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鬼by辍冬

作者:辍冬  录入:10-31

“甘衡……”小曰者怯怯地看着甘衡。
甘衡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畏缩,便朝他招了招手要他进屋,“过来。”
小曰者翻了翻,找出了供养自己的棺木,抱着棺木走过去,也不敢吱声。
“给我吧。”甘衡朝他伸手。
小曰者微微瞪大眼睛,下一秒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
甘衡接过小棺木就意味着是真的原谅他,愿意再次留他在身边了。
“怎么又哭了?”甘衡叹息。
小曰者:“甘衡……我日后就是吃自己也不吃你了。”
“噗。”甘衡一乐,“那行。”
小曰者这才破涕为笑。
甘衡心想,这个小鬼是哄好了,还有个脾气琢磨不定的大鬼呢。
甘衡原以为苛丑又会跟往常一样,说不定黑雾就从哪里冒出来捉弄他了,可他一直等到天色大白,也没有感受到一丝苛丑的气息。
说来也奇怪,最开始甘衡巴不得丢下这恶鬼,可现如今真的不见了,他心底却隐隐失落。
甘衡垂下眼,是这恶鬼觉得在他身上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甘衡。”小曰者在一旁问他,“那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回南堤吧,好多年没有回去了,索性已经耽搁这么久了,再晚些日子回奉先也没差。”
小曰者皱着眉:“可是不是已经跟荀樾大师约定好了的么?太晚去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那老头本来是要我去抓夜游女的,现在是时间也晚了,夜游女也没抓着。”甘衡装死地往床上一躺,“随便吧,反正啥事也没干成,早去奉先早挨那老头的骂么?”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交不了差了,拿枕巾往自己头上一捂,“啊,头疼……”
小曰者紧张地看着甘衡,“甘衡……你没事吧?”
甘衡头捂在枕巾里,朝他挥了挥手,“没事,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曰者垂下眼,有些失落地离开了。
甘衡长舒了口气,心底不知为何有些抗拒离开。
岐山山上,所有鬼怪都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
一阵黑雾威压逼近,所到之处当真是寸草不生、黑水黏腻。
没脑袋那个惴惴不安地问胸口淌血的恶鬼,“山……山鬼大人这是怎么了?要……烧山么?”都给这鬼吓结巴了。
胸口烂了个窟窿的愁眉苦脸,害怕道:“不会是想要大家都别活了吧?”
此话一出所有恶鬼都忍不住开始哭嚎。
“谁又惹这位大人了?”
“不是说前不久才从岐山出去么?大家都敢出来放风了……这才多久啊?回来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要不要鬼活了!”
而山中楼阁里,浑身鬼气的苛丑出现在了二楼金像处。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盘腿而坐的金像,金像没有脸,可他却在脑海里绘出了这张脸很多样子。
睁眼的、闭眼的、眨眼的、说话的、无声的……
一帧一帧,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忘过。
可现在这张脸更多变了,他会笑会生气会大骂,甚至还会翻白眼。
黑雾里跑出一坨巴掌大的黑红色肉块,这东西长相丑陋、其貌不扬,肉块蠕动着爬到了金像的左肩上,亲昵又讨好地虚虚环住金像的脖颈蹭了蹭。
“大人……”苛丑轻声喃喃,他一开口话语里却是藏不住的委屈,“大人,我算什么呢?我于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苛丑痛苦地闭上眼,却只觉得心口处疼得厉害。
苛丑同别的恶鬼不同,他是天生地养形成的,按理说他应当是没有心的,可这数百年里,他却被硬生生磨出了心肝。
有了这玩意第一时间里体会到的不是欣喜,他只觉得疼,太疼了。
“大人对谁都心软……”苛丑还是没忍住靠到金像旁边,“大人对谁都好……”
“却骗我、欺我、弃我……”他越说越觉得难过,“我原以为是因为我是恶鬼……可如今……如今明明那小子也成了鬼了……你也对他百般原谅……对我却是一贯的心狠……”他垂下眼,“若是没长这心肝就好了,那便不会疼,也不会……”
他说着抬起头,眼底恶意溃散,如同魔怔道:“不会顾虑这么多……不会想你会不会欢喜、也不会担忧你会不会厌恶……”
苛丑说着把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周身鬼气涌动,猛地那手刺入心脏,连血带肉恨不得生生挖出,“杀人灭鬼,没有顾虑,不必要留情才对……要叫你周围的人和鬼都死了……你才能只看着我……”
那盘旋在苛丑身边的黑雾猛然炸起,接着在山间爆开,殃及了一片无辜鬼怪。

沉羌城里,高枕太平客栈。
甘衡坐在那一整个不安分,他先是掀开桌上的茶壶、茶杯盖子,里头除了水啥都没有,他盯了好一会,又低头往桌子底下看去,底下就连沙子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甘衡失落地叹了口气。
客栈老板云老注意他很久了,便走过来问他:“丢……东西了?”
甘衡一僵,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没有。”
心里却默默道:是啊,丢东西了,那么大一只鬼给丢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找什么……跟……跟我说。”
“没……”甘衡生怕他再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云老,我在这沉羌城里也待了有几天了,差不多是时候离开了。”
云老坐过来,沉默半响后问:“你……你觉得……嫣儿怎……怎么样?”
甘衡被问得一懵,但还是礼貌夸赞道:“云老把女儿养得很极好。”
云老点点头,“那……配……配你如何?”
甘衡被吓得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云老!这玩笑可使不得!”
可云老只是认真地看着他,“嫣儿……她很、很喜欢……你。”
甘衡无奈:“云老,我知道你是想把云嫣托付给我,但我确实不合适,我马上就要动身离开沉羌了,不会在这久留的。”
云老惋惜地叹了口气,“若……若你留下,这……这儿……”他说着一拍桌子:“都、都给你。”
甘衡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还没等甘衡拒绝,突然一阵地动山摇、风沙漫天。
“怎么回事!”有人失声尖叫。
“快看那!”众人好不容易站稳,有人看到那不远处有风沙卷成了通天柱,这么大动静大概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甘衡抬头看过去,就见风沙席卷,里头阴气四溢,仿佛携着吞天之势,整个天边眼看着就阴了。
那景象犹如天狗食日,遮天蔽日般就黑了下来。
如果甘衡没看错的话,那处就是黄沙谷了!
“发生什么了?从来没有这样过?”
“这地还在晃!都小心些!”
众人担忧的议论,都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甘衡眉头一皱,直觉恐怕是那黄沙谷里的鬼血骨关不住了。
他想都没想赶忙往黄沙谷去,小曰者连忙焦急地跟上。
“甘衡,别过去了,那儿……”小曰者隐隐担忧。
“别这儿那儿的了,这鬼血骨要是放出来,整个沉羌城都得完蛋!”甘衡咬牙。
等到了黄沙谷外,甘衡猜想的果然没错,那谷中阴气滔天,就连吹过来的风沙里都是阴气,周遭的土沙坡已经被卷走了一大半,这儿彻彻底底变成了沙尘漫天的漠地。
“破。”甘衡捏着符纸破开风墙,艰难地走进了谷里。
那谷内寸草不生,风沙迷眼,压根就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
甘衡只感觉到很多双手伸过来,他们撕扯着,甚至还有手试图去掐甘衡的脖颈。
“瞧瞧……是昨日那个……”
“嘿嘿,真香啊……”
“便是让我们也尝尝吧……”
甘衡敛眉咬破手指画符,“诸恶退散!”
那血红色的符在一片风沙里闪着光,恶鬼们不敢逼近,但还是有嘴馋的,实在是贪恋这血的香气,竟是上去舔了一口。
只听一声尖叫,而后便彻底消散了。
恶鬼们却丝毫不怕,他们狞笑道:“为何要做无用的挣扎呢?你这一身血肉迟早是要喂与我们吃的。”
甘衡冷笑一声,“原本是不打算将你们都杀绝的,可现在看来,你们好像还不太领情……”
他说着从左肩抽出骨鞭,握着骨鞭的手活动活动了筋骨,他低头看着细长闪着冷光质感的骨鞭,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不想掏出这玩意啊。
骨鞭摇曳着尾巴尖在甘衡肚子那探来探去。
上次在狐仙庙的时候,甘衡肚子破了一个大洞,这玩意尝到甜头了,这回还在这试探看有没有洞让它喝血呢。
“瞧哪呢?”甘衡划开左手臂,鲜甜的血汩汩往外冒,“上这来喝。”
骨鞭似乎嫌弃这血量小,还有点不太情愿,扭捏了半天到底还是摇晃着尾巴尖凑上去了。
“你还挑上了。”
骨鞭饮了血通体都带上了灵气,与先前掏出来的干瘪“骨感”简直是两模两样。
甘衡抬手挥动了两下,骨鞭在空中抽出响声,带出几道劲风。
这法器有灵性,哪怕许久未用了,甘衡握在手里的那一刻,也只觉得趁手无比。
甘衡满意地翘了翘嘴角,直奔阴风中心而去。
虽然甘衡不太想掏这玩意,但是每当握在手里,骨鞭给他带来的那种仿佛可以破开一切的威力,又让他有点上瘾。
只是好像每次握上了这骨鞭,他就变得不太像自己了。
荀樾那老头把这条骨鞭给他的时候,就曾叮嘱过他,这骨鞭切忌饮他的血过多,否则恐有隐患。
但至少现在,甘衡还是可以拿这条鞭子抽个痛快的。
那些个恶鬼们先前还嚣张不已,现在鞭子一亮,个个都抱头鼠窜。
甘衡一鞭子下去,既打散了恶鬼也破开了黄沙,这谷底的全貌他这才得以窥见。
人骨,满地无人掩埋的人骨。
还有数百年下来已经腐化的长枪刀剑和依稀能辨出来的盔甲。
这儿兴许死的都是曾经的战士……
甘衡有些怔愣了,他于历史典籍上从未听说过沉羌有如此惨烈的战役。
正当他思虑时,一把长剑直直朝他刺来,生锈了的长剑在风沙里竟还闪着寒光的锋利。
甘衡一惊,连忙抬起骨鞭挡下了这一击。
待两人弹开,甘衡这才发现拿剑朝他刺过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孙文策!
“孙将军?”甘衡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只见孙文策背手站在那,仿佛变了一个人,这个平日里站没站样、坐没坐相的将军,此时却是身资挺拔而立,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甘衡,那眉眼里全然都是肃杀之气!
甘衡眼神一变,抬手将鞭子挥出一声响,他肯定道:“你不是孙将军。”
“孙文策”没有说话,拿着剑就朝甘衡刺来,招招狠厉,每一招都是奔着取人性命而去的。
甘衡有些招架不住,孙文策好歹也是个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身板体格比甘衡强太多了,而且那内里的芯子虽然不知道是何人,但从这使剑的招数看来,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两人再一次鞭剑相接,甘衡拧着眉问他:“你到底是谁?”
“孙文策”垂眼看了甘衡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流露过多的情绪,但是甘衡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里头满满都是轻蔑和不屑!
原本孙文策在沉羌的风沙里磨砺了这么多年,早就糙得不能再糙了,可现在内里换了,甘衡竟能从里头感觉到几分诡异的清贵和傲慢。
这人到底是谁?
几番有来有回的打斗,甘衡有些脱力,这朝他刺过来的每一剑都蓄着大力,以至于甘衡每一次迎过去接住都会震得手臂发麻,那剑再一次袭来的时候,甘衡一个没接住,就被硬生生刺在了手臂上。
好险没有伤到筋骨,但却划出了一条又长又深的口子。
比恶鬼更兴奋的是那骨鞭,它一头扎进去,甚至还觉得这血不够似的,翘着尾巴尖还一个劲往里面钻,企图把伤口撕得更开。
“嘶……”甘衡一把将它摁住,恼道:“我估计我迟早得死在你这玩意手里!”
恶鬼们开始肆意狂欢。
“嘻嘻,自不量力竟同我们将军打架!”
“血!好香的血!给我一口!”
“将军杀了他!杀了他!”
甘衡一鞭子挥开扑上来的恶鬼,拧着眉疑惑:将军?
这些恶鬼口中喊的又是哪门子的将军?
“孙文策”提剑步步朝甘衡逼近,就这几步同孙文策走出了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那股子名门之后被养出的通身贵气,一举一动都端正得很。
甘衡有些戒备地看着他,猛地扬鞭朝他抽过去。
“孙文策”硬生生抗下一鞭将骨鞭拽在了手里,他挑眉:“好烈的鞭子。”
甘衡试图将鞭子抽回来,却发现这玩意被这人握在手中,半点都动弹不得。
力气真大。
“孙文策”背手站立,拽着甘衡的骨鞭稳稳当当的,他毫不留情地点评:“鞭子是好鞭子,可惜人不太行,四肢无力、下盘不稳、丹田没货、基本功为零。”
字字珠玑、字字无情。
甘衡被训得面红耳赤,说他啥都可以,可这“丹田没货”不就是说他肾虚么??
“靠,你大爷的。”甘衡扯着鞭子跟他较劲。
“孙文策”抬眼看向他:“你们敕奴人使鞭子也就这点本事?”
话说得平淡无波,眼神里却透露着满满的讥讽和不屑。那种名门子弟不显山漏水的看不起人,全在那一眼里。
周遭恶鬼也讥笑起来,仿佛都在看甘衡的笑话。
甘衡手上一下子卸了劲,整个人怔愣在原地。
现如今还哪来的敕奴,早在数百年前敕奴就四分五裂,早已不存在了。
而当年同敕奴作战最有名的……
“萧将军?”甘衡不确定道。
此话一出,整个黄沙谷里的鬼都炸了。
“将军!将军!这人认得你!”
“既认出我们将军了!为何不拜!”

第18章 沉羌城(九)
史书上记载,萧将军名萧安,明明是文官世家里出来的公子哥,却偏偏爱上了习武,路都不会走的年纪就开始练剑,六岁那年就认了赫赫有名的武圣做师傅,才十二岁的年纪便已经上了战场,到死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他短暂的一生,封狼居胥,荣誉加身,可一生夙愿却是破敕奴,让晏朝边界再无人敢来犯。
甘衡怎么也没想到,风光无限的玉面将军,竟是死在了这无人知晓的黄沙谷里,甚至尸骸都无人掩埋,于他的死,史书上也不过是死因不详一句话。
“既认得我,那便让开。”萧安长剑一指。
“萧将军……”甘衡站在那纹丝未动,“你若是带着这一群恶鬼出去了,届时阴兵过境,沉羌城里将无一人生还。”
萧安垂眼看着他,“你在教我做事?”
甘衡一噎,“我只是不信。”
萧安:“不信什么?”
“不信说出宁死萧家儿郎,不死无辜百姓的人,会做出如此草菅人命的事。”甘衡直视着萧安,这分明是孙文策的一张脸,可甘衡却偏偏从那张脸上窥见了意气风发名门将军的英姿。
萧安轻笑一声,缓缓将手中的剑收起,他问:“现如今是哪一年了?”
甘衡答:“祁朝四十七年。”
萧安闭上眼,又问了一句:“敕奴……可灭了?”
甘衡一噎,他要是没记错的话,就是萧安死去的同一年,敕奴灭了晏朝,成为一方霸主。
萧安见他不答,心下也有几分明了,他叹了口气,仰头望着谷中的一方天,“出不出谷,由不得我。”
甘衡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就看到那谷底冒出一条条血色脉络像根茎似地缠上萧安。
萧安看着他,“剑已拔出,此间恶鬼,不是你我能拦得住的。”
甘衡大惊,他看到那脉络一条条钻进孙文策身体里,浮在躯体表面,像凸起的经脉又像蠕动的血虫,在他身体里扎根,甚至逐渐将他缠绕成一个血色的茧蛹,茧蛹里枯骨丛生,不停地有恶鬼从里面冒出来!
这才是鬼血骨的本体!
那些冒出来的恶鬼一个个井然有序地站立,数百人穿着盔甲手拿兵器,整装待发。
最后那茧蛹里枯骨和血色糅杂,竟是硬生生爬出来了一个人!
这些恶鬼们借由孙文策的血肉又重新从炼狱里爬出来了!
那人骑在丛生的枯骨上,浑身散发着睥睨众生的孤傲姿态,沾着血色的脸更是剑眉星目的英气。
当真是担得起一声“玉面将军”!
甘衡要是没猜错的话,眼前这恶鬼便是萧安了。
那血色的茧蛹似心脏一般跳动,周遭脉络欢腾鼓舞,恶鬼阴兵们扬起手中的长枪高喊:“将军!何惧!”
甘衡退后一步拦在谷口,手中骨鞭也在跳动,“萧将军,得罪了,这谷口我必须要守住的。”
萧安垂眉,不发一言,身后的数百名将士杀意腾腾地喊道:“杀!杀!”
而后那些阴兵便如席卷之势直朝甘衡奔来。
这些将士们应当就是三百多年前晏朝的萧家军,一个个勇猛无敌,打的都是不怕死的战!
有一句诗便是用来形容他们的:百军行行路万里,千城破破敌万军。这数百人的军队,最擅长以少胜多,且无一败仗。这可是一支可以破千城、破万军的军队!甘衡一人如何能招架得住!
几番下来,甘衡身上到处都是淌血的伤口,一条鞭子根本就有抽不完的恶鬼。
萧安端坐在枯骨上,凝视着甘衡,下一秒那茧蛹外欢腾的经络便直直朝甘衡刺去!
甘衡根本就来不及反应,他只觉自己下腹针扎似地疼。
完了,肚子不会又得破个洞吧?他心有戚戚然地想到。
结果低头一看,好悬,苛丑送他的玉牌替他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击,挂在他腰间的绳子断裂,玉牌就这样掉到了地上,里头那一点血色红得发艳。
可甘衡还没庆幸多久,萧安那柄长剑猛地从朝他飞过来,惊得甘衡连忙抬手用鞭子挡下,剑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压得甘衡喘不过气,他咬牙高声喊:“萧将军!你为何还要出谷!现如今敕奴已灭!外头的都是沉羌无辜百姓!你们要杀的究竟是何人?”
萧安不答,身后的战士摇旗呐喊,“杀!挡路者杀!”
那剑的力道逼得甘衡连连后退,已经退到黄沙谷谷口了,甘衡紧咬牙关,嘴里都咬出了血腥味,他忍无可忍地怒道:“孙文策!你丫的只管拉屎不管擦屁股么?你是请了阴兵打赢蛮子了!那沉羌城的百姓怎么办?跟着你一起喂这些恶鬼么?”
剑一寸一寸朝甘衡逼近。
这话似乎还真有作用,茧蛹的跳动突然慢了一拍,缠绕的血色里突然伸出一只有些苍白的手,孙文策从里面爬出来一半,整个人都带着没有丝毫血色的虚脱惨白,他哑声道:“他……奶奶个熊……都快把老子的血抽干了……”
甘衡大喜:“孙文策!”
孙文策似乎还不知道都发生了些什么事,他看着黄沙谷里乌泱泱的士兵,整个人都傻了,他愣愣地问甘衡:“不是……这人都哪来的?你叫的啊?”
甘衡简直要被他急死了,“你别管哪来的了!你赶紧从那破蛹里出来!”
“哦哦。”孙文策失血过多脑子一时间也转不过,便索性不想了,乖乖地听甘衡的话就想往外面爬。
可惜他半截身子才探出来,就被那血色的脉络又缠了上来。
孙文策瞬间瞪大了眼睛:“这……这什么玩意?”
其他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孙文策又再次被缠了进出,茧蛹再次闭合了。
“靠……”甘衡咽下喉间漫上来的血腥味,整个人脸色也有些苍白。这孙大将军也不中用啊……
这样下去,他和沉羌城里的人非得都死在这不可!
“甘衡!”小曰者的声音突然传来,紧接着一双圆圆短短的小手竟是直接握上了那柄长剑。
甘衡眉头一皱,“松开!”
哪有这么笨的鬼,奔着剑徒手就握了上去,这不是找死么?
可小曰者却压根没有松开的意思,那黑色的水从他手中冒出。
“甘衡……你走。”小曰者紧紧抵着那柄长剑,又重复道:“你走!”
甘衡哭笑不得,“我走哪去?我既然已经进到这谷里来了,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死在这。”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到小曰者泪点了,他又眼泪汪汪地看着甘衡。
“行了,别哭了,一会被打惨了有得你哭的。”甘衡逗他。
小曰者便吸着鼻子,老老实实不肯掉下一滴泪来。
“还能撑住么?”甘衡轻声问他。
小曰者吸着鼻子很郑重地点点头。
甘衡认真瞧着那红色茧蛹所在的地方,他不能就这样被一柄剑制衡住,若是那些恶鬼此时扑上来,他将会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先下手为强。
甘衡眼神一冽,找准时机,猛地将骨鞭扬了出去。
那鞭子通灵性,就跟甘衡想的一样,像跟刺一样猛地扎破了被脉络缠起来的茧蛹,犹如心脏破裂一样,迸溅出血色。
甘衡大喜!成功了!
但是下一秒,长剑便穿过小曰者的身体,那剑尖离甘衡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是小曰者用身体挡下了这一击!
“小曰者!”
“甘衡……快……快跑……”
甘衡抬头,只见那血色的茧蛹又被谷底冒出的血色脉络层层滋养,有源源不断的供给!茧蛹又再次修复了!
他太天真了,这可是鬼血骨,是天时地利人和喂养出来的,这数百年来恐怕也就生成了这么一处,哪里是他这么简单就能灭掉的!
甘衡面色苍白,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他太自负也太大意了……
没有了骨鞭的他,面对再次袭来的脉络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朝自己心脏扎来。
他猛地闪身却还是没有躲过,左肩被刺穿了,他整个人被牢牢钉在了黄沙坡上,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
“靠……”甘衡疼得眉间都蹙起来了,一时间不知道该骂谁好,只能无力道:“鬼血骨……这什么流氓玩意……”
杀又杀不死,灭又灭不掉。
萧安就这样领着数百阴兵就这样声势浩大地从甘衡面前走了过去,士兵们振奋道:“灭敕奴!杀人皇!挡路者杀!将军何惧!”
甘衡一懵,不是?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灭敕奴他还能理解,这杀人皇是怎么回事?
那落在黄沙谷里被阴兵们踏过的黑色玉牌里头的血色奇异地亮着。
与此同时岐山山上。
苛丑猛地睁眼,眼底赤红,他先是喃喃了一句:“大人?”
推书 20234-10-31 : 仅他可见by阿哩兔》:[近代现代] 《仅他可见》作者:阿哩兔【CP完结】CP 2025-10-29 完结38.44万字 6.92万人阅读 5,808.29万人气 4.49万海星文案:  他引以为傲的婚姻,仅他可见。  -  絮林先天腺体萎缩,只能做一个平平无奇的Beta,因为一场意外,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上人,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