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骞的话没说多久,现实就打了他的脸。
通过通讯公司调查的用户信息,警方很快锁定了号码登记人的住址。
因为不确定这个人是不是与小苹果的失踪有关,戚良还是让看起来最有亲和力的方凌凌去敲了敲房门。
里面没人应声门就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眼前是个年轻的女人,一只手拉着房门,另一只手正抱着个穿粉色连衣裙的小女孩,正是刚才在儿童公园里失踪的小苹果。
“嘘。”
女人让开点位置,两只手一起把小苹果搂在怀里,轻声哼唱摇篮曲。
而小苹果正安慰地趴在她身上,甚至舒服地睡着了。
女人抬起头,眼神异常平静,“你们来了。”
她的声音轻柔,生怕吵醒怀中的孩子,“我就知道你们会找到这里。”
“梁晓珍,把孩子交给我们。”戚良上前一步。
梁晓珍摇摇头,抱紧小苹果,呢喃道:”她是我女儿,我不能把她交给你们。”
梁晓珍看起来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戚良不敢刺激她,担心她做出什么过继行为,于是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当然有,”梁晓珍小心翼翼地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你看,这是她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母亲是梁晓珍。”
戚良狐疑地从她手中拿过出生证明,从手感上来说确实不像假的,而且签发单位还是本市的正规医院。
张金海非常有默契地用手机拍了张照片,转身离开了房间,戚良这时才发现,出生证明上“父亲”一栏居然只有一条斜线。
虽然戚良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但眼下孩子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经过同行女警的不断劝说,梁晓珍这才同意把孩子暂时交由警察照看。
听说小苹果已经被找到,着急了一晚上的曹康年和苏雪两人终于放下心来。
苏雪满脸的眼泪都顾不上擦,抓着车钥匙就催促着丈夫赶紧去接孩子回家。
等两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医院,小苹果正在病房里,医生已经做完检查回去了,官婷也带着孩子的血样赶回了化验室。
戚良在病房里看见了门外的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和两人点了下头。就当夫妻二人准备进去时,被门口守着的阎景修拦了下来。
“警察同志,怎么了吗?”苏雪迫切地想要看看孩子的情况,可又不敢贸然地进去。
“没什么,”阎景修解释道,“就是有些手续需要二位提供一下,刚才电话里说要准备的出生证明和孩子的医保卡带来了吗?”
原本还有些焦急的苏雪顿时不再朝诊室里张望,脚步也慢慢移动,从阎景修身边走回曹康年身后。
“我忘拿了,”苏雪尴尬地笑了下,又问曹康年,“老公,你带了吗?”
曹康年默不作声地站到苏雪身前,“我们走得急,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阎景修表情未变,他背靠着病房的门往里面看了一眼,戚良正认真地听医生说着什么。
“我们得证实孩子与你们的关系,”阎景修盯着曹康年的眼睛,认真建议道,“亲子鉴定是是要做的。”
“这什么规定!”曹康年一改刚才的稳重,突然在安静的医院走廊暴怒,“我要带走自己的女儿都不行!”
苏雪也着急,但毕竟是医院,这会儿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了。
她拉了拉曹康年的胳膊,再次站回阎景修面前,“警官,你看是我们报的警,孩子的照片我们都有,还有刘阿姨,她也能证明我们就是小苹果的父母。”
她语速很快又恳切,看得出来真的很想快点见到孩子。
一门之隔的病房里,医生已经给小苹果做完了检查,护士给准备了牛奶和小饼干,孩子刚吃完现在已经睡着了。
方凌凌从病房出来,手背在身后轻轻关上房门。
“吵什么!”语气虽然强硬,但声音明显是收着的,“孩子身体没什么问题,就是累了,已经睡着了。”
知道曹康年和苏雪也是真担心孩子,便软了语调。
“不就是抽个血化验一下,我们化验科比医院快多了,再说孩子刚才吓坏了,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了,你们现在再去抱她走,怕不是又要吓着。”
“是啊,”苏雪两只手攥在一起点头应道,“小苹果睡着了。”
虽是这么说的,但方凌凌注意到,夫妻俩的表情明显有些僵硬。
“那能让我们先进去看看孩子吗?”苏雪恳切道,接着她又用手肘捅了捅一言不发的曹康年。
曹康年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生气,苏雪都这么说了他都还是没反应。
最后苏雪一咬牙,从随身背的小包里拿出一个红色封皮的本。
方凌凌本想说有户口也没有用,没想到封皮一反过来,上面却是“收养登记证”。
苏雪略有些尴尬地解释,“其实小苹果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两个结婚快三年一直要不上孩子,试管都做了两次实在是身体承受不住,这才想着收养了一个孩子。”
“刚才为什么不说?”阎景修接过话头,“有手续就说,何必闹那么一出。”
“这不是怕被笑话吗,”苏雪点头应道,“毕竟生不了孩子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生孩子是为了给别人看的?”阎景修不认可这对夫妻的观点。
方凌凌趁他们说话的间隙倒是把手中的收养登记证来回看了几遍,“你们从什么渠道收养的?”
猝不及防地问话令苏雪下意识看了眼身旁曹康年,这时曹康年才终于回过神来,“就是咱们市福利院。”
“这证给我,我去查一下。”
阎景修把收养登记证拿走后,方凌凌接着刚才曹康年的回答继续问道:“我看上面收养时间是两年前,小苹果现在是两岁半,你们是在孩子婴儿时期就收养她了,很辛苦吧。”
“是啊,”说起女儿,苏雪心情好了许多,“我们也是新手父母,什么都不会,好在小苹果这孩子从小就好带,不哭不闹还能吃能睡的。”
“小苹果身体上有什么缺陷吗?”方凌凌想起刚才医生做检查时的情景,“刚才医生检查过说是一切正常,我怕有什么遗漏的情况。”
“没有没有,”苏雪肯定地回答,“小苹果健康地很。”
原本还有些担忧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方凌凌似笑非笑地说道:“可据我所知,福利院里身体健康的学龄前儿童倒还真有,不过无病婴儿早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了,你们是怎么认领上的?”
“就是缘分到了吧,”曹康年解释道,“可能老天看我们没有孩子怪可怜的,就让我们遇到了小苹果。”
“撒谎,”方凌凌毫不犹豫地拆穿了曹康年的谎言,“在你们之前有多少排了几年都没排上的家庭,怎么你们就能一下就收养到小苹果,难道你们刚结婚就知道自己怀不了,提前去排了?”
“我们……”曹康年被方凌凌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最后只能实话实说,“我们是找了个介绍人。”
说这话时,戚良刚和和局里说明完情况,从病房里开门出来。
方凌凌小声凑到戚良耳边把介绍人这事告诉了他。
“介绍人?”戚良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你们给了多少中介费?”
他毫不留情地拆穿了曹康年隐晦地想要表达的意思。
“十、十五万。”心虚说道。
戚良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们这已经涉及到了婴儿买卖了,怎么还能叫收养呢?”
“不是的不是的,”苏雪连声否认,“是小李说这钱是办手续和打点的,其他是他们公司正常收的介绍费。”
先不说这钱是花哪了,戚良现在更好奇苏雪口中的这个小李是谁。
苏雪回忆道:“我当时一直怀不上,试管也失败了,实在没办法了,就找了个大师算了下。”
苏雪偷偷看了眼戚良的表情,继续说道:“大师说大利西方,我想来想去,国内西方哪有什么厉害的医院,就觉得是不是应该去国外的医院再看看。”
“看什么?”戚良追问道,“看医生,还是看看有没有能代孕的渠道?”
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回答,戚良就猜出来了。
“这个叫小李的人,就是给你们联系海外机构的中介?”
苏雪抿了抿嘴,硬着头皮说道:“我一开始也只是想去国外再试试有没有更好的手段,毕竟我们俩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在社交平台上刷了好多贴子,也发过求助信息,小李就是主动联系我的几个机构其中之一。”
按照苏雪的说法,因为小李是金阳本地机构,后续见面也比较方便,所以才选了她。
“一开始聊的还是试管婴儿,因为国外三代的技术比较完善,成功率也是比较高的。”
“那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戚良问道。
苏雪叹了口气,“她和我们说最少30万起,这对我们来说有点贵了。”
“试管30万,代孕15万?”方凌凌简直不敢相信,“还带给你们办证?”
“不是代孕,”苏雪焦急地说道,“是收养,小李说,是个在国外念书的留学生意外怀孕生了个孩子,后来弃养了。”
接着她翻开手机找到一直跟自己联系的那个号码,“警官,这是小李的手机号,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问她。”
方凌凌记下了号码,准备等下回去查一下机主的登记信息。
现在手机号码都是实名制,不怕找不到人。戚良好奇,这个小李到底有多大本事,苏雪只是在网上和她聊过就把孩子的事给定下来了。
“我和她见过面的,”苏雪反驳了戚良的说法,“我不仅和她见过面,我还去了她们公司。”
不过小苹果是通过境外渠道收养的孩子,那所谓金阳市福利院领养就不存在了,更不该有什么红本的“收养登记证”。
戚良认为苏雪手里的收养登记证是假证,阎景修恐怕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证明到底是怎么来的,这事我们先不说,”戚良决定换一个思路,“你们和孩子生母签订的协议在什么地方?”
她和曹康年两人的精子和卵子都算不上健康,不然也不至于两次试管都失败了。
但凡是通过代孕生下的孩子,血液里的DNA至少会与夫妻中的一个人相匹配。
但刚才提到做亲子鉴定时,这两个的表现都很抗拒,也侧面说明小苹果的DNA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关系。
戚良姑且相信了苏雪的说法,说要看一下当初签订的收养协议。
小苹果的保姆刘阿姨这会儿还在家里,接到苏雪的电话后,很快在家里找到了那份协议并拍照发了过来。
苏雪所说的公司还有待调查,倒是梁晓珍提供的出生证明有很快有了结果,确实是真的没错。
不仅如此,小苹果的DNA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张金海看着显示器上明晃晃的一串数字,不可思议地摸了下后脑勺,“这梁晓珍还真是小苹果的亲生母亲?”
“苏雪提供了收养文件,上面显示小苹果的生母是一个叫程蓉蓉的人。”
梁晓珍猛地站起身,但因为身体被箍住,所以只将椅子拖拽出声。
“那是伪造的!我确实签过一份协议,但不是什么送养协议,也不认识程蓉蓉这个人。”
“你签过什么协议?”
张金海把手机往桌上一丢,抱起手臂示意梁晓珍说下去。
梁晓珍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事已至此,再隐瞒有可能再也没法获得小苹果的抚养权,更有可能令自己深陷囹圄。
“我之前经人介绍,说可以给孩子办国外绿卡。”
梁晓珍解释道:“本来我是打算在国外生产的,但是临时有事我就先回国了,本来距离预产期还有两个多月的,没想到孩子突然早产,我不得不留在了国内。”
在国内生完了孩子,等于自动入了本国国籍,这与梁晓珍一开始的设想不一样。
后来梁晓珍联系上了一家中介,说有律师可以帮忙处理这类事件。
“中介派了个业务员来,我当时正好在他们公司下的月子中心坐月子,”梁晓珍回忆道,“那个业务员准备了很多成功案例,所以我就签了同意书。”
“孩子呢?孩子是什么时候被抱走的?”张金海问道。
一提起孩子被带走的事,梁晓珍就控制不住情绪了。
“当时孩子早产,一出生就留在医院里了,”梁晓珍咬紧了牙,“我在月子中心住了42天,出去后才知道孩子被人带走了。”
第65章 同眠
“被人带走了?”张金海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眉头紧锁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作为一名从警多年的老刑警,张金海太清楚医院的规章制度了。
没有父母的明确授权,任何人都不可能从医院带走新生儿。更何况小苹果的出生证明上只有梁晓珍一个母亲的名字,父亲一栏至今空白。
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不告知梁晓珍的情况下把小苹果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你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签过什么弃养协议?”张金海问完自己都觉得荒谬,但比起医院的管理漏洞,他宁愿相信是梁晓珍自己签下的某份文件在作祟。
“我记不清了,”梁晓珍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两只手死死攥在一起,情绪近乎崩溃,“那些文件好多都是英文的,我哪看得懂。”
张金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旁做记录的白子骞也无奈地扶额。
审讯室里弥漫着一股香水混合着汗液的刺鼻气味,空调嗡嗡作响却不见凉意。
“看不懂你也敢签?”张金海气得想骂人,压低声音嘀咕,“怎么没把你自己也卖了。”
梁晓珍突然崩溃大哭,泪水冲刷着她精心描绘的妆容,同时在脸上留下一道狼狈的痕迹。
她想起自己刚出月子就去医院大闹的场景,想起好不容易找到的女儿被警察带走时的撕心裂肺,委屈、愤怒、不甘,种种情绪如潮水般涌来。
“行了行了,别哭了。”张金海最见不得这样哭哭啼啼的场面,偏过头用手比量着,让白子骞赶紧把纸给她送过去。
白子骞不亏是基层出身,他动作麻利地抽了几张面巾纸推过去,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刺激到情绪失控的女人。
等梁晓珍的抽泣声渐弱,张金海才继续问道:“当时是谁给你办的手续?还有联系方式吗?”
“有、有她微信,”梁晓珍抽噎着,“她叫李澄宜。”
“不过我后来找过她要说法,”梁晓珍对于从李澄宜口中得到答案并不抱有希望,“她不承认是她设计带走了我的孩子,我也去当初那家月子中心要说法,可都没有办法。”
白子骞通过密码解开了梁晓珍的手机,微信置顶就是梁晓珍的聊天框。
只不过当他打开时,发现里面全都是梁晓珍单方面的输出,而且每一条前面都一一个醒目的红色叹号。
“她都给你拉黑了。”白子骞放下手机无奈地说。
李澄宜这条线索还需要继续调查,张金海有种直觉,这个月子中心的事没有那么简单。
“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小苹果的。”张金海突然转变话题,锐利的目光如鹰隼般盯住梁晓珍。
“我找人查的,”梁晓珍不自觉地挺直腰板,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现在网上什么能人都有,我只是把小苹果的出生时间告诉了他们,没几天就有信儿了,他们管这叫开盒。”
“你还挺有理了,”张金海听过这个说法,“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已经违法了。”
“我找自己孩子有错吗!”梁晓珍据理力争,声音尖锐刺耳,“医院不告诉我孩子是被谁带走的,月子中心也不承认是他们搞的鬼。你们做警察的应该抓的是抢走我孩子的人,而不是坐在这里问我怎么知道孩子的下落的。”
张金海突然笑了,他身体前倾,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当时报警了吗?”
梁晓珍涨红的脸瞬间僵住,血色迅速褪去,审讯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异常运转的嗡鸣。
“果然。”张金海和白子骞对视一眼,“难怪医院不配合,原来你压根没报警。”
他了然地看向梁晓珍,“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梁晓珍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椅子上,精心打理的卷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她颤抖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知道张金海出声打破了诡异的沉默。
“说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们那孩子的父亲是谁。”
梁晓珍不由得一抖,掀起眼帘用力地盯着张金海的脸。
“你是小三,你女儿是私生女,对方威胁你不许声张,所以就算孩子丢了你都不敢报警,对吗?”张金海凭借着多年判案的经验,联想到这样一种可能。
“不是的,我的女儿才不是私生女!”梁晓珍说起这三个字时比刚才更加激动,不过下一句话倒是让张金海眼睛一亮。
“他说他老婆得了脑瘤很快就不行了,到时候他再和我结婚,我们的女儿就不会被人指指点点了。”
“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张金海追问道。
梁晓珍咬着嘴唇,眼神闪烁,像是在维护什么人,张金海立刻放缓了语气,说道:“小苹果马上三岁了,这几年见不到孩子的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你为了维护那个男人,一个人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难道不知道?”
梁晓珍被张金海说得嘴巴张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只默默流着眼泪。
“在乎你的人,你稍微一皱眉他都会心疼。不然你流再多的眼泪,他只会觉得厌烦。”
白子骞补刀道:“想想你为了找回自己的孩子都做过什么事,他都看在眼里,有没有帮过你一次?是不是还说过让你冷静点?”
梁晓珍直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控制不住地掉落下来。
她想起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想起自己一次次被拒之门外的绝望。
“是侯怀远,”梁晓珍眼神放空,又重复了一遍,“小苹果的爸爸是侯怀远。”
“侯怀远?”戚良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禧安医院的院长。”张金海解释道。
这个医院戚良记得,梁晓珍的出生证明上盖着的就是他们的章。
“原来如此,”怪不得梁晓珍在大闹医院之后也没有人报警,戚良将两份文件并排放在桌上,“我也发现了个有意思的巧合。”
戚良刚才分别去了苏雪和梁晓珍的家,找到了他们所说的文件。
“一份是曹康年、苏雪夫妇和中介小李签订的收养协议,另一份是梁晓珍和一个叫李澄宜签的落地绿卡协议。”戚良俯身向前,手指指向同一个签名的位置,“虽然苏雪和曹康年只知道这个中介姓李,但你们看这两个名字,明显是同一个人的笔记。”
签名一看就是精心设计过的,看起来潇洒却也很难辨认,不过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它的独特性。
“明天去找这个李澄宜问个清楚。”张金海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办公室里弥漫着咖啡和泡面的气味,墙上的时钟显示已是凌晨两点。
方凌凌偷偷打了个哈欠,白子骞也在揉捏僵硬的脖颈。戚良这才注意到大家的疲惫,拍拍手让众人都看过来,然后说道:“今晚就先这样,有什么明早再说。”
“是天亮,”尹宏奕纠正完,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我就不走了,一来一回不够我折腾的。门口那个沙发我预定了,谁也别跟我抢。”
说罢他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转身去了卫生间。
傍晚那会儿,审讯室的空调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一个劲儿地响也不制冷。
张金海在密闭地空间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身上的汗湿了干,干了又湿,自己都闻得到身上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
“我去附近洗个澡,顺便就睡那了。”他拽起昏昏欲睡的白子骞,“你也一起,臭得跟流浪汉似的。”
眼看着办公室逐渐空了下来,戚良问方凌凌,“你和我们一起走吧,顺路送你回去。”
方凌凌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我也懒得回去了。楼上化验科有张行军床,蓝浅今晚不在,我去他那睡。”
说完方凌凌摇头晃脑地走了,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戚良和阎景修。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犬吠。
这个时间路上基本上没有别的什么人了,开车回去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不过出于安全的考量,戚良还是提议,“不然就叫个车。”
阎景修摇摇头,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在车上睡吧,后座放倒足够休息。”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戚良微微一怔,随即点头。
两人并肩走向停车场,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告一段落,但案件的真相还犹如水底的鹅卵石,滑溜溜地只抓了一手泥。
“钥匙。”阎景修在车前摊开手掌,指腹还沾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的印泥。
戚良递过去时,两人小指短暂相触,阎景修突然勾了一下。
“怎么这么凉?”
他看似随意的动作却令戚良猛地抽回手,金属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阎景修不甚在意地弯腰去捡,动作间,戚良隐约看到他微敞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暗色。
这不该是个警察该有的东西,戚良想,应该是天色太暗自己看错了。
戚良的车子他不知道开过多少次,阎景修很熟练地从后备箱拿出一条五颜六色的毯子。
“你看这不就用上了。”阎景修抖开毯子从车后走出来时,戚良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记得这条毯子,是有次和阎景修去超市的时候买洗护用品时送的。
戚良记得当时还有餐具和手纸可以选,但不管他怎么嫌弃,阎景修还是选中了这条颜色鲜艳的毯子。
戚良假装没听见阎景修的自夸,却在上车后故意先放倒阎景修的座椅。
阎景修关上车门,原本是想开空调,想了想还是降下了车窗。
“夜里风凉,你盖着点。”
阎景修把毯子轻轻搭在戚良身上,动作时,裤子和座椅直接发出摩擦的声音。
戚良瞟了一眼,“你今早就穿这条裤子出门的?”
“嗯,怎么了?”阎景修不以为意地说道。
“好丑。”
阎景修笑着躺回座椅,稍稍偏头看向戚良,“我觉得挺好。”
灰色的休闲裤柔软亲肤,运动起来很舒服,虽然后面破了个洞,但被戚良补好之后,还是阎景修最喜欢的一条裤子。
两侧的车窗大开着,夜风肆意灌入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