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砺！”
沈砺忽然回头，却见舒明青倏然抓住他的袖子缓神，低低喘着气，约莫两三秒后，才放开了他。
“赶紧去。”
手术室的灯光亮起，舒明青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手肘撑着膝盖，手指滑进发间。
肩膀突然覆上一只微凉的手，舒明青愕然抬头。
“会没事的，别担心。”沈砺轻声道。
“我知道。”舒明青垂下眼帘，望了一眼手术室，声音越来越轻，“老师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如果他能时常去老师那边走动一二，老师摔倒在家受伤的事也不会发生，老师孤身一人来到M2050行星，除了他和沈砺，又没有认识的人。
况且，老师中年丧子，膝下无人奉养，一直以来都是舒明青在照顾。
他仍然忘不掉当时那个顶着白发的老人如获至宝地握住他的手、满含泪水地道:
“我把我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好不好？我会机甲制造、维修、材料重构……我全都会，工程院那群老废物大学时就不如我，你想不想跟着我学、做我的弟子？”
他当时就知道，老师的儿子去世了。
是老师亲手送葬的。
“我愿意，学生舒明青，请老师收我为徒！”舒明青立刻躬身行礼。
“舒明青……”察觉他的不对劲，连忙坐到他旁边去。
昏暗的走廊里，沈砺握住舒明青的手，陪着他在手术室外硬生生坐了两个星刻，连对方的心跳声都能清晰听见。
可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光突然熄灭，走廊的灯也瞬间灭掉，周围霎时陷入一片黑暗。
舒明青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倏地一滞，“怎么回事？”
眼前不禁浮现起母亲逝世那天夜里，手术室的灯就是这样猛地熄灭的，灯光拉扯着白床，在黑暗中扭曲成一片乱七八糟的白光。
翻涌着的往事瞬间将他吞没，舒明青的颤.抖再也止不住，走廊尽头窗外传来远处的一声闷雷，给舒明青的颤.抖加上些尾音。
“怎么回事？！”舒明青猛地站起来，想过去看看情况。
停电突然恢复，众人眼前恢复明亮，舒明青这才发现手术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家属呢？把这个签一下！”医生迅速出来把一张单子递给舒明青，随后又转身进入手术室，似乎事态十分紧急。
舒明青定睛一看。
病危通知书？
什么病重？
老师怎么会病重？
舒明青紧紧盯着那张纸，他震惊着望向手术室的大门，紧紧皱着眉头，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无论他怎么说话，都没有一点声音。
震惊之后的失语在耳朵爆鸣过后便慢慢退去，舒明青一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还是医生的提醒让自己回神。
原来不是梦，老师真的病危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老师！”舒明青抬脚便要冲向手术室。
“舒明青！你冷静点！”沈砺连忙拦住他，将他稳稳扶住。
“那是我老师，他在里面，你滚开，我要去见他！他明明身体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会病重？你放开我！沈砺！”舒明青眼圈通红，想推开沈砺进去。
沈砺的声音带着他从未听过的颤.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灼烧着后背，“你还有孩子……”
“你放手！”
舒明青猛地甩开他的手，向手术室门口而去，可刚刚迈出一步，腹中却传来一阵剧痛，令他浑身一颤。
“呃……”
“舒明青！”沈砺心下一震，连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没事吧？”
“肚子……疼……”舒明青猛地抓住沈砺的手臂，巨大的情绪波动让他感觉腹中的生命极其不稳定，“孩子……沈砺！”
“我在！”沈砺脸色一变，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抱起来冲向产科，“医生！医生！”
他紧紧抓着沈砺胸.前的衣服，连手都在战栗，“沈……砺……”
舒明青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之后，便什么也看不见，耳边最后听到的是模糊之后的沈砺的呼喊声。
他的手渐渐无力地垂下来。
眼皮分外沉重，怎么也抬不起来，舒明青耳边像是被塞着耳塞，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
“明青！”
他颤了颤眼皮，心口忽地像是被几根针一齐扎了过来似的，一股没来由的回避感瞬间漫上心头，他指尖微颤，强迫自己退出这代入感过于强烈的视角，迫使自己进入旁观视角，仿佛这样，心里就会好受一点。
舒明青愣住，愕然回头，却见母亲穿着一袭淡蓝色长裙，坐在远处黑暗中的椅子上静静望着自己，她温柔地招手:“过来妈妈这儿。”
“妈……”
舒明青鼻尖一酸，有些不可置信，那女人又站起来向他走近，“过来啊，明青，妈妈这有你最喜欢的点心。”
听到如此久违而又真实的话，舒明青顾不得其他，连忙抬脚跑过去，想直接跟着母亲走。
离开这里。
“妈，让我跟你走吧……”
但过去的一瞬间，周围便响起刺耳的监护仪的滴滴声，耳边一片纷乱喧闹，吵得舒明青耳膜疼。
再抬头时，见到的却是母亲的尸体。
舒明青迷茫地微微蹙了蹙眉，脑中迅速闪现当年被扫落在地的荷花酥、贴着母亲照片的墓碑、跪地祭拜的黑色身影……
“不，不要……舒明青，不要！”
是……谁？
谁的声音？
他回头望去，身后更是一片黑暗，只有突然萦绕鼻尖的一缕梅香。
舒明青猛地惊醒，额头上还都是细密的汗珠，刺鼻的消毒药水味淡淡萦绕鼻尖，房间里传来滴滴的监护仪的声音。
是病房。
舒明青坐在病床上，死亡视线慢慢向坐在一旁的沈砺扫过去。
椅子上的沈砺正拿着一本《如何让娃不抗议手册》看，似乎是感受到舒明青的视线，忽然抬眸看过去，轻笑一声:“你这次动胎气真是把小东西逼急了，平时不见多大脾气，你这当爹的要再捣鼓，孩子非得罢工抗议不可。”
舒明青死亡凝视，“有意思吗？”
沈砺起身俯身过来，把被子给他往上一拉，唇畔的笑忽然淡下去，变得严肃许多，“行了，没事了，放宽心。”
意识慢慢回笼，舒明青才找回自己的记忆，盯着沈砺眼下的乌青，忽然问:“老师怎么样了？”
沈砺把他摁回床上，“你安心，当时停电导致系统混乱，医生把通知拿错了，又着急回手术室，这才闹出乌龙，老师只是轻微骨裂，早就醒了。”
乌龙……还好是乌龙，老师没事。
舒明青盯着沈砺的眼睛，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真的？你别骗我……”
“骗你做什么？”沈砺难得地弯了弯嘴角，调出腕表通讯界面。
下一秒，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明青……老师没事，你今天的饭有好好吃吗？”
熟悉的关切让舒明青瞬间红了眼眶，积攒的恐惧与自责如潮水般退去，换来一阵脱力的眩晕。
他下意识抚上小腹，那里现在只有轻微的酸胀。
沈砺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喉结滚动了一下，伸手轻轻覆在他手背上：“医生说胎儿很坚强。”
阳光透过窗子，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却不再像梦境里那样刺耳。
“你也很坚强。”沈砺又道，“我真的害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只是静静盯着舒明青憔悴的脸庞。
我怕你就这样被拉入黑暗不再回来了。
舒明青渐渐恢复力气，没好气地道:“我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个混账。”
沈砺一怔，随即低笑出声，他小心翼翼地替对方掖好被角，指尖擦过舒明青泛红的眼角，“师兄这是……在跟我打情骂俏？”
趁舒明青不注意，沈砺迅速用指腹擦过舒明青的嘴唇，竟带着几分湿润的感觉，分明是沾了水的。
舒明青一怔，指尖下意识蹭了蹭嘴唇。
还留着点微凉的水汽，耳根悄悄泛了点红，又立刻皱起眉掩饰：“你干什么？”
“沈砺！”舒明青皱着眉头，摸到床边的水杯就要砸过去，“你瞎说什么鬼话！还有，这是什么？”
却被沈砺伸手稳稳握住，玻璃壁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沈砺挑起桃花眼就是一笑，“你嘴唇干了，医生说一会还有检查不叫喝水，我只能给你抹点水了，总不能看着你嘴唇裂开吧？”
“还有，舒教授，砸东西不是什么好习惯，放下放下，别给宝宝们做坏习惯示范……”
“沈砺，你找死！”
沈砺笑着躲开，舌尖却悄悄抵了抵后槽牙。
忽然，舒明青小腹突然轻轻鼓了一下，像是在“帮腔”。
沈砺立刻笑出声：“你看，连宝宝都觉得你凶，刚还跟医生说孩子乖，这转头就跟你一起欺负我？”
他没说出口的是：只要你和孩子平安，我宁愿被你砸一辈子水杯。
可一向冷傲的舒教授不知他的歪心思，只觉此人太过混账。
之后，舒明青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就被沈砺接出院照顾，出院前，他还去楼下看望了褚嘉良。
老师瘦了，也憔悴很多。
“老师，我把师兄带来了，这下您能安心了吧？”沈砺一进门就开口道。
舒明青暗暗扯了扯风衣，将肚子遮住，随后抬步走过去，“老师，您没事吧？”
褚嘉良摇摇头，“没事，就是担心你们这些孩子，你看你，瘦成这样，一看就没好好照顾自己。”
他又望向一旁的沈砺，“你俩是我的得意门生，如今又是同事，关系不能闹得太僵，昨天还听见你跟明青闹矛盾了？”
舒明青一僵。
难道昨天他骂沈砺的话被老师听见了？
“老师，没有，我们关系好着呢。”沈砺摇摇头，笑着道。
褚嘉良看着二人苍白的脸，重重叹了口气，“你们俩过来。”
随后老教授握住两个学生的手，将沈砺的手放在舒明青的手上面，交叠在一起，“老师老了，以后也会有……到那时候，你们也该相互扶持啊。”
手碰到沈砺的一瞬间，一股微凉之意便传过来，随之而来的便是酥麻的电流感，舒明青手一滞。
沈砺强行收敛情绪，让自己镇定下来，“好，我以后会跟师兄好好相处的。”
“明青？”褚嘉良开口。
沈砺的手突然轻轻握住他的手，舒明青抬起眼帘，手指滚烫，小腹处传来一阵活动感。
“老师，您放心吧。”舒明青道。
“好，真好。”褚嘉良微笑道，“如今我就只等着你们各自成家生子，到时候把媳妇带过来见个面，孩子给我抱抱，我也感受感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
舒明青微微抿唇，风衣遮掩下的小腹中，两个孩子还在轻轻动着，垂眸的瞬间，指尖悄悄掐进了自己的小腹，力道很轻，却带着自我厌恶，声音压得极低：“老师，我……会的。”
但也仅仅限于这最后的一个月。
舒广济的叮嘱仿佛又在耳边回响，下个月九号，就是大哥给他安排好的终止妊娠手术的时间。
之后才是按照家族安排，与一女o或男o见面、成婚、生子。
他垂眸盯着交叠的手，拇指无意识摩挲沈砺的指节，过不了几天，这一切都会回归正轨，肚子里这两个东西也能顺利拿掉。
他喉结滚了滚，没敢看沈砺的眼睛。
这话落在沈砺耳中，却让他的手一凝，他抬头望向舒明青，试图看出舒明青的想法。
结婚……舒明青是说将来会跟他结婚，还是……
他想起舒明青每一次皱眉，每一次孩子在动时，他的紧张无意间袒露出的温柔，似乎都像暖流涌过荒芜的平原。
舒明青他……原来终于肯接受自己了吗？
沈砺心中传来隐秘的雀跃，他悄悄回握住舒明青的手，轻声笑着。
舒明青垂眸默不作声，不知在想什么，光屏忽地亮起来，舒明青才发觉有好几条消息，都是舒广济发过来的。
【你不能再犹豫了，这孩子会要了你的命的，听我的，尽快过来拿掉！】
【爸:（文件doc.）明青啊，这里面是跟咱们家有交情的世家omega的资料，一共七个人，你选一个喜欢的，我们尽快安排你们见面结婚。】
“怎么了？师兄？”沈砺敏锐地察觉舒明青脸色不对劲，下意识凑过来看，声音有些微末的变化。
沈砺指尖摸到他掌心的冷汗。
刚才舒明青看到消息后的慌乱……
沈砺的雀跃里多了丝不确定，他笑着接话，但视线却锁在舒明青攥着光屏的手上：“老师放心，我们肯定……不会让您等太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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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能揭开舒明青人格构成的一个最大的诱因了，我有点忐忑
舒明青连忙关上光屏，“没事。”
低头见二人的手还在交叠着，他本想抽回手，可抬眼便看见褚嘉良和蔼的眼神，他沉默半晌，遂放弃了想法。
之后的日子里，舒明青和沈砺时不时会来医院看望褚嘉良，褚嘉良的课程也由舒明青和沈砺接了过去。
可想而知，学术上他俩又会吵成一片。
“我懒得跟你争论！”舒明青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
可下一刻，手腕却被人从后面握住，“师兄……”
听见这犯贱的声音，舒明青想也没想就甩开他的手，可沈砺狗皮膏药似的又追上来，“我是真的有正事！”
“……”舒明青犹豫片刻，才耐着性子又道，“什么正事？”
“我家昨天出了点事，那只狗拆家的时候不小心把鱼缸里的水撒了一片，正好烧了电路，然后不知怎的房子烧了，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家里有没有……”沈砺道。
舒明青侧头，撞进对方亮得惊人的眼眸。
小腹处突然传来一阵轻颤，像有什么东西在冰层下悄悄涌动，他想起大哥通讯里“终止妊娠”的字眼，又想起老师期待的眼神，终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有。”
“没关系。”沈砺却笑了，“客厅沙发也行，我不挑。”
“沈教授有钱，自己再买一栋别墅就好了，不必跟我挤在一起。”舒明青拒绝道。
“没钱了。”沈砺道，“你知道的，我的钱都拿去给研究项目垫付，还有给你和孩子买东西了。”
看着沈砺的眼神，舒明青眸中那层冷雾蓦地散了一瞬，随后转身就走，“你不准进主卧。”
“好嘞师兄，我一定好好表现！”身后传来沈砺欣喜的声音。
当晚下班后，沈教授便带着他的狗和家当住进了舒明青的公寓。
“这间客卧给你。”舒明青穿着宽松的外套，指了指面前的一间房，“至于狗……”
“也可以住进来，让它跟你住。”舒明青道。
当时这只比格犬还是他救回来的，沈砺来蹭住，总要交点利息，而且……
他将目光移到脚下欢快摇尾巴的比格身上。
听说你很能拆家啊？
他到要看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它还怎么拆。
语罢，舒明青便转身去浴室洗澡。
门被他轻轻关上，浴室的温度逐渐升高，花洒的水渐渐将浴缸打满。
舒明青停了花洒，在清澈的温水中，他坐着盯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出神，三个多月的肚子如今只能尽量掩盖，如果真的到四个月……还是双胞胎，他不敢想要怎样遮掩。
他的头往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
还是要快点做手术。
出浴室之后，他松松垮垮地穿着浴袍，淡声道:“你去吧。”
可沈砺却拿着一张毯子向他走过去。
舒明青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下一秒，毯子就被沈砺披在他身上，“你穿这么少，夜风凉，又冻感冒怎么办？”
对方的温热逐渐传到他身上来，舒明青扯了扯毯子，“也记得洗洗你的狗。”
“好，洗好抱给你。”沈砺轻笑。
“不必，你自己抱吧。”舒明青转身离开。
洗漱完后，舒明青就在书房里把从客卧挪出来的东西放到这里的架子上。
耳机里传来舒广济的声音:“昨天该来做检查的，怎么没过来？”
“忘了，我明天过去。”舒明青回答。
“明天早点过来，你还想这么难受到多久？自己上点心吧！挂了，我医院还有事。”舒广济絮絮叨叨地挂了通讯。
舒明青默默把一箱书抬起来，却低估了那箱子的重量，手一松，险些脱手。
一只骨肉匀称的手稳稳接住那箱子，随后抓住箱子两边的耳朵，“我来，你坐着。”
舒明青抬头，便见沈砺穿着黑色睡衣，身上传来若有若无的沐浴露的味道，在空气中逐渐散开来。
“不用，不过是个箱子，我能。”舒明青道。
“你现在身体特殊，我来吧。”沈砺不由分说地将箱子接过去，抬起来放到一旁的架子上。
放过去时，他还悄悄瞥了一眼舒明青，见他真的不再插手，坐到椅子上时，唇畔微微漾开一抹笑。
计划通，舒明青果真开始接纳他了。
“对了。”沈砺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上去后，转身道，“那只狗还没有名字，是你救了它，要不……你给它取个名字？”
“随便叫什么，反正又不是我的狗。”舒明青盯着书架缝隙里的灰尘，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浴袍系带，“不过别取些花里胡哨的名字，吵到我做研究。”
沈砺低笑一声，故意凑近他：“那叫‘小星’如何？像师兄你一样，看着冷淡，其实……”
“闭嘴。”舒明青猛地打断他，耳尖却悄悄泛红。
沈砺转身，嘴角勾起得逞笑意。
小星好啊！小星，小青……舒明青！
离开书房后，舒明青便去饮水机处接了点温水喝。
脚下传来小小的哼唧声，小星在他脚便欢快地跑来跑去，舒明青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来，小比欢快地扑到他怀里，舒明青始料未及，被它扑倒在厚厚的毛毯上。
“看着小，没想到你这小东西劲还挺大。”舒明青抱住它，将它举起来。
小比柔软的毛在他指腹下传达出皮肤的温热，duangduang的大耳朵一弹一弹的，大大的黑葡萄般的眼睛生生地直视着他，就像个小宝宝。
“舒明青！”沈砺连忙冲过来，“你没事吧？”
他连忙把狗拿走，“它撞没撞着你？”
舒明青皱了皱眉，“没事。”
随后起身打开光屏，坐在沙发上滑.动着。
沈砺上前一看，却见他在购物平台挑选狗粮。
见状，沈砺望着他轻轻一笑。
还说不喜欢狗。
“舒明青。”沈砺喉咙动了动，哑声道。
“嗯？”舒明青头也没抬，光屏页面上还在付款，“有事说事。”
沈砺盯着他的脸，心中压制许久的感觉又隐隐翻了出来，“没……没事，就是问问你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工作日，当然是去学校上课，你脑子没毛病吧？”舒明青抬头道。
闻言，沈砺猛然惊醒，他强行把脑中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湮灭，笑笑道:“还成。”
晚上起夜时，舒明青又看到书房里，沈砺在对着电脑微微皱眉，手边散落着的是他实验室的各项数据。
沈砺怎么了？
可不一会，舒明青就突然反应过来，抬步转身缓缓离开。
我为什么会关心他？
胸口又开始隐隐发闷，舒明青摁了摁胸口，也迅速明白过来。
回到房间后，他将房门彻底反锁，拿出抽屉里一片冰凉的金属片，咬住一条毛巾，脱下外套，露出满是青筋的手臂。
耳边充满尖锐的爆鸣。
雨声、碰撞声、爆炸声，还有尖叫声在他脑中交织着许久不去，舒明青额头都是汗珠，眉头紧紧锁着，琉璃色的眸色瞬间变深，最后变红。
重瞳显现。
心口的燥郁愈演愈烈，几乎是已经附着在他骨子里的暴躁倾向被一点点诱发出来，手不受控制地想去捏烂什么东西，舒明青只得拼命压制。
痛苦……他不受控地哆嗦一下，里面的神经刺.激成分迅速把痛感激起来，随后而来的都是止不住的颤.抖，剧痛在汗水的浸润下更为明显，甚至更疼，让他几乎都要昏死过去。
身体被疼痛死死攥住，恍惚间竟忘了这疼是为了压制副作用。
可他死死咬着牙挺过去，手臂青筋暴露，当年被注射改造剂的刺痛又翻上来，哆嗦许久，捱到重瞳慢慢褪.去，他才停手。
完事后，他大汗淋漓地不住地大口大口喘着气，看着镜中脸色苍白的自己，眉眼一弯，紧紧盯着镜中人一笑。
恍惚他从没把自己当回事。
我又赢了。
但重瞳并未完全褪.去，那被改造剂激出来的一片血红色仍旧在眼眸中流转，舒明青熟练地打开锁着的药柜，露出里面乱七八糟的大大小小的药瓶。
镇定药、抗抑郁、固体药、液体药……什么都有。
固体药见效太慢，他等不及，只能去拿液体镇定剂。
舒明青习惯性去拿那管液体药物，可刚要服下时，却突然顿住。
孕期好像……不能用这个药。
再次……第二轮疼痛迅速袭来，结束时，已经是三个小时之后的事了，舒明青早已筋疲力尽，恍若一具行尸走肉。
他强撑着打开音乐，听着熟悉的《Hurt》里“the feelings disappear……try to kill it all away.”
最后力气没剩多少，他只能缓缓向椅子靠背仰去。
音乐播到“I would find a way.”，他才慢慢闭上眼睛。
第二天，舒明青早早起床准备去上班。
却被沈砺一把拉住手腕，“你连早饭都不吃？”
舒明青:“办公室有营养剂和面包牛奶。”
但事实上，舒明青从前早饭从来不吃，午饭选择性吃，晚饭不忙就吃。
总的来说，一切为了学术研究和教学任务。
如今因为怀孕，饮食已经很规律了。
“那营养怎么跟得上？孩子会营养不良的，你等着，我给你做点饭。”沈砺道。
舒明青没拒绝，靠在厨房门口望着沈砺忙里忙外的身影，时不时瞥着光屏上的时间。
他肚子突然呼噜一声响，忽然觉得嘴里有些淡了，舒教授缓缓抬眸，瞥了一眼沈砺。
此人这样蹭住，他要点个菜好似也不算过分。
也便宜他了，外出租房要多少星江币，在他家又是多少星江币？
况且，他此刻饿的也是他沈砺的种。
浴于是舒教授心中比对许久，才淡声开口:“沈砺，我想吃山塘居的山楂糕。”
胃里突然翻涌的渴.望让他脱口而出想要山楂糕，话出口的瞬间，他才惊觉自己竟下意识地向沈砺提出了要求，让他慌乱又恼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