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by辍冬

作者:辍冬  录入:10-31

甘衡一脸莫名奇妙,他问小曰者:“你有没有感觉这儿怪怪的?”
小曰者点点头,“那人老是看你。”
甘衡哭笑不得,“我哪里是问你这个,我是想说……”他压低了些声音,“你有没有察觉到阴气?”
小曰者屏气凝神感受了一下,当真是有!只不过是被什么东西藏匿了起来,他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感受到。
甘衡抵了抵腮帮子,“那这赛神仙我还非喝不可了。”
小曰者袖着手站在那,明明是张娃娃脸,神色看起来却比甘衡还要老沉,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甘衡这什么热闹都要凑的毛病,也不知道几时能改?
很快,幸运的三人就被选出来了,没被选上的离开,被选上了的会发牌子,请到驿站内。
不出意外的,甘衡顺利拿到了牌子,同样拿到牌子的还有那斯文青年。
甘衡拿着手里的牌子一乐,小声冲小曰者道:“像不像那什么,留牌子,赐香囊?”
小曰者鼓了鼓眼睛,对这句玩笑话实在是不好做什么点评,一时间都辩不出,他这话到底是在笑谁呢。
青年突然凑了过来,他看了看甘衡手中的牌子笑眯了眼:“我就知道。”
甘衡冲他竖大拇指:“兄弟还真是料事如神。”
青年:“我来这喝酒,见过这么多人,还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请被选中的人移步客栈内。”小厮模样的人冲他们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甘衡便同青年一起走了进去。
这驿站内还真是别有洞天,外头看着不过就是一个小破站,可这里面却大有学问。
三层楼高的驿站竟是直接打通的,只有中央四根柱子支撑着,一抬头便能直接看见第三层的顶,那顶上细致地刻着一幅画,画中是雾气腾腾的仙境,其间有各色各样的仙子载歌载舞,宫阙坐落其间,这画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那画中的云雾和仙子的衣袂就要从画中飞出来了。
甘衡赶忙眨了眨眼,生怕看花眼,看见些什么不该看的。
四根柱子中间有一座高台,上头有人突然击了一下掌,一阵铜铃声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那人是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妙龄女子,她蒙着面纱,仅露出一双眉眼,眉眼间尽是顾盼流连的风情,她一伸手,那挂在她手指上的铜铃便叮当作响,声音好不清脆,这人盈盈笑道:“先祝贺各位客官有幸能尝到‘赛神仙’……”
她手一击掌,铜铃声再次响起,有一群身穿华服的女子从高台之后鱼贯而出,这些姑娘们看起来年纪相仿、身量相仿、打扮也相似,甘衡一眼看过去,只觉得都长得一模一样,而且各个身上都还带着好闻的香气,走过来,当真是香气扑鼻。
被选中的第三个人立马乐道:“都说这‘赛神仙’喝了便能去天上见到天上的仙女,我看这酒还没喝,此地比之天上也没有多少分别了。”他说完立马大笑起来。
他以为自己开了什么抖机灵的玩笑,周遭人应当会跟着一起乐开怀,只可惜这满屋子的人没一个附和他的。
他收了声,有几分尴尬地咳了咳。
那些女子将端过来的酒依次摆放在他们三人面前,高台上的蒙面女子第三次击掌,铜铃声响得更欢了,紧接着那围在每一层楼阁围栏处的幕布坠落,就跟开幕似的,露出了每层围栏之后的景象。
甘衡当即瞪大了眼睛,那每一层围栏之后的景象都虚幻得不真实,其间有漂浮在半空中身体上长花的人、有半截蛇尾的人、有生了翅膀的人……每一个都属实是甘衡只在话本子里才见过的程度!
这些人弹琴奏乐,一时间满屋子都是丝竹之声,靡靡之乐不绝于耳,真真是犹在仙境!!
他们进来的三人都一齐看愣了,第三个人张着嘴,嘴巴都忘记合拢,好半天来了一句:“我滴个乖乖……”
那围栏之后的人各个笑靥如花,雌雄莫辨,他们从上头飘下来,端起桌上的酒,欲劝又止,柔情如丝,只叫每一个人都招架不住,伸手接过那酒。
酒在碗里晃荡,清澈的酒水印出的却是乌烟瘴气一片。
小曰者眼见着甘衡端起酒,眼神迷离地就要喝进去,他连忙抱住甘衡的脖子,大喊道:“甘衡!你醒醒!你这是被恶鬼迷了心窍呀!!”
甘衡却梗着脖子充耳不闻,眼睛都被小曰者勒红了也要把那酒喝下去!
甘衡被小曰者勒着,这酒一时半会进不了嘴了,第三个人还有些犹豫地观望,他们三人中最先喝下这酒的反倒是那斯文青年。
斯文青年一口饮尽,发出一声极其畅快的喟叹声,他喝完之后猛地将酒碗砸在地上,整个人都好似变了摸样,这个方才同甘衡交谈的时候还拘谨有礼的读书人,这一碗下去是彻底放飞自己了。
他在屋里跌跌撞撞地走了两步,一把扯开衣襟,和着这满屋子的弦乐之声,同那些漂浮在空中的人跳起舞来,他闭着眼睛脚步不稳,整个人面上一直都带着笑意,他甚至还轻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第三人见斯文青年喝完也没怎么样,反倒是看起来格外畅快,他也立马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29章 三大碗(二)
两人皆饮下,只有甘衡还迟迟未动,高台上的蒙面女子便笑道:“怎么?这位小兄弟是瞧不上‘赛神仙’么?”
甘衡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同小曰者道:“你赶紧松开,一会我这酒还没喝下去,就先被你勒死了。”
小曰者这才意识到甘衡方才那样都是装的……他讪讪地收回手。
甘衡闻着这酒气清香,闭着眼就灌了进去。
酒水清冽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他喝下去的瞬间,就好像五感都通了,他只觉得世间万物都动了起来,花绕柱开、鸟飞燕鸣,那些在空中漂浮着的人也在嬉笑着,他们同甘衡交谈。
“公子是谁?这是前往何处?又要做什么?”
甘衡也冲他们笑,“就一江湖闲散人。”他说着歪歪扭扭地朝其中一人走过去,那人生得美艳,不似常人,浑身上下都开着漂亮的花朵,甘衡伸手将其中一朵摘下,他又递回给这人,微眯着眼说:“鲜花赠美人。”
还挺会“借花献佛”的。
那人捂着嘴笑,又劝道:“公子再喝一碗。”
甘衡也不推辞,端起来就饮了下去,看得小曰者眉头直皱,他也是搞不懂甘衡到底要干嘛了。
第二碗喝下去,顺着酒水流过的地方这才隐隐烧了起来,这回甘衡不只是觉得脚底下不稳了,他感觉自己是真地飞了起来!
“靠……”甘衡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只觉得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甚至周身已经有白云仙气环绕了,吓得他揉了揉眼,实在是不敢相信。
于云雾之中,楼台宫阙隐隐浮现,甘衡差点忘记自己到底身处何处了,他朝着那楼台处飘过去,整个人只觉得轻飘飘地好似能畅游去任何地方,就连脑子也轻飘飘的,感觉什么东西也没装。
突然,他好像听到了哭声,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激得他一激灵,这才回了片刻神,瞬间就觉得整个人也重了,脑子也挺沉的。
得亏是这哭声传来惊醒了他,甘衡伸手触摸周身柔软的白雾,眼底颇有几分赞赏道:“造这个虚无境的倒是个神人,知道虚无境内没有流动一说,竟是为了效果逼真,将虚无境做进了画里。”
画具有欺骗性,他欺骗你云在飘、雾气在流动。
甘衡循着哭声走去,竟是个躲在云雾之后哭个不停的男鬼。
那男鬼苍白着一张脸,听到响动抬头朝甘衡看来,看到甘衡之后哭得更伤心了:“呜呜呜呜……”
甘衡听他在那里哭了半响,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蹲在男鬼旁边,是个十分二流子的蹲式,岔开着腿双臂搭在腿上,他问:“怎么了,兄弟?你家里人纸钱没给你烧够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男鬼原本只是哭的,这回换嚎的了,那当着是撕心裂肺的嚎!
“诶诶诶……”甘衡耳朵都要被嚎炸了,“你先收收声,收收声,有什么事能不能先跟我讲讲?”
男鬼这才不哭了,他擦了擦鼻子啜泣道:“呜呜……我想回家……”
甘衡沉默了半响,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每个死去的人,只要家里有人喊魂或者办丧,魂魄都是能回去的,一般称之为头七,可这鬼是为何回不去呢?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死了么?”
男鬼提到这隐隐还有些委屈,“知道的,怕是丧事都办了。”
甘衡就纳闷了,“那你为何不回家?”
男鬼说到这眼睛里含着泪,愤愤道:“你以为是我想留在这么!我是被困在这了!”
甘衡听到这话,下意识看了看这虚无境四周,确实同他之前待过的虚无境不太相同,一般来说虚无境都是展开者在现实中极其熟悉的景色,可这儿直接就都已经不是“人间”了,背后之人虚构了一个类型仙境的地方,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造得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有进来的法子,就会有出去的法子,你是怎么进来的?”
男鬼怨念地看着甘衡,沉默了半响。
甘衡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也沉默了,然后他问道:“这第三碗酒……不会是在你手上吧?”
男鬼可怜地看着他,试探地问:“你要喝么?”
甘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算是知道这虚无境是怎么留住鬼的了,是伥鬼阵。
这虚无境内必须要留一个,恶鬼要想出去,就必须找个替阵的,也就是说眼前这男鬼想出去,就必须要拿甘衡来换。
甘衡问他:“你也是喝了三大碗‘赛神仙’被鬼换进来的?”
男鬼点点头,提起这事就来气,“亏我还和那小子称兄道弟的,见他进了驿站喝酒就再也没有出来了,便想着去找找他,结果没想到驿站里人没找着!反倒是在这个破地方瞧见他了!!”
男鬼越说越气,“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连自己死没死都不知道!我当时也没弄清楚情况,稀里糊涂被他骗着就把第三碗‘赛神仙’喝下去了……”他说着又开始呜咽。
甘衡宽慰地拍了拍他,“可那‘赛神仙’我也喝过两碗,那酒里除了加了点寒食散致幻外,好像没有别的功效。”
男鬼摇摇头:“不,重点不是第三碗‘赛神仙’,重点是醉酒之后,你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这一醉,可真就当真是醉死过去了。
甘衡一听是这样,反倒是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是一碗下去人就没了呢,他朝男鬼伸手:“你把第三碗给我吧。”
男鬼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同甘衡再次确认道:“你弄清楚了么?你喝下第三碗你就会醉倒在这,再也出不去了!然后那些人趁你醉酒的时候就会杀了你!”
甘衡点点头,“知道了,就算我不喝,我两也是被困在这里面,你给我了,你也便能回家了。”
男鬼嘴巴一撇,眼泪汪汪的,“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给你烧很多很多的纸钱,我叫谢世文,是徐镇谢家的小儿子,一定会说话算话的。”
甘衡听到这名字一愣,好笑道:“哎呦,我在岐山也遇到个鬼,他也说自己叫谢世文。”
谁知道这个谢世文听到甘衡的话,瞬间气到跳脚:“他胡言乱语!他哪里是叫什么谢世文!他当真是人死了,脑子也没了!”
甘衡有点转不过来,没有太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他疑惑道:“你认识我在岐山见过的那鬼?就是那个说自己叫谢世文的。”
眼前这个谢世文点点头,“何止是认识,便是我从这里把他换出去的……”
……徐镇谢家小公子谢世文是最清闲不过的,每日没事就上街斗蛐蛐、斗鸟、斗鸡……啥都斗,吃饱撑着了,就是地上的蚂蚁他都要斗两下。
他那日跟往常一样,在斗鸡的摊子上准备下赌,他瞧见那只毛色鲜艳的公鸡气势昂扬,特别是那鸡尾巴上面的毛,一竖起来就显得格外的神气,他二话不说就准备下押,这时却被一个年轻人出声制止了。
那年轻人生得白,面相也长得讨喜,面如冠玉的,实在是合谢家小公子的眼缘。
年轻人同小公子道:“押这个会输的,你看这鸡虽然表面上神气,却翅膀下沉、引颈张口,应该很快就要发病了。”
他这话谢小公子是不赞同的,因为他觉得自己斗鸡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不如一个外行人看得准,但他决定还是卖这年轻人一个面子,不为别的,就当交个朋友了。
结果真不出这年轻人所料,那只神气到不行的公鸡,最开始很勇猛,可没一会儿就跟发了瘟病似的,站都站不稳,可想而知这公鸡当然是斗败了。
谢小公子赢得盆满钵满,长这么大赌这些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可把他高兴坏了!
他当机立断,非要带这年轻人上三大碗去喝酒。
年轻人最开始一直在推辞,说自己还有要事在身,得急着赶路。
但是谢小公子把胸脯都要拍烂了,说若是这人不答应,便是不拿他谢小公子当朋友。
年轻人这才为难地应允下来。
谢小公子高兴了一路,觉得自己同这人还真是有缘,边走边给他报家底,叫他出去有事就报他谢世文的名字,这一路,年轻人别的没听进去,光听进去“谢世文”三个字了。满脑子除了谢世文还是谢世文。
当时两人都已经坐在了三大碗的摊子上,酒都点上了,可谢家两个胖胖的仆从慌急火忙地赶过来,说谢老爷子回来了,要抽背小公子的功课。
谢小公子毫不在意地一挥手,他爹而已,什么事都等他和他好朋友先把酒喝完再说。
两个仆从又忙不迭地补充,还有他亲哥!
谢小公子当即惊得就从桌上跳起来,他亲哥!那这事等不了了。
他同对方说,酒上了就不等他了,先喝。说完又觉得有违自己本心,折回来又同对方交代,但是也不能完全不等。
等谢小公子再次回到三大碗的时候,那两胖胖的仆人告诉他,没见人从驿站里出来呢。
可人没出驿站,谢小公子在驿站里也遍寻不着,还落了这‘赛神仙’的套,等谢小公子再见到那人时,便是在此处了……
虚无境内,谢世文叹了口气:“他当时就坐在这,坐得稳稳当当的,看不出丝毫异样,面前还放了一碗酒,他一见到我过来就同我说,等了我许久了,叫我喝了这碗酒,他就要动身去岐山了,我当时也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他叫我喝,我便喝下了这第三碗。”
甘衡听到这只觉得喉间干涩,他轻声问道:“那人可有跟你说自己叫什么?他去岐山又是为了做什么?”
谢世文点点头:“斗鸡那会,他说他叫徐归景,去岐山是为了求亲的……”
“哦,对了,我记得很清楚,他手臂上还有一个很特别的胎记,像梅花一样。”

甘衡听到这,瞳孔猛地缩紧,林山笑着的话音还犹在耳边。
……“我从小就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徐家的小郎君,我们幼时见过一面,他生得白净,左手手臂上还有一处漂亮的梅花胎记。”
“他会不会真因为我小时候欺负他的事,不愿意娶我了呀?那不然都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他来?”
“甘衡!等徐归景来娶我,我一定要请你喝喜酒!”……
钱湖徐家的郎君,徐归景,他去往岐山是为了求娶林家姑娘,林山。
谢世文见甘衡神色有异,蹲在那一声不吭,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这酒,你还喝么?”
甘衡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没有回应。
谢世文撇了撇嘴,“我可什么实话都同你讲了,没有骗人。”他说到这又有些愤愤道:“我当时喝下第三碗酒的时候,那小子可什么都没有同我讲!他这个骗子!”
甘衡听到这话眼神才微动,他问谢世文:“他骗了你什么呢?”
谢世文气恼道:“他都不同我说实话!还害我喝了这酒!”
“这酒不是你要请他喝的么?你还让他在三大碗等你。”甘衡头一次说话如此无情,“你在责怪他什么?你也知道他是要去岐山求亲的,你为什么还非要他来这儿喝酒……你只觉得你死了委屈,你回不了家了委屈,那他呢?”
谢世文缩了一下脖子,有些心虚地眨眼,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甘衡垂眼,“他只不过是到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连自己名字都记不得,却还记得要去岐山……”
谢世文被骂了一通,垂着脑袋不敢再吭声,他也确实觉得自己对不住那小郎君。
甘衡叹了口气,他知道这错不在徐归景,也不在谢世文,错在这虚无境幕后之人,他们大费周章整出这引人来喝的“赛神仙”,不知道究竟是为了图什么。
“把酒给我吧。”甘衡冲他伸手。
谢世文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这回没有犹豫,连忙将第三碗‘赛神仙’捧到甘衡跟前。
甘衡正准备喝下去,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来冲谢世文道:“对了,那纸钱你倒是不用烧给我了。”
谢世文乖巧地点点头。
甘衡又接着道:“都烧给徐归景,烧的时候别烧岔了,要给钱湖徐家的徐归景。”
谢世文连忙点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甘衡。
甘衡同他对上视线,端着碗的手顿了一下,他实在是不放心又交代了一句:“你现如今已经死了,成了鬼了,要亲人烧纸的事,你就托梦,知道么?”
话音刚落,谢世文瘪着嘴又难过起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出去也没办法了么?我还答应我娘要回家吃饭的。”
“人死不能复生,回家见了家人最后一面便去投胎吧。”甘衡说完,便将手中的‘赛神仙’一饮而尽了。
喝完,甘衡就“靠”了一声,这味太冲了,跟前面两碗压根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那股子从喉管里呛到鼻腔直达天灵盖的辛辣味,让甘衡恨不得把方才喝下去的,全都吐出来,胃也跟着开始发烧了,果然这‘赛神仙’还是要看第三碗,前面两碗就跟闹着玩似的,就让你有个缓冲劲。
甘衡人还没清醒半分钟,眼珠子就开始向上翻了,紧接着眼皮一合,整个人直直往地上坠去,瞬间便不醒人事了。
与此同时,买完米糕还满脑子都想着该让甘衡怎么奖励自己的苛丑,回来就看到凉茶摊子上就只有个孤零零的小鬼坐在那。
小曰者满脸无助,见到苛丑回来就大喊:“你可算回来了!甘衡进了虚无境!”
苛丑神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手里握着的米糕瞬间就被挤成了米糊状。
小曰者被吓得往后一缩,连忙跟自己撇清关系,“我拦了的,可是甘衡想喝那驿站里头的‘赛神仙’!”
苛丑冷冷道:“没用的东西。”
小曰者忧伤地仰头望天,突然觉得鬼生好难啊,他夹在不省心的主人和他主人养的恶鬼中间,没有一点鬼权。
但好在苛丑回来了,小曰者就可以放心地坐在凉茶摊继续喝甘衡的凉茶了,有那恶鬼在,甘衡不会有事的。
虚无境内,甘衡只觉得自己好似飘在水里晃荡,那种轻微被摇来摇去的飘荡感,再加上脑子里一片混沌,实在是空空的,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感觉就像是尚未出生,还待在母亲的体内一样,如同幼儿新生。
朦胧间,有人唤他:“大人怎么就在这睡呢?”
甘衡迷茫地睁开眼。
这一眼,便让甘衡震住了,他不由地伸出手,那暮色倾垂之下,天上的星辰恍若可摘,明明近在咫尺,却是远在无边浩瀚。
一旁方才唤他的人轻笑:“很美吧,看多少次,都会觉得伸手就能摘到似的。”
甘衡这才回过神,往一旁看去。
很奇怪,天上隔得那么远的星辰都那样清晰,眼前这人倒是看不分明了,他穿着一身繁复的服饰,明明款式就是简单的便装,但甘衡用他为数不多对金钱的感知,觉得这一身衣服肯定价格不凡,眼前这人非富即贵,还有可能又富又贵。
那人又道:“才几杯酒下去你就醉了?”
甘衡闻言低头,地上当真散落着一地的酒瓶子。
两人一时无话,只有凉凉的夜风在两人之间穿过。
过了片刻,那人仿佛叹息地问了一句:“可有占卜到什么?”
甘衡下意识地抬头,满天繁星在天幕之上纵横交错,勾勒出一片生机,但闪烁黯淡间却也夹杂着淡淡的死气。
生死,从来不过都是一念之间的事。
甘衡听到一个清冷无情的声音回道:“占星,占的至始至终都只是成算,结果如何是人注定的……”
这声音好似从自己身体内发出来的,却又好似并非出自甘衡之口。
对方轻笑一声,这声轻笑里就包含了太多意思了,试探以及不动声色的危险,他说:“所以说人心是占卜不到的,对么?”
他说完也不待回答,走到了围栏的边缘,这儿应当很高,风也很大,夜风将他的长发吹起,衣服也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突然大笑起来,状若癫狂。
甘衡都怕这人一个想不明白就从上头栽了下去。
他转过身来,面向甘衡,指着高楼之下道:“你瞧啊,这底下跪拜着的人,也不知道跪的到底是谁,他们这般恭敬,冲着你一口一个‘大人’,你若是不占出点什么来,如何对得起他们的虔诚呢?”
甘衡还是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觉得这话里话外没有他所谓的恭敬,全是讽刺和恶意。
甘衡想再说点什么,可脚下突然一空,那万丈高楼,他竟是要直直地坠了下去,掉落下去的最后一眼,他看到高楼底下尽是跪拜叩首之人,密密麻麻,如同蚂蚁。
他们伸出无数双手,好似托举又好似要将他拉入深渊。
所有人哀切、低鸣、悲声唤道:“大人……大人……大人……”
甘衡来不及挣扎,整个人犹如被捂住嘴溺进水里,喘不上来气……
他猛地睁开眼,好嘛,还真是被沉在了水里,这里头一股刺鼻的酒味,这是拿酒坛子腌猪肉呢?
甘衡这一遭当真是把酒喝服了,若不是进驿站之前,他提前就做好准备吃下了解酒药,恐怕这一时半会还在罐子里泡着,只是这药效也太慢了,他都不知道在这酒里到底被泡了多久。
他伸手触到罐壁,蓄了些力道,结阵一拳直接将罐子破开。
“哇!”甘衡扑出去,撑着破碎的罐子就开始猛吐,那架势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先前喝进去的酒水,一滴不落地全都吐了,还夹带着他今儿吃的早饭和先前在凉茶摊上喝的凉茶。
他吐完还有点庆幸,还好没有吃苛丑的米糕,不然全浪费了。
推书 20234-10-31 : 仅他可见by阿哩兔》:[近代现代] 《仅他可见》作者:阿哩兔【CP完结】CP 2025-10-29 完结38.44万字 6.92万人阅读 5,808.29万人气 4.49万海星文案:  他引以为傲的婚姻,仅他可见。  -  絮林先天腺体萎缩,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因为一场意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