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挣开身后人的怀抱,我轻手轻脚的溜出房间。时间还早,泉也不用上班。就让他再睡会吧。
刷了牙洗了脸,我喝了杯速溶咖啡,然后就开始做早餐。
等把牛奶倒好放进微波炉里,已经七点了。
我上楼拿衣服时又忍不住看了会泉熟睡的脸,笑的嘴角都有些发麻。然后匆匆给泉留了个条,告诉他早餐放哪,牛奶在微波炉加热就行了,才拎着包出了门。
一夜没睡,到了医院当然又是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龙阳看我这样,当然会问:"昨晚干什么去了?"
我打着呵欠摆摆手,说:"你别问那么多。下来,把床借我躺会儿。"
龙阳还真就从床上下来了。然后我就钻进他的被子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等我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影偏西了。
龙阳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文件,他身边站着的阿亮阿明什么的看见我醒了,就不停的翻白眼,一个个不能忍的表情。
我也知道把人赶下床还霸占人家的床睡觉是多么不道德的事情。尤其前提是我是医生他是病人的时候,这种行为应该可以算的上找打了吧。
可惜,我偏偏不是个会看眼色的人,所以我醒了的第一件事不是下床,而是叫:"龙阳,我饿了。我想吃小笼包。"
阿亮已经开始撸袖子,龙阳却眉都不皱一下的吩咐:"阿亮,去买。"
看着阿亮一步三回头,一眼恨过一眼的走出门去,我又微笑着用被子蒙住了头。
这张床,好象还挺舒服。
然后那个晚上,我就坐在龙阳旁边,吃着小笼包,说说笑笑不觉到天黑。眼见龙阳眼睛越来越深,我不禁叹口气,相当正经的对他说:"龙阳,我喜欢你。但不是那种喜欢。我们能不能做朋友?"
"那你能把凌烈天当朋友吗?"龙阳看我半晌问我。
"不能。"我回答的很干脆。
"那凌洛泉呢?"
"也不能?"
"那你为什么能把我当朋友?"龙阳口气依然冷静,表情也依然平稳,只眼底有稍许波动。
"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是弟弟。"我坦然的看龙阳。我说的没有假话。
"很好。"龙阳点头,看着我强势的说:"我不和他们抢哥哥。我只要做你的爱人。"
我无奈摇首苦笑。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子轩!"龙阳忽然扳过我的脸,望着我眼睛坚定的说:"就算用抢的,我也要把你抢过来。"
我不屑一笑,要抢也要看无愿不愿意。忽然想起一件事,我一把就拽住了龙阳的领子。
"你是不是要对凌风下手?"
不是有意的,但刚迷迷糊糊睡觉时的确有听他们讨论这件事。
"是!"龙阳斩钉截铁道:"我这一枪不能白挨,还有你,我不能不要!"
"混蛋!"我一拳揍上他的脸,又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拽近,沉着声音吼:"你知不知道火拼要死多少人?你***连证据都没有,凭什么就要报仇?!"
"我就是知道!"龙阳沉着脸,任我推搡却笃定依然。
"不许!听到没有,我不许!"我狠狠把他推在沙发靠背上,真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混蛋。"你知不知道一旦开战你每天都有可能会死。"
"子轩,我没那么容易死的。"龙阳似是有些动容,伸手想要摸我的脸。
我一把打掉,怒叫:"谁在乎你会不会死,我怕的是烈。"
龙阳眼中怒火一闪,一把抓住我的肩,翻身把我压地上低吼:"我的命就那么不值钱?你心里就只有凌烈天那个混蛋?我就让他死给你看,看你还能去找他!"
我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推倒一边,又一拳揍下去吼:"你敢动他我就要你命!"
龙阳又狠狠把我推在墙上,一拳打在我小腹,阴沉的低叫:"我不杀他就不叫龙阳。"
我当时就捂着肚子弯下腰去,眉毛都疼的纠成了一团,然后一瞥眼,看见桌上亮光一闪,脑中一热,抄起水果刀就朝龙阳插去。
"混蛋,你去死--"
龙阳一惊,还好反应够快,往边一闪身,只被刀片划破点皮。
经过这一出,我们两个人也都吓醒了。龙阳看着身上的伤口不可置信的抬头问:"你竟然要杀我?"声音竟有说不出的酸楚。
我也渐渐冷静下来。看见刀尖尚在滴血,知道刚才情绪有点失控。"啧"了一声,丢掉刀,我走过去,头也不抬的给龙阳检查伤口,问:"还有别的地方伤了没有?"
"这里啊。"龙阳指的是心。
我心下一窒。低着头叹了口气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虽淡,但不代表我没有诚意。况且,我能说的也有这一句,不只为了这一刀。
"子轩,你真的这么希望我死吗?"龙阳还固执的看着我问。
我好久才抬头正视那双受伤的眼,咬牙挤出两个字:"不是。"
"子轩。"下一秒,就落进一个宽广的怀抱。我安静的靠着龙阳的肩,听他低声呢喃:"留在我身边。我答应你任何事。"
是吗?我又嘲讽的牵起嘴角。
何去何从,这一刻已经有了选择。
忽然发现,我这一生都在为那两个小孩构筑我理想中的世界,却不知道他们是否需要。而我仍固执的一意孤行。牺牲我所能牺牲的,付出我所能付出的,结果,会是什么呢?
我好象从来没有想过要知道。我只要两个小孩在我看的到的时候幸福快乐的生活。
一切......就都无所谓了。
7
我成了龙阳的情人。光明正大,公告天下。
我不害怕泉会知道,因为他已经脱离那个黑色的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我和烈。我却不敢想象烈知道这件事后的表情。安抚烈的愤怒,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可我必须去。如果烈还一意孤行的要发动对龙家的战争,我的努力全属白费。
结果却出乎我意料的顺利也出乎我意料的不顺。
烈开始只说了两句话。
"既然你选择的不是泉,为什么不是我?"
"我不会放手的,轩,你别想逃开我。我会把你抢回来。我保证。"
看着烈修长的背影就要走出的我视线,我知道再不快刀斩乱麻,我也许要看着烈的尸体后悔一生。于是我喊他:"烈!"
烈回头。
"我爱龙阳。"我说,"放过我好吗?"
烈僵住了。这种表情我第一次在烈脸上看到。
惊愕,不信,愤怒,痛苦,绝望。
一种种在烈脸上走马灯似的换。烈看了我多久,我的心就疼了多久。
这孩子,今天恐怕真的是被我伤了。
"烈。"我却懂的该在什么时候落井下石。"我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在我为凌风出过不少力,为你挡过刀的份上,放过我们好吗?"
烈惊愕更大了,眉头越皱越紧,抿着嘴唇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烈,算我求你。"
不要在露出那种表情了。烈,我的心,已经疼的喘不过气来了。我估计我没勇气也没力量再说第四遍。
烈终于收起了惊愕的表情,一步步的往后退去,看着我的眼睛冷的像冰。
"别让我再见到你。"
转过身,烈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总是一副蓄势待发样子的身影,竟有些死沉的悲凉。
烈,我在他身后叹息。我是真的不想你受伤。
真的......
本以为龙阳出院后,黑道两大势力必有一场火拼。怕遭连累的小帮小派和存心收鱼翁之利的阴暗势力都做好了万全准备。只等到时风生水起,大干一场。结果直到龙阳出院一个月后,江湖仍平静的让人心惊。
人们纷纷猜测其中缘由,说南说北的都有。更多的说龙阳胆小,做缩头乌龟。
我虽不在道上混,朋友还多少有两个,那些难听的话也没少往耳朵里去。
知道龙阳现在不容易,顶着帮里帮外两股力量,一人独断,不去动凌风,甚至连缩头乌龟这种嘲讽都忍了只为我一句话,说不感动是假的。
可我也没办法。条件是你开的,我只是照做而已。你自己乐意也就不关我事。大不了这次你再踢我出门我不骂你了就是。
医院我已经不去了。和龙阳的事传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和广。每天对着那些背后的指点,烦!
这家医院干不成,别的医院也不敢要,我一下子就从大医师变成了无业游民。龙阳也有叫我进他公司工作,我没去。做凌风对头大哥的情人是一回事,在对头公司帮忙就是另一回事。
虽然凌风自那天之后就把我除名了。可我毕竟不能当以前的二十六年没活过。
时间一下就闲出来了。以前总觉的忙的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是每天睡到不想睡。没事干就街上溜溜,酒吧泡泡,时间其实很好打发。
在酒吧里,我一人坐一晚上都不会有人来和我说话。不是我没吸引力。是人们都知道我是龙阳的情人。老大的人谁敢动啊,活的不耐烦了。
其实刚开始还真有几个不开眼的过来搭讪,后来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架走了。
早知道龙阳派人跟着我。说和监视也好,说是保护也罢,反正无所谓。我走哪还不就是一会说话的哑巴。
烈是没见过了。见不着也不想见。那小子走的时候那个眼神,我现在想起来都会做梦。时噩时好的那种。泉倒是见过两回,问我和烈怎么了。我也只好继续编瞎话,骗来骗去那小子也就知趣不问了。
泉已经定下来要和那女孩结婚了。还说要请我当伴郎。我当时就笑,我说有我这么老的伴郎吗?泉就说轩你哪老了,谁都没你长的好看。
我说你小子嘴真甜,是想要什么结婚礼物吧。泉就看着我笑。那笑容让我一下就呆了。
忽然就觉的远了,越来越看不清了。才知道,真的过去了啊。小孩都长大了,不需要我照顾了。我也真的该走了。
人家都不需要我了,我还赖着干什么?难道还指望谁给我养老不成?
烟还在继续抽。以前一天一包,现在一天两包。不过牌子换了。
以前抽Warbor,现在改Salem。才发现,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说实话,龙阳对我真没说的。我要什么买什么,我说什么做什么。有时我都受不了了跟他说,你能不能像以前那样,男人点。他只会把我往床上摁。
我忽然觉的我真的是成卖的了。就像他第一次见我问的。这个小子还真有眼光。怎么就看出我未来的发展趋势了。
我成功的被一有钱有势的人包了。
这种日子,还真***好过!
可我怎么觉的我在腐烂呢。从里面往外烂。一点一点的,快烂到骨头了。早晚有一天,烂完了,我也就差不多了吧。
就在我以为要这样日复一日下去的时候,泉出现在了我眼前。
我不知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上次我被龙阳赶出去的时候,泉说来接我结果却迷了路。这次我什么也没说他却就那样站在了门外。
"泉......"看着泉少见的愤怒的表情,我知道纸里包不住火。
"轩,是不是真的?"泉死死盯着问。
这小孩,多久没去剪头发了,都长成这样了。
"进来说吧。"我转身望回走。都一月份了,外面那么冷。
泉定了一会,终于跟了进来。
我倒了杯茶给他,坐在他对面,面前摆着依然是冒着白气的咖啡。
"想问什么,问吧。"
既然早晚都要说清楚,就赶早不赶晚吧。反正小孩长大了,我该做的也差不多了。
"你......真的和龙阳在一起?"泉有些犹豫,但还是一字一字问出来了。
我喝着咖啡点头。果然是个体贴人的好孩子,要是烈的话肯定会直接吼你竟然让男人包了?
"为什么?"泉有些激动,一下就跪在我面前握住我的手带着绝望的问。"为什么,轩。"
"因为我喜欢他。"我摸着泉的头发,微笑着说。
泉的头发还是那样,柔软的,光滑的,漂漂亮亮的。
"轩!"泉忽然伸开双臂把我紧紧的抱住,头放在我的肩膀上轻声呢喃:"我不是要怪你。你要喜欢他就去喜欢好了。但你不许忘了我,我是你弟弟呢。"
我心疼。没有欣慰的感觉,却只有一阵阵针扎的疼痛。为什么,这么体贴,这么善解人意,这么善良温柔的泉,我为什么还是无法释怀呢?
"泉,我喜欢你。"我摸着泉的头发看着窗户外面说。
"我也喜欢你啊,轩。"泉的声音已经有些破涕为笑的感觉了。
"恩,我知道。"我拍着他背轻声回答。
是啊,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喜欢我,不是我那种喜欢。
这片刻的温柔宁静忽然被一声断喝打破。
"你们在干什么?!"是龙阳。我差点忘了他一直在。
泉仿佛受惊一样猛的从我怀里脱开了。抬头看龙阳先是惊讶,后有些愤怒,最后终于转化为一种无奈的谅解,微笑着打招呼:"你好。"
龙阳显然没有泉这么好的修养,他只红着眼睛瞪着泉,然后冷冷道:"滚!"
"啪嚓"。是我手里的杯子飞过去撞到墙壁摔碎的声音。
龙阳一闪身避过去了,然后瞪着我不说话。
"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我缓缓起身,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阴寒。
龙阳瞪了又瞪,终于抿着嘴唇不再说话,却回身把一桌子的碗碟花瓶全扫下了地。
乒零乓榔,霹雳啪嚓的声音在紧窒胶着的屋子里听起来更加刺耳。
泉终于不好在待下去了,回头看我笑笑,说:"轩,我先回去了。下个星期我就要结婚了。我会送请柬过来的。"
我连看都懒得看龙阳,只走到泉的身边,习惯的搂着他的背,把他送到门口,微笑着叮嘱:"有什么事记的打电话。不管什么事,能办的我一点帮你办。"
泉笑着点头,说:"我知道了。"然后转过身要走,呆了一会又转回身,像是有什么为难一样,踟躇着不肯开口。
"怎么了?"我奇怪的问。
"轩,我想和龙先生单独谈谈。"泉终于下定决心开口,眼睛越过我看屋里的龙阳。
我刚皱了皱眉,龙阳已经走出来了。冷冷道:"我们去外面谈。"便和泉一起走了。
我只能站在门口,看两个高大的男人越走越远。实在不知该想些什么。
还好,那两个人在我能看到地方停下来了。龙阳背对着我,我隐约可以看见泉的脸。从始至终都挂着友好的微笑。
一定是在说些什么要好好对轩之类的吧。这小子从小就会替别人着想,心肠也好的让人感动。
能碰到一个这么好的弟弟,其实我已经很幸运了。
我刚不自觉的弯起嘴角,就见泉伸了只胳膊过去,被龙阳的的身子挡着我没有看清楚,但大概是要握手吧,结果却只听到一声枪响。
我的血刹时间就凝固了。等头脑能思维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过去。
然后就看见泉。我善良的弟弟,我一心一意保护不让他沾血的小孩,就那样静静的躺在血泊中。胸口的弹孔清晰可见,红色的液体一股股的冒出来。
我当时就呆了。
一把抱起泉的头,我把他靠在怀里,埋头去检查他的伤口。
我是医生,我要冷静。我知道。可为什么我的手一直在抖。
泉,醒醒啊,这里不能睡。
你下个星期还要结婚,那个,那个谁还在等你。
泉,睁眼啊,睁眼看看,我还在看着你,你怎么能死。
龙阳显然也有些惊讶,但只握着枪站在原地,并没有上前的意思。然后说:"子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