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修复病变之外,加速植物生长,也是乐沛族人与生俱来的能力之一。
手指轻轻一捻花瓣,便有鲜艳的汁水溢出指尖。他俯身凑近镜子,将花汁认认真真地涂抹在了唇瓣上。
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颜铃满意地抿了抿唇,刚想将袋子放回行囊中,一枚种子却从中滚落,蹦蹦跳跳地掉进了面前的水池中。
颜铃一愣,伸出手,想将池中的种子捞起来。
却没想到,手经过水池上方的金属管时,“哗啦”一声,那铁管竟毫无征兆地向外喷出一道水柱!
颜铃:“……!”
怎么这个也是活的?
衣袍被骤然喷发的水柱浇得湿透,他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强忍着恐惧,瞪向那正在欢快流水的金属管。等到水流彻底停止,他才咬着牙抖着手,避开那水管的正下方,小心地捡起水池中的种子。
正要松一口气时,镜子下方不知名的金属盒突然“嗡”了一声——一大坨白色泡沫蓦然喷在他的手背上!
颜铃:“……?!”
那坨巨大的泡沫像是某种动物的唾液,黏腻而湿冷。颜铃一边六神无主地想要甩掉那坨泡沫,另一只手则撑住墙,想要稳住身子。
但好巧不巧地,他的手落在了墙上一个陌生的白色方形仪器下方——下一瞬,他只感觉手背蓦然一烫,巨大的轰鸣声骤起,那机器开始猛烈地喷起了干燥的热风!
颜铃:“……”
他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颤抖着站在原地,只感觉自己身处于一场再真实不过的噩梦之中。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嗡嗡”一声——厕所门开,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衣袍湿透,种子洒了满地,地面一片狼藉,精神上的恐惧和狼狈,最终在颜铃胸膛中化作熊熊燃烧的愤怒。
他也不管来人究竟是谁,怒火在顷刻间爆发,酣畅淋漓地吼了个爽:“——你们设计这些东西的意义是什么?为了吓死人吗?”
烘干机继续轰鸣了几秒,停止了运转,卫生间重新归于寂静。
大吼一顿之后通体舒畅的颜铃气喘吁吁,也终于清眼前人的脸。
他原本以为开门的人,是那群徐容派来催促的白大褂之一。
所以在对上那双陌生的眼的刹那,颜铃愣了一下。
一个高大的男人,眉眼和颌面的线条冷峻而锋利,眼珠是沉如深海的墨色。他并没有穿白大褂,脖子上没有那种挂方形的牌子,只是身着一件简洁的灰色衬衣,身段挺拔,双腿修长。
他抱臂站在门口,平静垂下视线,望向地板上洒落的花种。
周观熄这辈子各种好话和恭维都没少听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没见识的小岛少年,指着鼻子骂上一句“好吃懒做”。
异族男孩的长发和衣袍被水打湿,俨然像只狼狈淋雨并开始应激的小动物。结合他刚才吼的话,周观熄轻而易举地分析出事情的全貌——在他进门之前,这人已经和厕所里的自动门、水龙头,洗手液和烘干机大战过几个回合了。
周观熄抬眼,语调平淡地开口:“你不会用,并不代表东西本身设计得有问题。”
颜铃瞪大双眼:“你说什么——”
周观熄径自走到最近的洗手池边。
“你身后的是自动门,你走近它,他就会开,没有感应到人时,它就会自动关上。”
他将手伸到自动水龙头下方,冲洗起了手掌:“自动水龙头也是同理,伸手出水,移开即停。”
透过镜子,他看到那年轻男孩明显愣了一下,半晌后恼怒地开口:“我又没有让你教我怎么用,我也不想学会怎么用这些怪东西,我是说你们这些东西,设计得莫名其妙——”
“这是自动洗手液。”周观熄无视了他的谴责,将手伸到洗手液盒下方,白色泡沫“嗡”地吐落到掌心,“伸出手,泡沫就会自动落在掌心。搓揉开,再重新冲手就好。”
他神色没有波动,只是语速平稳地讲述着使用原理,并利落地将手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许久,他听到身后的人像是咬着牙问:“那……那墙上会胡乱喷热风的这个呢?又是什么鬼东西?”
这次,周观熄直接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转过身,将手放到烘干机下,热风顿起,将手上残留的水迅速烘干。
颜铃很明显被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流程惊呆,许久才勉强回过神来:“可是,你们没有手帕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吵死人不偿命的机器把手吹干?”
周观熄说:“因为手帕未必比你的手干净,而且不是人人都有手帕。”
颜铃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有些道理。
“你没有穿那种白大褂,脖子上也没有挂那个方方的牌子。”
他的防备心稍微放下了一些,转而打量起了周观熄;“但是你又知道这些奇怪东西是怎么运转的……你也是在这家公司工作的人吗?”
周观熄知道,如果在此刻坦白身份,眼前人的表情应该会精彩纷呈。
不过,或许是那副毫不遮掩破口大骂的样子很有意思,或许是徐容方才提醒过他,这男孩的警惕心很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周观熄突然感觉,如果再多观察一会儿,说不定能套出不少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于是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果不其然,听到周观熄在自己这里工作的瞬间,男孩淡琥珀色的双眸倏地亮起,眼珠若有所思地微微一转。
他沉吟片刻,低下头,从肩上的包裹里掏啊掏,腕上的饰品叮铃桄榔地响成一片,最后取出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纸包。
颜铃有些不舍地用拇指摩挲一下上面固定的细绳,最后拉起周观熄的手,将纸包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这是我阿姐做的核桃脆花饼,花可是每年只开两周的月弥花,很珍贵的。”
男孩淡琥珀色的眸子澄澈透亮:“送给你,谢谢你愿意教我怎么用这些东西。我叫颜铃,你叫什么啊?”
几分钟前还在气势汹汹咄咄逼人,现在的这一出光速变脸,便显得格外可疑突兀。
周观熄良久后缓缓道:“周观熄。”
说出名字的瞬间,他也捕捉着颜铃脸上神情的每一帧变化——没有震惊,没有不自然的波动,他完全不知道周观熄的真实身份。
“周观熄。”颜铃点点头,自然坦荡地用直呼起了他的大名,“现在你已经收了我的东西,那咱们就是朋友了,对不对?”
周观熄:“……?”
“那身为朋友,你能不能告诉我,”颜铃循循善诱,步步逼近,身上的饰品也跟着丁玲咣啷地作响,“你们这里的族长,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周观熄眉头一动:“族长?”
“就是你们公司里那个最厉害,权力最大,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颜铃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大老头?不对,大老八?好像也不对……”
周观熄神色不动地注视着他的脸,良久后吐出三个字:“大老板?”
“对,对。”颜铃眼睛一亮,拍了拍手,“大老板,就是这个词。”
颜铃低下了头。
他将手伸进行囊,摸了摸那个在临行前,父亲交给他的木制方匣。
木匣上的纹路精致,触感冰凉温润,想到里面装着的东西,颜铃的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底气。
“你知不知道,你们公司的这个大老板——”
他抬起眼,看向眼前这个相识不过十分钟的男人,坚定地问道:“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如果我想要见他,又该去哪里才能碰得到他呢?”
作者有话说:
铃,咱可是问对人了。
颜铃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
虽然离开家乡的一路上充满了艰难险阻,但至少此刻,他遇到了一个勉强算是友好可靠的人。
颜铃想不出什么好的形容词,只觉得这男人简直像棵树一样挺拔修长,眉和眼也是极致的深邃鲜明——这人要是生在岛上,每年情花节的时候,不知道要收到多少个小姑娘亲手做的花环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人是这家医药公司的员工,这意味着颜铃可以抓紧套出一些有关那个“大老板”的信息。在那些白大褂正式研究自己之前,他必须提前做好一些后手防备。
为此,他忍痛割爱,舍弃了颜芙亲手做的鲜花饼。那可是夹了糖渍核桃碎的高级版,平时只有雨水节才能吃到的好东西。
遗憾的是,眼前这个叫作周观熄的男人,并没有意识这张饼的珍贵之处。
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你为什么想要见他?”
颜铃:“咳……倒也不是想见他,我和你一样,以后也会在这里工作,好奇一下未来的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问问不行吗?”
周观熄的视线沉静得像是能审视人心:“你未来会在这里工作?”
颜铃被盯得不太自在,但琢磨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怎么不算呢?
“对啊,不行吗?”他理直气壮,反客为主,“你先别岔开话题,先回答我的问题——要在哪里才能见到你的……咳,我们的大老板啊?”
周观熄没说话。
颜铃又想了想:“他的一些常规的喜好你总知道吧?比如喜欢的吃食,偏爱的颜色?你总能说上来一些吧?”
周观熄还是没出声。
饼送出去了,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捞回来,颜铃不乐意了:“那他年纪多大?有没有兄妹?有没有婚娶?这些你总知道一点吧?”
周观熄终于开口:“员工了解老板,有必要深入到这样的程度吗?”
颜铃:“我……我这人天生就好奇重,不行吗?”
这人相貌生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脑子是个榆木疙瘩,一问三不知啊?
颜铃心里犯着嘀咕,又一次端详起眼前男人的脸。
不论是接他上大铁鸟的黑色大块头,还有方才的那群白大褂,脖子上都挂着一个方形的小牌子。而刚才见到的徐容,明显是个职位很高的管理者——她的脖子上挂着两张小方牌,并用其中一张刷开了那些会动的门。
这个小方牌,应该就是徐容所谓的“权限”。
视线回到叫周观熄的男人身上,颜铃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是空无一物的。
颜铃沉吟片刻,恍然大悟:这个人,他应该是一个级别非常非常低的员工!
所以他没有白大褂,也没有小方牌。那么他对大老板的现状一无所知,也就合情合理了。
周观熄看到长发男孩望向自己的神情,从最初的憧憬讨好,在瞬间转变成微妙的同情。
最后,他垂下眼,盯着周观熄手中的油纸包,用微不可闻的音量嘀咕了一声:“早知道就不给这么快了。”
周观熄:“……?”
“算了,看在你教我怎么用这些怪机器的份上,还是送给你好了。”
颜铃抬手,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呢,小时候也是从最基础的帮手做起,学了很久,才被允许和阿姐一起种植,跟阿爸一起出海捕鱼的。所以只要你踏实努力,好好工作,总有一天会被人看到的。”
他说着,转过身,对着镜子又认真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耳饰。
“那么,我们有缘再见吧。”颜铃说。
他重新站到了卫生间门前,自动门“嗡嗡”一声敞开。这一次,颜铃没有再被吓到,他昂首挺胸,意气风发地出了卫生间。
他已经想明白了,这是一场持久战——首要任务是签下合约,让这群人远离岛屿,再慢慢摸清他们的族长……哦不,大老板的信息和弱点。
逐步接近,缓缓牵制,他一定能够保护好自己和族人。
会议室外的徐容,焦虑踱步等待多时,走廊的另一头终于传来动静。
她抬起头,看到颜铃朝自己走来,身后却是空无一人,不由一怔。
“我想了想,我愿意好好配合你们研究。”
颜铃在她面前站定,清晰利落地开口道:“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一,不允许你们再次开着大飞鸟靠近岛屿;二,你要帮我们找到我失踪的族人。”
徐容不知道颜铃为什么突然换了副精神面貌,也不清楚他究竟有没有和周观熄见上面。
心中虽有疑惑,但她心思向来缜密,只是不动声色地将话接了下去:“当然,能和贵岛合作,是我们融烬的荣幸。这里有法务拟好的合约,您要不要先看一眼?”
颜铃有模有样地“嗯”了一声:“那我看看吧。”
接过合同,他闷头看了五分钟,却始终没说话。徐容凑上去看了一眼,欲言又止:“颜先生……这合同,您拿反了。”
颜铃攥着合同的手一顿,没说话,耳根儿却微微红了。
徐容这才反应过来,虽然两人口头沟通还算顺利,但那座小岛与世隔绝多年,文字体系大概率已经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演变。她放缓语气,轻声开口:“是我的疏忽了,我来读给您听吧。”
徐容口齿清晰流畅,但说起“核心研发内容”“可适当采取样本”等等条款时,颜铃还是一个字儿都没听明白。
他又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不懂,只能绷着脸,时不时勉强点头,强装镇定地回应几句。
直到合同最后,他们产生了一点分歧。
“……在合作期间,您的饮食起居和人身安全,将由我们全权负责。”
徐容说:“您的住所被安排在了最中心的公寓,会有人负责您的日常生活起居,同时也配有保镖团队,随时保障您的安全。”
颜铃耳朵警觉一竖,这回听明白了,盯着徐容的双眼:“究竟是为了我的安全,还是为了监视我?”
“如何解读保护和监视,取决于您看待的角度。”徐容微微一笑,“您很珍贵,我们公司自然重视您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在这场合作之中,我们也需要保障自己的权益。”
她并不遮掩,直接表明了会安排人监视颜铃的起居——毕竟,颜铃如果签下合同后直接开溜,或者转头去了竞争对手公司,他们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地吃下哑巴亏。
颜铃一字一句道:“我不接受。我是人,不是需要被看管的动物。”
徐容轻叹了一口气
“颜先生。”她摇了摇头,“您知道我们这边社会的运转规律吗?知道我们的货币是什么?又该如何获取货币,进行正常交易,维持基础的生活呢?”
“你——”
“我们先不说那么远,就说现在。”徐容向身旁扬了扬下巴,“您知道怎么乘坐这台电梯,离开这栋楼吗?”
颜铃望向玻璃窗外紧闭的金属铁门,指尖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了下来。
徐容说:“我承认,保镖的陪同有一部分确实出于私心。但同时,团队也会尽力为你服务,让你更好适应这里的生活。于你我而言,这是一项互惠互利的安排,不是吗?”
颜铃的喉咙一阵发紧,因为徐容的话虽然刺耳,又偏偏说得是对的。
他干涩开口道:“我不可能让自己时时刻刻被陌生人监视着。”
徐容也没有再妥协:“这样看来,我们似乎无法达成共识了。”
空气冷寂下来,两人对峙良久,颜铃不情不愿地开口:“只能安排一个人看着我。”
徐容犹豫片刻:“可以。”
颜铃又说:“而且这个人,我要自己选。”
徐容意外地挑了下眉:“当然可以。我现在就叫保镖团队上来,或者整支研发团队里,有和您眼缘的,也可以告诉我,只要……”
颜铃打断了她:“只要选你们公司里的人就可以,对吗?”
徐容沉吟片刻——所谓的员工,无非就是保镖和研究员,而这些人,自然都是她手下的职员:“可以。”
颜铃点了点头:“我刚刚在厕所里认识了一个你们公司的员工,他没穿白大褂,胸前也没有挂着小牌子,他叫——”
徐容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迟疑道:“没挂工牌?这不可能——”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工牌是每个员工必备的权限卡,用于出入私密的实验室和会议室,高层还配有调取核心数据的高级权限卡。
但有那么一个人,他从来都不需要任何的权限,不仅因为他身边永远有人会提前毕恭毕敬地把门打开,更因为他的虹膜和指纹早已录入公司的安保系统,拥有着一切数据和文件的访问权限。
因为在某种意义上,他甚至拥有整个融烬科技——
颜铃努力回想着,缓缓吐出三个字:“……周观熄?”
“嗯,好像是这个名字。”
他直直看向徐容的双眼,脆生生道:“你们公司,应该有这个员工吧?我就勉强和他一起住好了。”
周观熄走出了卫生间。
之所以停留许久,是因为他被洗手池旁的一朵花吸引住了视线:一朵香气清淡的小粉花,根茎光洁新鲜,仍连接着残破的种壳,却没有沾染上任何泥土。
这意味着,在没有土壤、养分和阳光的支持下,它被强行激发了全部的生长潜能——以某种违背自然法则的方式,它在极短的时间内完全盛开。
这个男孩的能力,确实如徐容所说,颠覆了每一个唯物主义者的想象。
而通过两人方才的会面,也不难看出,这来自避世小岛的男孩显然憋着什么坏水儿,迫切地想要了解并且见到这家医药公司的大老板——
哦,也就是周观熄本人。
周观熄面色沉静地将那朵花用纸巾包裹起来,塞进口袋。走出了卫生间。
没走几步,他便看到颜铃和徐容站在会议室门前,隐约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他,他之所以不需要穿白大褂,而且没有戴你说的小牌子,是因为他根本没有资格拥有这些权限。”
徐容的声音缥缈地远处传来。她素来擅长谈判,口齿伶俐清晰,但此刻听起来,竟有些磕磕绊绊:“毕竟……毕竟他只是一个清理厕所的清洁工。”
周观熄远远看到,颜铃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我说呢,怪不得他对厕所里的那些难用的怪机器,会了解得这么透彻。”
颜铃转过头,目光恰好和周观熄空中交汇。他眸子倏地一亮,抬手指向周观熄:“欸,他过来了!”
空气短暂地凝滞刹那,不明所以的周观熄蹙了下眉。
他看向男孩身后的徐容,发现她虽然在微笑,面部肌肉却十分僵硬,像是在无声咬着牙关,竭力忍耐着什么情绪。
徐容隔空与周观熄对上视线。
她摇了摇头,缓缓抬手,将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一个“求求你先不要说话”的口型。
“……小周啊。”
下一瞬,徐容朝周观熄招了招手,声音像是能掐出水来的温柔:“过来,有项新工作,我想和你交代一下。”
作者有话说:
徐·全世界最勇敢的打工人·爱情护航者·缘分缔造者·容
徐容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引领着周观熄,一路转场到僻静的员工休息区。
她前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回头,便听到身后的周观熄吐出两个字:“小周?”
徐容讪讪转身,眼神游移:“这个的话……”
“没有权限?清洁工?”周观熄缓缓开口,“徐执行官,想象力真是惊人的丰富啊。”
徐容啪的一声双手合十,鞠了一躬:“亲爱的周总,敬爱的周师兄,我鲁莽,我有罪,但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
“你刚才在厕所碰到了那个叫颜铃的男孩,但还没来得及挑明自己的身份,对吧?”徐容紧盯着他的脸。
“我还没来得及说,他就跑出了卫生间。”周观熄的声音毫无起伏,“而我一出门就遇到了你们,并发现自己直接升级成了个扫厕所的。”
徐容如释重负:“太好了,你干脆就不要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
“……什么?”
“这个小岛上的族民们,能力特殊,这男孩又藏了不少心眼,一上来肯定不会好好配合研究的。”
她幽幽叹息:“我安排人盯着他,不仅是为了保护,也是想观察他的生活起居,多收集一些有用的细节样本。”
“不过他也不傻,死活不同意,拉扯了半天才勉强妥协,说只能安排一个监视他的人,并且直接提了你的名字。”
徐容吐出一口气:“我不知道你们在厕所里聊了什么,总之他好像把你当成了一个普通员工?所以我当时吧,突然就有了那么一个灵感。”
“我和他说,你是我们这里的清洁工。”她咬着牙,顿了顿,破罐子破摔般地开口,“你要不忍一下,用着这个假身份,暂时和他住在一起,让他先签下合约呢?”
“徐容。”周观熄静静注视着她的脸,“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徐容眨巴眨巴眼:“谁都没疯,周哥,我认真的。”
“不可能。”周观熄回绝得十分果断,“将这样的小事安排妥当,是你职务的一部分。如果他实在不肯接受保镖陪同,那就——”
“周观熄,”徐容定定地盯着他的脸,声音很轻,“三年了。”
十分熟悉她这个起手以及后续连招的周观熄:“……”
“三年了,我攒了三年的年假没时间休,我每日每夜地熬。”徐容怅然叹息一声:“我是真的太想拿下涡斑病这个项目了。”
“你知道的,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事业,为了这个世界,为了公司的发展,也是为了忆流啊。”她喃喃道。
周观熄没有说话。
大学时期,周观熄便从父亲周修成手中接管了融烬科技。当时公司主要钻研罕见病药物研发,规模尚小,周观熄接手后,在短短几年内将业务拓展到前沿领域,迅速崛起为行业内炙手可热的新星。
周观熄本人极少在公开场合露面,外界有人说他低调,也有人认为他傲慢。但无可争议的是,不论是并购整合还是技术革新,这位年轻的周总始终眼光狠准、行事果决。如今的融烬,手握多项核心专利与王牌药物,在业界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三年前,周观熄被政府请去了一场饭局。
组局的人是他大学时期的导师,因此并不好驳。叙了会儿旧,喝了口酒,兜兜转转地假意客套寒暄几番,便切入了正题。
老教授年逾花甲,主动给周观熄斟了杯酒:
“观熄,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了。这次见面,其实是政府授意,想借我这个身份,跟你谈一项我们已经研究多年,你也应该不太陌生的合作。”
身旁的助理递上了一沓文件,周观熄的余光扫向封面,瞥到了四个字的标题:
《长青计划》。
“之所以命名为长青计划,你应该也有所察觉。”老教授说,“我们的星球,现在是真的绿不太起来了。”
2712年,他们生活的星球和城市高速发展。高度工业化的城市,极致程式化的生活,一切都被科技调校至最有效率的模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