车窗隐约印出猫咪的轮廓,看不分明五官,他的颜色是纯正的白色,有着一双漂亮的水润的双眸,显得乖巧又无辜。
车缓缓停下,迟书誉将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从后座捞起猫离开了车库。
宋时衍乖巧地窝在迟书誉怀里,他有些饿了,正好回家吃饭。
他正想着呢,依稀间却听到了一声极短促虚弱的“喵嗷”声。
那猫叫里有惊慌,胆怯,和虚弱。
不是受了伤就是被欺负了,光听叫声就让猫难受。
怎么回事?这是谁家的小猫。出什么事了吗?
迟书誉抱他并不紧,就这么一放松的工夫,宋时衍已经一蹬后腿,从他的怀里跳下来了。
他四处找了找,却没看见小猫的踪迹,不远处树下站着一个人,正抬头往树上看。
宋时衍个头小,并没有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他还在仔细地寻着声音找着,声音却愈加虚弱,渐渐听不分明了。
“喵……”怎么会这样,他明明听到了猫叫声。
迟书誉把宋时衍从地上捞起来,挠了挠他的下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撸猫!
宋时衍没时间理他,谁料迟书誉的手还停留在他的下巴上没动,宋时衍没办法,只好抬起了下巴。
正好朝向那棵树的方向。
猫咪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挤在树杈间浑身脏污的小猫,它正瑟瑟发抖,毛都缠绕在了一起,显得瘦削又可怜。
唯有一双亮得惊人的黑眸,里头是藏不住的求生欲。
树下那人正满脸狞笑,道:“你下来啊,下来的话,我不欺负你了……”
猫咪更惊恐地缩了缩爪子,宋时衍能看到他毛茸茸的爪子上,狰狞的擦伤,皮肉外翻,鲜红一片。
什么傻逼。
宋时衍近乎是愤怒了,他分明只有一个巴掌大,甚至比树上的猫还小上一圈,此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迟书誉的怀里飞扑出去,一下扑到了对方的脸上。
他几乎用了最大的力气,展开爪子,狠厉地往男人脸上一抓,抓出了一道极长而鲜红的血印。
“哪来的野猫!”男人的声音粗粝沙哑,周身烟味很重,呛得猫一阵反胃。他倒抽了一口凉气,迅速地将手放在脸上,想要捉住这只来历不明的猫。
谁知这猫体型虽小,却极为灵活,趁着他不注意,一矮腰绕到了他的脖子后面,然后飞快地顺着后背爬下去,绕了一圈。
迟书誉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恰巧接住了惹完祸的猫。
“你有病吧。”男人眼底一片阴戾,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他体型很大,目测得有二百多斤,迟书誉在他面前一站,不知道有没有他一半重。
宋时衍方才上头,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迟书誉添了多大的麻烦。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迟书誉把他扔这自己跑吧。
宋时衍紧张地垂下了耳朵,窝在迟书誉怀里,明明心里想的是自己的责任自己担,却还忍不住寄希望于迟书誉。
就像他上高中的时候,惹完祸,明明自己一个人的错,还老喜欢拉着迟书誉垫背。
三好学生迟书誉高中所有的麻烦,全都是宋时衍带给他的。
迟书誉无奈,自己捡回来的猫,自己得负责,他能感受到怀里的猫咪在发抖。
他用手拍了拍猫咪的头,安抚性地说了声:“没事的。”
他分明心情也不好,分明看起来就打不过对面,分明很累了,却很笃定自如地和他说,没事的。
宋时衍却一点不搭他的腔。
这哪里没事啊?
你能不能不逞能啊迟书誉,咱快跑吧!
那胖子语气很冲,慢慢地靠上前来,冷着脸看向迟书誉:“你多管什么闲事?管不好自己的猫,老子帮你管啊,xx。”
最后两个字,大概是南城本地的方言,很难听的骂人话,宋时衍听不懂。
对方捏着拳头,狰狞的,气势汹汹地靠得离迟书誉极近,这人稍微往后撤了两步,抬手将宋时衍放在了一旁的树上。
差不多两米高。
宋时衍不敢往下跳,只能紧张地用爪子抠着树皮,站在树上往下看。
千万不要出事啊。他偏开头,甚至不敢看这一幕。
“我的猫,”迟书誉抬起眼皮,一向没什么情绪的眼里居然泛起了血色,“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
他近乎温和地勾起唇,朝着男人一笑,声音冷怠,同时握紧了拳头。
他这副姿态太悠闲,太高傲,也太挑衅,就算对方不想打架,也非给他激出气来。
这是怎么回事。宋时衍终于察觉出不对来,这怎么像,迟书誉在故意激怒对方。
他不像是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啊,而且对面体型这么大,迟书誉怎么可能打得过啊!
宋时衍站在树上,并不希望迟书誉因此受伤,他还没学爬树,爬下来也不现实,只好焦急地“喵”了几声,妄图吸引迟书誉的注意。
“放心吧。”迟书誉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接了胖子一拳。
胖子打架毫无技巧,就知道用蛮力,迟书誉却聪明,他灵活地躲开胖子的拳头,然后一拳打到了胖子的腰窝。
胖子吐了口唾沫,骂得很难听,额头甚至冒了汗。
宋时衍看呆了。
迟书誉怎么连打架都这么帅。
不对……迟书誉这个混球,从哪学来的招式。两人分明打的不相上下,宋时衍却能明显地感受到,胖子是被迟书誉压着打的。
这是……打过了?
场上的状况越来越好,胖子越来越吃力,喘着粗气骂得很脏。就在这时,迟书誉突然一矮身子,脚底打了滑,被胖子一拳打到了脸上,甚至打出了血丝!
“喵喵!”宋时衍焦急地叫唤着,前爪试探地勾着树皮,甚至想爬下去帮迟书誉一把!
千万别出事啊!
他一慌,险些从树上翻下来,谁知就这么一侧耳,就听到了微弱的警笛声。
谁报警了?!
“为什么要打架。”
“正当防卫。”迟书誉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唇上鲜红一片,睫毛遮住眼底血色,还不忘将惊慌失措的猫从树上抱下来。
至于另一只……迟书誉八成是嫌脏,并不愿意亲自上阵,他指了一下树上的猫,对着警察道:“您救一下它吧。”
或许是觉得自己的措辞不太好,他垂眸思索了一下,又补充说:“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打电话找人来救治一下也可以的。”
警察这才注意到树上瑟缩的小猫,那猫已经吓破了胆,死死缩在树上,怎么哄都不下来。
警察丝毫没有办法,只好先处理虐猫的胖男人。
“麻烦您跟我们去做个笔录。”警察看向迟书誉,嗓音温和。
迟书誉这人阴得很,他脸上挂了彩,却只捡着对方的身上揍,胖子的脸上干净一片,只有一道猫划伤的伤口,估计是虐猫遭的报应。
于是警察看向胖子的方向,没好气道:“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迟书誉虚弱地咳嗽了两声,宋时衍担心地用爪子拍他的手,这人安抚性地拍了拍猫头,似乎在说他没事。
还没事呢,都打出血了。
宋时衍一阵心悸,他没想到自己的冲动会带来这样的后果——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
他以前不是这个性格。
以前他做错了什么事,总要被罚,也就养成了做什么事都前瞻后顾,畏畏缩缩的性格。
是他的错。
他难过地“喵”了一声,水绿色的眼里尽是自责。
“没事了。”迟书誉压下内心的古怪,这猫的神态脾性太像宋时衍了。
他太想阿衍了,都产生错觉了吗。
这不好。
迟书誉没什么责任,又是那胖子先动的手——至于宋时衍,他就是只猫,猫猫懂什么,他只是想救自己的同伴罢了。
警察也不愿为难他们,很快做完了笔录,刚回家,就看到迟洺雨抱着一只脏兮兮的小猫,岔开腿半躺在沙发上往门口看。
“你怎么受伤了?”迟洺雨一边给猫猫擦身子,一边看向迟书誉,非得嘴贱不可,“真难得。”
“不小心而已。”迟书誉将宋时衍放下去,进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坐到了沙发上,“待会把这猫带走。”
他的伤口还没处理,宋时衍记得他家的药箱都是放在电视柜里的,挪动步子就去翻抽屉了。
药箱有点眼熟,宋时衍打开药箱,叼着里头的碘伏和棉签往沙发处走。
在警局的时候警察小姐姐就要帮他处理伤口,迟书誉拒绝了。
这都回家了,总要处理一下。
猫咪体型小,叼着碘伏就拿不了棉签,只好放弃棉签,只叼着碘伏往迟书誉面前凑。
迟洺雨正跟迟书誉聊天呢,冷不丁发现猫叼着碘伏跑过来了。
迟洺雨一把抢过碘伏,“嘿”一声很惊奇,“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又不是给你的……
猫猫委屈。
迟书誉从迟洺雨手里拿过碘伏,冷笑了一声,很嘲讽的样子:“又不是给你的,想什么呢,药箱里还有,自己去拿。”
“喵。”宋时衍很满意饲养员的行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
“不过没事,”迟书誉挠了挠小猫的下巴,目光落到打开的抽屉上,声音里说不上什么情绪,“我不用处理。”
他懒洋洋的,挺放松的姿态,仿佛刚才的打架并没给他带来什么影响,将碘伏放在一边,嘴角还破着,嘴唇没有血色。
怎么这么倔啊。
宋时衍“喵”了一声,一抬头恰好和那只可怜的小猫对上了目光。
小猫是只三花,极漂亮,一双眼睛圆且柔和,正温驯地看着他。
宋时衍这才能看清猫咪的全貌。
“谢谢你啊。”它伸出一只前爪,想要碰宋时衍。
可那爪子上伤痕交加,宋时衍不忍细看,更遑论碰上去了。
难以想象,要是今天宋时衍没撞到他们,要是宋时衍没犯病挺身而出,要是迟书誉打不过对面。
这只猫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宋时衍不是什么爱猫人士,他只对自己养的小动物上心,可是他也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对猫下这么重的狠手。
迟洺雨甚至不敢给它用双氧水消毒,只能一点一点用湿巾擦拭它的身子。
它并不叫,疼也不叫,安静得要命,乖的要命。
“你看见……我的主人了吗?”小猫注视着宋时衍,慢慢的,吃力地开口。
迟洺雨听不懂猫讲话,他只能看到,小猫喵喵喵之后,宋时衍眼里一闪而过的悲怆和难过。
这只猫,这么样小,被人类欺负成这样,却还惦念着它的主人。
它的皮毛脏污,受了这么多的伤,显见已经流浪了很久。
居然还惦记着那个把它抛弃的人吗。
宋时衍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小猫。
他死之前,把小猫托付给了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上一面。
两个多月过去了,他的小猫,也该长成漂亮的大猫了吧。
他的前爪窝在了身子里,精神气很低地将自己团成了一团。
“你的主人,也一定在想你。”
宋时衍没头没尾地回了一句,快要被难过淹没了。
迟洺雨处理好小猫的伤口,掐开小猫的牙看了一眼,意外道:“这猫得有四个月了,怎么这么小。”
“有可能得病了,我带它回去检查一下,”迟洺雨不再嘻嘻哈哈,直接站起身,还不忘嘱咐迟书誉,“你记得……给猫剪指甲——你家猫力气还真不小。”
他指的是,宋时衍把那胖子抓毁容的事。
迟书誉不置可否,“有指甲不是可以更好地保护自己。”
反正迟洺雨说什么,对于迟书誉来说都是耳旁风,他也懒得说,飞快蹲下身摸了把宋时衍,占够了便宜,趁宋时衍没反应过来,麻利地溜了。
等到迟洺雨走了,宋时衍重新叼起放在一旁的碘伏,往迟书誉身边凑。
受伤了,总是该处理一下的。
迟书誉先是没搭理他,见这猫锲而不舍,干脆接过碘伏,往垃圾桶里一扔。
他面无表情,并不认为这是多大的事,视线落到垃圾桶里的碘伏上,唇抿得很紧,绷成了一条细长的线。
宋时衍被他这副状态吓了一跳,连“喵”也不敢了,站在一边,有些惊恐,有些胆怯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
宋时衍终于发现了迟书誉的古怪。
依照他的性子,根本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他的智商,能想出无数种解决那胖子的方式,根本无需激怒他,更不用和他打架。
打架,多么不体面的事,最无能的人才会选择用打架来解决问题。
宋时衍就没见过迟书誉打架。
而且迟书誉分明占了上风,把那胖子当傻子耍,轻轻松松就能打过他,为什么又要选择挨上那一拳?
真的是脚滑了吗?还是要在警察面前装可怜。
又或是,宋时衍的视线落在垃圾桶里棕色的碘伏上,磨了磨爪子。
是因为和赵蔓茴的吵架吗?
这样一想,一切的不合理此时都合理化了,迟书誉也的确是出了公司就不正常的。
算了,男人受情伤也正常,他是一只顶好的猫,应该包容饲养员偶尔的抽风。
包容个屁!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要凶他?!
不上药就不上药吧,活该他疼着。宋时衍咬牙切齿地心疼自己的一腔真心,一扭屁股就朝外走。
然后一头撞到了门上。
宋时衍泪眼汪汪地看着卧室门,连门也欺负他!
迟书誉方才算不上发脾气,只不过扔了一瓶碘伏。
一只猫而已,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他向来是内敛的人,有什么情绪也不外泄,总想着一个人憋着。
赵蔓茴激了他一把,他不把气撒到赵蔓茴身上,更不觉得是自己的错,居然去欺负一只猫,也真是越活越可笑了。
可明明,小猫是为的他好,是在殷切地让他收拾伤口。
他的唇色还是发白,唇角的口子,给本就俊秀的脸添了一抹艳色,冷淡的不带情绪的目光落到了小猫身上。
那猫正对着门喵喵喵,看上去骂得很脏,根本没把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也行吧。
这门好生无辜,惹到了猫祖宗,活该安静地站在那,被骂上一串。
他并不能回应猫祖宗的叫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无端惹了一身荤腥,只好回以沉默。
宋时衍喵喵叫了一串,终于把方才受的气发泄完毕,高贵冷艳地一转头,凑近了自己的猫碗边,一抬下颔示意迟书誉给他加粮。
小猫不计前嫌,迟书誉从阳台拿过猫粮袋子抓了一把。
窗台的花花草草铺了一片,他喂完猫,又给花草浇了水,拿出手机给自己点了份外卖。
等外卖的时间,迟书誉也并不闲着,他并不看手机,而是进了书房,泡了杯茶,老神在在地看……书?
宋时衍吃完了粮,准备吆喝这人加餐呢,就看见迟书誉进了一个房间。
他猫猫祟祟地跟上去,发现这货居然在书房坐下来,随手摸了本书,开始看书了!
宋时衍从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怎么看完书,期末全是临时抱b站大学的佛脚,得了一种看见书就要晕的病,实在难以理解学霸们读书的兴趣何来。
迟书誉有点洁癖,但好像不太介意猫碰他的地盘,轻捷地跃上书桌,凑近偷看迟书誉的书。
《论养殖多肉的一百个注意事项》
不是,哥们?
过于幽默了啊。
以宋时衍狭隘,短小,愚昧的脑子,并不能想象出这种植物百科和迟书誉裱在一起的场景。
而今,这位南城首富家的少爷,A大的顶级研究生,冷漠孤僻的钻石王老五,对着一本植物百科全书看得如此认真?
宋时衍以为,这种书应该在他的书房里出现,而不是在迟书誉的书房里。
这书怎么那么眼熟。
《论养殖多肉的一百个注意事项》。
好像是他在养死了第十盆多肉的时候,无奈买回来的书,只看了三页就睡得不知白天黑夜。
结局就是,他又养死了十来盆多肉。
也不一定,这种书大街上随处可见,也不一定就是他的,宋时衍凑得更近——他也挺好奇这本书后面讲的啥的,能让迟书誉看得这么认真。
也没啥,就是放了一盆多肉的照片,旁边批注了一堆小字,密密麻麻晃得宋时衍眼睛疼。
好巧不巧,这一页宋时衍看过,他还拿着笔大喇喇写了俩字“荒谬”。
这笔龙飞凤舞,丑得特立独行,要不是宋时衍了解自己的笔迹,险些认不出写的什么。
难为他能把谬写对了。
这还真是他的书。宋时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迟书誉这人养猫抠门,怎么看书还要偷他的!
他正愤怒自己的书被人偷走了,迟书誉就拿起笔,在他的荒谬旁边画了个爱心。还涂严实了!
他似乎就是随手一画,紧接着极认真地批注了一句“照这方法养多肉,十盆死了八盆,确实是荒谬”。
迟书誉的字很秀气,和他这个人不一样,一笔一划都充斥着美感,看似不锋利,细看下来,却无一笔绵软。
哦,爱心是肯定他的话。
也行吧。
但是迟书誉什么时候有精力养花弄草了,迟洺雨不干事,他爹又放权,迟书誉从大二就开始忙公司的事,连研究生都没考,整日背负着偌大的公司,按理应该是很忙的。
以前看书困,并不代表以后就能看进去,宋时衍实在看不进去这种无聊的百科全书,一翻身睡了过去。
迟书誉也不嫌他烦,继续认真地批注着,一页一页地翻过去,有什么浸湿了纸页。
只有一滴。
他放在书页上的手微微发着抖,近乎仓皇地翻过这页纸,又往后翻了几页。
宋时衍早已睡得很沉。
窗外唯有鸟叫几声,桃树泛了新芽,一切都生机勃勃。
恐是春天快到了。
等到宋时衍再醒,迟书誉早已不见了踪影,书桌被整理得极干净,而窗外亮堂堂一片。
更幸运的是,迟书誉许是忘记了关窗,窗户开了一个极小的缝,外头恰好连着一棵大而繁茂的桃树,遥遥地像在和他招手。
此时不出去玩,更待何时!
宋时衍身体比脑子快,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翻出了窗户,整只猫顺着树杈爬到了桃树上,准备越狱了!
外头的空气都比家里的清新,充斥着自由的味道,宋时衍深吸一口气,简直要哭了。
这几天,可给他憋死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人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出门,变成了猫之后,巴不得一直待在室外,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家。
或许这是因为猫咪骨子里的野性吧。
他想回家看看,或者去朋友家看看,看看他的多肉,看看他的小猫。
这几天迟书誉也带他去了不少地方,他轻车熟路地溜出小区,迟书誉这小区虽然偏了点,但到底是少爷住的,也是个好地方,一出小区就是公交站台。
他只是一个没用的小猫,并不认识路。
但公交车司机会认识的,宋时衍动了动鼻子。
他的视线落在公交站台下坐着的人身上,瞄准了里头面相最温柔的女孩子,慢悠悠地凑近她身边,朝着她甜美地“喵”了一声。
据宋时衍上高中的经历来说,八成的小女孩都喜欢猫,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对猫咪动手。
果不其然,那女孩即刻蹲下了身,温柔地抚摸猫咪的头,笑道:“你来干什么呀。”
宋时衍蹭了蹭她的手掌,紧接着爪子攀上了一旁的公交站台。
女孩子心领神会,把猫咪抱起来:“你要去什么地方吗?”
这么顺利……他和迟书誉的交流从来都是驴唇不对马嘴,这会简直要受宠若惊了,连忙探身上前,用爪子把自己想去的站台指给了这个姑娘。
希望她不要忙别的什么事,宋时衍有些自私地想。
“你好聪明啊,你要去这里吗?”幸运的是,这姑娘愿意和猫咪交流,也很空闲,能把他送过去。
“我不急着回家,可以先把你送过去。”
姑娘一边说,一边歪头想了一会:“可是公交车不可以带宠物猫哦。”
她蹲下身打开自己的包,语气温柔道:“要委屈你在书包里待一会,可以吗?”
宋时衍非常之积极,直接扑进了粉色的书包里。
姑娘轻柔地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循着站台上了车。书包里还挺闷,姑娘一上车,就把拉链拉开了一个小口,让宋时衍透气。
她一边摸着猫咪的头,一边道:“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宋时衍不能回答她的问题,只好试探地用头蹭她的手掌。好像猫咪示好,都会主动蹭别人?
果不其然,姑娘被他蹭得很开心,轻声笑道:“你小心一点哦,我把你送过去,就该回家啦。”
“喵喵~”当然。宋时衍可是最聪明的小猫!
当人的时候智商比不过迟书誉,当猫的时候,总比大部分猫要聪明多了!
放在刚变成猫那会,宋时衍一定不屑和猫比智商,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用猫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其实也蛮不错。
公交车很快到了站台,姑娘下了车,将书包放到了地上,笑着和宋时衍说再见。
宋时衍简直要受宠若惊了,慌里慌张地移开目光,小跑着离开了。
其实宋时衍的旧居离迟书誉家小区不远,也就两站的路程。
可这头的桃花已经含苞待放,另一边的桃花却才泛新芽,同一个地方,却是不同风景,连空气的味道也不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