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他是我朋友,刚到江城没地方住,我让他借住一晚。”齐最抢先回答道。
“噢,这样啊······那······那你们玩吧,我······我先回屋睡了······”说罢,齐母便迅速逃也似的回了房间,猛地一把将房门给关上了。
只留下客厅中的二人,在风中凌乱······
闻叙白明显的在齐最的脸上,看到了一抹失落······
等清理完碎片再回房时,已经快三点了。
齐最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澈,我妈吓到你了。”
“没事。”闻叙白摇了摇头。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你妈妈······是身体有什么问题吗?我认识几个厉害的医生,或许可以帮个忙。”
齐最却是摇了摇头,苦笑道:“看过了,有名的医生都看过了,没有用······”
“是什么疑难杂症?”闻叙白皱眉道,短短时间,已经把所有他知道的病症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不是······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说着,齐最默默打开了房间里的柜子,从里面抱出一个床单来。
边铺边解释道:“听邻居说,是我还在我妈肚子里的时候,我爸那个混蛋就跑了。我妈受了不小打击,大着个肚子,四处寻找无门,只能独自一人把我生下,抚养我长大······”
“可她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个拖油瓶,哪里找得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啊?洗碗工、服务员······什么工作都做过,还要因为未婚先孕,默默承受邻里街坊们的议论纷纷······久而久之,压力大了······精神就有点不正常了······”
闻叙白听的心中一震,齐最却像是没事人一般,也不觉得尴尬,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直起身,看向他道: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跟小混混打架吗?就是因为这个,那些人一天到晚不学无术,就知道嚼舌根,当然得给他们一点教训!不过我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一群人都打不过我一个!怎么样,厉害吧?”
说着,齐最还抱着被子,“哒”地朝他打了个响指。
闻叙白愣道:“那你就没有想过去找找你爸爸吗?”
齐最铺被子的手一顿,转而又迅速缓过神来,沉声道:“没有。找不到,也不想找。我没有爸,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那个王八蛋既然走了,就不要再想来打扰我们娘儿俩了。”
“否则······我就把他蒙到麻袋里,暴打一顿,然后再给扔出去!让巷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看,这个王八蛋有多么地不要脸!”
他声音清朗,说这句话时,却是难得的沉了声,眸光闪过一丝阴鸷······
说完一抬头,瞧见闻叙白怔愣的表情,却忽而笑了,调侃道:“怎么,吓到了?”
说着,又抬了抬下巴,笑道:“一直听我说,也说说你呗。嘶,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爱打架的人啊?”
“为什么?”闻叙白奇怪道。
这可把齐最给问住了。
齐最搓了搓下巴,想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你气质不像啊,怎么看也像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哪里能跟我们这些从小在泥坑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小孩一样呢?”
闻叙白想:可这样子的日子,才本该是他过的······
故而他摇了摇头,转而避开这个话题,选择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我不是爱打架,而是挨打多······”
“啊?谁那么狠心啊?”
这次轮到齐最懵了。
“我父母。”
“父母?为什么?”齐最大惊道。
“我不知道。”闻叙白耸了耸肩,“或许是家里兄弟姐妹太多了,所以也需要一个压力的出口吧?”
他语气淡淡,仿若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一样。
齐最却是抿了抿唇,想了半晌,安慰道:“害,没事!你现在不是解脱了嘛!以后要是谁还敢欺负你,你就找我!”
齐最“邦邦邦”用力拍了自己胸脯几下,没注意,拍到了伤口的位置,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却还是哽着声道:
“咱······咱‘难兄难弟’可不是白叫的,大哥被欺负了,我这个小弟肯定得帮着出头不是?”
闻叙白戏谑挑了挑眉,上下看他一眼,调侃道:“你就这个样子帮我出头?那还是算了,这要是一起出手,只怕是我不跟你一起被打死就不错了······”
“唉!”齐最闻言,立马站直了身子,正色道:“怎么会!”
“你等我养好伤!等养好伤后,我齐最又是一条好汉!”
闻叙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最也笑了,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忽而想起来,现在时间已经晚了,于是赶紧指了指墙边的单人床道:
“今天时间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闻叙白看了眼那个摇摇晃晃的单人床,忍不住道:“我睡这?”
“对啊。”
“那你睡哪?”
“那儿啊。”
闻叙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赫然看见了齐最刚刚在地上铺好的“床”。
“你身上还有伤。”闻叙白额角跳了跳道。
“哎呀,哪有那么娇气!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下一句“让他睡床”的话都还未出口,齐最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直接一把把人按倒在了床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且目前的这个姿势,让闻叙白极其没有安全感。
闻叙白下意识挣了挣,却没有挣开,刚想开口,就见齐最正挑眉看着他。
一时哑然。
下一秒,便见齐最露出了一口灿烂的大白牙,笑道:“晚安,大哥!”
闻叙白:“······”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房间里的灯就被关了,屋中瞬间便暗了下来。
闻叙白还未适应黑夜的视线,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齐最“窸窸窣窣”掀被子的声音。
再下一秒,鼾声就响彻了整个房间。
闻叙白:“······”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
闻叙白这才将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缓缓侧过了身子。
身上的被子凑到鼻尖,有一股阳光的味道······
闻着这个味道,闻叙白竟莫名地觉得心安了下来。
恰好此时,他的眼睛已然适应了黑暗。
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齐最模模糊糊地睡颜······
男人的胸膛微微起伏着,似是睡的正酣······
“晚安······”闻叙白忍不住呢喃道。
闻叙白难得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时,却是被闹钟吵醒的······
“叮铃铃——叮铃铃——”
早起铃声疯狂地响起,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声,直接将闻叙白从睡梦中吵醒了!
闻叙白:“???”
意识尚且迷糊着,闻叙白下意识拿过放在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
闹铃声还在继续,吵得他心烦。
伴随着“震天响”的鼾声,闻叙白一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躺在地上“四仰八叉”,被子枕头都被在睡梦中,不知道胡乱扔到哪里去了的齐最。
闻叙白:“······”
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嗓子尚且残留着刚醒时的沙哑。
“齐最······”
“齐最!”
还是没醒。
闻叙白一把掀开了被子,在地上找到被被子包裹着的手机。
离开了被子的隔音,尖锐刺耳的闹铃声更加震耳欲聋!
闻叙白捂紧了耳朵,然后一把把手机凑到了地上人耳边,大喊道:
“齐最!!!”
“啊······啊啊啊啊啊!怎么了?怎么了?!”
齐最一下惊地从床上跳了起来,顶着一头像是刚被“蹦”过的鸡窝头,满脸惊慌!
“怎么了?怎么了???着火了?”
闻叙白淡淡道:“地震了。”
齐最:“啊?”
齐最一脸懵然,当看到对方凑到他眼前的手机时,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
猛地打了个哈欠,随手就把闹钟给关了。
然后,倒头又睡。
闻叙白:“······”
下一秒,齐最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猛地如“诈尸”一般,整个人直挺挺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卧槽······”齐最惊恐道。
闻叙白:“???”
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就见齐最已经瞬间清醒,然后三秒之内套好了衣服,边提着裤子边穿鞋,手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闻叙白:“???”
不至于吧,他就是吓齐最一下,他不会真的相信地震了吧?
而此时,齐最已经用其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
“迟到了,迟到了!!!”
“什么迟到了?”闻叙白疑惑道
还好,至少还没傻。
“打工要迟到了!我说好今天去帮巷口王老板搬货的!”
说着,不等闻叙白反应过来,齐最的身影就已经宛如一道闪电冲了出去!
半秒后,又冲了回来!
闻叙白:“???”
齐最“啪”往桌上拍了五十块钱,匆忙喊道:
“我没时间做饭了,你自己去买早餐吃啊!”
说着,便又如顺风一般跑出去了!
闻叙白:“······”
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闻叙白浅浅打了一个哈欠。
他原本就觉少,经过这么一折腾,更是睡不着了。
看了柜子上五十块钱一眼,闻叙白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没有拿。
此刻还为时尚早,闻叙白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看见对面齐母的门还是关的,应该是还没有起床。
在脑海中默默想了一下,今天早上应该没有什么要紧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闻叙白就下楼去买了点早餐。
小巷中的早餐,大多都是包子油条什么的,一大早炊烟袅袅,四处泛着油香面香······
等再回到齐家时,却发现齐母已经醒了。
“伯母,早上好。”闻叙白站在门口,礼貌问候道。
“啊······是你啊。”
齐母今天的状态似乎好了许多,不像昨天那般失常了。头发也盘了起来,不再披头散发,脸上还扬起了一点笑容。
却是至始至终,没有问关于齐最的去向。
闻叙白以为是齐母还不知道,就干脆主动说道:“齐最一早出去打工了,他让我帮您买了早餐回来。”
说着,摇了摇手上的包子油条。
“你有心了。”
齐母笑了笑,赶紧迎上来从他手中接过了袋子,转而放到了桌上。
“你也还没吃早餐吧?一起坐下来吃点吧?”齐母邀请道。
“好。”
闻叙白也不扭捏,就大大方方的坐下了。
齐母拿起了一个包子放到闻叙白的碗里,笑道:“这是楼下那家包子铺的包子吧?”
“是的。”闻叙白答道。
“他们家的包子啊,最好吃了……”
闻叙白默默听着,不动声色地大量了面前笑意嫣嫣的女人一眼。
虽说眼角的皱纹暴露了年龄,却仍是能看出,齐母年轻时,定然是个漂亮的女子。
而此刻,齐母的神情柔和,语气轻缓,俨然就是一位温柔娴静的母亲,在给自己的孩子夹菜布饭,与昨天那个蓬头垢面的疯女人,完全是判若两人。
闻叙白默默咬了一口包子。
他知道,精神有障碍之人,并不会时刻保持疯癫状态,甚至大部分时间,还完全与正常人无异。除非碰到刺激源,才会突然发狂。
若不刻意告知,或是亲眼所见,许多人根本难以相信,与自己朝夕相处之人,竟然会是个疯子······
就像秦雅琳,就像齐母······
可秦雅琳的刺激源是他,那齐母的刺激源是什么呢?
是齐最吗?
正当闻叙白沉思之际,齐母却突然又给他塞了一个包子。
“你太瘦了,要多吃点。齐最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都快长到一米八了······”
“啊?”
闻叙白的思绪一下就被拉了回来,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解释道:
“伯母······我跟齐最是同龄······”
而且他还比齐最还大两个月······
“啊?”齐母惊了一下,赶紧道:“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看你长得白嫩,还以为······还以为你比小最小呢······”
“没关系的,”闻叙白回以温润一笑,安抚道:“要说年轻,伯母才是看起来真的年轻,任谁见了能猜出您有个那么大的儿子呢?”
齐母闻言,刚才的尴尬一下一扫而空,转而笑了起来。
“你这孩子,可真会讲话。”
“哪有,我只是实话实说。更何况······我也比不上齐最嘴甜,这些话,阿姨您估计平时都听腻了。”
“哈,是,小最是嘴甜,从小就嘴甜······”
说到这,齐母的神情似有些复杂,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闻叙白将对方的异样尽收眼底。
“叮铃铃,叮铃铃——”
正好此时手机铃声响起,闻叙白自然地站起身来,向齐母颌首表示歉意:
“失陪了。”
齐母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见状,闻叙白就迅速转头去了阳台,视线扫过阳台旁的报纸架。
一低头,却正好在楼下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闻叙白一愣,略微探头,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只可惜楼太高了,楼下的人又在一个看起来就很“暴发户”的男人指挥下,来来回回的忙碌,根本看不清脸。
耳边还回荡着手机铃声,将闻叙白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闻叙白没有过多纠结,只当可能是谈煜又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新号码,便直接滑动屏幕,接通了。
“喂。”
“喂,你是······闻叙白吗?”
对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同样是用变身器精心伪造过的,无法单纯通过声音来判断对方的身份。
闻叙白一愣,眉头轻皱。
这个手机他并不常用,是刚回国时才换的。从回国当天算起,也才总共不超过四天。
可这人不仅能找到,还能知道他是谁,肯定身份不简单。
于是犹豫片刻,他低声回道:“我是。你是谁?”
电话那头半晌没有人回答,只传来一阵嘈杂的电音。
而楼下,刚刚搬完一轮货的人却突然抬头,戴着麻制手套的手臂擦了擦满头大喊,龇着牙甩了甩发酸的手。
是齐最。
男人像是有所感应一般,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空对视。
纵使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对方不大可能看的见他,更不可能看的清他是谁······
可闻叙白还是忍不住心跳一滞。
然而男人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下一秒便被身后人的吆喝唤了回去,又赶忙跑回去,扛起恨不得堆成一座小山的箱子,吃力地向仓库走去。
恰逢此时,沉默许久的电话那头,终于重新给出了回答: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你只用知道······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
闻叙白点着栏杆的手一顿。
“哦?我想要的东西?”
“闻家真正三少爷的下落,还有······十八年前那场车祸的真相。”
“我凭什么相信你?”闻叙白皱眉道。
那边又是良久的沉默······
正当闻叙白以为对方不会回答的时候,那女人却突然开口了:
“你只能相信我,陈澈。”
闻叙白的瞳孔骤然收缩。
拳头无意识地捏紧······
许久过后,闻叙白才重新抬起了头,望向天边地那轮烈阳,刺眼夺目。
他沉声道:“你想要什么?”
“见面的时候,我会亲自告诉你的。”
“后天下午三点,‘铭刻墓园’,顶排的独立陵墓,你一个人来。”
“还有,小心你身边的人······”
“这么处心积虑地逼我见面,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闻叙白弯腰,将一捧白色浅菊轻轻放在墓前。一转头,却见墓碑旁,已经放了一束,一看便知被精心打理过的水仙百合。
墓碑上女子,眉眼温婉,笑颜如花······
闻叙白的视线缓缓扫过碑上的文字,然后站起身来。
爱妻——阮清之墓。
“小少爷,好久不见了。”
身边带着口罩的人缓缓将口罩摘下,露出一副和善的眉目。
那是一个,头发已有些发白的中年女人。
闻叙白看清来人,骤然一愣。
“你是······”
闻叙白无声地张了张嘴,竟发觉自己发不出声音。
张绣笑了笑。
“想不到小少爷还记得我······”
张绣曾是闻叙白进入闻家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十八年前那场车祸中,成为植物人的司机的妻子。
“你······不是已经离开江城了吗?”闻叙白愕然道。
那个意外发生之后,闻家以尽人道主义的名义,给了张绣一大笔钱,让她得以带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离开江城,去到医疗更发达的京城上学和治病。
而如今,她却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张绣眷恋地摸了摸墓碑上女子的照片,忽而将视线定格在了那束“水仙百合”上······
自顾自道:“这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花······”
“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给她送过······”
张绣的眼睛扫过一旁的菊花,眸中闪过一抹失落······
“你这次回来,不会就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吧?”
这个“她”,指的自然就是阮清。
张绣背对着闻叙白,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可也能从对方佝偻起的脊背,和迅速苍老的容颜分辨出,她这几年······过的并不好。
“闻家当年给你的钱,只要你不买什么古董珠宝,应该······足够你跟你的家人挥霍一生了吧?”
“是啊······那么多钱······买一条人命,在那些人的眼中,应该也是绰绰有余了吧?”
闻言,闻叙白心头一震。
张绣此时,却是扶着碑壁,颤抖地站了起来。
一双眼睛,满是悲哀痛苦之色······
看的闻叙白心口发慌······
“我丈夫死了。”
“死了?”闻叙白大为震惊。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收到消息?
忍不住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下一秒,张绣却打断了他道:
“小少爷,你不用震惊,是我······隐瞒了他的死讯。不光是对你,还有对那些人。”
“为什么?”闻叙白问道。
但张绣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只自顾自道:“我啊,是亲眼看着宋夫人和阮夫人来,又看着她们走的······”
宋夫人,就是闻庭屹的第一位夫人,宋语心,也是宋家的大小姐。
“宋夫人性格强势,雷厉风行,常常逼的家中人压力大的不行,尤其是先生,没少挨过她的责骂。可只有我们这些下人才知道,夫人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当时的闻氏集团刚刚成立,远少爷也才刚刚出生,夫人她要一边帮着自家丈夫处理生意,还要一边照顾远少爷,难免压力大,脾气也大些,可夫人虽说嘴上唠叨,却从未真的处罚过谁,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也都看在眼里,早便习惯了······”
“后来,闻氏集团在商场上站稳了脚跟,远少爷也长大了,我们都以为,未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可没想到······”
她停顿了一下。
“可没想到······老爷竟然做出那种事,不仅如此,甚至还将外面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带回来,逼夫人认下。”
闻叙白垂了垂眸。
这件事情,虽说外人不知,可在闻家,却不算什么秘密。人人皆知,闻家的二少爷,并非大夫人的亲生儿子,而是不知何处而来的私生子。
当时的闻庭屹尚且年轻,未免自己的名声出现问题,会影响公司发展,便趁宋语心生病之际,逼其将私生子认下。
对外便宣称,是宋语心生的第二子。
张绣喃喃道:“宋夫人本就在病中,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悲愤交加之下,跟老爷大吵一架,病情迅速恶化,没多久······就没了。”
“后来······来了阮夫人。阮夫人人如其名,性格好,人也温婉,不仅与老爷夫妻和睦,对我们这些下人也好,还善待了两位非她亲生的小少爷,就算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从来没有变过······”
“只可惜啊······”
张绣的眼中似有泪光。
闻叙白只默默听着,未发一言。
可张绣却突然道:“小少爷,你在闻家的日子,不好过吧?”
闻叙白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张绣却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只是浅笑了一下,从针织口袋中,不知掏出了什么东西,塞到了闻叙白的手里。
闻叙白摊开掌心一看:
那是一个通体漆黑的U盘。
“这是什么?”闻叙白皱起了眉头。
“这是阮夫人出事当天,闻家后院的监控。”
闻叙白霎时一惊,猛然抬头看向面前人。
却见张绣只是已然挂着淡淡的笑,眸光平静,仿若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而只是一件窸窣平常的事情一般。
张绣缓缓走过来,她的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好,险些绊到地上的树枝,闻叙白赶紧扶了她一下。
等两人距离近了,张绣才缓缓伸出手,替闻叙白理了理不知何时翻起的衬衫衣领,又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欣慰道:
“小少爷,迟少爷现在······也该是差不多跟您一样大了吧······”
她只是平静的陈述着,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波澜。
可落到闻叙白耳中,却是如同惊雷一般。
没有假设,没有疑问,甚至都没有说出那一句:“假如他还活着······”
闻叙白已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了,心脏疯狂跳动,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张绣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已经听出了自己的意思,于是极轻的笑了。
这一次的笑容中,带了几分解脱,也终于是发自内心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