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有及by独山凡鸟

作者:独山凡鸟  录入:11-17

我垂眼,指尖在颤,右眼干涩得发酸。
还能慢慢谋划吗?
我却不想再忍耐了。
李昀似是以为我被他打动,试探性地握住我放在膝上的手,掌心冰凉,语气却低醇如叹:“再信我一次吧,小山。”
我抬首,望向他。
火光在他眼里颤动,映出我的身影。
与从前无异的深沉,只是此刻那深处竟有热浪涌出,不再尽是寒澈。
从前,我不敢久视,怕那双眼里的潭水藏着刀锋。
如今,我真的看到了刀锋,那是我自己。
我垂下眼帘,故意柔和了神色,任那眼神笼住我,半是迷惑,半是沉溺般。
我轻声低语,话音哑涩:“……那么,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会帮我?”
“我会。”他应得很快,握着我的手骤然用力,带着几分急切的近乎痛楚的执念。
我更用力地回握,指节泛白。
下一句却是冷冽如刀:“那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东西,那些你从我身上拿走的所有。我要卫泉滚出卫家,我要他死。”
我眼神冰冷,狠狠地望着他,“还有林彦诺,我要他跪在我面前求我。”
李昀的呼吸紊乱,像是被火舌舔舐,却一句话都没有反驳。
我向前,几欲贴到他的唇边,耳语道:“你是真的想补偿我?”
他的瞳孔蓦地收紧,似是疼痛撕裂而开,吐出一个字:“是。”
我眯起眼睛,像审判一样望着他,冷厉地说:“那就做给我看,李昀。”
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值几两。
够不够,用你们所有人的命来偿。
话音刚落,李昀猛地抬起双臂,双臂如铁箍般将我整个紧紧圈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肩骨碾碎。
我垂着手,未作挣扎,也未回应,只任他抱得更紧,像是抓住了此生最后的救命稻草。
他的胸膛抵着我,滚烫的心跳一次次撞来,像要将他胸腔生生撞破,直砸进我体内。
可我的心,却宛如一池死水,无风,无澜,无声。
我缓缓抬眼,望向那漆黑的山洞口。
漆黑之外,是一弯被碎云遮掩的月,那一点冷光仿佛落在我脸上。
我唇角微弯,眼底的柔意早已尽数褪去,只余阴冷与决意。
你们欠我的,不死不足以偿还。
【??作者有话说】
大家还记得太子去参加过二公子的加冠礼吗?

离开时,李昀仿佛难舍难分般,不愿挪步。
臂弯虚虚护在我背后,姿态小心,像是要将我整个人拢进他怀里。
风驰快步上前,声音不高,却清晰有力:“爷,您没事吧?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走到我身侧,毫不声张地将李昀的手隔开,动作没有冒犯,却自成一道防线。
我淡淡一笑:“我无碍,多亏李将军来得及时。”
风驰收敛神色,向李昀略一躬身,有些敷衍:“多谢李将军援手之恩。”
李昀对他的无礼置若罔闻,只看着我:“我送你回去。”
风驰轻声提醒:“不必劳烦将军了,您……”
我抬手拦住风驰,平静地对李昀说:“你送我太显眼,不合适。”
说罢,不等他说话,我直接翻身上马。
缰绳一抖,转眸对风驰道:“走。”
马蹄踏破雪痕。
风驰牵马同行,踌躇片刻,终是低声道:“爷,李将军不可信。”
我注视前方,神情未动:“信与不信,要看他做什么。下次他再来,不必拦。”
风驰收声,低低应了一句:“明白了。”
我回头望去,雪与风一并卷来,扑面即化。
李昀仍立在原地,背影孤直,被寒风裹得模糊不清。
我眯了眯眼,心中一阵冷意。
夜色如墨,丛林寂无声息,瞬间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待回去后没两日,卫泉竟亲自来到客栈。
他神色自若,衣冠整饬,仿佛那日将我困于火海之人,另有其人。
他佯作关切,语气温和:“听闻弟弟受了惊,特来探望。”
末了,还笑吟吟地说:“真是怪事,那仓库不知怎的,竟平地起火。账册、银两,一并烧成灰了。你说,这事该怎么同众人交代才好?”
我盯着他,唇角微扬,似笑非笑:“不急。总归还有些时日。说不定,那些东西又会自己飞回来,也未可知。”
他闻言一怔,旋即冷笑一声,撂下句“好好养着身子”,便拂袖而去。
我坐在原地,望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心头的寒意一寸一寸结成冰。
掌心收紧,指甲深陷入肉,血腥的疼让我愈发暴躁。
足足缓了半盏茶的时间,我才开口,沉声唤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小厮立刻推门而入,恭声应道:“爷。”
“伺候笔墨。”
“是。”小厮低着头走到桌案前,挽好袖子,开始研磨。
我半阖眼睛,极力压制心底那股如沸油翻滚的狠戾。
直到研墨声停止,我才睁开眼,抬手示意他退下。
握紧笔杆,提笔,纸上第一行字落下。
惟清兄……
风驰推门进来时,我正将笔搁下,轻轻吹散信纸上的余墨。
我折好信纸,封入信封,语气平静:“送去许大人府中。”
“是。”
屋中又归于寂静,只余炉火暗跳。
我靠在椅上,指腹摩挲,心里默默盘算着。
没过多久,风驰便回来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爷,这是许大人亲手交给我的。”
我接过,拆封展开,目光掠过墨色字迹,一目十行。
信中并无多余的寒暄,只有寥寥数笔,唯有一句。
——卫兄,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了。
笔锋锋利如刀,透着不屑与讥讽。
而信末,则约我明日戌时入许府相见。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将信折起,丢入火盆。
只要他肯见我,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日,我掐着时辰,从许府的后门悄然入内。
“卫兄!你来了。”许致着月白长衫,正倚案而坐,神色温润如旧,笑意恰到好处。
他起身相迎,仿佛我们之间从无龌龊。
我拱手行礼,唤他一声:“惟清兄,别来无恙。”
他笑得更深,亲自引我入座。
下人奉上香茗,他举盏微抿,淡淡叹道:“自上次一别,竟已数月。此番再见,卫兄风采更胜往昔。”
我垂眸,唇角带出一点笑意,轻声回道:“惟清兄莫要取笑。我如今不过残躯一副,几番被逐,连容身之地都险些保不住。”
“竟有此事?”许致佯作惊讶,眉梢一挑,“我只听闻卫家兄弟失和,却不知竟至此境。”
我目光一掠,环顾四周,神情愈发悲怆。
他装装略作思索,挥手遣退下人。
屋中顿时安静。
许致笑意不改,目光却逐渐深了几分:“卫兄,如此急着寻我,怕不只是叙旧罢?”
我收起方才的笑,神情肃然:“在下……就不绕圈子了。今日前来,只求惟清兄愿为我,向三皇子殿下引荐一言,再赐我一次机会。我愿效犬马之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许致顿了顿,目光停在我脸上,却未答。
我看出他心有顾虑,便趁势再进一步,语气恳切:“从前是我眼盲心愚,所信非人。虽幸未酿大祸,但心中始终惴惴难安。此番登门,不为旁事,只为求一补过之机。”
我的声音落下,像平地卷起风沙。
许致沉默片刻,终于出声:“补过?卫兄此言,倒让我好奇。你打算如何补?还是……你已有了法子?”
我点头:“若无对策,又怎敢贸然登门。”
“哦?是什么法子?”他眯起眼。
我轻轻一笑,笃定道:“这法子,能为殿下扫清一大障碍。”
许致这才坐直身子,先前的温润笑意尽数敛去:“如此,卫兄便明言吧。若你真有其能,我自可为你作保。殿下素来器重有用之才,若你肯真心归附,绝不会薄待于你。”
于是,我便将太子如何暗中救下林彦诺,以及二人之间的牵连,一字一句,悉数告知许致。
他听得神情变幻,先是震惊,随即神色凝重,最后竟泛起几分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可是大事。”他轻吸一口气,眼中光芒微闪。
我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道:“对太子而言,这是个不可轻率的破绽。抗旨救人,且那人身负重罪,任谁都不能随意揭过。”
茶香氤氲,我静候他的回音,心中已暗布棋局:只要三殿下握住这道证据,太子便不得不分神自保,无暇再借卫泉之手绊我。届时我便可趁隙而动,反守为攻。
许致点头,目光凌厉,再问:“此事我会如实禀告殿下。你欲何求?”
我看着他,稳稳吐出两个字:“卫家。”
随后,我将卫泉的诸多行径一一陈列,言辞不多,却字字见血:“他的一己谋私,牵连的却是整个卫家。我别无它法,只求一旦事发,殿下能在圣上前为我卫家争取一线转圜。”
他沉吟片刻:“可……若此事证据确凿——”
我斩钉截铁地答道:“我能造出证据,证明此事确为卫泉一人所为。”
许致疑惑地看着我,又沉吟片刻:“若你心中已有计划,能坐实是卫泉一人之过。那此事,便不难。”
我点头,语气笃定:“请转告殿下,绝对是万无一失的证据。”
“那好。”许致应允。
稍顿片刻,我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桩私事。”
“你说。”
我低下眉眼,语气压得极轻却狠厉,仿佛在细雪中抽出一柄薄刃:“还有一人,我要他死。”
许致眼神微凝:“谁?”
我淡淡一笑,语气冷得几近无情:“林彦诺。若殿下肯借我几分人手,将他从太子身边绑来……”
他愣了片刻,面色有些犹疑。
我不疾不徐补道:“此事若成,我还有一桩更大的礼,奉给殿下。”
我抬眸望向许致,“就当,这是我投名状。”
从许府出来时,天已黑透,空中飘起了大片雪花。
寒意逼人,却也清冽宁静。
大雪一寸寸将街巷掩盖,像把世间的喧嚣和腥风血雨掩进了雪里。
我呼出一口白雾,强忍下指尖的颤抖,仿佛已看到即将被大雪覆盖的血色。
那一幕只在想象里,便令我背脊战栗。
我来许府之事,李昀未必不知,我也并未刻意避讳。
果不其然。
翌日夜里,李昀便来到客栈寻我。
我刚沐浴结束,支颐凝坐,发丝湿漉漉地散在身后,水珠沿着鬓角滴落,屋中弥漫着一层温热的雾气。
李昀风尘仆仆推门而入,乍见我这副松懈模样,脚步顿住,僵在门口,半晌没有动作。
“站在那儿做什么?”我低头敛眸,随手将眼罩摆好放在一旁,语气平静,“这么晚来找我,有何事?”
他轻咳一声,犹豫不决,像是在掩饰什么。
然后,微微侧身走近,在我对面坐下。
我挑了挑眉,没有作声,心下却觉得颇有趣味。
他看起来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却因见我这副模样,转了那不可见人的心思和某种欲望。
李昀终究也是个凡人啊,我在心里轻叹一声。
“你……”他张了口,我以为他要提许府之事,谁知却低声道,“怎么不把头发擦干?小心着凉。”
“唔。”我淡淡应了句,随便找了个借口,“是看你来了。”
他神色一滞,起身走到铜盆旁,取来巾布,走回我身边。
“我帮你擦。”
我眼睛转了转,回:“好。”
他大掌如铁扇,即使动作轻缓,指节仍不时扯动我的发根。
我“嘶”了一声。
他立刻察觉,手势越发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再碰疼我分毫。
屋中腾着热气,他的动作近乎温柔,像极了一场虚伪的缱绻。
我倏然生出一股不耐,厌烦地偏了偏头,不想再演下去。
“好了。”我耐性尽失,冷意爬上声音,“别擦了。说正事吧。”
李昀手指顿了顿,又留恋般地轻擦了下,低声道:“你昨日……去找许致了?”
“嗯。”
他沉了几息,又像试探,又像自我求证般问:“你还是,不信我吗?”
我没有回答。
他默默地坐到我对面,眼神黏在我身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与压抑。
我怔了下,偏过头去:“除了三皇子,还有谁能与太子抗衡?我只是为自己多谋一条出路罢了。”
“我不会再让太子伤你。”李昀低声道。
我沉默了一瞬,语锋忽转,问他:“你会去向太子告发我吗?”
“当然不会!”他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斩钉截铁,“我只是怕你被卷得太深。”
“可如今,不是已经深陷其中了吗?”
我凝视着他:“卫家的窟窿太大,卫泉一人死不足惜。可若这些事补不全、捂不住,迟早有一日瞒不过圣上,那时,就是满门皆灭的结局。”
我停了停,语气沉冷,“你可知,卫泉擅自挪用查抄银两,又与林彦诺狼狈为奸,勾结外邦,私运军械。”
李昀面色骤变,缓缓点头:“我已经在设法处理……”
“可我怕来不及。”我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压不住胸中的气息。
他望着我,轻吸一口气:“你有什么对策?”
我道:“要先将卫家的窟窿补上,还得将那本被他藏在倭商手里的账册取回。”
李昀定定地看着我,语气未见怀疑,甚至没想过要亲自去核实一番:“你已经查清了账本的下落?”
我疲惫地点头,揉了揉眼角:“嗯。所以我去找许致,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另寻法子。”
李昀沉默片刻,道:“你不要怕,我帮你。”
我抬眸,轻轻摆了摆手,似拒非拒,眉眼间却透出几分若有似无的软意:“不必。”
可我那语气,分明像是诱他违背,“我不想再与你扯上什么关系。而且,你就不怕我是在利用你?”
李昀的神色一寸寸暗了下去,泛起幽光,嗓音低沉:“我倒希望你能利用我……这样,我才有机会偿还你。”

那日临别时,李昀望向我的目光,复杂得难以分辨。
或许他早已看穿我的虚情假意,却依旧选择不说破。
最后,他问我:“你想要我先替你做什么?”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试探性地低声说:“那不如,先帮我补住卫家的窟窿。”
“好。”
他回答得沉稳有力,钝重如铁,敲得我心口微微一紧,转瞬即逝。
李昀并非空口白话。
数日之后,他竟真为我筹出了卫家所缺的那百万白银。
那些银钱,被他悄然藏在一处偏僻的小院。
院落极不起眼,墙皮斑驳,门前薄雪无人清扫,看去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我立在门外,风声如刃,心中不由生出几分犹疑。
那扇破旧的木门在夜色中显得阴沉,我甚至怀疑李昀是否有什么别样的目的。
因此不敢踏入,唯恐其中有什么陷阱机关,我连逃都费劲。
“吱呀——”一声。
门从内被推开,李昀披着暗蓝大氅立在雪中。
他手中提着一盏形单影只的纸灯,衬得他的脸如玉般透明。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迟疑,脸色更加苍白。
双双对望,空中飘散着静寂,在我开口之际,他低声道:“进去吧。”
随即又亲手将门开大几寸,语气低缓而坚定,“里面有你想要的。”
说完后,他吩咐侍卫关好门,在院子里守好。
风卷起雪屑,打在他肩上,他神情好似在伤心难过般,转眼又似被风吹散。
我恍惚了那么一瞬,很快便恢复镇定,迈步入门。
但当我走进屋,看清里面放着那一箱箱白银时,脚步几乎停住,忍不住惊愕。
箱盖大敞,整齐地码在屋中,从前厅到里间,快要堆到屋檐。
银光刺目,映得整间屋子雪亮如昼。
我怔怔望着,喉咙干涩,几乎说不出话。
“你……”我咽了口唾沫,仍未从震惊中回神。
据我所知,国公府虽然家底丰厚,但一下拿出这么多,也绝非易事。
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暗自囤银,若被人察觉,便是谋逆之罪。
我怔怔看着这片白色,心底升起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李昀立在一旁,却神色平静,睫毛直垂,像飘动的扇叶,影子在烛火下轻轻颤动。
他低声问:“这些,可够了?”
我失笑,心绪翻滚,却仍佯作轻松,淡淡一笑:“你难道把整个国公府都卖了?”
他看着我,似被这一笑触动,唇角微微一扯,语气极轻:“我不想你,再为此日夜忧心。”
我猛地抬眸看他,他脸上那抹柔色几乎要被照碎,忽觉胸口一滞。
我是真的没想到,李昀竟能为我做到这一步。
我之前那样说,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他一番罢了。
如今看见这屋子满目的白银,反倒有几分恍惚。
不由得暗自思忖,是否陷入情爱里的人,皆是如此。失去分寸,不问后果,心甘情愿为对方倾尽所有。
想想从前的我,不也与今日的他如出一辙。
明明是浅得不能再浅的计策,稍一费心便能识破,可偏偏就让人头脑发昏,甘愿坠入局中。
想到此处,我竟生出一丝荒唐的释然。
我实在不需太过自责,怪自己当初那么好骗,轻易就上了李昀的当。
看看现在,威风凛凛、有勇有谋的冷面将军,也成了个蠢得可怜的人。
我在心底轻轻撇了撇嘴,不知这讥讽该算给他,还是算给我自己。
桌上的灯芯噼里啪啦炸了几声,溅出零星火星。
我弯起眉眼,笑出有几分轻松之意:“这下,可真是解了我一桩燃眉之急。”
李昀看着我,也笑了,只是这笑容一半欢愉,一半忧惘,不甚纯粹。
于是,我的笑也渐渐收敛。不知为何,觉得突兀难堪。
“能帮上你就好。”他轻声回答。
屋中又弥漫上说不出的氛围,我胸中一堆虚与委蛇的言语,在他那道不清的笑容里,七零八落,说不出口。
李昀随手拨了拨面前的银子,簌簌落作一堆,响在屋中,打破这奇怪的氛围。
他问我:“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我答道:“有了这笔钱,便可替卫家脱罪。”
我吐出一口气,眼神清亮,直视他,“多谢。”
李昀没有说话。
我接着道:“你放心,等这段险境过去,我一定将这些银钱如数奉还。”
李昀垂着眼,低声道:“不用还。这是我自愿的。”
我顿了顿,抿嘴一笑,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可世间最贵的,最让人偿还不起的,就是所谓的‘白得的恩惠’。”
话音落下,我立觉自己言辞过于锋芒。
我还想继续利用李昀之力,此刻得罪他并非明智之举。
我轻咳一声,将语气压回平稳,敛了神色道:“下一步,便是账本。需派人暗自潜入倭商处,将它取回。”
我微顿,缓慢道,“此事且要筹谋周密,务求万无一失。”
李昀听罢,嘴角抿起,注视着我道:“你想让我去?”
我一怔,没有来得及马上开口反驳。
他闷沉沉的嗓音又响起:“我知道,你想让我亲自去。”
他的话太直白,我一时反而无言。
本想与他虚与委蛇几句,却叫他直接将我内心的想法说出。看来我的算计早已经写在脸上,一眼就能够识破。
与他当初的深藏不露相比,我的演技,实在拙劣。
既然已经如此,我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
我干脆收起伪装,冷淡道:“你也可以拒绝。”
李昀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会去。”
那语气竟带着几分委屈,仿佛我逼他一般。
我冷笑一声,怀疑他现在这副模样,也是他装出来的。
胸中陡生一股厌意,遂淡淡开口:“算了,不必。”
话落,我抬脚就要离开。
可还没等擦过李昀的肩膀,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有力,不疼,却牢牢束着我,挣脱不得。
他低头看我,声音微哑,重复道:“我会去的。我没有怨你。”
我冰冷地看着他:“我可没有逼你,是你说愿意被利用。”
“是。”他喃喃应着,语气近乎祈求,“是我自愿的。你别生气。”
我不为所动,只移开目光,冷声道:“那便等我消息。松手。”
李昀一怔,指节轻颤,终于松开。
上了马车,不再板着脸,眉眼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长舒一口气,胸中郁气尽散,只觉浑身轻畅。
一大心事解决掉,还是要好好‘感谢’李昀。
回到客栈,我褪下衣服,只穿一件长衫立在案前写信。
风驰在一旁,看我神情颇为松快,忍不住感叹:“这位李将军,真是让人猜不透。”
我笑了笑,指尖在信封边缘轻轻一掠:“猜不透,就不必猜。”
“爷上回是不是早就料到了?”风驰一怔,反应过来,“所以才不让人拦他进来?”
我将晾干的信封叠好,分成两份,淡声道:“别想了。去送信吧。”
风驰应声领命,小心将信放入怀中,俯身一礼,退了出去。
门闭上,我将眼罩拆开,扔在案边,闭目倚坐,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两封信。
一封,是送往三皇子府。
近来三殿下自宫中迁出,此举意味深长。看来圣上心中已有定计,东宫暂稳,可三殿下显然不曾死心。
我在信中提及上次所言的“大礼”,如今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至于那桩需殿下出手的“小忙”,想来,他不会推辞。
另一封,则去了外邦大王子,他此刻就在离京城不远的郊外。
我已将他梦寐以求的“猎物”奉上,请他务必把握好,莫让猎物逃脱。
这猎物,正是太子心腹、百战不殆的将军李昀。
这次,李昀可能要一尝败绩了。
我和这位大王子,渊源颇深,在这之前我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
多年前我往返南洋,曾救一群漂泊流民,其中一人,便是他。
那时我见他孔武有力,欲收于麾下,他却婉拒,只道家中尚有要事。
临别时,他许我一言:他日若有用得着处,必当报答。
直到我调查起卫泉之事时,才知这人竟是外邦的大王子。
他母亲是女婢,因此不受王喜爱,他这个大王子也是徒有虚名。
那年他遭陷于乱军,被害中计,差点死在南洋,是我救他一命。
推书 20234-11-17 : 肆意响彻by蝉饮》:[近代现代] 《肆意响彻》作者:蝉饮【CP完结】长佩VIP2025.11.13完结19.12万字8.29万人气350海星文案  【表面冷心冷情实则占有欲爆棚攻谷肆X原意气风发小太阳后偏执坚韧受罗阿响】  罗阿响在最狼狈不堪的时候遇见高中时的前任谷肆,却眼拙没认出对方,本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