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他可见by阿哩兔

作者:阿哩兔  录入:10-31

絮林却和他不一样,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打工,丝毫没有快要过年的兴奋。
伊维一问才知道,絮林压根就没有买票。
他不准备回家过年。
伊维不敢置信:“为什么呀?难得一次你都不想回家?”
怎么可能不想回去。絮林做梦都在想,想回去看看蒲沙,看看他的朋友们,伊维他们平时还可以用手机和家里人联系,而他来丹市这一年里都没能和蒲沙他们联系过。
想归想,絮林却知道自己根本就回不了家。
年假只有一个月,如果絮林坐船回去,这一个月他都会浪费在来回的船上,根本不划算。
他也看了机票,无奈丹市和十三区两地之间离得太远,买机票的钱是船票的三倍,一来一回就能掏空蒲沙给他的信封。一想到要花那么多钱,絮林怎么都舍不下心。
蒲沙赚钱不容易,他给自己的生活费除非必要絮林根本不想乱用。有了兼职之后他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打工费在生活,勉强糊口可以,却负担不起这样昂贵的路费。
深思熟虑过后,他只能选择留在丹市。好在学校宿舍假期也能住,还算人性化。
蒲沙一定也会理解他的。
絮林回不去,又想让蒲沙知道他的消息。于是他写了一封信,让回家的伊维代他寄回十三区。
絮林其实很早就动过写信的念头,他手机用不了,就想用这样的方式和蒲沙联系。可是他在丹市找了几圈,都没能在这里找到一个邮局。丹市科技发达,这种古老的联络方式想也知道早就消失在时代的洪流里了,就连寄件也必须要持有丹市本地居民的ID卡,严谨苛刻到不给外地人一点活路。
信交给伊维的时候,伊维也很是吃惊。不过他知道絮林的情况,也没说什么,默默把信收好,说一定完成任务。
随后,宿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都回了家。
宿舍楼变得空落落的。
只剩下了絮林一个。
年假期间,絮林不用上课,成天都在外面打工。
老板的饭馆年底了生意更好,他也不回家,絮林好歹有了个伴。他从早到晚都在老板的店里忙活,忙得两脚冒烟,没时间胡思乱想。
过年那天,老板拉着絮林,还有其他几个没回家过年的员工一起吃了顿年夜饭,散去时,老板给他们每人包了个新年红包。
絮林揣着红包,裹着围巾在路上闲逛。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
夜空黑沉沉的,看不到星星。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街边的店铺亮着七彩的霓虹灯。和往常一样热闹,却没有年味。
丹市的新年看不到烟花,要是在岩雨乡,他们会在蒲沙的院子里放烟花,摔鞭炮,小胖架好烧烤炉,海鲜肉串成堆成堆的烤上,熟练地撒上辣椒孜然,一边烤一边偷吃,石头他们会备上啤酒和小菜,其他人拿着窗花,对联,给蒲沙的房子打扮得焕然一新。
而蒲沙,蒲沙会笑盈盈地看着他们闹,闹完了,给他们送上刚买的新鲜水果,在零点倒计时的那一秒,对他们说一声新年快乐。
絮林走到一处河堤上,想到这里,突然就很沮丧。
他没了力气,也不想回学校,随意往草地上一坐,从口袋里拿出前两天刚买的香烟,这两天抽的凶,只剩下最后一根了。
他叼起最后一根,点燃了含在嘴里。
白雾氤氲,眼前的一切变得影影绰绰。
天气很冷,絮林抽着烟,慢吞吞地把手里的空烟盒拆了。他低着头,折着手里的烟盒,没几分钟,手里的烟盒就变成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纸蜻蜓。
这是孤儿院里一位保洁阿姨教他的。
孤儿院的孩子都很安静,絮林那时候也是,图画书翻腻了,无意看到保洁阿姨用彩纸折了一只纸蜻蜓,他就缠着学。
后来每次不开心的时候,他就喜欢折纸蜻蜓。用来打发时间很好,能很快转移注意力,忘掉难过的事。
遇到蒲沙之后,他就不再折这个了。
还以为永远都不用再折了,谁成想今天又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认识蒲沙后,他还是第一次没有和他一起过年。
怪冷清的。
这个时候,蒲沙应该在院子里和小胖他们准备一起跨年吧。
一定很开心。
反观自己这里……
絮林叹了口气,低下头,又揉了揉脸,很快打起精神。
“没事没事!再忍三年,再过三年就能回去了!”
他像个神经病一样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冷风一吹,手上的纸蜻蜓被刮走,颤颤悠悠朝下方斜坡飘了下去。
他哎了一声没抓住,再一看,发现纸蜻蜓落在了一人手边。
絮林坐在河堤上方,底下是一个草地斜坡,斜坡下方建着一个观景平台,平台栏杆外面是一条清澈的河流,两岸种满杨柳,春天的时候很漂亮,会有人来这里拍照,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休息。
但现在是冬天。
河边都干巴巴的,可却有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坐在斜坡上。
这个时间点,看风景吗?不对,吹冷风吧。
天太黑,加上絮林刚才一心都在想自己的事,压根没注意到这里除了他居然还有一个人在。
当他看清坐着的那个人是谁时,讶异瞬间冲上顶峰。
他和纪槿玹好像过分有缘了些。
他今天没有戴止咬器,也没有戴手环。
脸色比上次好看了许多。
他已经没事了。
飞过去的纸蜻蜓扰了纪槿玹的清净。
翅膀尖碰到了纪槿玹的小指。
纪槿玹先是低头看了眼这只纸蜻蜓,随后回头看向絮林,絮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自言自语完完整整被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可能是有点尴尬,絮林来不及起身,坐在原地没动,也木木地看着他。
两个人遥遥对望着,谁都没说话。
就在絮林以为纪槿玹会扔掉那只纸蜻蜓,或者是无视时,纪槿玹却起了身,捡起他手旁的纸蜻蜓,朝絮林走来。
絮林一怔,手上的烟烧了半截,积攒的烟灰快要烫到他的手指。
烟盒折成的蜻蜓不算精致,纪槿玹在他面前站定,指尖夹着那只纸蜻蜓,递给了絮林。
絮林仰着脑袋,眨了眨眼。纪槿玹低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淡漠的眼睛在夜色中异常分明。
絮林缓缓抬手接过那只纸蜻蜓,他很注意的没有碰到纪槿玹的手指。
纪槿玹好像没有认出他。
是啊,酒店门外那短暂匆匆的一面,不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纪槿玹没有说什么,还了东西就离开了。
絮林依旧原地坐着,远远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到了才收回视线。
纪槿玹明显要比他早到这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
他为什么不在家里过年呢?
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他总不会是像自己一样无处可去。
絮林拨弄着纸蜻蜓的翅膀,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纪槿玹指间的温度。忽地,鼻尖凑过去,他闻了闻。
除了香烟盒本身带着的烟草味,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花香。
那是纪槿玹身上的味道。
纪槿玹是Alpha。
而絮林这样的Beta对信息素是很不敏感的。既然他能闻到这个味道,那这种不知名的香味应该就是纪槿玹本身身上的味道了,是衣服上的吗?还是他抹了什么东西?是香水吗?
他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可能,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这味道不是他的信息素。
信息素。
信息素……
烟灰烫到了他的手指,絮林嘶了一声,略显粗暴地把烟头碾熄在石头上。
他盯着石头上那一颗小小的黑点发呆。
“……”
不知道纪槿玹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那只用烟盒折成的纸蜻蜓本该扔掉的,可是絮林手悬在垃圾桶上方,半天扔不下去。
想着反正这小东西也占不了多大的地方。
于是这只纸蜻蜓最后停留在了絮林宿舍的书桌上。
在絮林的目光下日复一日地活着。
每每看到这只纸蜻蜓,絮林就会控制不住地想到纪槿玹。
想到河堤自己和他意外的偶遇。
又想到酒店那次纪槿玹明明身体不舒服,却还是出面帮了一个小员工。
换做是丹市的其他人,酒店里那个被欺负的Omega员工不会有人管,这只烟盒折成的纸蜻蜓也不会被拿起并送还,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当做垃圾处理。
孤儿院的时候,他学会折纸蜻蜓后,一天能折许多只,多到泛滥成灾,被老师勒令扔掉。
他不想扔掉他辛辛苦苦折出来的宝贝,就爬到楼顶阳台,一只一只地放飞。纸做的蜻蜓没有真正的翅膀,当然不会飞起来,它们只会狼狈地从三楼摔到一楼去。
摔了满地都是,絮林又被一通指责。
他迄今为止放飞过的纸蜻蜓,不是被阿姨扫进垃圾桶,就是被人踩成一只只脏兮兮的纸饼。
没有一个会去在意地上一只不起眼的纸蜻蜓。
没有人帮他捡起来。
可是纪槿玹,纪槿玹却捡了起来。
原来云层上不是所有人都仰着头目空一切,也会有神仙往下俯瞰。救一只淹水的蚂蚁,捡起切叶蜂掉落的花瓣,做那些神仙不屑于做的事。
很小,很微不足道。
可是蚂蚁高兴,切叶蜂也高兴。
如果蒲沙是十三区里格格不入的那个特殊,那纪槿玹,是不是就是丹市里与众不同的那个例外?
说不定,他是个很好的人。

晚上,他缩在被窝里将十几页的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很久。
信上,蒲沙说了他这一年发生的事情,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絮林却看得津津有味,最常出现的话就是叮嘱他要注意身体,絮林好似都能看到蒲沙絮絮叨叨的模样,末尾还有小胖和石头他们给他的留言,倾吐对他的思念,希望他早点回家之类。
信封里还有蒲沙给他寄的一叠钱,絮林默默收好。
他将信纸爱惜地藏在枕头下面,枕着家乡的纸入眠,好似这样就能离蒲沙他们近一点。
第二年的学校生活和第一年没什么不同。
絮林除了上课就是打工,往返两处跑。……也不对,絮林这一年多做了一件事。
他时不时地会去那个河堤。
打工后绕个路,站在河堤上抽根烟,望着空荡荡的草坡发呆,烟抽完了他就回去。
一日去买文具,看到货物架上一叠漂亮的彩纸,彩纸只有小半个巴掌大,很漂亮,携带很方便。他鬼使神差地就付了钱,将那叠五彩斑斓的纸揣进兜里,走到哪里都带着。
很蠢,很无厘头,匪夷所思。其实絮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想不通,也就不在乎。反正他从小到大干的蠢事也不止这么一件。
絮林兼职的时候基本都要很晚才下班,饭馆会有剩下的菜,材料丢了也浪费,絮林就和老板商量能不能便宜卖给他,他自己做饭吃,比食堂里吃要划算很多。老板也没什么意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于是每天晚上,絮林都会在下班后做好饭,有的时候在厨房吃完,有的时候装在饭盒里去宿舍吃。
这么平静地过了小半年日子,一天晚上,絮林下了班照常去河堤走了一圈,那时已经是夏天了,河里的荷花开了,风景宜人,夜风里飘满了荷花香。
夏天的河堤白日闷热,夜里清风习习。
絮林坐在河堤上乘凉。吹着夏夜的风,拿出兜里的彩纸折了只纸蜻蜓放在手心玩。坐着坐着就饿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絮林便就地打开饭盒吃他的大餐,吃了一半,身后传来窸窸窣窣踩草的脚步声。
絮林以为是过路散步的人,想着自己也没挡路,就没动。可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絮林疑惑地一回头,和纪槿玹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纪槿玹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盯着他看。
絮林嘴里还叼着半只自己做的油爆虾,就这么僵住了。
纪槿玹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手长脚长,肩膀宽阔,用从上往下的角度俯视絮林时,整个人压迫感极强。他的额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微微挡住了他的眼睛,絮林瞧不太清楚他的表情。
“……”絮林和他微妙地对视了几秒钟,败下阵来,率先移开了目光。
他扭过头不去看纪槿玹,干巴巴地将嘴里的虾仁嚼了嚼咽下去,居然没尝出什么味儿。低着头,扣上空空如也的饭盒,絮林这才听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声,耳膜里咚咚地响。
他想,大概是被冷不丁出现的纪槿玹给吓到了。
他竖着耳朵,没听到纪槿玹离去的脚步声,再次悄悄回头,结果又和身后的纪槿玹四目相对。——纪槿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絮林心里七上八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散思维。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吃个饭有什么好看的?难道是这个地方不准随地吃饭?是觉得新鲜?还是没礼貌?丹市是没有在路边上吃饭的人吗?好吧,或许是真的没有。
还是说,这块地方不准除纪槿玹以外的人踏足?可这里不是公共场所吗?
他是讨厌我?可我也没和他说过话,更没做什么事儿啊。
难不成,他是……还记得我吗?
纪槿玹站在离絮林很近的地方,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要赶絮林走的意思。
不论是谁被他这样盯着都会不自在,絮林正想大着胆子问他些什么,忽然,余光里窜进几道奇怪的影子,他越过纪槿玹的肩膀往后看去,河堤路旁只有几盏微弱的照明灯,而此时某块路灯阴影下,还有隐藏得很好的几道人影。
徘徊着,一直不走。
不像是普通的路人。
絮林小时候在街上打架逃跑都是家常便饭,对这种不怀好意的视线最为敏感,这个河堤处就他和纪槿玹两个人,这些人他来的时候还没有,纪槿玹一到就出现了,跟着谁一目了然。
他不自觉就张口提醒纪槿玹,借着他的影子遮掩住自己的身形,小声对着他说:“有人跟着你。”
话出了口,一怔,随即心脏狂跳起来,十分忐忑。
他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就开了口,不知道纪槿玹会不会回应他,或者压根不会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直觉,纪槿玹应该不会无视他。
果然,纪槿玹开了口。
“我知道。”他纹丝不动,波澜不惊,似乎早就发现了。
这是他和纪槿玹第一次对话。简短明晰的三个字。
“没关系吗?”絮林还坐着,和他说话时需要仰着头去看他,巴掌大的脸,黑色的瞳孔被细碎的灯光照着,曜石一般。
纪槿玹看起来并不在乎,可絮林对那几个跟着纪槿玹不走的影子耿耿于怀,可能是出于以前习惯保护小胖他们的大哥心理,他舔舔嘴唇,突然说:“要甩掉他们吗?”
纪槿玹垂眸,俯视着他。
他没拒绝,絮林就当他默认了,嘴边上扬的笑意中带了点藏不住的狡黠,“跟我来。”
他以为纪槿玹不会跟上,但出人意料的,他跟在了自己身后。
他带着纪槿玹离开河堤,走进一排热闹的商铺街,靠着身后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来判断纪槿玹有没有好好跟上来。透过路边商铺的橱窗玻璃倒影,絮林望见那几个人影还远远地缀在他们后面。
“前面右拐。”
他和纪槿玹一前一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跟着纪槿玹的几个人等了会儿也跟着拐进小巷,一进来却发现小巷是个死胡同,纪槿玹早已不见人影。为首的骂了声脏话,几个人分头跑走了。
小巷安静下来。
十分钟后,一扇隐藏在巷子墙壁里的老旧铁门吱呀一声打开,絮林从里面走出来。这扇老旧的半人高小门嵌在墙壁里,在没有灯光照明的巷子里很隐蔽,不注意看完全不会发现。
絮林跑到巷子口观望了两下确认没人了,这才对门里的人说道:“他们走了。”
纪槿玹从这个废弃的杂物间走出来,拍了拍衣袖上无意沾到的灰尘。
拍了拍没拍干净,留下了一小片灰扑扑的印子。他拧着眉,好像不太高兴。他回头看了眼杂物间里堆放着的废弃物品,似乎不理解丹市为什么会有这么脏的地方。
絮林笑着说:“这是我兼职的地方,原本这里是餐馆后门来着,但车子进出不方便,老板就在另一边开了门,把这里堵上重新改成了小仓库,放一些不用的机器和杂物。”他转着食指上的钥匙,“正好我今天关门,钥匙在我这里。”
“哦,你来,我带你洗洗。”
见纪槿玹执着于他衣服上的那块污渍,絮林带他绕到饭馆后门,开门带他进了后厨,找出全新的湿巾递给他。
纪槿玹这时候也不挑了,用了十几张湿巾去擦衣袖上的印子,于絮林而言,他已经擦得不能再干净了,但纪槿玹看起来还是不满意,嘴唇紧抿着。
好吧,少爷似乎有洁癖。
“那些人是谁啊?为什么要跟着你?你会有危险吗?”
纪槿玹不回答,絮林一恍惚,后知后觉自己才刚和他说上话,连朋友都不算,这样问问题好像有些太没有分寸了。于是闭了嘴。
闭嘴也没闭一会儿。
“要喝点什么吗?”在纪槿玹和他衣袖上的污渍死战时,絮林打开冰箱,“水?饮料?还是咖啡?”
“不用。”
他不喝,絮林就没给他拿,自己挑了瓶冰可乐,咕噜咕噜灌下肚。
安静的后厨里一时间只听得到絮林嘴里轻微的气泡声。
密密麻麻的气泡一个个在他舌尖炸开,刚滚落喉管,纪槿玹的声音混着碳酸饮料的气泡声一同钻进絮林耳中。
“我是不是在其他地方见过你。”
絮林呛了一下,唇边沾了点水渍,赶忙抽了张湿巾擦嘴,白色的湿巾覆盖住他的嘴唇,吸走深色的气泡水,唇瓣被他略微粗鲁的动作压得微微陷进去。看着很软。
舌尖舔过唇角,银钉一闪而过。
纪槿玹眯了眯眼。
这句话一出口,絮林就什么都明白了。
酒店,还有之前河堤那次,他都不记得了。
没来由的,絮林有些沮丧,又莫名带了点恼意。他记得清清楚楚,另一个当事人纪槿玹怎么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过恼也没恼一会儿,纪槿玹的生活只会比他更忙,身边每天出现的人那么多,能记得一个陌生人才有鬼了吧。他很快又释然了。
酒店那天的事情本就是意外,当时的纪槿玹明显身体不对劲,一个人待在酒店房间,大概率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情况,既然这样,自己还是不要多说,免得引火烧身。
絮林适当装傻:“有吗?”他作深思熟虑状,“应该没有吧。哦对,我们在开学典礼上见过,我就在台下,不过你应该没看到我。”
“既然我们不认识,”纪槿玹话锋转的很快,“你为什么要帮我?”
湿巾在絮林手里被揉成一团,他将压缩成球状的湿巾扔进垃圾桶。
掌心湿漉漉的,有点麻。
半晌,絮林抬头,对着纪槿玹扬起嘴角,“那现在不就认识了嘛。”
“我觉得你人还挺不错的。”
“所以想帮就帮了啊。”
他说的坦坦荡荡,不像是在说谎。
“你怎么就觉得我人不错?”
纪槿玹的问题太多。
絮林打马虎眼:“哪有那么多理由,我就是这么觉得。”
纪槿玹安静下来,久久地注视着絮林。絮林也不躲,就这么让他看。
被他盯着盯着,絮林刚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扑通扑通飞快跳了起来。
一股热意从心脏蔓延到他的脖颈,快要爬上他的脸颊。
不过好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纪槿玹移开了目光。
絮林一口气无声吐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憋着气。
纪槿玹问:“你叫什么名字?”
“絮林。”
“纪槿玹。”
“我知道你。”絮林笑着说。
纪槿玹处理干净身上的污渍,就没有了留下的理由。絮林耽搁了这么久,也该回学校了。
两人从后门离开,絮林锁门时,身边的纪槿玹突然又问:“你在这里打工多久了?”
“啊?”絮林拧着锁,不知纪槿玹怎么突然对他的工作来了兴趣,也没多想,答,“快一年了,怎么了?”
“你只在这里打工吗?”
絮林说:“我一个外城人,在丹市找工作很难的,有这一家饭馆愿意收我已经是破天荒了,哪来的第二份。”
闻言,纪槿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再开口。
“好了。”絮林对此全然不知,他锁好门,将钥匙放进口袋,一样东西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他毫无察觉。
笑着和纪槿玹在街边道别,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纪槿玹的视线中。
絮林离开之后,纪槿玹低下头,路面上落着一只五彩斑斓的纸蜻蜓。
刚才从絮林口袋里掉出来的。
一次是巧合,那两次,三次呢?
纪槿玹抬脚,鞋尖碾过那只纸蜻蜓,踩在脚底。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路旁,纪槿玹的面前。纪槿玹上车,司机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车窗外景物飞逝而过。
纪槿玹靠在后座,双腿交叠,手随意搁在膝头。他大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里,只有下半张脸被窗外灯光照的分明,可以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抿直的唇角。
那个叫絮林的人,多次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先是混进宗奚家的酒店假扮员工和自己‘偶遇’,今天还用那么小儿科的方式叫自己和他一起离开,原以为他是想耍什么花招,就耐着性子陪他玩玩,想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结果那家伙竟然是真的在用那么笨拙的方式来‘帮助’他?
纪槿玹眼睑半垂,沉吟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去查个人。”
十分钟后,絮林的资料就发到了纪槿玹手机里。资料很简短,三言两语就能概括他的前十八年。
——一个来自十三区,贫民窟里出来的孤儿,一个没有丝毫背景的普通人,一个最常见的Beta。
难怪他分明满身的破绽,却挑不出错,原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复杂。
从十三区那样的地方来到这里,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几样。
上赶着想要和他攀关系的人多如牛毛,他见得多了,看来这个絮林也是其中一个。
想走捷径,想攀高枝,想改变自己底层泥的命运。
所以想方设法和他制造会面的机会,用蹩脚的演技和手段自以为是地妄图从池子里钓一条肥美的大鱼。
蠢笨迂腐,天真得无可救药。
这样的人于他而言,连绊脚石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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