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鹤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继续道:“常欢,我——”
“你如果还想继续用同心草操控我,我也拦不住。”楚常欢打断他的话,正色道,“但是明鹤,你若真这么做了,我只会越来越讨厌你。”
顾明鹤怔了怔,忙道:“不会,我不会这么做了!”
楚常欢挪开视线,不再言语,抱着晚晚返回宅院。
这天傍晚,梁誉又从?驻军府赶到了天祥镇,一并把姜芜也带过来了。
分?别数月,姜芜出落得越发水灵,一见到楚常欢,便眼泪汪汪地福身揖礼:“奴婢见过王妃。”
楚常欢愕然:“你……你会说?话?!”
姜芜歉然道:“奴婢并非哑女,此前隐瞒了王妃,奴婢罪该万死!”
梁誉解释道:“这丫头原是姜姑娘的贴身侍女,昔年姜家出事,姜姑娘拿命换了她的生路,后?来她遇见我,便主动投靠,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替姜姑娘报仇雪恨。”
楚常欢对?她隐瞒身份一事并不生气,反而心生怜悯,并问道:“是谁谋害了姜指挥使?一家?”
姜芜眼眶红润,狠声道:“是杜怀仁那个阉狗!”
正说?着,梁安抱着一只火红的狐狸行至屋内。
那狐狸浑身赤红,毛发油亮,一双耳朵尤其漂亮。
楚常欢记得离开兰州之前,球球还是一只半大的狐狸崽子,如今瞧着,体型已有成年犬那般壮硕了。
赤狐盯着他看了片刻,倏然从?梁安怀里跳下,朝他扑将过去。
顾明鹤重新?包扎了伤口,此刻正坐在一旁吃茶,甫然见此,忙起身护在楚常欢眼前。
“它不会伤害我的。”楚常欢轻轻推开他,蹲了下来,对?狐狸招了招手,“球球。”
赤狐凑近,仔细嗅了嗅他的衣角,半晌后?竟“呜呜”地叫起来了,撒着娇地钻进他怀里。
楚常欢含笑抚摸赤狐的颈毛:“时隔半载,它居然还记得我。”
梁誉道:“球球也是我们的孩子,你疼了它那么久,理当记得。”
他们的孩子?
顾明鹤阴恻恻地投来视线,讥讽道:“梁王殿下真是好本事,连狐狸也生得出来。”
梁誉对?他的讽刺充耳不闻,含笑在楚常欢跟前蹲了下来,揉着赤狐毛茸茸的脑袋道:“以后?就由球球和晚晚陪着你,姜芜也会留下来,有他们在,你不会孤独的。”
原本清静的小?院,因多了一人一狐而格外热闹。
姜芜不再以哑女的身份自?居,偶尔帮着乳娘照顾小?世子,偶尔去厨房做做杂役,但多数时候都是在伺候楚常欢。
入了夜,楚常欢前往客房,照例给顾明鹤的伤口换药。
其间视线不经?意瞥见对?方?胸腹处那几道刚落了痂的新?伤,楚常欢疑惑道:“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顾明鹤道:“萧太?后?打的。”
“萧太?后??”裹缠纱布的手蓦地一抖,楚常欢骇异道,“她那般疼你,为何?会下此狠手?”思忖几息,又道,“莫非是因为那桩亲事?”
顾明鹤无奈一笑:“当初五公主和李幼之里应外合把你送出临潢府,我情急之下冲撞了公主,太?后?便着人把我关进夷离毕院,令我在牢里反思。
“几天后?,萧太?后?派人来传话,问我是否考虑清楚娶公主一事,我不愿松口,太?后?一怒之下亲临夷离毕院,用她年轻时惯用的那支软鞭将我抽得皮开肉绽,小?半个月下不了床。”
楚常欢没有应话,睫羽却在剧烈颤抖。
顾明鹤凝视着他,继续说?道,“后?来五公主见我可怜,便向太?后?求情,将这桩婚事作罢,永不提及。我因放不下你,伤好之后?便辞了官,辗转来到兰州相寻。”
默了默,楚常欢又问:“成永为何?没随你同往?”
顾明鹤道:“谢叔年纪大了,腿脚又不便,无法随我奔波,成永就留在那边照顾他。何?况除了你,我在大邺举目无亲,把谢叔带在身边,只会让他跟着我受苦。”
楚常欢心内五味杂陈,欲开口时,忽闻一阵叩门声响起,紧接着便听见梁誉在门外道:“常欢,晚晚一直在哭,我哄不住。”
孩子是楚常欢的软肋,闻及此言,立刻撇下顾明鹤离开了客房。
眼下正值戌时四刻,理应是陪晚晚玩耍的时间,他急匆匆推开寝室门,朝床榻走去,却没有看见孩子的身影。
正自?疑惑,梁誉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布满薄茧的手蛮横挤进他的指缝,紧紧交握着。
楚常欢怔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受了骗,不由恼怒:“梁誉,你骗我?”
“我没骗你,方?才孩子的确在哭,只不过姜芜把他抱走了。”梁誉就势把人压在床上?,在颈侧落下细密的吻。
楚常欢挣扎道:“梁誉,你放开我!”
梁誉将他箍在怀里,用牙齿轻咬柔腻的后?颈皮肤。
“别!呜……”楚常欢呼吸一紧,忍不住想要逃离,偏偏身后?那人魁梧健壮,他又没有武功傍身,难以撼动分?毫。
咬过一回后?,梁誉转而伸出舌尖,温柔地舔了舔伤口。
——此刻的他,活像一头摁住猎物的野狼,一面磨着獠牙,一面舔舐爪下的猎物,似在静候时机,将其拆吃入腹。
“常欢,”梁誉轻唤他的名字,附耳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对?顾明鹤不心软?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欺骗你!如果你是因为同心草的羁绊才放不下他,我不介意做一回恶,把他杀掉。”
楚常欢咬紧牙关,轻哼几声,身子早已有了情-动的迹象。
他扣住梁誉的手臂,漠然道:“王爷,你若想和我做,就不要说?些无关的事。顾明鹤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自?会分?辨。”
梁誉闻言,竟顿在了当下。
楚常欢趁势把人推开,旋即起身行至妆桌前,从?棱花镜旁的木匣里取出一盒启用过的脂膏,扔进梁誉怀里。
“王爷也知道,同心草是没有解药的,但王爷承诺过,会为我纾瘾,做我的解药。”楚常欢回到床前,跨-坐在他的腿上?,“如果王爷铁了心要在这种时候扫兴,我大可另寻他人。”
梁誉当然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因着从?前的事, 楚常欢恨他、怨他,不肯再做他的王妃,以至于夫妻关系无法延续。
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将自己化作一枚解药, 以备楚常欢之需。
——大邺朝举国闻名的梁王殿下,竟学了些勾栏做派,用最不堪的法子挽留一个人。
昔日在含芳园时,他连见到楚常欢自渎都觉得恶心?,现?在……却极度贪恋这副娇美的身体。
楚常欢坐在他腿上?,漠然与他对视,分?明是动了情的人,眼底却窥不见半分?情意。
梁誉心?里莫名难受, 针扎似的疼,不由抚上?他的眉梢, 嘴里道?:“好,你不愿听这些, 我以后都不说了。”
顾明鹤纵然有万般不好,也不该由他在背地里指责批评,如此只会彰显他心?胸狭隘,小肚鸡肠。
闻及此言, 淡漠的眉眼总算熨开了几丝温柔, 楚常欢抬起双臂, 环住他的脖颈,低头吻了上?去。
许是从?前被爱意温养得太久, 楚常欢非常喜欢与人亲吻,仿佛只需挨着唇,就?能令他身软似水、骨化成泥。
不过须臾, 他便主动打开齿关,探出?舌尖,意料之中地被那人一口咬住,轻轻吮了吮。
屋内的暖炉烧得并不旺,但空气却在迅速升温。
两人就?这般忘情地吻着,偌大的寝室里逐渐漾开潺潺涓流声,泠冽入耳。
直到两人的衣袍四?散而开,楚常欢才趴了下来?,回头看向梁誉道?:“把脂膏拿来?。”
那盒脂膏一直被梁誉捏在手里,油膏早已受热消融。他剜一坨在指尖,晶亮莹润,缓缓流淌。
楚常欢目若秋波,含情脉脉,肩胛的芍药恣意绽放,竟比他还要妖冶。
梁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旋即倾身,将化开的脂膏抹了去。
甫一贴来?,就?被他急切地晗住了。
油膏融作细流,半数汇入,半数滴淌。
间或有丝丝梅花凝露的清香浮荡在空气中,平添少许冷幽的味道?。
楚常欢狼吞虎咽,把油膏都吃尽了。
嘴里不停哼哼,眼尾愈发润亮。
梁誉气定?神闲地坐在榻沿,垂眸凝望,无波无澜。
可那只常年舞刀弄剑的手却远不如他的神色那般平静。
此刻也不知在掏些什?么,疾电也似,连掌心?都积满了涓流。
经由灯台上?的焰苗一映照,整只手显得格外晶莹。
楚常欢像是在低泣,凝脂雪肤上?浮了层薄汗。
油膏里的梅花清香越来?越浓烈,几乎盈满了整间寝室。
仿若一坛陈年老酒,醉人心?魄。
“够了……”楚常欢被同心?草迷惑,思?绪混沌不清,在喊出?“明鹤”这两个字眼之前,及时更改了称呼,“王爷,够了。”
梁誉便依他所言,拿出?手指,并问道?:“然后呢?”
楚常欢眨了眨眼,心?急如焚地说:“进来?。”
纵然是功德傍身、修行千年的佛陀尊者,见了这样的楚常欢,也难秉持修为。
那双本就?格外漂亮的眸子,此刻盛满了媚态,殷切切地望来?,竟比狐媚子还摄魄夺魂。
梁誉非圣贤之辈,无法坐怀不乱。他倏地扣住楚常欢,将自己徐徐沉至内里。
“呜……”楚常欢眼前一黑,呼吸凝在心?口,差点未能缓过来?。
那物狼犺,却不蠢笨,灵巧而又精准地掠过壁上?的籽,直教楚常欢双目泛白,失声尖叫。
不过瞬息,梁誉便捂住了他的嘴,附耳道?:“常欢,仔细让人听见。”
楚常欢半醉半醒,浑然不知身在何方。
漂亮的脚趾这会子像是踏进了樱雾花海之中,剔透粉润,极尽爽利。
他听见梁誉在耳畔低声说了句什?么,但又没听真切,依稀还有阵阵别的什?么声音,如击似撞,甚是清脆,旖旎不堪。
梁誉性子冷傲,不爱在这种时候开口说话,只闷声地捣。
他把楚常欢阗得极满,指腹摁在那两个漂亮的腰眼里,不知用上?了几成力。
楚常欢一迭声地唤道?:“王爷,慢些……”
梁誉充耳不闻,一如方才那般,沉默地动作着。
楚常欢流着泪,复又撒娇:“靖岩,靖岩,你慢一点。”
听他唤自己的表字,梁誉心?内欢喜,果真缓和下来?。
楚常欢泪流不止,额头上?浮了一层豆大的汗珠。
梁誉不疾不徐地搊出其势,眼见就?要全部滑落,冷不丁又送了回去。
“!!”
楚常欢倏然瞪大眼睛,徒劳地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灯台上?的油花哔剥溅开,足以掩去他嘴里的嗬嗬声。
察觉到他的挽留与不舍,梁誉便如此反复地顽了几回,直到楚常欢摄了,方肯停歇。
梁誉缓缓退将出来,令他平躺,转而去亲他的唇角。
楚常欢正自失神,本能地回吻。
那两颗熟红的汝頭因动了情而傲立,如今虽然无法再泌汝,可若细品,仍能吃出?些甘味。
梁誉的吻寸寸下挪,似热雨淋来?,令人舒畅。
楚常欢半阖着眼,眉目疏懒,神色倦怠,却又透着一股子沉-溺。
恍惚间,梁誉把它晗至嘴里,突如其来?的爽利登时教楚常欢醒了神。
“王爷……”楚常欢抓住他的头发,呢喃之后,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拒绝这样殚精竭虑的伺候,楚常欢也不例外,他心?满意足地捧着梁誉的脑袋,似是在无声催促着。
俗语云,食不言寝不语,梁誉却在此刻摒弃了教养,故意吃出?些动静。
仿佛溪涧水流,泠然不绝。
正这时,门外有声音传来?:“欢欢……”
楚常欢迷迷糊糊,听得不太真切,只当是巫药作祟,令他产生了幻觉。
直到那声音再度出?现?,他才愕然清醒。
“欢欢,你怎么了?”顾明鹤就?在门外候着,语调难掩担忧。
本该泄气的东西?,此刻反而愈发地膨,梁誉的齿尖不慎刮过,教楚常欢不自禁哼哼了一声。
这般旖旎的动静,自然瞒不过门外那人,止一瞬,顾明鹤就?反应过来?了,脸色骤变:“欢欢!梁誉在做什?么?!”
楚常欢唯恐他破门而入,蹩脚地解释道?:“他没在这里。你……你为何来?此?”
顾明鹤道?:“我方才听见了你的呼声,以为你身子不适,特来?瞧一瞧。”
“我没事,你别担心?。”楚常欢慌乱地推开梁誉,正待更衣,却被梁誉掼回被中,重新抹了脂膏,蛮横地挤将进来?。
“不——”话音未落,楚常欢陡然捂紧了嘴,匪夷所思?地看向梁誉,疯狂摇头,示意他退开。
梁誉非但不予理会,反而越发起劲儿,比方才还要恶劣。
楚常欢被他扌得泪眼婆娑,一面?踹他,一面?挣扎。
这样的动静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一个习武之人的耳力,顾明鹤气得脸色铁青,心?口滞痛,咬牙道?:“欢欢,梁誉到底在不在屋内?!”
这样的问题,明显不需要答案,可他却像是求个心?安,盼着楚常欢能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楚常欢捂着嘴不肯出?声,梁誉便凑近了问道?:“要告诉他吗?”
楚常欢呜咽道?:“你出?去!”
梁誉道?:“我这会儿出?去,难免与他撞个正着。”
楚常欢知道?这人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偏偏又无可奈何,只得央求道?:“靖岩,快停下……”
梁誉并不依他,反而大动,令拍-击-声更响了些。
甚至刻意刮过那粒,让楚常欢尖呼了一声。
顾明鹤气得眼前一黑,用力推门,却发现?房门被栓得死死的!
那些旖旎的动静并着楚常欢的泣音断断续续传入耳内,顾明鹤杀心?毕现?,恨不能一脚踹开房门,将梁誉剁碎了喂狗!
正当他准备踹门时,屋内的楚常欢开口道?:“明鹤,你、你回去歇息。”
顾明鹤咬紧牙关,眼珠猝不及防布满了红血丝。
“就?当是……”楚常欢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就?当是我求你。”
门外渐渐没了声息,顾明鹤大抵已离去。
楚常欢从?未经历过如此荒唐的房事,恼怒之余,却又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心?底滋生。
初时还能生气地踹梁誉两脚,但很快就?失了力,宛若一具脱线偶人,任凭摆布。
半柱香后,梁誉毫不吝啬地摄给他了,满满当当,直教腹肚隆鼓。
梁誉退去后,楚常欢便一直开着,久不得合。
他失魂落魄地凝向虚空,连呼吸都未回缓。
不知不觉间,淌了些东西?出?来?。
浊洌洌的,煞是惹眼。
梁誉取来?绡帕,将它们逐一擦净,还想再压一些出?来?,竟被楚常欢抬脚踹开了。
这一脚着实?没有力度,却全是气性。
楚常欢在生气。
梁誉今晚占尽了便宜,于是又凑近,耐心?哄道?:“常欢,我帮你清一清,若不弄妥,你又要怀孕了。”
楚常欢仍不肯搭理,默默把脸扭向一旁。
如此已是退让,梁誉当机立断地摁了摁他的肚子,立刻又淌出?少许,悉数洇在绡帕之上?。
原本朗晴的?皋兰县,莫名变得阴沉。
听镇上的?人说,西?北多旱, 沙尘明?显, 尤以春季为主,风中裹狭着层层黄沙,遮天蔽日?,令日?光照不透这片干涸的?土地。
许是昨夜被梁誉折腾狠了,楚常欢起得有些晚,梳洗更?衣后迅速前往暖厅,还未靠近,就听见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楚常欢急匆匆进入屋内, 担忧道:“爹,您还好吗?”
一旁的?顾明?鹤忙斟了杯热水递与楚锦然, 楚锦然接过杯盏,饮毕方道:“老毛病罢了, 不必担心?。”
楚常欢道:“您今日?就在家好生歇着,私塾那边,我替您去。”
这样突变的?天气极易引发旧疾,对楚锦然来说的?确是种折磨, 他应了儿子的?提议, 权且在家将?养着。
少顷, 梁誉抱着晚晚来到暖厅,刚吃饱奶水的?孩子精神头十足, 嘴里咿咿哦哦地嚷着,令人心?悦。
因?着昨晚那场荒唐的?房事,顾明?鹤一见到梁誉, 目光遽然变得阴冷。梁誉若有所?觉,侧首与他对视了一眼。
楚常欢并未发现他们的?异常,当即从梁誉手里接过孩子,温柔地哄了哄。
梁誉不再理会顾明?鹤,继而在楚常欢身旁坐定:“再过十来天晚晚就满五个月了,乳娘说她的?奶水已经不养人了,届时可以给孩子喂些辅食,出牙后就能断奶。”
晚晚躺在楚常欢的?臂弯里呀呀乱语,其间想要吃手指,却被制止了,不由急得直哼哼。
楚常欢含笑道:“一听见吃的?,这孩子就迫不及待想要尝味儿了。”
楚锦然道:“我记得阿欢还未满五个月就开始吃米糊了,你母亲将?胚芽米炙熟,碾成粉,佐以山药粉及熟羊乳搅拌成糊状,甚是鲜甜,头一回就吃了小半碗。”
一听他提及楚常欢幼时的?事,暖厅里另外两个男人都来了兴致,梁誉问道:“常欢何时出的?牙?”
“大约半岁左右就冒了两颗小小的?下?门牙,成日?里涎水不断,总爱吃手指。”楚锦然回忆道,“老人说孩子出牙时牙床极痒,故而有吃手指的?习惯。于是我就削了一枝花椒木,将?其打磨光滑,以细绳绑缚在阿欢的?腕间,让他用来磨牙。”
听见父亲说起自己?襁褓里的?事,楚常欢不禁耳热,细声阻止道:“爹,别说了……”
顾明?鹤也好奇道:“岳丈可还记得欢欢学语时,先?唤的?是爹爹还是娘亲?”
老一辈人常说,孩子学语时,若先?喊出娘亲,则娘亲命苦,反之亦然。
楚锦然笑了笑,无?奈道:“阿欢学语时,不巧县里出了一桩命案,那时我忙着处理公务,鲜少在家陪他们母子,等?结了案,阿欢已经能清晰喊出‘爹’和‘娘’了。”
用过早膳,楚常欢拿着父亲的?书本前往私塾。
外头风沙肆掠,灰蒙蒙一片,梁誉为他取来帷帽戴妥,并叮嘱道:“西?北春季沙尘严峻,你出门时务必戴上帷帽或者面帘,以免吸进风沙。”
楚常欢点点头,转身欲走,梁誉又道,“我送你。”
不等?楚常欢开口,顾明?鹤走将?过来,说道:“欢欢,还是我送你罢。”
两道锐利的?目光交错,如寒芒交锋,足以拂开滚滚风沙。
楚常欢道:“我自去便好。”话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门内两人不约而同跟了上去,彼此间的?气氛异常冷冽,楚常欢视而不见,快步流星赶往私塾。
直到他进了学堂,梁誉才冷漠地开口:“顾明?鹤,你要纠缠他到几时才肯罢休?”
顾明?鹤哂道:“我与他有过婚书,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你只是个见不得人的?外室,有什么资格跟我提‘纠缠’二字?”
梁誉气极反笑:“外室?我与常欢恩爱时,你不知廉耻地在门外偷听,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外室?”
一提及昨晚的?事,顾明?鹤便气得胸口发胀,这个贱人明?知他在屋外,还要故意折腾欢欢!
但他不想让梁誉舒坦,于是也笑了笑:“欢欢和你恩爱时,唤的?可是我的?名字?”
梁誉脸色倏变,眼里杀气毕现。
顾明?鹤又道,“他的?第一次给了我,与他缠绵两年的?人也是我,就算为你育有一子,他的?心?依然在我这里。”
梁誉咬紧牙关,下?颌线绷得极紧。
不等?他砸来拳头,顾明鹤就已转过话锋,继续说道,“镇子上来了一支胡人商队,应是大夏的探子假扮。昨晚他们在屋外徘徊,我寻了出去,击杀了两人,因?有伤在身,无?法全力以赴,让余下?那几个逃走了。”
昨天夜里,顾明?鹤本欲冲进屋内,将?奸-污他娘子的?恶人剁了喂狗,谁知竟发现了探子的?踪迹,这才轻点足尖掠出院门,朝那几个行?迹诡异的?人追去。
梁誉道:“我知道兰州潜进了不少探子,正在派人加紧搜查,不劳你费心?。”
顾明?鹤冷哼:“王爷莫要多想,我此举并非为了大邺的?江山,而是担心?欢欢出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王爷如今是河西?的?元帅,梁王妃亦在兰州,夏人若想对付你,势必要从你身边之人下?手,而欢欢便是不二人选。
“那些探子或许已经得知梁王妃不在驻军府,且你又时常来往天祥镇,这般招摇过市,难免引人注目,所?以他们才会寻着味儿找来。”
梁誉倒是没想过此事,闻言色变。
见他这般粗心?,顾明?鹤狠声道:“倘若欢欢因?为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这番话引起了梁誉的?警觉,他当即命人暗中彻查,将?那几位从顾明?鹤手里逃脱的?夏军探子一网打尽。
虽然夏、邺两国还在休战,但边境近来频频有异事突发,想是离交战不远了。
梁誉往返天祥镇的?频次愈来愈少,能留在此处过夜的?次数亦是屈指可数。
他知道楚常欢身体特殊,同心?草的?药效每隔几日?就要堆积成瘾,为免被顾明?鹤捷足先?登,梁誉几乎是掐着日?子赶到镇上,主动给楚常欢当解药。
三月初二那日?,天都王野利良褀率领夏军大举进攻会州,梁誉领兵前往防守。
午正,楚常欢从私塾归来,刚迈进院门,姜芜便急匆匆迎上,递给他一封书信:“王妃,这是王爷派人送来的?急信。”
楚常欢快步进屋,展信一阅,方知梁誉已领兵去了会州。
战场凶险莫测,九死一生,饶是主帅也不例外。
楚常欢心?神不宁地捏着信纸发呆,良久才回神,将?其折拢,随手放在书架上了。
寒食节将?近,禁火三日?。
入了夜,整个天祥镇深陷幽暗,煞是沉寂。
其他人早早就入睡了,楚常欢这会儿并不困,便将?梁誉留下?的?那颗夜明?珠放在床头,取来几只竹编的?鱼鸟虫兽陪晚晚玩耍。
晚晚似乎对这些不再有兴趣,趴在枕上哼哧哼哧地嘬着手指。
楚常欢无?奈地扒开他的?小肉手,转而取来祖父为他削磨好的?花椒棒,晚晚握着木棒便往嘴里塞去,啃得涎水直流。
孩子已有五个月大,估摸着再过些时日?就要出牙了,每天辅以羊乳山药米糊果?腹,倒是越长越胖。
许是啃累了,晚晚的?眼皮半开半合,昏昏欲睡。
楚常欢见状,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拿走花椒棒,而后轻轻拍抚孩子的?后背,不出片刻便睡熟了。
正这时,有人叩响了房门,楚常欢警觉道:“谁?”
门外那人道:“欢欢,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