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by辍冬

作者:辍冬  录入:10-31

苛丑又慌忙放轻了力道,安抚性地舔了舔。
甘衡憋屈地咬牙,他大爷的,狗东西!他察觉到苛丑整个身体都压了过来,忍无可忍地伸腿,猛地朝着某个地方一踢!
“嘶……”苛丑瞬间偃旗息鼓,一下子就卸了力道。
那缠绕着甘衡的黑雾也终于消散了。
甘衡紧紧地贴着墙,一时间喘气声也有些重,他看着半躬着身子站在那的苛丑,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苛丑也不敢抬头,他此时有点不太敢看甘衡的眼睛,因为方才某一刻,他是真想将甘衡生吞活剥了,那咬下去的力道没有半分收敛。
“你……”甘衡还没组织好措辞,他深吸了口气,最终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就这么想吃人么?”
苛丑身形一僵,“我……”他喉间一哽,实在是想反驳说自己没有,可那唇舌间的贪欲却做不得假,他就是想吃……
甘衡叹息了一声,“也是,你和小曰者跟着我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拿什么好东西供奉过你们……”
苛丑垂下眼,只觉得唇齿舌尖还残留着甜味,他甚至还条件反射舔了一下唇回味……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整个鬼都僵住了。
“行了,走吧。”甘衡也不敢再看苛丑,他觉得要是和苛丑在这儿再待下去,感觉连带着氛围都要变味了。
甘衡从驿站里出来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一眼三大碗的酒摊,那酒摊旁边还竖着一个幡,上头写着“三碗不过岗”。
甘衡眼神微动,他都能想象到徐归景坐在这满心欢喜地等着去岐山的样子,说不定还会逢人就说,他是去岐山娶妻的,岐山林家的小姑娘跟别家姑娘不同,小小年纪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抢糖葫芦都是一把好手!
可这三碗没过去的,何止是这“岗”呢?
当天夜里,甘衡翻来覆去良久都睡不着,脑子里一时想的林山的事,一时又想到苛丑在那驿站里的所作所为,他隐隐只觉得颈间还带着被啃咬的痛感,令他实在是耳热。
他伸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觉得要抽个时间好好教教这恶鬼,不然见人就舔,以后可怎么办啊。
而另一边的苛丑,大半夜的,他把小曰者拎了出来,拧着眉,脸色臭得厉害。
小曰者怯怯地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想了半天,今天这事,自己除了没有劝住甘衡外,应该没有别的地方没做好了。
他便鼓起勇气问:“我可以回小棺木里休息了么?”
苛丑眉头拧得更厉害了。
小曰者立马老老实实放下抱着的棺木,正襟危坐道:“我也不困。”
苛丑眉头舒展了一下,许久才艰难开口问:“你……有时候……会有想吃大人的……想法么?”
小曰者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一瞬间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他怀疑这岐山鬼是来诈他的,知道他有吃过甘衡的前科,现在是打算找个理由收拾自己了么?
这问题,他答是也不对,答不是也不对。
“我……”小曰者紧张到上牙磕下牙。
苛丑:“你说实话就是,你又不是没吃过。”
小曰者深吸了口气,垂下脑袋,闷闷地“嗯”了一声。
明明让说实话的是苛丑,可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呵,你还真敢想!”
小曰者缩着脖子,一声也不敢吭了。
苛丑环着手,暗自琢磨了半天,忍不住又问:“你之前不是吃过甘衡么?什么味啊?”
小曰者眼珠子一转,方才还紧张到不行的,这会子想明白了,这岐山鬼这般问他,那大概是也对甘衡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小曰者明白过来之后,胆子就变大了,他直接问:“你问这么多……你也想吃啊?”
苛丑一噎,然后就恼羞成怒了,“呵,没用的东西,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这点事情都控制不住自己。”
小曰者平白挨了一顿训,他想……今儿这话题,不是这鬼提起来的么?他都老实回答了,怎么还得挨骂啊……
苛丑没有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坚持不屑地问:“你就说是什么味的。”
小曰者这下学乖了,垂着脑袋三缄其口,反正他说了又得挨骂。
苛丑面色有些难看,也觉得自己这种让人家回答,对方答完又得挨训的聊天方式确实有点不太道德,他便放低了些姿态,说了一句:“我今儿咬了甘衡一口。”
“什么!”小曰者一听这话,汗毛倒竖,整个鬼肉眼可见地惨白起来,他警惕地看着苛丑,开始疯狂回想,甘衡今儿回来的时候,身上到底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苛丑眉头一皱,“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我就是尝了一下,都没有咬破皮。”
小曰者松了口气,“你没事咬甘衡干嘛?”
苛丑气不顺,他也想知道啊!他没事咬甘衡干嘛!
他恶狠狠道:“怎么,就许你吃?”
小曰者心虚,立马就跟个做错事了的小孩一样,在吃甘衡这件事上,他实在是理亏。
小曰者搅着自己的衣角,老老实实地回答他方才的问题:“我……哪里还记得是什么味……那时候脑子里都是迷糊的,只记得很香,入口的血液很烫了……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苛丑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很香……”
小曰者抬头看他,只见这恶鬼嘴角噙着笑,眉眼间尽是沉醉,然后他听到这恶鬼说:“我觉得是桃子味。”
小曰者面无表情。
苛丑还在那回味,“你吃过那种软桃么?一口下去,汁水四溢的,还很香甜。”
小曰者摇摇头,神情有点沧桑,很怪,太怪了。
苛丑就垂着眼闷声的笑,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甘衡身上就是这股味道,很好闻,而且你凑近了闻的话,那呼吸打在他耳边,他还会觉得痒,他左边比右边要更敏感些……”
小曰者羞红了一张脸,立马大喊道:“等一下!”
苛丑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这些东西没必要让这小鬼知道。
小曰者红着脸,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才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你……说的吃,跟我的吃是一个意思么?”
苛丑皱眉,他觉得小曰者这句话问得有毛病,“不然呢?”
小曰者悻悻道:“没什么,那大概是我想多了……”
他也觉得不太可能,这也太禁忌了吧,男人和男人也就算,这还男人和男鬼!
甘衡不要啊!

第34章 长生观(一)
过了吴昌城便是奉先了,这吴昌城按理说也是个繁华的地方,可甘衡他们进了城,明明是青天白日的,街上却一个人没有,满街只有尘土飞扬。
“这到是奇了怪了。”甘衡喃喃。
他原本是想找家店吃饭,可挨家挨户地敲门,没有一家开门的,还是最后一家客栈老板从二楼窗户里伸出头来冲他大喊道:“别敲了!死人玩意!”
甘衡一僵,骂得可真脏啊。
苛丑不悦地就要开始撸袖子,甘衡赶紧将他拦住。
“大哥,我就想问一下,这吴昌城是怎么一回事啊?”甘衡讨好地笑了笑。
窗户里那人看了甘衡一眼,虽然面色还很臭,但好歹是跟甘衡说清楚了,“趁城门还没关,赶紧走吧,这城里发了瘟疫,你要是实在没处可去,就往北走十里地,那处有个长生观,观里的道爷会发治瘟疫的药,还会收留人。”
说完窗户便“啪”的一声合上了。
小曰者趴在棺木里同甘衡道:“甘衡,我们快走吧,出了这城就到奉先了,别在这儿久留。”
甘衡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嗯,理是这么个理,但事就不是这么个事了。
好死不死还真赶上吴昌封城了,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甘衡看着严防死守的城门,咂摸了一下嘴,这是非要他去长生观不可啊。
长生观,甘衡倒是有所耳闻,原本道法是不盛行的,但因为荀樾的缘故,整个祁朝上上下下都对道家有几分过度地推崇。
毕竟荀樾的厉害那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即将登天得道之人。
虽然甘衡对这点持怀疑态度,他有时候就在想,那老头看着平平无奇的,还真能得道成仙呢?
实在是不可思议。
也不知这长生观师承的是哪一脉,研修道法至今,观里的道长也活了三百来岁了,虽然在道行上不如荀樾,但能活这么久也算是修得了大成。
反正现如今也出不去吴昌城,甘衡正好借此机会去拜拜。
不出所料,长生观门前全都是排着队等着领药的,人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听着确实有几分渗人。
小曰者提醒他:“甘衡,你小心些。”
甘衡小声:“没事,我八字不好,但是命硬,死不了的。”
小曰者:“……”他总算知道甘衡怎么什么热闹都敢凑了。
甘衡注意到,那道观的高台上还有几名道士抬着一顶轿子,轿子上的垂幕被风吹起,甘衡探头,隐约瞧见了里面那人的模样。
是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枯瘦干瘪,他合着眼,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露出的肌肤上生长着大面积的老年斑,那种连绵生长在一起的斑点,预示这人命不久矣,大限将至。
突然那轿子里的老头蓦地睁开眼,他仿佛有所感知一般直直地同甘衡对视上了,那双浑浊暗沉的眼底幽深无边。
甘衡一怔,像是被这眼神摄住了,他连忙挪开眼。
苛丑凑过来:“那老头有什么好看的?”
甘衡无语:“嗯,你最好看。”
苛丑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当然。”
甘衡:“……”
排了好一会的队,终于轮到甘衡了,分发药材的是个瞧着年纪不大的小道士,生得有几分稚气,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一对虎牙。
虎牙小道士:“来,药拿好了。”
甘衡问他:“小道士,我听说长生观里还收留无处可去的人,我这刚来吴昌城,城就给封了,长生观里收留么?”
虎牙小道士,“当然,施主贫道领你去吧。”
甘衡冲他一笑:“多谢。”
甘衡同他交谈得知,这小道士道号“鹤山”,一般尊称为鹤山道人,年纪轻轻,在观里的地位可不低,说话还怪谦虚的。
甘衡问他:“我方才在道观门前的时候,见那高台的轿子里还坐着一个人。”
鹤山道人点点头,“那轿子里坐着的人便是我们道长,丹丘子了。”他说着垂眼,“道长年岁已高,这兴许是他最后一次布施了。”
甘衡微微讶异,原来那轿子里的老头便是那位活了三百来岁的丹丘道人。
甘衡:“我倒是好奇,这佛家拜的是信仰,道家求的是自身,都说得道成仙,如何才能得道,如何又能成仙呢?”
鹤山道人闻言笑了笑,“佛说来世,道曰今生。我们道家一生追求的也不过是‘道’一字。”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甘衡和苛丑,“若是要想得道成仙,就需得‘斩三尸’。”
“‘斩三尸’?”这倒是甘衡从未听说过的。
“上尸彭踞、中尸彭质、下尸彭育。”这话对于甘衡他们来说就太过深奥了,鹤山道人笑了笑,不打算同他们讲得太深入,便道:“就拿二位来说。”
他指了指甘衡:“施主你主中尸彭质,心思柔软,敏感多情,症结在心,是最温善不过的人,于‘斩三尸’里,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彭质。”
甘衡只觉得这小道人,一字一句全说到了要害上,他不由地叹了口气:“还真是没有说错。”
鹤山道人又指了指苛丑道:“而这位施主呢,主下尸彭育,精力强盛,护短占有欲强,症结在下腹,是星欲旺盛之人。”
这话一出,鹤山道人没尴尬,苛丑没尴尬,甘衡尴尬了。
甘衡心想,艳鬼不愧是艳鬼啊……
他偷偷瞥了苛丑一眼,发现这鬼正抵着下巴不知道深思些什么,甘衡生怕他胡乱想些什么不该想的,连忙咳嗽了两声。
苛丑便凑近了问他:“嗓子不舒服么?”
正值瘟疫敏感期间,这咳一下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甘衡:“没有。”
“要是不舒服别憋着。”苛丑说着伸手就朝甘衡喉结处摸过去。
甘衡连忙一缩脖子,眉毛拧得厉害:“狗爪子!”
一旁的鹤山道人见此就乐呵乐呵道:“两位关系真好。”
甘衡被这小道人笑得耳热,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好意思什么,只觉得这些修道之人确实是有点东西在身上,只一眼便能看透许多。
“好了,两位施主便在此歇下吧。”鹤山道人推开一扇房门,示意他们两人进去。
甘衡一踏进去就傻眼了,他问:“就……一间床啊?”
鹤山道人笑眯眯的,“特殊时机,观里客房不够,两位施主凑合一下。”
甘衡看了苛丑一眼,心想,反正这鬼跟着自己这一路也没有睡过床,随便挂哪睡应该都行。
一间就一间吧。
长生观里确实收留了不少人,甘衡放眼看去,大多是穷苦的可怜人,他们这些人眼神痴痴的,只在有吃的时候才会眼前一亮,他们不在乎什么瘟疫不瘟疫的,活着于他们来说已经就很难了。
甘衡叹了口气,又低头去摆弄那方才分发的药材,他闻了闻,不是什么很名贵的药,但都是能清瘟的,这小小的长生观也算是尽心了。
“小施主。”方才走了的鹤山道人,又突然折了回来,他说:“我们道长想请你移步偏殿一叙。”
甘衡微怔,是那轿子里同他对视上的老头,他抚了抚衣摆:“正好,我也久仰丹丘道长之名了。”
鹤山道人伸手拦了一下,礼貌道:“知道两位关系好,但道长说了,只见小施主一个。”
甘衡回头,就见苛丑也想跟上来,被拦住了这鬼面色臭得厉害,甘衡便伸手弹了他一下:“乖乖等我。”
这哄小孩一般的做派,苛丑到是受用,一句话没说,当真乖乖站着不动了。
长生观偏殿,甘衡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清晰的水漏声,一声一声提示着所有人时间的流逝,却也像某种意义上的倒计时。
他看到屏风之后隐隐绰绰的人影,不确定地唤了一声:“丹丘道长?”
苍老嘶哑的声音缓缓道:“走近来些……让贫道看看你……”
甘衡便应着这话走上了前,两人隔着一盏屏风,仅靠那被微弱的烛火投映到屏风上的影子辨认彼此。
“久闻丹丘道长大名。”甘衡刚俯身拜下去,那屏风就犹如书页一般自动翻开,两人之间再无遮挡。
甘衡一愣,抬头看过去,那高坐之上就是先前在长生观门口见到的那老头,丹丘子颤颤巍巍地冲他抬手,费力地招了招,尤嫌甘衡离他还不够近。
甘衡便又往前走了几步。
此时两人之间不过半臂距离,离得近了,甘衡甚至能闻到丹丘子身上的味道,一股很浓郁的檀香,可这檀香再重都遮盖不住腐朽衰颓的味道,那是将死之人身上特有的。
丹丘子伸出手,那手臂上只剩皮了,而且皱纹和斑点丛生,仿佛使点劲就能将它整个从骨头上撕下来。
甘衡眼见着丹丘子够不着自己,那手却还是迟迟不肯收回,他便连忙上手扶了一下,“道长,当心。”
丹丘子浑浊花白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他,已经薄到快要消失的唇紧紧抿着,他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快了……”
甘衡皱眉问他:“道长说的是什么快了?”
丹丘子突然激动地从高位上站了起来,他如今这般高岁还活着都已经是奇迹了,哪还有站起来的力气,繁复的道袍之下整个人犹如腐化的朽木,仿佛下一瞬就会被这厚重的袍子压垮。
“道长!”甘衡惊得立马一把撑住他,不让他倒下去。
丹丘子瞪着眼睛,浑身都在震颤,他伸出手也不知道究竟是要握住什么,字字泣血道:“大厦将倾啊!!!!”
下一秒,他整个人便合眼晕了过去。
“道长!!”吓得甘衡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不敬了,抱着人就往外面跑,“来人啊!快来人!你们道长厥过去了!!!”

在外面候着的鹤山道人听到这话立马冲了进来。
“快!方才还好好说着话呢!突然就晕过去了!”甘衡被吓出一身冷汗。
他二舅姥爷的,这世上除了荀樾那老头,唯一一个能活到三百岁的,可不能是在跟他聊天的时候聊死了吧,那他这多罪过啊,这长生观里的小道士还不得要他自刎谢罪!!
鹤山道人扒开丹丘子的眼皮看了一眼,略微松了口气,“不打紧,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年纪大了,扛不住情绪大开大合了。”
甘衡心还没落回去,“你要不再仔细看看,可别出了什么问题……”
鹤山道人就笑了笑:“不用担心,道长的大限,他自己都算到了,不在今日。”
甘衡这才松了口气。
鹤山道人问他:“就是不知道道长同你说了些什么,竟是激动成这样。”
甘衡想了想,没想明白,“他统共就跟我说了两句话。”
鹤山道人:“哪两句?”
“‘快了’,‘大厦将倾’。”
鹤山道人一愣,“没了?”
甘衡又想到了什么:“噢,那‘大厦将倾’后面还有个‘啊’字。”
鹤山道人沉默了半响,无言地看了甘衡一眼。
甘衡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们这些修道的都挺玄的,一字一句都有深意,我怕掉了个字,理解的意思就不同了。”
鹤山道人:“……”
很快丹丘道长就悠悠转醒了,醒来一见到甘衡,就死死地抓住他,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
甘衡心颤,没忍住说了一句:“道长,你先别急……”道长抗不抗得住晕过去第二次他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有点扛不住,太费心脏了。
丹丘道长这才缓了口气,缓缓地合了片刻眼,问他:“小施主……从哪儿来的?”
甘衡:“岐山。”
丹丘道长又问:“是往奉先城去的?”
甘衡点点头。
丹丘道长睁开眼,混浊苍老的眼底隐隐含着泪,他神情悲怆地抬手,掐指算了半天,最终悲凉哽咽道:“命数如此啊……”
甘衡和鹤山道人对视了一眼,不明白丹丘道长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鹤山道人:“道长,你这是算到了什么?”
丹丘道长却只是摇摇头,他又细细端详了甘衡片刻,言辞恳切道:“此行奉先,万望珍重。”
甘衡一愣,这才见面第一次的人便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突然想到他从岐山离开时,那个不认识的女鬼也是瞧着他,说要他下山之后一路平安。
他不由地追问:“道长……能说具体些么?”
丹丘道长垂下眼,沉默了几息,而后伸手点在了甘衡眉间,“梦来……”
那一瞬甘衡只觉得自己被抽离了,起先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有人一声唤。
“丹丘子!”
甘衡猛地一惊,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丹丘道长的意识里,这是丹丘道长的记忆,现如今入梦,是在同他共享记忆呢。
这时候的丹丘子也不过才十几二十岁的模样,一眼看过去真的很难同三百多岁油尽灯枯的老人关联到一起,实在是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还坐在这呢?岐山的大人都已经被请回来了。”唤丹丘子的那人,两人穿着打扮相似,看起来也是相仿的年纪。
“请回来的?”丹丘子有些错愕。
那人就朝他挤眉弄眼,耸了耸肩,“嗐,都心知肚明呢,哪里是还能请回来的。”他说着四处打量了一下,见没有旁人,这才凑到丹丘子耳边道:“我听说那岐山上的血都从山顶流到山脚下了……”
只一句话就让丹丘子瞪大了眼睛。这怎么请的,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只是这些旁的就不该是我们能操心的了,快些算你的卦吧。”那人催促他。
“春生……”丹丘子抬头看着这敞亮广阔的大殿,地上铺的都是光可照人的金砖,他说:“我倒是不希望这位大人回来,我总疑心……”
逢春生听他这话就笑,他伸手掐了丹丘子的鼻子一把,“你疑心什么?你那巴掌大点的心倒是还操心起别人了?”
丹丘子皱了皱鼻子,嫌他捏得有几分痒,“你忘了师傅是怎么死的了么?”
逢春生一听这话,眼底神色也黯淡了,“你何苦记这些,我们能把自己过好就很不容易了。”
丹丘子点点头,也上前开始帮衬他烧丹炉,只是还是没忍住轻声道:“我怕哪一天,那位大人也被活活逼死了……”
仿若一语成谶。
甘衡眼前画面一转,就看到是一个下雨天,阴雨绵绵,像剪不断的线,天际黑压压一片,压抑阴沉,就好像预示着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一样。
“丹丘子!”逢春生浑身湿淋淋地从外面跑进来。
“怎么了?”
“快!把占星的东西都准备好!”逢春生大喜,激动得握着丹丘子的手都在抖。
丹丘子闻言也不多问,急忙去整理占卜的用具。
两人就这样提着箱子打着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大雨里奔行。
逢春生掩不住欢喜,隔着大雨还冲丹丘子喊道:“我也没想到大人会突然提出要占卜了!还是在摘星楼里!”
雨势太大,丹丘子听到的话音也断断续续的,他就听到了话尾的“摘星楼”三个字。
然后丹丘子慢慢地放缓了脚步。
逢春生察觉到他停下来,不解地皱眉问他:“愣着干嘛?快走啊!可别让陛下等久了。”
可丹丘子却只是摇头,他抱着箱子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逢春生皱着眉,正想说他两句,这都什么紧急关头了,还耍脾气?
丹丘子先他一步开口了,“春生……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哪句?”
丹丘子抬眼朝摘星楼的方向看去,那摘星楼高耸巍峨,在阴沉的雨幕里,仿佛穿透了天。
“那天……”丹丘子唇色苍白,气息哽咽,“我记得清清楚楚,师傅……便是从那高楼之上跳下来……活生生地摔死在了我的面前……师傅是你和我一起下葬的……你知道的,那样高的楼……摔下来就连个全尸也没有……”
他们两相对峙地站在雨幕里,雨越下越大,两人浑身都湿透了,却谁也没想让谁。
丹丘子恳求道:“春生,我们走吧,这占星的器物我不想送了……我怕……”
“丹丘子……”逢春生缓缓地抬起伞,他面无表情地隔着雨幕看向他,脸上还残留着冰冷的雨水,他说:“你以为我们有选择么?国师大人一日不占星,我们的日子便一日不得好过,我们所有人,包括岐山那些,不过都只是陛下放在天秤上威胁大人的砝码罢了,送不送这玩意,我们根本就没得选。”
推书 20234-10-31 : 仅他可见by阿哩兔》:[近代现代] 《仅他可见》作者:阿哩兔【CP完结】CP 2025-10-29 完结38.44万字 6.92万人阅读 5,808.29万人气 4.49万海星文案:  他引以为傲的婚姻,仅他可见。  -  絮林先天腺体萎缩,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因为一场意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