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危险，你又为何不听话？”
靳疏玄太阳穴突突地疼，情急之下，语气不免下意识地加重几分，再加之帝王的威严尤在。
乍一听去，俨然是凶极了。
靳疏玄斥责几句后也冷静下来，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态度不好，遂有些僵硬地继续拥着少年，想要轻轻安抚。
却在指尖骤然碰到少年那细腻光滑的双腿时，猛地一颤。
“你……”
霎时间，饶是机关算尽，城府极深的靳疏玄，大脑都在这一刻空白一片了。
少年亲近又依赖自己，自从搬入养心殿后，凡衣食住行，皆是要经历他手。
更不必说小鱼尚未长成的细瘦身体，他更是早早丈量过一遍了。
自然，也包括那条敏感的纤细鱼尾。
那么，如今这突然出现的双腿，又是……
靳疏玄满心震撼，若非极为笃定。
某一刻里，他几乎都要认为，怀中这人，不是自己的小鱼了。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硬。
锦云曜却不住颤抖着身体，更为悲伤委屈。
锦云曜：?ω?
锦云曜：“呜……呜嗷嗷嗷……”
小人鱼性子温软良善，本就因着还是一条人鱼宝宝，心性不甚成熟。
小小的人鱼幼崽，还正是需要哄着的年纪呢。
然即便被抓来黎国，历经蹉跎便罢。
可这会儿死期将至，就是再豁达的小鱼，心底里说不难过绝望，定是假的。
原本以为死前能和喜爱的人类见上一面，还能听到后者呼唤他的名字，已是锦鲤小鱼，最后的好运。
却不想。
锦云曜：?????
锦云曜：“坏、坏人类嗷嗷嗷！——”
……却不想这个坏人类被他用丹心救了，还尤不满意。
甚至还要狠狠地凶小鱼！还要狠狠地掐着小鱼的腿不放！
压抑数日的情绪，好似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能够毫无顾忌地发泄出来。
即便是知晓了自己的今日要死，坚强的小鱼，也未曾落下一滴泪水。
可如今，少年所有的伪装，在此时终于土崩瓦解。
溃不成军。
“你是坏人类！大反派！我讨厌你！讨厌你！——”
锦云曜一边大声地哭泣宣泄，一边还不忘伸出自己的拳头，对着男人就是狠狠捶打而去。
靳疏玄像是怔住了，在战场上耳听八方的男人，此时面对少年的拳头，就像是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稚子。
连躲闪都忘了。
第54章 我错了，不该凶小鱼
内心的痛苦终于有了地方宣泄，锦云曜挥舞着小拳头，几乎是用尽全力去打靳疏玄。
可男人胸肌壮实，锦云曜还没打几下呢，手上便疼得不行，疼得小鱼本就泪流不止的眼眶。
顿时如洪水般，宣泄而出。
锦云曜：“你、你又欺负我！——”
靳疏玄：“……”
什么叫比窦娥还冤，这便是了。
靳疏玄感受着小鱼刚打完自己，还不忘倒打一耙，心下顿时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反应过来后，也很快抓住了小鱼胡乱的手，只是因着眼前一片黑暗。
只能心疼地摸了摸那泛红的掌心。
“乖……”靳疏玄有些僵硬地试图安慰，除却秦玥玥，男人鲜少对旁人做这种事。
可秦玥玥向来也听话坚强，因此靳疏玄安慰的话术，更是少之又少。
锦云曜自是不买账的，尤其是听见男人让自己乖后。
俨然陷入自己的情绪，从而特别蛮横不讲理的小鱼，下意识就要气呼呼地将自己的手从男人掌心抽出。
“我才不要当乖孩子！”锦云曜泪眼婆娑地说，一双乌溜溜的圆眸，此时更是红彤彤地装满泪水。
手上却动作不停，抽出来后还要继续打靳疏玄。
就像是受尽欺负的小兔，一边眼眸红红地望来。
一边又蹬着自己的无影脚，对着坏人就是一个劲地猛踹。
“我是坏鱼鱼！坏鱼鱼！——”
“啪啪啪！”
——这是靳疏玄胸前被扇了好几巴掌的声音。
然后杀敌一百，自损一千的小鱼，当即“嗷”了一声。
细腻的掌心，这下是又红又肿的了。
靳疏玄：“……唉。”
最后还是靳疏玄动了力，随意一扯，就将瘦弱的少年，拽入怀中。
“你这又是何必。”靳疏玄胸口有些发闷，也不知是被这不听话的小鱼气到。
还是无奈地心疼着。
锦云曜甫一被抱住，就像是被欺负的小猫，张牙舞爪地想要逃脱。
如此以下犯上，胆大妄为的模样。
说是锦云曜恃宠而骄也好，说是不懂规矩也罢。
锦云曜浑不在意，就算自己的攻击，被男人讨厌了又何妨？
若是不要小鱼了……那也正好。
反正……反正他本来也活不过……
锦云曜正胡思乱想着，手上挠人的动作也没停。
耳旁却忽的传来男人的一声叹息，锦云曜听闻心尖提起，以为这是靳疏玄终于生了气，要骂他。
锦云曜便有些外强中干地直起了腰，他才不怕的。
可一双澄澈的黑眸，却是诚实地闭了起来。
然下一秒，料想中的辱骂，又或是男人的巴掌，并未到来。
而是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亲吻，缓缓落在了少年光洁的额头上。
亲吻一触即分。
而锦云曜，就像是被提着后脖颈的小猫，瞬间乖乖不动了。
从未有过的感觉。
仿若被天边白白的云朵抚摸，又好似被海底软软的水母贴贴。
锦云曜大脑空白之余，泪水仍不住往下流，时不时还抽咽几声，反反复复念叨着靳疏玄坏。
靳疏玄亲完后也有些僵硬，方才所做，不过都是情急之下的本能所致。
可比起耳朵红红的少年，靳疏玄到底是一个深藏不露，阅历丰富的成年人类。
虽是这会儿同样思绪混乱，额心抽疼。
可还是努力提起精神，安抚异样的小鱼。
“朕不应该凶你……”
男人沙哑的话语一出。
少年抽抽搭搭，瞬间就斜着小眼神望来了。
锦云曜：o.O
许是哭得狠了，小鱼这会儿眼睛也肿得像是小核桃。
感受着少年炽热的视线，男人叹息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道：“我错了，不该凶小鱼。”
孺子可教。
锦云曜这才有些满意地挺起小胸脯，本来就不应该凶他！
一时之间，谁也没有提起那额心吻的事。
少年出现得太过突然，又太过匪夷所思。
靳疏玄纵然心头有万般疑惑，可这会儿怀着小鱼温凉的身子，鼻尖嗅着少年身上特有的气息。
一颗漂泊的心，也在此刻骤然落地，有了归处。
靳疏玄就这样静静地抱着锦云曜，而后者似是被男人的情绪影响。
很快也在犹豫片刻后，小心地伸出手，搂住靳疏玄那劲瘦的腰肢。
“靳疏玄……”
被一个亲亲，一个抱抱就能哄好的少年，沉默半晌后，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期期艾艾地开口。
胆敢直呼天子名讳。
若是旁人，此时定然被靳疏玄毫不留情地出手，了却性命。
可这会儿小小声呼唤的，是埋在男人怀里，软软糯糯，嗓音有些发闷的小鱼。
靳疏玄静默片刻后。
还是喉结滚动，应道：“我在。”
锦云曜却像是得了新的玩具，新鲜感袭来，一遍又一遍地唤着：“靳疏玄、靳疏玄！靳疏玄~”
软乎乎小嗓音，几句之中，可谓是百转千回。
惹是生非的小鱼，最是喜爱蹬鼻子上脸。
靳疏玄生起想要扶额的冲动。
手下也警告般轻轻拍打少年纤瘦的腰，“别撒娇。”
锦云曜：“……”
锦云曜撇了撇嘴，他才没有呢。
一番打岔之下。
一人一鱼很快也在几句话里平静下来，靳疏玄轻抚着少年的后背，缓缓拉开距离。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靳疏玄虽是看不见，可还是能凭着直觉，摸向少年湿漉漉的脸庞。
遂顿了顿，还是问出了最在意的话语。
可偏偏，这是小鱼回答不了的问题。
于是这话锦云曜左耳朵进，很快就从右耳朵里出去了。
有些呆呆地同靳疏玄“对视”后。
最终聪明的小鱼，竟是学会了先发制人，抿着唇瓣，很是不友善地看着靳疏玄。
“陛下不是说，今日就会回去吗？”
锦云曜：▽^▽
靳疏玄倒也从善如流道：“嗯，是朕的错。”
道歉这样快，锦云曜倒是被整得有些不会了，可抬头便是男人一片空无的黑眸，似是不寻到答案不罢休。
锦云曜不禁生出几分瑟缩之意，若是有着鱼尾。
这会儿定当警惕地蜷起，做出逃避之态了。
恍惚之中，锦云曜心跳如雷，有种被看透灵魂的感觉。
锦云曜避无可避，只能有些委屈地蜷起身子，就像是先前伤心难过，就会将自己尾巴团起的模样。
少年闭口不谈，靳疏玄怕追问下去，再刺激着锦云曜。
故而沉默片刻后，靳疏玄再次发出了今日不知叹的第几声气，“罢了。”
靳疏玄又摸了摸锦云曜的脑袋，直将小鱼撸地软了小身子，再次趴在男人的身上。
锦云曜也在彻底冷静下来后寻到机会，一边小狗般嗅闻着男人身上不太好闻的气味。
一边还试探地摸向靳疏玄那双没了往日神采的眼眸，颤抖着声音说：“陛下，你的眼睛……”
然当事人，却看上去浑不在意，只又是安抚地轻拍少年脊背，“一点小伤。”
可待锦云曜追问什么时候能好时，靳疏玄却陡然缄默下来，不再开口。
聪明的小鱼，也明白了些什么。
心底却安慰自己想着，一定能好的。
靳疏玄吃了自己的丹心，一定能好的。
气氛陷入诡异的死寂。
靳疏玄一边怀着锦云曜，一边感应到什么耸动鼻尖，很快就从空气中，嗅到了野兽的腥味，以及血腥气息。
靳疏玄喉头微动，低头问道：“这里是……”
锦云曜便捏着手指，小声道：“是狼狼带我来的呀！”
话音刚落。
角落里的白狼附和般应了一声，而白团子听见母亲回应。
也登时仰着小脑袋：“嗷嗷嗷——”
锦云曜觉得好玩，随手就将白团子捞在自己怀里撸。
然小狼却很害怕靳疏玄，甫一被抱来，就立刻蹬着小短腿跳出去了。
与此同时，靳疏玄隐蔽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斟酌地问：“是你救了我。”
肯定的语气。
一说起这个，锦云曜可就不累了。
若是有着鱼尾，这会儿定当悠哉悠哉地在身后摇摆，带着几分小小得意地哼哼道，“那当然啦！”
说罢，还伸出葱白的指尖，戳了戳靳疏玄的胸脯，有一点点趾高气扬道：“笨蛋人类，要是没了小鱼，可怎么活呀？”
靳疏玄便也笑了，附和道：“嗯，小鱼很厉害。”
而至于少年是如何千里迢迢出现在这里，尾巴又是怎么化作人腿，甚至还救了濒死的他……
锦云曜不愿意说。
靳疏玄也尊重有了自己秘密的小鱼，不会多问。
只是几句过后，靳疏玄指尖轻轻敲打地上碎石。
小鱼身上许是有着特殊的魔力，靳疏玄原本疼痛的额心，也在嗅到少年身上的气味后，逐渐平缓下来。
大脑清晰后，靳疏玄不由回忆起了受伤前发生的事。
遂忽的又提起了赵戟来，“云曜来时，可是在路上见了旁人？”
锦云曜不明所以地“嗷”了一声。
靳疏玄温热的掌心，在少年后背很有节奏感的拍打，耐心提醒道：“譬如……那早早出征的赵戟。”
锦云曜于是懂了，主角攻呀。
他当然见到啦。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主角攻，自己也不可能会被系统带到这里。
甚至还阴差阳错，救了靳疏玄。
自己来时，赵戟甚至就躺在男人不远的地方呢，锦云曜回忆着，点了点头。
靳疏玄的呼吸，却在这时变得沉重几分，“他可是对你做了什么？”
锦云曜：“……？”
锦云曜不太明白，抬眼露出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还能做什么？”锦云曜茫然地说。
倒是自己救了赵戟不说，还把主角攻的鞋子给扒下来了呢。
靳疏玄却不愿多说，又或者说，是怕吓着心思纯良的少年。
得知少年没事，便很快问起赵戟的位置来。
得知就在不远处的平地后。
男人当即便放下锦云曜，快速起身，摸着石墙作势离去。
“朕很快回来。”靳疏玄下了吩咐。
锦云曜：“？”
可锦云曜却对男人离开的动作有了应激，当即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就是死死抱住男人垂下的手臂。
“不、不许走！”锦云曜呲着小牙，凶巴巴地说。
甚至还不可思议道：“你个笨蛋人类！都看不见了！还要出去玩！”
可靳疏玄却能听得出少年色厉内荏下的不安，好像若是自己真的离开，敏感的少年，就又要哭鼻子了。
只能叹息一声，转身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脊背。
“好、朕现在不走。”
说罢，还不等锦云曜作何反应。
靳疏玄转而重新抱起粘人的锦云曜，继续摸黑，缓缓用步伐丈量起了这山洞里。
不过因着此时小鱼的尾巴化作双腿，靳疏玄如往常般抱起时，竟还有些不适应。
因着变人突然，锦云曜一如往常穿来一件长袍，可长袍平日里本就遮不全鱼尾。
更不必说，那细嫩的两条双腿。
靳疏玄生平哪里摸过这样柔软的人，只觉得指缝里头都是少年的软肉。
故而原地停顿片刻，靳疏玄还是有些僵硬地摸索着，很快将锦云曜放在了山洞口的地方。
因着一人一鱼的好一顿闹腾。
此时山洞外已是夜深，唯有最后一缕倔犟的火烧云挂在天边，留下一丝绚烂的光彩。
锦云曜被男人那一句离开的话语，弄得心生警惕。
故而便是这会儿被放下，手上也死死抓着男人不放，惹得靳疏玄都不禁笑道：“粘人小鱼。”
锦云曜对此，充耳不闻。
山洞旁躺着一具被啃了大半块的马尸，锦云曜倒不害怕，只是好奇地多看两眼。
那白狼却以为这是锦云曜饿了，当即缓步走来，大方的撕下一块肉，扔到锦云曜面前。
“啪嗒”一声轻响。
是那染着血迹的红肉落地声。
靳疏玄却误以为有了危险，当即敏锐地拔出匕首，寒光乍现，风雨欲来的气势。
惹得白狼都炸了毛，冲着靳疏玄咆哮一声。
“狼狼、这是误会呀！”锦云曜忙压下男人不知从哪掏出的匕首，软着嗓音同白狼道。
白狼从鼻子里头喷出一团气，似是觉得无语，甩着尾巴走远了。
还不忘白了靳疏玄一眼。
只是待过了会，随着靳疏玄烤肉的动作，香味飘来。
白狼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叼着小狼蹲在一旁候着了。
第56章 等待死亡的到来
别说靳疏玄眼睛虽看不见，可手上的动作却利索，不一会儿就摸索着干草和枯枝，搭起了一个简易的火堆。
这还是锦云曜头一回，目睹人类的伟大发明之一——钻木取火。
当看见那炽热的烈焰火苗，缓缓从柴堆里燃起时。
锦云曜一双圆润的眼睛，顿时睁得不能再大了。
海底里没有火。
所以天性好奇的小鱼，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摸。
只是甫一动作，靳疏玄就像是眼睛好了般，一把抓住小鱼蠢蠢欲动的爪子。
“别动。”
锦云曜望着火舌摇曳，心下发怵，很听劝的不动了。
同时手上也很老实地抱住男人的胳膊，看着靳疏玄在生火过后，就用树杈子叉起马肉在上头烤。
据靳疏玄所言，那马肉，许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战马。
男人的话语里似是有几分可惜，马匹在战事上用处不少，少一匹，便是少了资源。
锦云曜听得，下意识吸溜一声，“这么有用，那一定很好吃……”
靳疏玄：“……”
靳疏玄不说话了，只凭着油脂滋滋烤出的声音，凭着经验，不多时就将那马肉从火堆旁移开。
烧烤的气味很大，又很馋鱼。
有了热乎乎的吃食，锦云曜急得恨不得张口便咬。
靳疏玄却不管小鱼的急切，直至将那马肉放凉几分，才塞入小馋鱼的嘴里。
片刻后。
锦云曜嚼嚼嚼，然后面露痛苦，干呕了声。
还是一条被御膳房养叼了口味的小鱼。
靳疏玄轻笑了声，不过因着没有调料，实则自己也不太能接受这股味道。
故而简单的填饱肚子后，便抱起小鱼回到了山洞里。
至此，在场唯一感到好吃的，竟是那翘着尾巴，堪称风卷残云的白狼。
虽是有白狼守着，但火堆也没熄灭，在夜深人静的山洞外摇曳着金黄亮色。
夜时，虽是外头有火光闪动，可山洞中到底有些微凉。
靳疏玄只好脱下自己染血的外衣铺在地上，遂怀着小鱼，一并躺在了地上。
夜深人静，可被男人抱着的锦云曜，却是没有半分睡意。
只隔段时间，就焦急地询问系统：【现在距离明天，还有多久呀？】
系统当然知道小鱼的不安，沉重道：【还有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
锦云曜悄咪咪掰着指头，数了数。
虽然没数明白，但聪明的小鱼也知道，这是快要到第二天的意思。
一时间，锦云曜心底既迷茫又仓皇，一是担忧那未知的死亡到来。
二是，他这会儿还被男人抱在怀里。
要是随着蛊虫发作，自己莫名死在了靳疏玄身上……锦云曜不敢想象，若是第二天靳疏玄发现了，该是什么样的表情。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若是有着鱼尾，锦云曜这会儿定当颤抖着蜷起，可此时人腿代替了尾巴。
锦云曜便只能脚趾扣地，在崎岖的地面悄悄蹬着，同时思索着离开的法子。
如何从眼前，这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严防死守的男人身边抽身？
这注定是一个难题。
锦云曜正脑瓜子飞速运转，下一瞬就忽的察觉身上男人，倒是率先起来了。
锦云曜：“？”
锦云曜的小身子，不由一僵。
靳疏玄的手掌还未从少年身上移开，自是很快察觉到了这点。
但因着心底有事，靳疏玄没有多想，只误以为是自己弄醒了少年，遂安抚般拍了拍锦云曜。
锦云曜不解其意，但同样心绪混乱。
故而懵然片刻，还是随着靳疏玄的意，逐渐松了身子，呼吸也渐渐平缓，装成睡熟的模样。
靳疏玄果然不再怀疑。
过了会，男人很快便轻手轻脚，离开了这里。
靳疏玄刚走。
锦云曜也立刻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
虽然不明白男人为什么要离开。
但这显然，是一个偷偷溜走的好时机。
不过靳疏玄走的时候，那白团子没有动作。
锦云曜甫一起身，白团子顿时就活跃地凑了过来。
锦云曜被吓了一跳，忙攥住小狼的嘴筒子，遂满怀心虚地朝白狼推过去。
“我、我很快就回来的，你们不要跟来……”
做贼心虚的锦云曜，全然顾不得赤脚踩在地上的痛楚，摇摇晃晃先是扶着洞壁走去。
见门口的火堆旁，不见半分靳疏玄的身影。
这才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歪歪扭扭地离开了。
【还剩两刻钟。】
锦云曜刚走远不久，系统无波无澜的播报声，就从脑海里响了起来。
少年下意识一个激灵，先是偏头看了眼身后不过七八尺的山洞，尤觉得不保险。
这才继续抬起伤痕累累的细嫩脚底，咬紧牙关，踉跄着接着往前走着。
天边是皓月当空，清透的月辉，将少年决绝的瘦弱身子，拉得很长。
就像是逆光而行的孤单小狼，距离心之所在的方向，背道而驰。
不多时，清冷的月光，彻底被乌云遮住。
天边忽的爆发出一声巨响。
粗壮的闪电转瞬间便撕裂了大半天边，与此同时，震耳欲聋的惊雷袭来。
点点滴滴的雨水，就这般猝不及防的落下。
锦云曜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粗重了，今日本就是小鱼生平头一回长出双腿，更是头一回走路。
少年本就走得七扭八歪，再加上没有穿鞋，一步一步踩着嶙峋的石子。
宛若走在刀尖之上，随着道道血色蔓延，刺痛袭来。
然满心想要离开的锦云曜，专注之下，俨然忽略了身上的痛楚。
只是随着雨水洒落，锦云曜下意识抹了把苍白的小脸，却在看清手心里出现的小珍珠时，茫然一瞬。
心绪不宁之下，接着竟是一脚踩空，遂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惊呼。
角落里，似是生着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凹陷。
锦云曜便努力撑着身子爬去，直至周身被冰冷的石墙裹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再没有力气爬起来了。
【最后一息。】系统再次开口。
少年也在此时蜷缩起来伤痕累累的身子，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崖底空旷，唯有茂密葳蕤的草木生长。
眼前一片空无，耳旁唯有随着他的动作，而时不时响起的窸窣摩擦声。
虽是看不见前路，可男人也能凭着本能的直觉，暗中摸着匕首，亦步亦趋回到了自己落下悬崖的位置。
然，崖底死寂一片，不闻除却他外的呼吸声。
待靳疏玄动作迅速，将所有地方都摸索过一遍后。
心头的石子，终于狠狠沉了下去。
赵戟，被人救走了。
身旁有小虫不断飞来捣乱，靳疏玄眉心蹙起，匕首看似随意一甩，就将那小虫一刀两断。
可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却越来越大，直至靳疏玄不禁加快了步伐，朝着来时的方向摸去时。
山洞内，已然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靳疏玄是在白狼的带领下，寻到了锦云曜的。
瓢泼大雨到底干扰了白狼的嗅闻，故而待靳疏玄快步寻到锦云曜后，已然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云曜。”靳疏玄呼唤着少年的名字，虽是尽力放柔了声音。
可语气中，还是带着难以掩藏的怒意：“更深露重，你跑这么远作甚？”
耳旁唯有淅沥雨水落下，靳疏玄身上的衣袍早已湿透，尚未愈合的伤势，更是在雨水的刺激下，阵阵疼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