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都在拿着手机录像,嬉嬉闹闹,一个二个胆大又怕被金姐看见,脸蛋臊得红彤彤的,也要录。
金姐扭头道:“你们录下来自己看就行啊,别往外发,真想发得问问纪颂。”
有女生吐吐舌头:“知道啦。”
金姐摆摆手,转身用电脑记下:吐字不够清晰、眼神少感情。
吐字归音这个问题许多学生都有,需要让洪鸣慢慢教着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细节。
“眼神?”赵逐川毕竟是学生,和老师看人的角度不一样。
金姐回答:“对,总的来说就是情感不够充沛。”
赵逐川点头:“是。”
不过,按照纪颂那动不动就炸毛的脾气,想要调动他的情绪并不困难。
这些都是小问题。
“按他的性格,考试应该是很有范儿的,很狂,我天下第一那种。自信感得跟你一样才行。”金姐打个响指,“有空你带他练练。”
赵逐川揉揉太阳穴:“那他也得听。”
“我去给他说说,”金姐合拢电脑,也准备去吃个便餐,“我听钟离老师说你们表演回课是同一组的呀?正好了,纪颂有灵气,想法多,爱表现,你俩学习上能互补一下最好。”
赵逐川应声,没对此做出什么见解。
金姐向他提问:“不过呢,他的状态比刚来时好多了。你有没有觉得纪颂开朗一点了?”
赵逐川想了会儿。
比起最开始,纪颂现在的确爱笑许多。
赵逐川点点头,别过脸看向金姐的眼睛:“有的。”
等那一组最后一个同学考完,五个人才一同出了考场。
纪颂总算松懈下一口气。
走廊上空空荡荡的,没见着赵逐川。
完了,他手机还在赵逐川那里。
纪颂想借个同学的手机打电话,才急忙跑进候考室找人。
离下午的表演考试第一场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赵逐川已经换好了下午考试穿的短袖长裤,一身纯黑,正坐在候考室里等他。
但赵逐川是闭着眼的。
他单手搭在桌上,一条腿伸出来随意地放在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撑着脸颊,眼睫紧闭,呼吸均匀,安安静静地像是睡着了。
看样子是在这里等了许久。
他面前的桌上还放了两个牛肉卷,纪颂伸指一碰,还是热的。
这是纪颂第一次看到赵逐川主动吃盒饭以外的食物。
纪颂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脱掉西装外套,用最轻柔的力度将其盖上赵逐川的背。
一察觉到桌边有人走过来,赵逐川就醒了。
“东门外面那家手作牛肉卷吗,我听小林说过好吃,”纪颂也不清楚赵逐川哪有时间去买,随口道:“你一个人吃得了两个?”
赵逐川刚意识回笼,还没说话,手指攥紧搭在肩膀上的外套,一眼认出来这是纪颂的,上午考试的时候才穿过。
门口又蹿进来一个同班同学,是个男生:“颂颂,你快过来练腿!”
“来了来了!”
纪颂连声应答,也不等赵逐川是否坐直了身体,马上绕到赵逐川桌边,弯腰,火急火燎伸手去拿放在抽屉里的欧包和衣服。
他这么一动,两人就离得太近。
赵逐川眉头轻拧,还是一副刚睡醒的冷淡神情,纪颂在室温只有23度的空调房里猛地感受到青春期男生身上冒出来的蓬勃热意。
搭落下来的西装外套隔绝了阳光与冷气,像构筑在他们臂弯的小小天地。
赵逐川捕捉到纪颂眼中的那点亮光,轻声道:“这么着急?”
“没办法,下午考试还是这组,我们班就我一人,不能丢脸。”纪颂的手终于摸索到藏在抽屉内部的欧包。
赵逐川按住了他往外拿的手。
纪颂一愣:“减肥监督员,你不会又不让我吃饭吧?”
“算了,”赵逐川迟疑一秒,才放开,“那你快点吃了去练腿,我吃完就来。”
纪颂撕开欧包塑料袋,两口解决掉了午餐,嘴上叼着最后一口,拿起考试要穿的短袖朝赵逐川笑了下,另一只手指尖举到额角,轻碰了碰,潇洒出花儿了:“回见!等我好消息!”
他转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准备换衣服。
集星的卫生间每天都有保洁轮流打扫,干净无异味,隔间内还设置了专门的架子,为的就是方便学生更衣。
说实话,这“校服”他还是第一次上身一整套,和穿高中清一色的蓝色校服的感受大相径庭。
中学生清爽的湛蓝校服是秩序、是希望。
而这印了集星Logo的纯黑色短袖更像是战袍,带领他所向披靡。
纪颂挑了个隔间,打开门走进去,解开纽扣换下衬衫。
他挺身去拿挂钩上的短袖,臂膀和手腕拉出一条肌肉饱满的弧线。
纪颂抚平袖口上的褶皱,正要将布料套上胳膊,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脑海中忽然回闪过这件衣服蜷缩成一团躺在赵逐川臂弯里的画面。
他莫名脑子一热,仗着这一方小小天地没有人能看见,低头,鬼使神差地,动作很轻微地嗅了嗅——
这味道已经变得有些熟悉。
变得不像他自己。
纪颂喜欢在户外撒野,晒太阳,爱跑动,身上的衣物长年累月总有一股被阳光晒过的干涩香气。
他还看见领口处有一小块濡湿。
会不会是……
赵逐川下巴滴下来的水?
还是汗呢。
动了动喉结,纪颂又想起赵逐川下颌划过的那一滴凉水,蓦地一抬头,看见眼前不锈钢挂钩上映出自己亮澄澄的眼。
那明明是倒影,却好像看见的不是他自己。
“真是够倒霉的。我跟谁一组不行,我就偏偏遇上他们俩。”
隔间外传来极其细微的男音。
另一个人唉声叹气:“你都还好啦。我和林含声一组,就我们班那个播音大神!据说他以前就得过什么全国青少年的冠军,不知道这种人还回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我跟他一组考试,月考的分准得被压。”
“你们班那纪颂不是要考导演吗?”
“是啊。我是搞不明白,怎么都走艺体了还有人那么爱写字,装什么……”
“真是够倒霉的,我们班还有个萧杉,其他人难出头啊。”
一阵窸窣水流声响起。
大概是纪颂刚才进来时,正巧碰见保洁在洗拖布,开门的声音小,这两位见不着脸的男同学误以为卫生间没有其他人,讨论的音量稍稍变大:“操,要像你这么说,我们班还有个新生呢!姓赵那个,知道吧?”
“那谁不知道?”
“他最后一个来的,听说还是京北人,所有老师的重点关注对象。平时和我们班上同学连话都不说一句的,一天天把自己当京影预备役,以后要当大明星呢……”
另一处水流声止。
纪颂没吭声,盘算着两人上完厕所开门出来的时间,几乎是同步推开隔间的门,直接抱着衬衫走下了台阶。
那两人一瞧见是他,都怔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巴,半晌没说出一个字。
颂颂:我这暴脾气
小赵冒出来将其拖走——
纪颂也没说话。
有一人是班上的同学, 曾经纪颂碰见过他在厕所抽烟,交情并不深,没说上过几句话, 还有一人是新面孔, 从外表和刚才议论时的音色来看, 更是资质平平。
这两位同学沉默着伫立在洗手池边, 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也凑过来一起洗手。
纪颂却不浪费时间,拧了水龙头洗把脸。
冷水如惊涛拍岸扑面,纪颂抬头看向镜子, 水滴顺着眉梢往上扬的眼尾处淌过, 盯紧二人的目光并不友善。
那两人先是一愣, 住了嘴, 又反应过来他们二对一,一句“你怎么在这里”还没讲出来, 纪颂已经靠近了。
纪颂倾身,脸离其中一人很近:“你在说谁?我们班赵逐川吗?是不是?”
“纪……纪颂?”
“是不是赵逐川?”
“是,但我不是故意的……”
纪颂猛地拽住对方短袖衣襟, 下巴随手劲一同往上抬, 声线却压得很低:“在背后议论别人很风光是吗?”
两个男生的个头都比他要矮一截, 又过于细瘦没什么肉,被纪颂拽住的同学知道干不过纪颂, 顿时矮了气焰:“不是,他就是嘴贱……”
“他叫赵, 逐,川。”
纪颂倏地松开手,屈起手指,用食指关节顶住那人胸前, 手腕上青筋暴起,使劲将人往前一推,推了个趔趄,“你记清楚。”
另外一个生面孔冲上来要拽纪颂的手:“唉,别冲动啊!要考试了,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纪颂瞄了一眼过去:“这和考试有什么关系?”
这人不是他们班的,他压根不认识,刚才那句“姓赵的那个”出自他刚才拽过来的同学。
于是纪颂没再多看新同学一眼,全然当另外一个人是不存在的空气。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换他的脾气,在听见自己名字从别人口中以不友好的语气说出来时,他就该打开门质问一句“你谁”,但自己今天答应赵逐川的“等我好消息”在脑海里印刻得更清晰。
他答应了的,就不能食言。
“你既然要指名道姓,就别怕被人听见。”纪颂抬手一指,一根食指直直快戳上人额头,咬牙道:“我今天指的就是你。”
那男生脸红脖子粗,以为纪颂要动手,往旁边缩脖子,偏了下脑袋想躲,一秒认怂,嘴上让步:“我真没那意思……”
“没那意思就别这么有意思,”纪颂转身往外走,皱起眉,“也别再让我听到。”
走出卫生间,他拆了包湿纸巾擦脸,让困意退却,让自己清醒。
形体教室已经有四五位同学在练习了。
表演的形体考试并不要求多么专业,主要是考官需要观察考生的肢体表现力,所以大家都各自练习得比较投入,就算是挤在一间教室里、面对着同一面镜子,也并不会觉得拥挤。
这条路总是要有人并肩而行的,才不会太孤单。
换句话说,每次考试都需要有同学助力,互相之间相辅相成才是正解,没必要去设置过多的假想敌。
纪颂想起刚才那两张脸。
他甩了甩脑袋,试图清除记忆。
“颂颂来啦?川哥呢?”宋微澜盘腿在他身边坐下,眼睛发亮。
宋微澜来得早,估计饭也没吃,才被人踩了腿,已经练出,不对,疼出一身汗了。
“你男神在吃牛肉卷。”纪颂举起两根手指比划,“两个。”
“什么男神……我男神是你!”宋微澜不知道从哪儿变了把小扇子出来扇扇风,解释:“我是听明哥说他会侧空翻,想找他学一学。”
宋微澜对自我性别认知有偏差,但从来不会打着这种旗号进女厕所,除了偶尔打扮得特立独行外,别的行事和男生没有不同,撒撒娇流露出来的女气并不会让纪颂觉得不适。
相反,一些女性普遍的性格特质出现在一个男生身上,会让人觉得相处起来更舒服。
“等月考结束,明哥会教的。”
纪颂确实想象不出来赵逐川扶着宋微澜的腰帮忙练功的样子。
宋微澜:“哎哟。你别霸占他嘛!”
纪颂脑袋转不过弯:“啊?”
宋微澜:“我说你别……”
纪颂不和他闹了,拍拍手掌站起来:“别浪费时间,帮我压腿吧。”
“真压?”宋微澜嘀咕,“你不是最怕疼吗?”
“这你都知道?”
“每次明哥给我们压腿你都叫得最凶,全班都知道啊。”
“……”
“而且你还会哭。”
“……”
纪颂咳嗽一声,脸皮像张纸,这会儿已经被宋微澜调侃得耳根薄红,他转手腕活动关节,为自己辩解:“我那是生理性眼泪,一疼就眼睛红,忍不住,从小就那样……但没办法,怕疼也得压啊。”
“来来来,”宋微澜起身,“我尽量轻点儿。”
纪颂找了个靠墙的空地,长舒一口气,给自己做了会儿心理建设,再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热身。
他背对着墙趴下来,张开腿,一字马,小腿、大腿以及尾椎都抵在墙上,双手伸直往前放。
坐位体前屈的升级版。
宋微澜看他姿势摆得如此端正,深吸一口气,心想你还真是一点懒都不偷,默默地把纪颂臀部正中间那一截当成了凳子,轻手轻脚地坐了上去。
形体教室里压腿的同学多了去了,个个都叫得要死要活,纪颂反倒一声不吭。
很壮烈,很克制……
平时的“哎哎哎”、“轻点轻点”一句没有,显然要一雪前耻。
要不是纪颂呼吸声变重,宋微澜甚至觉得纪颂是不是被自己一屁股坐死了。
在宋微澜眼里,纪颂有肌肉是有肌肉,但人单薄,怕一使劲给尾椎骨坐断了。
“颂颂……”
宋微澜小心翼翼,手又不敢直接撑在纪颂背上,小声道:“你行吗?疼你就叫出来,我不会笑你的,不要硬撑!”
纪颂动了动耳朵,心想,骗人,肯定笑我。
“你使劲儿了?”他回过半边脑袋,挑起眉,诧异道:“你全身都坐上来了?”
不吭声原来是因为没感觉?
“对啊。”宋微澜呆呆地答。
“不是,你这也太轻了吧?是不是偷偷节食了,小心回头我告老师啊。”纪颂朝后摆摆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叹气,“算了算了,你下去吧,换阿符来。”
宋微澜吐槽:“有没有可能是你太耐造了?”
纪颂承认:“我只是因为皮肤白,所以看起来不皮实。”
实则发低烧都能活蹦乱跳来个空接灌篮,薄炀曾经说扔纪颂去荒野求生三天三夜他都能长胖。
阿符是他们一班的男生,大高个儿,和赵逐川身高差不多,听说本来是体育生,打球受了半月板的伤,长得又特别适合演热血军旅剧,被本校老师推荐来走表演了。
在旁边正在练蒙古舞的阿符一愣:“我?”
“嗯!”
“压你?”阿符收了蒙古袍腰带走来,“确定我不会把你压坏?”
纪颂趴着没说话,默默地捋起一边袖口,露出结实的臂膀。
意思是,不至于,我耐造。
阿符挠挠头:“好吧。”
纪颂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像是死了。
阿符还是轻着力气缓缓下身,坐下来的那一瞬间,纪颂眼前发黑,闷哼了一声。
其实不只是韧带疼。
阿符体重不轻,压下来连带着纪颂上半身都往地板上更贴合一些,木质地板硌得他胸前肌肉再厚都垫不住疼痛。
宋微澜坐在一旁玩手机偷懒,盘着腿,好奇地看了纪颂好几眼。
纪颂脸颊连着脖子涨得通红都不喊一声疼。
“阿符在这儿练一中午跳舞了,”宋微澜忍不住比起大拇指,“你是第一个敢叫阿符来压腿的。”
“……”
纪颂活鸭子嘴硬,疼得发不出声音。
他下半身连带着上半身也酸疼无力,双手环起来撑在胸前,做平板支撑状。
刚想发泄几声,形体室大门被人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是才用完午餐的赵逐川。
他已经换好黑短袖,头发用发泥抓了形状,微垂下来几根挡不住眉眼,清爽不油腻。
赵逐川扫向这边的眼神微微一顿。
他手里还拿着另一根用包装纸裹好没动过的牛肉卷。
赵逐川大步走来,在纪颂面前站定。
纪颂是第一次从这么“低”的角度从下往上看赵逐川——
腿、腰腹、脖颈,最后是棱角分明的下巴,自成弧度的眉弓、鼻尖。
这人在外面晒太阳铁定晒不着眼睛。
“阿符,”赵逐川眼仁漆黑,嗓音沉得像许久没说话了,竟睡得有些发哑,“牛肉卷我多买了个,送你吃。”
他说完,抬手捋起一边衣袖:“我来压纪颂。”
纪颂察觉到身上的人瞬间如释重负。
到手的午餐没有不吃的道理,阿符本来就饿了,再加上赵逐川难得示好,他更是盛情难却,不得不从纪颂身上下来,接过尚且温热的牛肉卷道了声谢,还不忘交代:“川哥。颂颂看着身体脆,你悠着点儿啊。”
赵逐川没接话,只是蹲下身来,把自己换下来的白衬衫卷成一团,塞进纪颂身下垫好。
“抱着。”
赵逐川说完,纪颂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肩颈线。
下一秒,纪颂保持着跪趴的姿势,肩膀在被压住一瞬间条件反射地往内收了收。
酸疼、刺骨的痛、连带着光靠下半身根本支撑不住的重量一同席卷而来。
“等一下,啊……”
布料遮不住的肩颈与耳廓倏地攀附上一层层潮红,纪颂深吸一口气,哼声含糊不清:“要……要压多久……”
“两分钟。”赵逐川稳坐,声音悬在纪颂后脑勺上像一把快刺下来的剑:“你忍一下。”
纪颂脸臊得发烫,明明赵逐川的重量和阿符是差不多的。
他也知道压腿这种形体课回回都练的基本功,开始了,就没有因为疼就能停下的说法。
但赵逐川一坐上来,纪颂偏偏就觉得更疼,喉咙里的要强全部破碎,他只想肆无忌惮地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他的声音辨识度高,就算拼命压抑,就算偌大的形体教室里其他声音此起彼伏,但赵逐川离他实在是太近了,像稍稍一倾身就能听得明明白白。
纪颂额头遍布细密的汗水,胯部疼得像无数排针尖在扎弄:“不行,你轻点,抬一抬……”
头顶的男音柔和了几分:“放松。”
纪颂控制不住地抬起胳膊往后推,手指开始挣扎着胡乱推搡:“我不行了真的……”
他碰到赵逐川了。
但不知道是碰到了哪儿。
肯定是他眼冒金星出现了幻觉……
头顶隐隐传来一声沉闷的、压得很低的粗喘,很难分辨。
纪颂乱动的手腕上猛然传来剧痛,是赵逐川捉住了他。
纪颂盯着木地板上某处花纹,眼前一片模糊胀痛,“嘶”一声,不满道:“被压腿的是我,你喘什么……”
“你别乱动,”赵逐川居高临下,朝前倾身钳制住纪颂的手腕,“手往两边放。”
对方力气很大,大得纪颂又哼哼一声,知道没力气反抗,只得把脸埋进他此时此刻的阿贝贝——
也就是赵逐川穿了一上午的衬衫里。
没有青春期男生普遍有的汗味,也没有濡意。
倒是被自己抱久了,染上和体温一样的火热。
宋微澜正在侧对着他们专心致志玩手机,头也不回,高声充当裁判:“还有半分钟!”
30秒,漫长。
21,15,11……
纪颂终于数完秒,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轻,赵逐川下来了,纪颂缓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酸软的胯部,下半身已经快不是他的了。
但……压完腿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忍。
纪颂根本都没起来,只趴在地上,咸鱼似地翻过身体,坐起来,捶了捶大腿,一把抱住赵逐川的小腿。
“你别走,帮我把正面压完,不能半途而废。”
很快纪颂就为他这句不知死活的话付出了代价。
正面压腿比背面压腿痛多了。
赵逐川把全身重量搭在练舞把杆上,用穿了软底鞋的脚去踩纪颂的膝盖侧面,一次比一次来得重。
关键是,两个人还面对着面。
纪颂一开始还要做一下表情管理,免得被赵逐川看见自己太狰狞的五官,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分不出心,干脆装都不装了,直接仰起下巴,疼得满面潮红,咬住嘴唇也没能遮挡住细碎的呻吟。
“好疼……啊……”
“……”
这回赵逐川没说话了。
他垂眸,两只有力的臂膀搭在把杆上,上半身几乎没怎么动,眸光只在与纪颂双眼对视上的一瞬间有些松动。
赵逐川的喉结滚了滚。
随后他骤然别开眼。
“算了。”赵逐川抽身下来,眉宇轻皱,“疼就不练了。”
作者有话说:
颂颂(半身不遂版):T_T再也不要压腿了。
小赵(把人拖回来继续压):不可能。
和纪颂一起分到表演第一组的, 除了萧杉,还有一个复读生。
据说她去年考了梦校,但没拿到小圈合格证, 没录取上, 今年准备卷土重来。
女同学走的“清纯小白花”风格, 眉毛疏淡有致, 染唇液的颜色几乎浅到忽略不计。
纪颂负责给她擦妆,下手很轻。
所有学生都说集星这个环节安排得太毒,居然让互为竞争对手的同组考生相互擦妆?
这样, 根本没有人会放半点水。
无论你画得多自然的妆, 都马上擦得半点不剩。
女同学脸上的妆很淡, 只是多加了些修饰。
纪颂松开手一看, 手中卸妆巾上只有一点点粉底液淡肉色的痕迹。
“好了,”他闭上眼睛, 翘起唇角,“擦我的吧。”
女同学正犹豫着不知从哪里下手,踌躇道:“我感觉你……你没化妆吧?”
“没, 但还是得走个过场。”纪颂说。
女同学手上的力度并不大, 但纪颂的脸还是被擦拭出了几道薄薄的红痕, 她一愣,待看清眼前的痕迹后, 脸“唰”一下也红了:“啊……不好意思!”
纪颂摆手:“没事儿,我脸是这样。”
小时候他调皮挨过他爸的巴掌, 那一巴掌打在胳膊上其实没多疼,但是很快就肿了。
为此他妈还以为是下手太狠拿儿子练降龙十八掌,差点没跟他爸干一架,没过多久, 纪颂又闯了祸,她才知道是因为儿子皮肤敏感,太娇气!稍微一不注意就有痕迹。
整场考试下来,纪颂的发挥还算优秀,声、台、形、表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让他觉得难受的是最后一个环节的群戏。
也就是在所有人抽到同一个题目之后,考官只给几分钟的时间,看考生互相讨论出一怎么演、谁来演,随后各司其职。
那个当过童星、熟悉表演调度的萧杉,明晃晃地抢了纪颂的戏,事先说好的和考试时不一样。
说是抢戏,其实倒不如说是他会博眼球。
萧杉这人表演风格大开大合,一惊一乍的,吓得钟离遥一手抖,茶杯里的水都溢出来了。
考官有四位,只有钟离遥和明跃是纪颂认得的。
另外两位考官,纪颂没打过照面,只是看着有点眼熟。
听说有一位是本省艺术院校的老师,是联考的真实考官,还有一位是彭思芮从北京专门请来的。
钟离遥教过纪颂,自然就护短。
她好几次在纪颂准备说台词时给了眼神鼓励,示意他放轻松。
纪颂学表演的时间本来就短,只能用自己的悟性去诠释自己分到的角色。
“叮——”时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