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要说爱好的话……他最大的爱好已经变成现实,无处不在了。
没从王兄那里求到建议,诺兰决定参考身边的人:“唐冬说,舞蹈社和乐器社都抢着要她,最后她两个都去了,有明确的兴趣爱好真好啊。”
“是,”那份跨社申请还是诺亚批准的,“诺兰也一直没找到喜欢的事吗?”
诺兰没注意到兄长用了“也”字:“礼仪、乐器、知识、魔法……每一样都是当公主必须学的吧?谈不上喜欢,但不讨厌哦!……喜欢?我最喜欢的肯定是王兄啦。”
诺亚想了想,是啊,按照游戏剧情,他们被课程填满的生活根本塞不下其他的兴趣爱好,就算游戏作者有私设,也只是个没用的废设定。
“慢慢找吧,你还有很多时间,总会找到的,”他手上稍稍用力,把诺兰牵回自己身边,“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现在去礼堂,你不是说想去后台看唐冬化妆吗,现在去正好。”
“靠近礼堂的地方人多,要抓紧我的手。”
今天的礼堂舞台是艺术类社团的主场,他们前几天做了宣传单在学院里分发,不少想看表演的学生都提前过来占位子。
中午的时候穆尔就出门了,说会拉着伊桑和威妮提前找好位子,诺亚就放心把事情交给了他,进场后带着诺兰直奔后台。
化妆间里,正在准备的表演者们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到两个穿校服的人溜了进来。
坐在镜子前的唐冬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捧着木盒翻找东西。
诺兰从后面轻点了一下她的肩,生怕会吓到她:“小冬?”
“殿下。”
唐冬立刻放下东西抬眼,她的声音很轻,被旁边的吵闹盖过。
只是一个偏头,诺兰就被唐冬今天的打扮惊艳到了。
她在书里的插图上见过东方女子的服饰,但亲眼看到还是头一次。
她想摸摸唐冬放在腿上的广袖,淡色的布料看上去轻薄柔软,还绣着几朵她不认识的花。
唐冬一眼看出了诺兰的心思,主动把袖子塞到她手里。
“殿下的裙子里,没有一件有这么长的袖子吧?”
“嗯。”诺兰爱惜地抚摸着花朵,好像她稍稍用力,它们就会坏掉。
唐冬重新拿起用金笔描了花纹的木盒:“我出生于帝国,这些裙子、首饰都是从东方流亡过来的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如果您喜欢,回皇宫后从我这里挑一条,我改好尺寸送给您,好不好?”
诺兰的眼睛亮了亮,却没有马上答应:“真的可以吗?这些裙子对小冬来说是很珍贵的东西吧?”
“对我来说,殿下也是很珍贵的人,”她在说话的时候,看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诺亚一眼,紧接着将盒子捧到诺兰面前,“麻烦殿下帮我挑个样式吧?”
“这是什么?”
“这叫花钿,贴在额头中间的,殿下可以试着帮我贴上……”
诺亚放轻脚步,在诺兰和唐冬交谈甚欢的时候离开了房间。
他刚刚和唐冬说好了,上台前,她会带着诺兰回观众席。
女孩子的交谈会,他就不掺一脚当电灯泡了。
诺亚安静地从一片吵闹投身进入另一片嘈杂中。
大半位子已经被学生填满,还不断有人自门外进来,观众席供人出入的一共有三条过道,诺亚从后台出来,走到了光线最暗的侧边。
穆尔确实占了个好位子,他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头顶的天花板上正好镶嵌着一枚充作灯的发光魔晶石。
身边的威妮似乎正和他为了什么发生争执,而伊桑缩在座位里,脸上写着“不关我事”四个大字。
从这个角度,诺亚能把这一切观察得一清二楚。
他一步步踏上台阶,向他们靠近。
诺亚没想到的是,自己没走两步,远处就传来了穆尔的声音。
“殿下!”
循声望过去时,男生正大幅度地朝他挥手。
诺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赶到他们身边,威妮主动让开了位置让诺亚坐进去,还顺便给诺兰留了个可以坐在王兄身边的位置。
诺亚:“你怎么看到我的?”
穆尔没想到他坐下后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不是我,是伊桑看到的,他夜视能力可比我强多了,一眼就把你从礼堂边上揪了出来。”
伊桑不太好意思地低了低头。
“真是的,明明是他看到的人,还拽着我袖子叫我站起来喊人,”穆尔不满地抱怨,“你也是!一声不吭哪里黑往哪里走,两个人都没长嘴吗?”
威妮抱着手臂插了句:“那就你长嘴了咯?”
穆尔假笑,懒得理她。
诺亚被他们之间热闹的氛围感染,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了些,莫名心情变好了。
演出开始前,唐冬带着诺兰过来了,她的妆容已经完全化好,一出来就引起了许多学生的赞叹。
威妮更是捂着嘴无声尖叫,唐冬走近的时候冲她笑了笑,小人鱼连呼吸都放轻了。
穆尔评价,如果她现在是一条在海里的鱼,大概已经翻肚了。
灯光熄灭,代表着演出开始。
这次的主持人依旧是奥黛琳,她简单地完成报幕,就把舞台留给了其他学生。
搞笑的戏剧、优雅的合奏……
表演顺序和诺亚在学生会收到的报备文件分毫不差,他因为提前看过内容介绍,兴致缺缺。
身边几个人倒都一直把目光放在舞台上,尤其是诺兰。
看得出来,她很开心。
轮到唐冬的时候,这份喜悦更加突出,东方少女一亮相就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力,威妮喊得尤为大声,扶着前面人的椅背站了起来。
唐冬的舞蹈无可挑剔,诺亚对她有信心。
以她的魅力,站到这个学校的高处,轻轻松松。
连穆尔都忍不住感叹:“好漂亮啊,美果然是不分国界的……听说下学期的学院庆典是比社团招新更盛大的活动,殿下,你明年还想来参加吗?”
“殿下、殿下?”
“嗯?你问我什么?”诺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呆,过了半天才听到穆尔在和他说话。
穆尔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是伊桑想问,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来我就也不来。”
“所以,您想去吗?”
诺亚对上了伊桑期待的目光。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一整天心不在焉了。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参加活动,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自己。
“如果,我有空的话?”他说。
穆尔没有回答,还是盯着他看。
诺亚试探地改了答案:“那,如果我看了活动单有兴趣的话?”
穆尔这次露出了笑容:“好。”
第二次月考结果公布后, 莉莲又要向王城寄一封信。
诺亚接到了换成绩榜单的任务,遇到提前一小时在公告栏处等候的女仆时,主动把排名告诉了她。
“一个月报备一次, 好严啊,”威妮吐槽,“我们家女皇别说月考了, 去年一整年都没管过我。”
穆尔:“这就是你手册才学到第三页的理由吗?”
威妮:“快闭嘴!”
诺亚习惯了到哪都有人跟着的日子, 却还是忍不住发问。
“所以, 为什么你们两个为什么要在一年级的公告栏旁边等着?”他接过伊桑递来的板擦和粉笔, 踮起脚把变动的排名擦掉写上新的,“这里只有我和伊桑是一年级吧?”
穆尔理直气壮:“我也是学生会的,来看看怎么了?”
威妮一时找不到理由, 只好把话题绕回去:“不过幸好你们的国王没有对成绩作出评价, 说不定整天忙着国务根本没空看呢?”
起初,诺亚也和他们一样,以为霍华德陛下会像上个月一样没有回应。
但几天后,莉莲送来了父王的亲笔回信。
皇室专用的厚重外封只拿着很难捏出里面纸张的厚度, 让猜测内容的人更加不安。
他回到宿舍,忐忑不安地用小刀去掉信封上印着丁香花图案的火漆, 坐在桌前做了五分钟心理建设, 才有勇气打开折叠的信纸。
一整页, 都是字。
粗略扫了两眼, 全是夸奖和鼓励。
诺亚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自他七岁来到这个世界, 霍华德陛下对他们兄妹说过的话加起来就不超过两只手。
突然摆出父慈子孝的氛围示好, 很难不让人怀疑别有用心。
在知晓原剧情的情况下, 他认为这封信是用来给人增加精神束缚的可能性更大。
诺亚想明白了, 也就没了心理负担, 转而担心诺兰。
他们两个人的信内容应该是一样的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晚上诺亚去接诺兰吃晚饭时,主动询问了关于信件的事。
“信?对,莉莲今天是给了我信,我还没来得及拆……”
诺兰嘴上胡乱拼凑着词句想把事情搪塞过去,慌乱的小动作却先一步暴露了她的异常。
诺亚抓住了她乱挥的一只手:“你手指怎么包扎起来了?碰到什么受的伤?”
“……手滑了,砸了个杯子。”诺兰嗫嚅着,紧张地咽了口空气。
她看完信后,当着莉莲的面,砸了杯子。
烦躁的心情时隔多天再次浮现,她只能归因于父王的信。
“是因为在意父王写的信吗?不对,都是夸奖的话可能会让人有压力,但不至于生气……”
在诺亚自顾自猜着诺兰砸杯子的原因时,听到兄长分析的诺兰微怔:“夸奖?”
“王兄收到的信、是夸奖吗?”
诺亚说不出话了。
他向诺兰提出想看看她的信,妹妹虽然一如既往地好说话,答应了请求,但回宿舍取东西的速度却很磨蹭。
拿到同样的厚信封后,诺亚同样只拆开扫了几眼,就放了回去。
一页完全相反的批评,让他警惕的是最后一句。
“难怪贵族们都向我提议,早日确立你的王兄为帝国继承人。”
帝国的法律明确规定了,王子和公主拥有一样的继承权、可以平等竞争王位。
这放在原游戏里是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因为玩家选谁,谁就是国王。
现在游戏变成了现实,设定是否会延续和是否能人为打破都成了问题。
如果没有其他因素影响,王位放在两人面前只是桌子上一个可以谦让的苹果,给谁都一样。
但当苹果被桌子边的人看到,流言蜚语总会动摇做决定的人。
和苹果最终归谁无关,只是两个原本平等坐着的人,突然觉得“不平等”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苹果。
不平等带来的后果,就是嫌隙。
诺兰收到那封信后,没再主动粘着诺亚。
他追问过几次,得到的回复是:“我觉得我到外面上学,光顾着自己开心了,这样下去是没资格和王兄相提并论的……”
“再等等我,很快就好。”
穆尔他们都发现了兄妹间的隔阂,却没有人出手干预。
因为这是诺亚的意思,他在放任事态的发展。
诺兰每次下课抱着书匆匆离开的样子,都会让诺亚想起自己高中坐在电脑机房里刷双子剧情线时的烦躁感。
白天在上课,放学偷偷玩游戏还要看着角色上课。
但角色上课不是自愿的。
是国王安排的。
第三次月考出完成绩,他们第二次收到了国王的来信。
诺兰原本是不肯给诺亚看信的,可放着她不管的兄长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甚至板了脸,她只好憋着泪花把信交出来。
诺亚看了一遍,发现诺兰的信和上个月一模一样。
而他的信,多了两句话。
“我的孩子,你还有一个月才放假是吗?到时候回来,试着看看政事吧,我会帮你。”
“最近精灵族的长老传来了消息,想在今年结束前来王宫拜访,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接见他。”
都是国王的孩子,来信语气截然不同。
他把信还给了诺兰,把自己的信放进了抽屉,和前一封一并收好。
十一月气温骤降。
诺亚撕走一半灵魂后,每年冬天手脚都很冷,保暖措施做得再好也没用。
往年在王宫诺兰都会一早梳洗好来找他、跟在他身边吵着要牵手。
今年没有了。
到了冬天,身体不好的不止有他。
最近窝在王城的埃利斯主动联系了诺亚,但生病的自然不是被奥斯本宠爱的圣子,而是连着两个月往特拉维斯寄信、废话连篇的霍华德陛下。
彼时埃利斯正坐在由伯莱妮护送、前往王宫的马车上。
他被霍华德陛下传唤,去王宫驱魔。
近臣说,国王最近咳嗽得厉害,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毛病,联想到前阵子诺亚王子说过穆尔少爷的预言了沃尔加森林有恶魔,急忙把圣子叫来看看。
埃利斯改了装束,因为和眼白颜色接近的银瞳看上去很像视力残疾,他以前才那么喜欢用白纱遮脸。
和诺亚建立连接后不知怎么就想开了,换成了挂着小号幸运符的银链。
“殿下,伯莱妮没有尽职。”
他一上来就是告状。
“我之前听伯莱妮说,她在王城还要负责盯着这里权贵们的动向,前几天国王去沃尔加森林狩猎,她竟然没有告诉您!”
并没隔多远距离的伯莱妮轻松捕捉到埃利斯打小报告的声音,懒得理睬。
只是在心里偷偷生气,这个新来的怎么那么多事?
“狩猎?”
下午没课,诺亚手里拢着一团转化成火元素的魔素,靠在床头,手冷的情况半天没有好转。
即便如此,看着红色的东西,求个心理安慰也是好的。
“很常见的贵族活动,但放在这个时间段就不合理了。”
埃利斯撩开马车窗户上的帘子,欣赏着依旧热闹的王城街道。
“人类过度狩猎的言论已经在整个帝国传开了,精灵族要来的小道消息也不知道是谁传播出去的,两边关系明明在恶化,陛下这么过去,不怕在森林族的地盘被阴一把?”
“可他安安全全地回来了。”诺亚说。
这是一个下马威。
国王想告诉精灵族,传闻也好、即将到来的和谈也罢,他都不放在眼里,就算人类真的过度狩猎了又怎么样?
最坏的结果还不是开战?
诺亚知道,双方都对彼此不满很久了。
沃尔加森林离王城太近,两个阵营的心脏紧挨多年,只有一方侵吞另一方,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定。
可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局。
埃利斯察觉到诺□□绪不高,继续说下去:“陛下太傲慢了,他固然很有能力,少年继位,但精灵也不是好惹的。”
那个精灵说的话在某些地方也没错,在森林里,两方什么都不做,人类就处于劣势。
“陛下都召我驱魔了……您说,这一次他真的是安全回来的吗?”
诺亚不知道。
游戏里,国王在六年后去世,兄妹中的一人顺理成章地在成年时继承王位。
他只知道死因是病逝,其余情况,金丝雀兄妹的剧情里找不出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精灵线、龙族线和人鱼线诺亚也玩过,但小继承人们都被保护得很好,种族争斗的事在成年前长老们一概不让他们多管。
这也是为什么格兰特他们参与了捕猎伪造,诺亚却没有直接认定小号身份的原因。
折磨孩子、把幼崽拖进浑水的事,原本只在人类阵营发生。
要是国王的病真的有隐情……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诺亚收回了魔素,放弃无用功,“不管真病还是假病、有得治没得治,都告诉那个男人,你有办法,只是……高高在上的奥斯本还不让说。”
“钓着他,命是针对一个人最好的把柄。”
他已经懒得再装模作样,喊那个人父王了。
就先按对自己最有利的结果去想象吧。
毕竟恶魔的丈夫,没道理面对奥斯本的厌恶可以幸免于难。
埃利斯推开门,搭上她的手。
正要跳下来时,挂在胸口衣服内的幸运符发烫, 刺痛了皮肤, 他神色微动:“波文骑士, 你有没有感觉到, 附近有人在盯着我们两个看?”
伯莱妮环视了一周,只看到普通的路人和守在宫门口的士兵:“抱歉,我能力有限, 没有察觉到您说的视线。”
“需要派人到周围找一圈吗?”
想到伯莱妮的魔素天赋, 埃利斯心中了然,没发现也正常。
他轻巧一跳,靴底稳稳地与地面贴合:“算了吧,也不碍事。”
两人向门口守卫出示了通行证和国王的特批文件, 刻着繁重纹路的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竖立着四排红色旗帜的广场。
国王的近臣、坦纳先生已经等候多时。
“陛下今天推掉了两个贵族的约见, 就为了等圣子大人前来。”
坦纳带着两人往宫内走, 埃利斯特意放慢了步子, 一直在两人身后探头探脑, 似乎想将所有的花草景色、每一个细节都收入眼底。
快要到达国王的寝宫时, 他凑到了伯莱妮身边, 小声问:“这就是殿下小时候住的地方呀?你也经常会来玩吧。”
伯莱妮瞥他一眼:“应该说是一直住的地方, 我父亲波文公爵不允许我在家练习剑术的时候, 是殿下召我进宫帮我的。”
“这样啊……好羡慕, ”埃利斯咬了下嘴唇,“不行,殿下还有一个月就要回来了,我要说服他让我新年进宫一起过假期。”
伯莱妮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没错,只要今天的事办好了,我就有理由向殿下邀功,然后……”
“陛下!圣子大人到了!”
坦纳在寝宫门口站定,高高扬起的通报声截断了后方两个人的悄悄话。
门内最先传出的是几声咳嗽,然后是埃利斯和伯莱妮听不清具体内容的回应。
“陛下有请。”
圣子回头,冲骑士眨眼,做了个“等我出来”的口型,收起不正经的样子,等坦纳帮忙打开门,迈步进去。
伯莱妮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坦纳先生站到一起。
“波文骑士,我可以这么称呼您吗?”
“当然可以。”
“最近我在骑士队和陛下那里多次听到了您的名字,不知道您以后有没有意向加入近卫骑士团呢?”
“……抱歉,这件事我还需要再想一想。”
身后的门缓缓合上,整个房间里只有圣子和国王两个人。
霍华德陛下的卧室除了打扫的侍者几乎没人进来过,包括他的两个孩子。
金红两色为主调的地毯铺满了地板,踩上去柔软舒适;四面墙壁上雕制在护壁板边缘的枝叶与花朵互相缠绕、风格独特;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烛台吊灯下、两块护壁板中间的空白区。
一个歪了的空画框。
帝王的身影隐在金纱层层的床帘后,他主动探出一只手,语气是从没有过的温柔:“……主教和我说过,你原本是威特男爵家的孩子?到我身边来吧。”
埃利斯没想到国王还特地了解过他的身世,犹豫了一下,上前站到了床边。
他看清了国王的手和手臂,皮肤光滑、没什么肌肉,猜得出平时锻炼不多。
“再近一点,可以吗?”
埃利斯单膝跪下,恭敬地握住霍华德陛下的手。
对方也以很轻的力道回握他。
殿下给告诉他过,陛下是个长得很严肃、说话也很严肃的人。
但现在,他完全没有感受到这点。
“你是六年前被主教抱回圣堂的吧?威特男爵和他的夫人因为一幅画大吵大闹,结果是年幼的你发现了画的问题,哭泣了起来,打断了父母的争吵,也让圣堂发现了你感应恶魔的天赋……”
“是,”埃利斯对六年前的事早就记忆模糊,没想到霍华德陛下记得比他清楚多了,却也只能顺着陛下的话讲,“主教说只有奥斯本的孩子能探查恶魔,我希望这个能力能为陛下解忧……所以,您从森林回来后,都有哪些不适的症状呢?”
陛下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孩子,我不能告诉你。”
“没关系的陛下。”好在埃利斯压根没想从国王的病状里分析出什么东西,病人隐瞒病情反而方便了他发挥。
他把额头抵在握着的手背上。
胸口的幸运符再次发烫。
温柔的白光亮起,那是用来治愈他人的圣光,以埃利斯的魔素天赋,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极限。
“请放心,奥斯本会庇佑您。”
孩子银白色的眼睛溢出一点泪光,他谨遵着诺亚的指示编织谎言:“我会每个月进宫为您祈祷,只是,在命运降临前,谁都不能透露神的喜恶,您会理解的,对吧?”
他没看到,床帘后的霍华德刚缓和的神色又紧绷了起来。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理解这点。”
埃利斯出来的时候,坦纳已经离开了。
伯莱妮原本双手抱臂靠着墙假寐,有人靠近后第一时间睁开了眼:“怎么样?”
埃利斯弯起一个一看就藏了坏心思的笑容:“也不看看我是谁,殿下的吩咐都完成啦,之后我每个月都要进宫,你们准备过年点心的时候填我一份吧。”
伯莱妮“切”了一声:“以公谋私。”
“走吧——圣子大人?我送您回圣堂。”
被指责的人吐了吐舌头,一脸无辜。
走到宫门附近时,两人都听到了喧闹声。
伯莱妮让埃利斯在原地等等自己先一步上去查看,埃利斯却说不用:“没事,我感觉到了,是来时盯着我们两个看的那个熟人。”
骑士心里狐疑,但对“自己”抱有绝对信任,于是两人一起去守卫处探明情况。
圣子说的没错,是熟人。
“真的不能放我进宫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面见陛下,他是不是最近不舒服?拜托了,我有很重要的事……”
穿着斗篷的人语速极快,让守卫难以插上一句回绝的话。
但竖在少年的长矛可以代替语言表明态度。
伯莱妮一眼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就算那人遮上了种族标志性的尖耳朵,漂亮的面容也足够让人难忘。
是他们在森林时遇到的、和黑龙格兰特一起的精灵。
埃利斯拽了拽伯莱妮的袖子,示意她开口把人叫过来。
伯莱妮和守卫做了简单地交涉,希望他们把人交给自己和圣子处理。
她一来,守卫就松了口气:“太好了!原来这人您和圣子大人认识,麻烦两位快把他带走吧!”
骑士点头,刚准备把人领走,没想到精灵的脾气还挺倔,非要把话问清楚才肯挪步子:“这个东西我一定要交给人类国王,你们可信吗?不是前一阵还和恶……”
在语言上说服对方看起来有难度,伯莱妮直接动手捂嘴把人拖走。
“我们不可信你就可信了?站在皇宫门口的你才是最可疑的,别废话,快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