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赵(抓重点)意思是今天晚上不用按时返校了是吗?
夜里10点, 一行人走下派出所门前台阶。
学校附近的接警大厅面积小,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值班警察,也没什么群众在场, 夜色空空荡荡, 纪颂拽着况野的衣袖, 再捏住赵逐川的胳膊把人牵过来站好, 指了下旁边的空地。
林含声一秒会意,小声道:“我们靠边儿站。”
金姐摆了摆手:“你们等我一会儿,我去聊一下。”
这个时间点, 派出所门口的地面停车场只剩下几辆值班的警车, 一杆照明灯澄黄昏暗, 将空地照成夜里一片平静的湖。
她的四个学生走到灯下。
有两个站得笔直, 有两个打着哈欠蹲下,都回头望了她一眼。
这事儿的受害者不是她, 但学生却都在安慰她。
金丹凝连发火的力气都没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各种成长环境不同的学生因为一场考试聚集起来,还要被迫在一起生活半年, 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 你无法避免。
表二班的班主任何雁在她身边站着, 正在要求她的学生给这寝室三个倒霉蛋道歉。
那男生还是能看清形势,就算有再多不满, 就算搞不懂为什么穿个衣服还得闹到派出所,他也鞠躬道了个歉, 并且表示不再犯。
金丹凝在这方面非常护犊子,明摆着说如果再有下次还会报警,绝不会袒护。
末了,她还是忍着给犯事的学生留个台阶下, 语重心长道:“报警不是为了把你抓起来,毕竟你还未成年。只是比起老师苦口婆心教育你,警察的话更有说服力。这次没有要针对你、搞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记住,你马上成年了,以后做任何事情都要负法律责任。”
同一个学校的学生出了这么尴尬的事情,金姐心中不畅快,找了借口,说还是分两头回去,她带学生还有事情要办。
临走前,何雁一步三回头,欲言又止。
金丹凝抱着胳膊,想了会儿,捋过垂至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故作轻松道:“这事儿我不会传出去,你放心吧。”
“丹凝姐,多担待,”何雁叹了口气,“你们班小孩儿还是懂事,都没闹没怎么的……”
“懂事不是该被欺负的理由吧,”金丹凝说,“小雁,这事需要你自己去给你学生家长沟通一下,我们这边学生的包都还好说,没损坏,短袖也不是什么私密贴身衣物,洗洗消个毒还能穿,但我另外个学生的鞋估计都不准备要了,那鞋的价值还差三百块就到量刑标准了,作为家长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是的,这个我知道。我一定和家长商量出一个道歉方案。我知道你们班小孩也讲究,”何雁点头,“我明天也去和彭校汇报一下。”
“算了,你别跟她说吧,说了也解决不了问题,我学生这边我再想办法安抚一下。”金丹凝说。
送他们上车后,金姐那种全副武装的状态突然全部卸下,像刺猬收了炸毛的刺,眼神中满是惋惜。
她说:“我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儿了,学习不好好学习,一天天的都想着怎么玩,其实根本没想着要学习,而是来躲高中学校的压力和家长监视的。”
林含声拆了根冰棍,说:“金姐以前带过的班有这样的学生?”
“当然有啊,说出来都不怕你们笑话。什么打架打进派出所的、谈恋爱谈得惊天动地,双方家长,不对,亲家,闹到学校办公室来打架的。多了去了。”
说完,她无奈至极:“集星都还好,对老师的管控很严格。我还听说过有的培训学校还有男老师跟女学生谈恋爱被家长知道,家长直接去报警的。”
“是该去报警。”
旁边一直不说话的赵逐川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倒是把金姐给逗笑了。
金姐笑完之后叹了一口气,拍了拍赵逐川的肩膀说:“让你受苦了。你那双鞋……”
只是穿了一下,没有被偷。
那男生又未成年,警察也主张不了让他赔一整双的钱。
金姐也没有办法。
“我不要了。”赵逐川的语气硬邦邦的,说出来却是安慰老师的话,“没事的。”
金姐了然:“我没事儿什么?我当然没事儿,遭殃的是你的鞋。这样吧,我作为班主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从你们寝室弄走。”
纪颂点头。
他们的大姐头金姐总算说到重点了。
“不过呢,现在每个寝室都分好了。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们跟小林商量一下,让他搬回来住,但是播表两个班的作息时间不一样,这个就需要你们好好考虑一下,害怕互相影响。要么……就还是你们三个人住,只是那个床一直都空着,等新的学生再进来住。彭校最近到处宣传,也不知道还会招进来什么奇怪的人。你们自己想想吧。”
林含声基本没多考虑,直接兴冲冲举手道:“我搬我搬!”
金姐也拆一根雪糕,啃了口,好奇:“在新寝室受委屈啦?”
“我本来就不想去别的寝室。哇,金姐,我跟你说,我们寝室内另外三个人,有一个还挺正常,另外两个,有一个每天五点半就起床,鸡多早起,他多早起。他早起也不是要练早功,他是每天早上起来就去捯饬他那头发。”
金姐锐评:“Vega的课还是给你们安排得太多了。”
“还有一个吧,睡觉磨牙、说梦话。你看我这儿,”林含声比划眼下那片青黑,“黑眼圈都出来了。”
金姐听得想笑。
她领着四个学生一起回宿舍,都这个点了,不敢粗心大意,五个人又坐不下,只得打了辆MPV。
纪颂上车时就说:“金姐,车费我们受害者三个出。”
“不用,我还等着你们四个给我争光呢。”
金丹凝平日里严肃,对学生看得紧,又要应付家长,平时忙,很少有这样和学生交心的宝贵时间,她上车后仍说个不停:“正常的。你们这种短暂同学情,就半年,很像半路夫妻,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得忍受对方一些小毛病。因为磨合的时间也没多少,短时间他也改不了,你只能忍着。等你上了大学你才知道寝室里的人四年都不同频有多痛苦。”
林含声:“别吧,班班金,我本来对央传的期待还挺高的,你这么一说……”
微信上的网名被直接叫出来,尬得金姐一激灵。
金姐翻白眼:“臭小子!这么有自信你就觉得你百分之百能上央传?”
“我觉得他能。”纪颂插话,“就像我也觉得我能。集星播音第一名要是都考不上央传,那不得倒闭了啊。”
赵逐川在旁边挑了挑眉,“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在认同纪颂的哪句话。
“你啊,”金姐说,“那天我还在跟赵逐川说你进步不小呢,比以前自信多了。但是呢,对稿件的情感投入太少,这一点你得多跟赵逐川和林含声学习学习。聪明点儿,让他们给你开开小灶呀。你和播音第一,表演第一都在一个寝室,别浪费了资源。”
“我们寝室还会有戏导第一。”纪颂说。
金姐还真就觉得现在学生们都被所谓的权威和老师的要求规训惯了,还少有像纪颂这种有目标、能摸清自己上限的学生,都比较保守,怕失败所以不敢立目标,笑问:“真这么有信心?”
纪颂只答:“嗯,真这么有。”
林含声嘀咕:“他狂得很。”
“返校期间喝酒我还没算账呢,今天你们也倒霉,就不和你们计较了,”金姐先打了个巴掌再给甜枣,“纪颂,我相信你的学习能力,但该学习的要向同学多学学,你考戏导,表演也特别重要。别学偏了。”
纪颂稍微朝赵逐川那边偏了偏脑袋,说:“他今晚正找我呢,为了排练后天的表演回课。”
说这句话时,返校的网约车恰巧停在了校门口。
下车后,他们再往男生宿舍去还需要坐摆渡车,师大的摆渡车俗称“小白龙”,一块钱一个人。
临近师大校园的熄灯时间,最后一班摆渡车坐满了人,刚好只有三个空位置。
司机师傅打双闪倒车,朝空位扫了眼,吆喝道:“快上车了,还差三个!只能坐三个!别的同学你们自己走回去吧啊!”
“好的哦师傅。”金姐转头会心一笑。
纪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然你俩还有戏没排完,那就边走边练,在学校里排练够了再回寝室吧,我现在得赶回去查寝,”金姐急匆匆看了眼手表,“今晚呢,我就不查你们202的寝了。都给我自觉点。”
纪颂:“……”
赵逐川:“好。”
这三人坐上摆渡车最后一排,勉强挤下,还都特别挑衅地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况野这个记吃不记打的,甚至还说了句:“拜拜,半小时后见!”
是的,从学校正大门走回男寝,光靠脚走得不少时间,他俩的腿长点儿,走回去也得半小时。
师大校园熄灯号在23点准时响起。
每栋教学楼乃至路灯上的光亮在此刻都陷入沉寂,那些灯宛如火烛,被尖锐嘹亮的号角声瞬间吹灭。
黑暗像毯子包裹住了他们。
纪颂措手不及,下意识赵逐川身边靠了靠。
之前亮着灯,纪颂还没注意。
现在灯一灭下来,他朝身边看了一圈才发现——
大学情侣还真多。
一个一个在亮着灯的时候还规规矩矩,灯一灭下来,就开始牵手的牵手,接吻的接吻,倒也不会影响旁边的路人。
只是光明如潮水般退去,那种学生时代才会有的热烈从角落涌出来,这时的安静多了几分隐藏在夏夜中的喧嚣与躁动。
大学和高中校园不一样。
根本没人逮,也没人管,主打一个肆无忌惮。
纪颂陷入沉思。
不是,他和赵逐川真的要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边走,一边演一对……久别重逢的旧情侣?
如果这是表演给他的考验……
他擦了擦手心的汗,有点无语这么热的天气,集星为什么还不放高温假。
“怕黑?”赵逐川目光沉静,深不见底。
纪颂朝他身边靠近了点,否认:“不是。”
从小纪仪龄就说他有点儿夜盲,缺乏维生素A,什么动物肝脏、鱼肝油、胡萝卜菠菜等等一股脑灌了儿子好几个月,没什么成效。
现在长大了,纪颂晚上属于时不时能看清的,但周围如果光线太暗,他还是心里犯怵,怕下一脚就踩进什么阴沟里。
“嗯。现在没什么灯,看不见脸,正好了。”
也许是黑夜总能逼迫出人们内心的剖白,赵逐川话多了起来:“现在开始,和上次排练内容一样,你就把我想象成你的女朋友。”
纪颂小声抗议:“我跟你说了我没有女朋友的。我想象不出。”
赵逐川了然:“那男朋友?”
纪颂:“……”
那更想象不出。
一开始纪颂对这种同性相关字眼还比较敏感,虽然没什么不适,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儿怪,听着不太适应,现在他在集星这种五颜六色的大环境下待久了,和宋微澜这种同学也处成了朋友,各种多元性向的影视作品、文学作品也接触了,像是在无形中进行了一种脱敏训练。
“怎么了?这个问题很奇怪?”赵逐川走路速度很慢。
“你从小说话就这么直接?”纪颂忍不住停了脚步。
赵逐川没接话,只是跟着他也停下来,喉间溢出闷笑,臂膀因抖动而轻轻擦过纪颂的肩头,他笑得很克制,纪颂听着,却也跟着觉得开心。
两人默契地继续跟随回寝室的大部队慢慢行进。
纪颂看了赵逐川一眼。
校园里仅存的探照灯还亮着,刺眼的白炽灯光从几乎远到天边的地方投射下来,擦着赵逐川的眼角落到地上。
适合冷脸的长相,笑起来更有难得一见的明朗。
纪颂像触电似的别开眼,又自我反省为什么要慌,单手揣进裤兜,另一只胳膊弯曲着推搡赵逐川一下:“问你呢。”
赵逐川却说:“只对你才这么直接。”
一把火瞬间烧过五脏六腑。
好在纪颂对这方面一向迟钝,想也没想:“我记得我们的戏没这句台词。”
“是没有,”赵逐川说,“我刚加的。”
分班后的第一周, 纪颂不太适应。
平时洪鸣要抓着他挑错,他就别扭,现在洪鸣知道他明摆着把播音这一项看得最轻, 反而不怎么管他了, 纪颂又觉得自己的发音哪哪儿都有问题, 在寝室里一有机会就逮着林含声问东问西。
赵逐川为此还说:“练台词你得问我, 问他没用。”
林含声附议:“对啊,诗歌找我准没问题!”
“那你呢?”
纪颂盘着腿坐在凳子上愁眉苦脸,他知道自己这是和本专业的蜜月期结束了, 进入到了下一个过渡阶段:倦怠期。
“高原王子, 你有什么可以传授给我的?”纪颂问。
“自信啊!”况野站直, 腰板挺得像一杆枪, “我们这行,干中学, 自信最重要。”
另外两人很捧场地齐齐鼓掌,赵逐川唇角噙着笑,摇了摇头, 低下头继续看手机上的选段。
表一和播音两个班课程内容设置较为相近, 有重复, 但是播音班没有宫雪的戏文课,也没有李欲的戏导课, 表演班的即兴评述①课设置较少,主打开拓思维、应付面试, 其他的课照样推进。
李欲知道很多学生对他的课不感兴趣。
他教的这一课程,除了专攻导演的学生以外,基本只有为了给表演专业留后路的学生在听。
笔试考的内容他都懒得讲,那是宫雪的事, 偶尔扯到非虚构类创作,他才讲上几句。
李欲还会抽些同学来自我介绍,再回答一些有关电影、书、社会热点的提问,再放放影片分析,聊点儿编讲题目的技巧。
总的来说,用他的话形容就是——
考这门纯看天赋和运气。
实力?你得看有没有给老师展示的机会。
晨练过后,新课即兴评述①第一次开讲。
新来的老师叫陈忆朝,三十岁左右,听说本科读的央传播音,还是某一年全省联考播音状元,毕业后英年早婚,硕士读完回这边读了博士,现在在带学生,来集星上课完全是兼职。
陈老师身上有种板正的帅气,他气质规整、有秩序,拥有只需瞟一眼就知道已婚身份的人夫感。
同学们对陈老师的985大学学历、主持获奖经历没有兴趣,只对他的感情状况感兴趣。
陈忆朝抬手让无名指上的银戒亮了相。
底下开始起哄:“哇——”
金姐对这群日渐熟络的学生们不太放心,怕他们一时激动忘记了自己还是准高三的学生还在上课,耳朵贴在门缝听了几分钟,金姐忍无可忍推门而入:“陈老师每周只上两节课,你们要还是这么不听话,陈老师就教表二班去了,你们这项不用考了是吧?”
底下吱哇乱叫的同学们瞬间噤声,一动不动。
陈忆朝摆摆手,腼腆地笑笑:“丹凝,没事的。来,我们先讲一下迅速答题的结构性。”
这节课所有人都听得认真,包括纪颂。
虽然许多知识点在他的考试中根本用不上,但纪颂明白,考试中除了考官对考生的眼缘、运气、实力以外,表达能力同样重要。
新老师的天降是昙花一现,但下面如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同学们可没放过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表演班中就流传出有两位男老师非常受欢迎。
而且偷拍照片存到微信往群里发的人还不止女生,甚至还有男生。
林含声学习用功,一般下了课不会来窜班,只有午休吃饭的时间会找纪颂他们聊几句。
现在,集星一楼的咖啡厅到了中午不再空空荡荡,年底全省艺术联考的时间越来越近,大家学会了抓紧时间,能在咖啡厅用盒饭快速解决掉午餐最好不过。
林含声领了盒饭,去前台买了瓶汽水。
他走过来偷听一阵,比起大拇指:“我去,照片拍了就直接往群里发啊?如此大胆。”
宋微澜瞪大眼睛:“这是有多恨,这不得把明哥和陈老师搞死?”
孟檀戴着框架眼镜,不化妆的面孔仍然鲜艳,却比画上镜妆时稚嫩许多,她从后面的沙发椅背边探出头:“我觉得吧……也没多严重,这种欣赏方式比私底下加老师微信说‘老师我喜欢你’好很多啊。”
在向“班班金”的意见薄投稿以后,咖啡厅有了崭新的微波炉、直饮水机,菜色相较往常更加丰富,为了保护学生的嗓子,新订菜色口味中和,荤菜都换成了鱼香肉丝、酱烧鸭肉这种口味不重的川菜。
米饭仍然是小小一拳。
还行,集星是个听劝的学校。
纪颂夹起一块清炒凤尾往嘴里送,随口道:“我看男生都更喜欢明哥。”
宋微澜揶揄:“观察得那么仔细。”
“不知道……可能明哥上课的时候穿的少?露出来的肌肉多。”林含声趁机偷走纪颂一块动都没动过的鸭肉。
纪颂确实不吃鸭肉,因为小时候他就觉得他曾祖父农场里的鸭子臭臭的,那味道熏得直冲天灵盖,好几年都没缓过来,久而久之就不吃鸭肉了。
但他根本没注意到林含声偷了他一块肉。
男生会爱看同性的肌肉?
那自己每次都让赵逐川秀身材的行为岂不是非常令人发指。
但他只是单纯欣赏啊,就像他也会对孟檀、陈亭等女生竖起大拇指夸一句“很漂亮”,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纪颂朝赵逐川坐下的方向看一眼。
咖啡厅沙发一桌能坐四个人。
今天表一班和播一班放学时间差不多,所以林含声也过来了,一桌根本坐不下这些熟人。
赵逐川没说什么,端着盒饭去了另一桌坐,两桌中间隔着条走廊。
其间不停有人来来往往,相互间说话听不清楚,他便没参与这次聊天,只是带着耳机,把手机放到一边,埋头认真吃饭。
赵逐川低着头,前不久刚修剪过的黑硬发茬抵在脖颈间,颈骨微微凸起流畅的弧度。
蔬菜没吃几口,米饭和肉倒是都吃完了。
宋微澜趴在沙发背上,和孟檀一起观赏了一会儿眼前风景,别过头,开始嘀咕:“檀姐。你看意见薄没有?今天我往前翻了几页,我看到有新生说集星分班不公平,年级上最帅的两个男生居然分到一个班,令人发指。”
孟檀偷笑:“我们表一的!”
宋微澜不乐意:“不行,我得转回来,不学播音了。”
赵逐川起身,去前台要了一罐冰可乐、一打冰块。
他喝一口可乐,含一块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也不走,像是在等谁。
等纪颂也吃完饭站起来,赵逐川才跟着起身,说:“走吧,回宿舍换衣服。”
【班班金:@全体成员,下午钟离老师的课,大家记得都穿集星校服来,禁止穿爵士鞋,都换软底舞蹈鞋!】
表演课,所有同学在钟离遥的指挥下围成圈。
所有人都以为要直接开始回课,这一下打断得怎么准备的忘了一大半,有的同学甚至还松一口气,以为她把回课的事情忘记了。
“站成一个圈,往外站,让圈变大。”
钟离遥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孟檀,“来,第二位同学,模仿第一位同学的动作,动作不限,但要发出声音,要有肢体动作,来。”
她刚剪了短发,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飒爽利落不少,一当起老师来压迫感更强了。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放得开,第一位男同学扎了个马步,并未抬臀,而是就着动作往前走,学螃蟹,一边蹲一边喊:“救救我,救救我——”
孟檀起初还有些为难。
可是如果她不开始,第三个同学也没办法传递动作,这个小游戏也就进行不下去。
站在她对面的同学鼓励她:“没事,放轻松。”
“檀姐把动作做夸张点儿,等会儿比你做得丑的多得是!”
“你想象你在演一只螃蟹公主!”
“又没人录像,别怕啊。”
孟檀这才深吸一口气,也扎了个马步,学螃蟹往前走了几步,喊出相同的台词。
她做完之后,下一个同学也跟着继续。
赵逐川做得坦然标准,没有半点忸怩,直到位次轮至纪颂。
本来纪颂没什么偶像包袱。
这个月,钟离遥为了锻炼他,时不时会分一些很难把控的角色给他,动静态都有,有时候还会演一种物品,说是要帮他慢慢把自己的身体打开。
赵逐川在其他同学做动作时,都漫不经心盯着某处想事情,很少会把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一人身上。
可现在,钟离遥喊了声“纪颂”,赵逐川就突然直直地看着他。
他呼吸一滞,突然觉得眼下状况有点难搞。
“真听,真看,真感情。”
钟离遥看出他的僵硬,拍拍手,招呼道:“当你知道有许多人在看着你的时候,你的注意力很难集中起来,要习惯被注视的状态,就算人很多,你也只是一个人。”
入戏是个很难的过程,如果连模仿这么简单的都做不了的话,更别提等会儿和赵逐川一起回课了。
钟离遥耐心道:“赶紧。想要战胜别人,首先要战胜你自己。”
在这所学校随处可见的一句话,却在这个时候给了纪颂很多勇气。
纪颂半蹲。
再摆动着身体往前走几步,喊出那句:“救命——”
动作越往后传,越不是每个人都做的一样。
他这次的肢体摆动幅度甚至还要大一点,相当豁得出去。
等环节告一段落,钟离遥才说:“这次课堂小测验也要算成绩哈。刚才纪颂表现最好,课代表,给他们回课组加一分。”
况野作为课代表,十分狗腿地马上掏出小本本,趴在地板上记成绩。
同学们都很期待纪颂和赵逐川这一组的回课,堪称强强联手,颜狗盛宴。
除去这两人的课堂表现本就非常亮眼以外,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抽到的题目实在是太难诠释在两个男生身上,多抱有看热闹的心态。
纪颂粗略观察了前几组同学的题目。
有“一个上锁的箱子”、“自作自受”、“这是谁干的”、“办公室的互相吹捧”、“军训的最后一天”等等,都正常。
到了他和赵逐川这儿,就变成了不得不由两人投入情感才能演出来的:旧情人重逢。
纪颂搓了搓掌心,一层薄薄的汗。
怪他这该死的手气。
一开局就是这种挑战性的题目,不知道是好是坏。
“好了,你俩准备好没?”钟离遥手里捏着计分单,朝教室中央的空地抬抬下巴,“开始吧。”
拍手表示回课开始。
所有同学都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们,那种专心像是在教室中无形拉开一张粘稠的蛛网,将人群中央即将表演的两个人捆绑于上,没有办法挣脱,不得不成为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