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颂闭上眼,他想象自己像一个掉进了深海里不断下沉的人,浪潮席卷,满目深蓝——
直到手机震动唤醒了他。
今晚的第二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风格依旧言简意赅,没什么变动:“你怎么了?”
纪颂趴在被窝里,头一回不开灯还看手机。
他只觉得屏幕的光线很刺眼,耳机里的男声很刺耳,太沉了,又好听,听得他耳膜一跳一跳的,像就睡在耳边的那一夜。
他吸了口气,说:“你这么快就下课了?”
“老师年龄大,也不能熬夜,讲完要点就得休息了,”赵逐川耐着性子问了第三次,“纪颂。你怎么了?”
纪颂不想戴耳机了,他把两边耳机都取下来,不用听筒,直接按了扩音,他就是想听这个声音回荡在房间里,把每个角落都占得满满当当。
赵逐川上次的到访太安静了,静得什么都没留下。
是啊,赵逐川就是很确定他不开心。
纪颂说:“我想听你唱歌。”
“表演曲目”赵逐川真像是在回想,“想听哪一所的?”
“哪一所”三个字让纪颂愣了片刻,不可置信:“不是吧,你该不会连考每所分别要唱什么歌都规划了?”
因为校考筹备的时间很长,学校选择性又多,一般情况下,表演生都会专攻某所学校,或者专攻某份稿件来应对所有考试,很少有像赵逐川这样提前这么早就开始准备每一所学校用什么稿件的。
“嗯。”
赵逐川报完几首歌名,声音穿过电流,像闷热的夏风中陡然吹来的凉气,开口却是意料之外的清亮:“你想听哪个?”
赵逐川音域不太宽,但胜在嗓子好,用通俗唱法足以展现实力,纪颂选了半天选不出来,赵逐川很低地笑了一声,说“那我选”,随后唱完了半首在声乐课上练过的曲目,《贝加尔湖畔》——
「两个人的篝火照亮整个夜晚」
“这个好听。”纪颂把嘴唇贴近了手机话筒。
“是吗,那我再给你唱一个。正好这边表演教室有钢琴。”电话那头传来手机放在桌面上的响动。
“好啊。唱什么?”
赵逐川没说话,电流声轻微,直到一节轻快的钢琴前奏打破了寂静。
纪颂很深地吸了一口气,听见电话里的响动声又近了点:“我刚学的。”
哼唱轻轻变远,不再贴着手机。
黑暗中,所有声音总是更清晰。
是他们准备翻拍片段的那部同性电影的主题曲,一首英文歌。
等一曲终了,纪颂听见电话那头的走动声、关门声、道别声,最后背景音只剩夏夜悠长的蝉鸣,他才出声问:“那部片子……你看完了吗?”
“只来得及听这首歌。找了各大视频平台都没有资源。你那儿有没有?”
“我也没有。”
他只看过电影解说和李欲剪辑后的资源,知道这部片子大概讲的是什么内容,他补充说明:“暂时还没来得及从头到尾地拉一遍。”
回家也没什么意思,打一场球更没什么意思,他还不如跟赵逐川一块儿在寝室里窝着把这部片儿看了,但是两个人相约看这个片,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过了一会儿,纪颂给赵逐川发去了片源,链接文件名是《无尽夏》三个字。
两人心照不宣的呼吸声在通话中持续了好一会儿。
赵逐川“嗯”了一声表示收到了,说:“你的微信名和片名挺不搭的。”
纪颂已经犯困了,还在强打起精神没挂电话,反应了几秒才问:“为什么?”
“因为,”赵逐川说,“蝉只能活一个夏天。”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
金姐:嗯没吃晚饭就好。
小林:(挪开望远镜)川哥突然变文艺好不习惯。
檀妹:你好煞风景!
野子:真的没人关心我只能吃香蕉吗[爆哭][爆哭][爆哭]?
他已经拿着手机看了半个多小时《无尽夏》了, 赵添青还没到家。
回西南的飞机将在三小时后起飞。
这一次行程安排原本是齐圆将赵逐川送到首都机场过安检口就算完成任务。
偏偏赵添青提前结束了午宴,她连品牌方送来的高定珠宝首饰都来不及取下来归还,风风火火地上了保姆车, 非要从远在京郊的宴会场地赶回家里送儿子一趟。
“小川, ”齐圆挂断电话, “你……再等等青姐吧?她难得有空回来看看你”
赵逐川摆手道:“没事, 我等她。”
感觉到她还有话说,赵逐川并没有马上戴回耳机。
齐圆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来,肢体语言稍显拘谨:“你在看什么?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吗?”
她一看赵逐川这个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男孩儿长得这么高壮, 半靠在沙发扶手边, 安静得像自带一处屏障, 再没有小时候那股子爱撒泼耍横的劲儿, 突然察觉到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十几年也就是眨眼间的事。
“嗯, ”赵逐川抬眼,“要看看吗?我可以投屏。”
齐圆语塞,只觉得和这个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男生待在一起莫名太有压迫感, 没多说话, 起身说自己要去阳台外透透气。
赵逐川沉默地点点头, 指腹按住屏幕将进度条往前滑了点,又跳转回某段重要情节——
男主1翻开男主2帮人打黑球辛苦攒钱买来的教辅书, 书中掉出好多纸币叠成的爱心。
要是齐圆看了,肯定问男主1为什么哭?
好, 继续看。
赵逐川会说因为这是男同电影,他们是恋人。
无所谓。
他看什么做什么,没必要遮遮掩掩。
再环视一圈他现在所在的大平层,装潢风格是意式简约, 可柜子上、护墙板边,都靠着几幅立式挂画,其中不乏油画版赵添青,国画版赵添青,卡通版赵添青……
还有很多后援会影迷剧迷团送的礼物。
这套赵添青常住的房子里,玩偶多,手办也多,完全不像一个儿子都快上大学的中年女性的住所。
每一只花瓶里的花束都开得绚烂,和他妈一样。
赵添青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不会在意外人说什么,任何事情如果要做,只能是她想,就像她当年不愿意打掉赵逐川一样,十几年下来终于为自己博得一个任何绯闻都打不到的地位,她终于做足准备,可以让她的儿子喘口气了。
赵逐川收回视线,屏幕上的电影进度往前放了一些,他没仔细看,又按住屏幕倒退。
在十六年前,赵逐川还是小小糯米丸子川的时候,他圆滚滚的照片曾经被当时香港风头正盛的狗仔团队爆出去过。
婴幼儿太小,隔得远看不清五官,赵添青也没有认,后来这事以经纪公司对媒体发律师函广而告之不了了之,所以除了从小到大一些被学校媒体拍上活动赛事的照片,赵逐川基本不留任何数字痕迹。
一旦风吹草动,就会有人给他办转学。
赵添青背后牵扯的利益网络错综复杂,这么些年辗转过多少所学校,赵逐川已经数不清不记得了,更没有精力去深究每次转学是背后公司主意或是赵添青授意。
他的大部分关系,都如同风筝断线,长久不了,也抓不住,就连校外交的朋友也没几个知道他姓赵,打照面儿都喊声“川哥”。
他妈现在这种迟来的关心和想要努力弥补的陪伴,让他难以拒绝,像是手上的倒刺,拔不出来,却时不时会疼一下。
“来了来了,到车库了!她说她不上来了,怕有记者在蹲,你下去吧,我们到单元门口直接上车?”齐圆从室外走进来,语气仍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赵逐川从沙发上坐起身,单肩背着书包,转身进了客厅里的客用卫生间。
他动作极其熟练地从包里拿出口罩、墨镜、帽子,以及一副纯黑色头戴式耳机。
戴好所有装备,他全副武装地卫生间里走出来,冲齐圆喊了声:“圆姐,我好了。”
齐圆看他这副样子,想起今天京北接近40度的天气,小心翼翼道:“你热不热?”
赵逐川摇头:“还好,习惯了。”
他陡然对上齐圆的目光,从中意外地捕捉到一种叫怜惜的情绪,想着说点什么让她放心:“上车就凉快了,没关系。”
两人一同下了地库。
MPV车门敞开着。
坐在第二排的赵添青转过脸来。
她抬起手指,把墨镜往下按压滑到鼻梁中间,露出一双明艳又英气的眼。
赵添青躺在第二排的软椅上,后腰垫了个按摩器,脸上的妆还没卸,她刚想说话,又想打哈欠,偏过头去用手掩着打完,才慢悠悠来一句:“让你久等了,儿子。”
“没事。”赵逐川示意齐圆先上,再踩住踏板弯腰钻进车里,坐到赵添青旁边的位置,拉上车门,“我们出发吧。”
车辆缓缓驶出车库,京北午后的阳光顺着遮阳板缝隙钻入车内。
赵添青扯过小毯子搭在腿上,赵逐川误以为他妈冷了,伸手调试后排空调。
赵添青欲言又止,最终回头和齐圆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吭声。
氛围沉闷了一截路,赵添青终于开口:“小川,我听你们彭校说,那个小时候演过《我是哪吒》的那个萧杉也去集星了?”
赵逐川问:“他演的什么?”
赵添青一怔,开始思考为什么她儿子的重点总是与众不同,坐在最后一排的齐圆见赵添青凝固住了,小声提醒:“木吒!”
“哦,对。”
赵添青其实也不记得。
她只记得这小孩儿蛮可爱,长大有点残了,没小时候那股机灵劲儿,十多年前她在一场民国戏的片场还见过萧杉来客串。
“他爸妈呀,势利得很,他也是可怜,才刚会走路就被爸妈往圈里塞。演了好多戏呢,累得不得了,我还见过他在片场哇哇哭。”赵添青一提起别人的事儿就有得说了,“但是呢,你得考过他。你俩是同一届的,到时候参加校考肯定被媒体拿来比。”
“我知道。”
“还有张净颜的儿子也是今年艺考,你记得她吗?我刚出道拍《佳木斯晚春》的时候,夜里零下十一度,她在乌苏里江边 NG 七八次扇我七八个巴掌……”
赵逐川真怀疑自己记仇是遗传。
“我知道,”他无奈地扫过去一眼,“你们演妯娌,她怀疑你女儿勾引她儿子,你们约架,大半夜在江边鸡飞狗跳大打出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那会儿不就这种剧情能拿奖嘛,”赵添青接过齐圆递来插了吸管的红茶,抿一口,“你知道剧情?你们学校老师真有品位,是不是把这部片子当成教案给你们放了?”
赵逐川头疼地揉揉额角,说:“不是,是我从小到大你总是念叨这件事。我就去看了。”
“噢,”赵添青突然又来句:“她今天还带她儿子走红毯了。”
赵逐川轻轻阖眼:“反响怎么样?”
他妈持续冷笑输出:“一般。她儿子远看精神小伙近看眼歪嘴斜,头大肩膀窄,媒体放的高清图没一张能打的,买通了摄影师修图都没用,再穿个婚礼专用的矮子乐皮鞋都没你高。她嫁的那个暴发户老公太丑了,谁的基因都救不回来。”
齐圆在后座没忍住笑了一声。
赵逐川早就习惯了他妈说话刁钻刻薄的风格,“嗯”了一声,满足他妈的好胜心:“等校考的时候,我和他应该会碰上。”
赵添青“啧”一声:“就他那资质?能进终试再说吧。”
赵逐川点了点头,稍稍朝靠窗边侧过身一点,又闭上眼准备要休息。
赵添青不让他睡:“你月考结束了吧,考得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
“那上上次呢?”
“都过去一个月了,你才问。”赵逐川取下单边耳机,用一种很难言的眼神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我第一名?”
他的母亲,从来不把他当成第一位,却事事要求他做第一名。
赵添青语塞,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儿子一个眼神扫过来,压迫感比很多和她搭过对手戏的男演员更强。
赵添青自己本身长相颇具攻击性美感,一向都是走大气成熟的风格,圈内很少有人能压得住她的气场,可赵逐川正好完美遗传了她的外形,母子俩互相看对方从来都是谁也不怵谁。
她先让步:“那另外个林含声呢?”
赵逐川淡声:“也是第一名,播音的。”
赵添青:“也对,别人爸妈就是干这行的,是记者,但是你……”
赵逐川很快地回:“人不能太贪心,总不能样样都占。”
“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呢?”赵添青托着腮。
“他是学戏导的。”
“真是男的?”赵添青这才问重点。
“你不是让圆姐去看过他吗?”赵逐川抬眼。
齐圆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不是我让,我就是想了解了解……”赵添青说,“学戏导的,戏导好啊,说明这孩子聪明,有野心有思路,你可以多发展一些这方面的朋友。”
“知道。”赵逐川顿了顿,“他确实有天赋,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赵添青点头:“等他上大学吧。”
“还得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是吗?”赵逐川一语道破,“这样的话,都是学院派,又都是同一片天,对我才有助力。”
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赵添青偏过头看向窗外,说:“对了,思芮说声乐老师她单独给你请一个,以后每周二三的晚辅课你就去演播室上一对一声乐。然后你的形体,她可以另外给你上。”
“不用。”
听见儿子的拒绝,赵添青的脸又转回来:“嗯?为什么?”
“妈,”赵逐川拧眉,“让搞特殊是你,不让我特殊也是你。既然选了集星,那我就该和所有人平等。”
白色商务车开上了机场高架桥,跟随车流行驶到航站楼二楼出发层一处较为偏僻的门前。
头顶摄像头灯光闪烁不停,语音在重复广播:“限时三分钟停靠——”
赵逐川别开眼睛躲过那刺眼的闪光,却看见赵添青面色不改,她已对这种光线免疫,眼皮都没眨一下。
“别送,别动,你坐在最里面目送我就好,窗户都别放下来。”赵逐川制止住赵添青也要跟着起身挪到车窗边的动作,转头看向齐圆,“圆姐你也别动。”
“也是,”齐圆报了个当红男演员的名字,“他下午差不多这个点儿也从首都机场飞,以前跟组的时候他有粉丝就认识我,到时候碰上我跟着小川就麻烦了。”
赵逐川说:“你们尽快回去吧。”
他按在书包肩带上的手轻轻松开,再举起手掌心,对赵添青挥了挥手,很难形容自己片刻间的细碎情绪。
“走了,妈,圆姐。你们照顾好自己。”
赵逐川以眼神止住司机要开门下来的动作,自己按开后备箱门,单手拎起行李,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候机楼。
“你有没有觉得……小川,”赵添青又喝了口茶,“去了外地,好像真的放松了点?”
“放松?”
“就没有那么绷着了。”
齐圆叹口气,想起赵逐川从小到大经历的种种,明白他感情上的欠缺,又不可能指责自己的老板,委婉道:“他本来就是还没成年的小孩儿嘛,青姐,你有时候对他不要太苛刻了。”
“我就总觉得,我赵添青的儿子嘛,哎……好像输给谁都不行。”赵添青趴在窗边盯着那高挑出众的背影发呆。
作者有话说:
【反早恋观察团今天不反早恋要反赵逐川了】
所有人:天啊赵添青是你妈啊?!?!?
小赵(淡定喝可乐):对啊。
没有随榜更字数超了两倍这周没榜单了哭哭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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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玻璃没放下来。
赵逐川的身影连着航站楼背景远远蒙上一层防窥贴的深茶色,像加了回忆的滤镜。
赵添青开始回想赵逐川小时候——
为了避风头,他每次寒暑假都不得不回辽东。
一开始赵逐川被牵走还会频频回头, 后来就不会了, 因为他知道他必须要在辽东度过冷清的春节和孤单的夏天, 他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是为了妈妈。
他们相依为命,他也是妈妈的支柱。
团年饭饭桌上就只有四口人。
而且赵添青在二十五岁后还几乎每年都参加春晚录制,总是只待得住匆匆一夜, 大年初二又走了。
原本新春佳节的团圆热闹与他无关, 每个孩子童年里肆意飞扬的漫漫长夏里也没有他。
“我儿子好像长高一点了。”
她喃喃自语, 想起刚才车上赵逐川为她调试冷风的动作、神态, 长舒出一口气:“也真的长大一点了。”
赵逐川没有需要托运的行李。
取完登机牌,他压低帽檐, 单肩挎着包往安检口匆匆走去。
这里的确是像有明星要出发的阵仗,不少年轻男女聚集在安检口外,怀里藏了些色彩各异的手幅。
赵逐川粗略扫过去一眼, 没看清手幅上印的是谁。
有人在朝他这边看。
“那是谁?”
“素人吧?身边没见着带人啊……”
“真不认识?”
“不认识, 就是素人!”
赵逐川缄默不语, 当没听见,拽着书包带快速走进安检区域, 一直都戴着口罩低头刷手机。
越长大,赵逐川的眉眼和赵添青越像。
如果两人都只露出上半张脸, 再出现在同一平面,70%的人会看得出像母子。
剩下30%只会按惯性思维想赵添青不是没结婚吗。
齐圆还教过他一个在外应对星探、街头采访博主的方法,要么装韩国人,要么装ABC, 总之埋头绕道走就完事。
赵逐川学过几句齐圆发来的韩语:我听不懂中文、我马上回韩国了、请不要拍摄我等等,叽里呱啦听半天也念不明白,只有赵添青在沙发上仰躺着抱住枕头大笑,齐圆你这哪儿学来的招儿折腾我儿子啊?
她笑完还带着央求的意味让赵逐川说两句,等儿子说完了她又继续笑。
赵逐川也没忍住,也笑了。
在语言天赋上,赵逐川确实颇有遗憾,辽东话没学会,京片子也没学会,他说话就是字正腔圆的标准普通话,随他妈。
等安检结束,赵逐川把拿出来的小物件全部重新装进背包,瞥了眼机票,开始找登机口。
随手刷出来一条朋友圈。
林含声发的。
配文:以后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
接着两个大哭的黄豆表情。
配图是他和他爸妈在机场T2航站楼的出发合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笑容灿烂,特别是林含声,面上带光,像是已经考上某985 了。
下面跟了条定位,和赵逐川同机场,同出发楼层。
再一刷新又没有了。
赵逐川滑动页面退出朋友圈,在好友列表里点开林含声的头像。
【1101:怎么删了?】
【小林:啊,因为颂颂说这句话是去外省上大学的人说的,说我明年春天还得回学校复习呢,我就删了!】
【1101:你在和他聊天?】
【小林:1】
赵逐川看了眼他和纪颂的对话框内容止步在昨天,纪颂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他就没回了。
【1101:你航班号多少?】
【小林:迷茫地抠抠头.jpg】
【小林:3Uxxxx】
什么情况?
林含声虽然自诩和赵逐川关系还不错,两人初中时还一起补过课,但赵逐川性子独,不爱成群结队,在学校和自己主动说话的时候不多,现在分了班,更是只有回寝室才说的上几句话,现在居然主动问他航班号?
等见了面,俩人一看机票,还真是同一班。
林含声明知故问:“你等下怎么回集星?”
赵逐川在他身边找了空位坐下,双腿岔开,手肘抵在膝盖上,手背顶着下巴,侧过脸,说:“有车接。放心,落不下你。”
林含声顿时雀跃,心想等会儿可以蹭车回学校了,机场到学校都得一个多小时呢。
对同学抱有这种占便宜的小心思,让他于心有愧,林含声立刻问赵逐川:“川哥,要不要喝可乐?我去买两瓶?”
赵逐川:“可以。”
“也是啊,只有在这种明哥和金姐都看不到的地方,我们才敢喝,”林含声像找到人生目标,“靠。我都快两个月没喝这种碳酸饮料了。”
“你们播音生上镜要求也这么严?”赵逐川知道播音生也要求瘦,但播音班那些同学没有哪个是瘦得皮包骨的,最多控制一下不要脸肿。
“控糖啊,现在青春期,不然老冒痘。”林含声说。
五分钟后,林含声回来了。
他递给赵逐川一瓶,还没来得及坐下,准备站着歇口气儿,拧开了可乐瓶口。
闻到那小气泡蹭蹭蹭往上窜的声音,林含声不免赞叹:“真爽啊。”
赵逐川还没拧开瓶口,注意力全然不在可乐上面。
他垂着眼眸,以极快地速度环顾一圈四周,观察环境。
今天机场的人流量并不大,登机口大多数人都坐着在看手机,只有林含声站在面前高高瘦瘦一个,突兀又扎眼。
赵逐川耐心看他喝完一口饮料,才抬了抬下巴示意:“你坐。”
“怎……”
林含声一口灌下去气泡冒到嗓子眼,像下一秒就要吐泡泡,连忙说:“川哥。怎么了?”
赵逐川嘴唇动了一下,眉心又拧起来了,神情是在他脸上少见的疑惑,语气仍是没有太大起伏:“小林,我记得……”
“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男的?”
林含声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他赶紧捂住嘴,拧紧瓶口,转过头瞪着赵逐川:“……”
赵逐川满眼坦然,表情也是他标志性的镇定,像刚才只是问了一句“你今天吃早饭了吗”。
“好了可以了。”林含声抬手止住他的话头。
怎么说呢,因为赵逐川并不是在造谣,而是林含声的青少年发春期编年史中确有其事。
林含声念初三的时候不太懂事儿,刚开了窍就没捂住漏了馅儿,和国际部高一的学长QQ爱了一两个月,牵了牵手,班上好几个关系好的男生都知道。
哦,QQ爱就是在QQ上聊天联系,不太见面,可能会偶尔在食堂远远地点下脑袋、打个招呼。
总之就是那个年龄需要情窦初开,对象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林含声还挺上头的,觉得这样搞地下恋情挺酷,与众不同。
等聊了两个月,他才知道人家学长在新加坡另有准备迎接出国留学的对象。
还好他年纪小,年轻气盛,对于爱情的概念还很模糊。
所谓“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