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止住还要往下说的烈,扯出一个苦笑说:"别逼我,烈。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可我不能走。泉和你不一样。没我你一样可以开开心心的活,可泉不行。他这么多年都是以我为中心过的。不管是恨我爱我,他都是围着我过的。如果我走了,他会受不了的。他一定会受不了的。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再伪装也有真心的时候,我知道,他的个性我真的知道。所以,别逼我了,烈。"
烈不说话了,只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深邃的眸子里有同情,有不解,有气恼,有不甘,最多却是悲哀。
那种痛到骨髓的悲哀,我竟然在烈的眼里看到。那一刻,我知道,烈是真的爱我。
从小到大,这个总是找我麻烦,惹我生气的小子是真的爱我,用他的方式一样爱了我十八年。
"烈,走吧。我不想你出事。"烟在我手指一寸寸的燃,白色的烟,盘旋而上,而我被它呛到了眼。
走吧。
泉已经那个样子了。
你若再出什么事,我就真的要疯了。
烈终于站起身,缓缓走到窗边,背对着我,再一次陷入凝滞。
果然是我带出来的小孩。光是背影,都苍凉的比别人悲壮。
"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在我心里,你和泉一样重要。"看着他的手扣上窗棂,我淡笑着说出了我早应该让他知道的我的心。
烈猛的转身,只看了我一秒,就跪倒在地,扑入我的怀中。
我坐在椅子上,抱着这个高大过我不知多少的男人,用夹烟的手缓缓摩挲他的发。
我看着长大的小孩啊,我保护不了的弟弟。
我爱你,和泉一样。
你们的生命,你们的幸福,你们的笑容,都是我愿意付出性命去换的东西。
我只想在我活着的时候,看着你们平安快乐的生活。
我知道我没有力量,我知道我没有资本,我知道我没有资格。
可我真的想保护你们。
用所有我可能的力量,用所有我可能的勇气,用所有我可能的感情。
所以,烈,别总怪我偏心吧。
我是总骂你混蛋,叫你臭小子,天天咒你怎么还不去死。
可我一次都没这么想过。
真的,一次都没有。
我只知道,你要去打架,我要陪在你身边,你要有危险,我会去挡子弹,你要是老受伤,我就去学了医来救你这个不知自爱的混蛋。
烈,我的笑我的温柔都给了泉是没错,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有给过你。
至少你受伤我会伤心,你出事我会难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就会寝食难安。
我为泉操了多少心,就为你担了多少惊。
我给了泉多少笑,就给了你多少忧。
你们两个,一样重要。
重要到让我把所有的感情都填进去还嫌不够,还想拿命去补,可惜没有人要。
泉恨我你恨我,你们都应该恨我。可为什么又都说你们爱我呢?
为什么不能恨就是恨爱就是爱,不要挣扎不要摇摆不要彷徨不定。
为什么我可以爱了就不恨,你们却不可以恨了就不爱。这样,你们会很痛苦,知道吗?
而我,不想看你们痛苦。
那不是我的初衷,那不是我的本意,那不是我一生一世追求的梦想。
我保护泉,已经走上了岔路,我不想我保护不了的你,再有什么意外。
所以,烈,不要出事。至少在我还看的见的时候,不要出事。
我用我所有的虔诚,去请求我从不信任的上帝,只希望这一切能平安过去,再不要我为他们牵肠挂肚。
然而世事总是不如人意。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是说的我这种情况。
我这边抱着烈的手还没有松,那边门就开了。
举着枪进来的泉仿佛压根没认出眼前的人是他亲哥哥一样,只冷冷的对我说:"放手。"
13
我白他一眼。
我抱他抱你还不是一样的抱。从小到大这么过来的你怎么到现在在吃醋。
烈也恢复过来了,缓缓站起身看着越走越近的泉,脸上没一点做兄长的慈爱,全是愤怒冷酷的威胁。
"我要带轩走!"
"不准!"泉想也不想的回答。
"我偏要带他走。"
"那我杀了你。"
"有本事开枪啊。你的心狠手辣我又不是不知道!"
知道你还在在逞能个头!
我狠狠瞪烈一眼,站起身把他挡在身后和泉说:"让他走,我不走。"
泉的怒气好象稍微平复了一点,举着的枪刚往下放了放,烈就站在我身边笔直的举起了枪。
枪口指的是泉。
"你有枪我也有,你凭什么命令我!泉,别忘了我好歹是你大哥。"
"哼。"泉冷笑一声,刚落了一点的枪转眼也又举平了。瞅着烈阴沉的道:"我从来没当我有过哥!你眼里有过我吗?笑死人了。"
"我眼里是没你这个小恶魔。你要我喜欢也得有个要我喜欢的样子啊。人家弟弟都是活泼可爱跟个天使似的,我这弟弟从会说话会走路就没一天不想整死他老哥的。你让我怎么喜欢你?"烈也没什么好语气,看着泉气的就快翻白眼。
我不禁苦笑。
我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打从一开始就认定泉是个天使呢?
真活见鬼了。
就听泉也是冷笑连连:"我哪里有说要整死你,不过是整个半死而已,你就受不了了?人家大哥多照顾做弟弟的,你有这个资格说我吗?"
"嘿,你这个臭小子,我真应该趁你还没睁开眼的时候就把你在摇篮里掐死。"
"我也奇怪就你这臭脾气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被人打死。还能站在这里耀武扬威,老天瞎了眼了。"
"你***有种再说说看,我不打你就对不起死了那么多年的老头!"
"再说怎么了?你以为我怕老头子啊?他死了我不知道多高兴呢!当然你要跟着一起去了我更高兴!"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浑小子,我今天就替老爸教训你,让你学会孝字怎么写!"
"有本事来呀?你以为我怕你。从小打架我打不过你,那都是我让你,你还真以为你天下无敌怎么着?"
"好小子,有种把枪扔了,我和你单挑!"
"挑就挑,你以为我怕你!"
"那你把枪放下。"
"你先放。"
"你放。"
"你先放。"
"你为什么不先放。"
"我说你小子到底打不打。"
"当然打!"
"那把枪放下。"
"你先放。"
"你当我白痴啊。"
"你不是白痴难道我是白痴?!"
"你***到底放不放。"
"一起放。"
"一起放就一起放。"
"我数一二三。"
"一"泉数,两人同时放低了身子。
"二。"泉又数,两人一起把抢缓慢移像地面的方向。
"三!"几乎是同时,两人又把枪都对回了对方身上。
"妈的,我就知道你小子不能信!"烈气呼呼的吼。
"你还有脸说我。说话不算数,怎么当大哥的?!"
"臭小子,我一枪毙了你。"
"我先毙了你还差不多!"
......
我已经彻底无奈了。嘴角抽搐到麻木。
这就是烈和泉?
这就是闻名全国的凌风接班人?
这就是翻手云覆手雨杀人不眨眼的黑道老大?
最最让人不能忍的是--这竟就是我带出来的两小孩?
我真是瞎了眼,迷了心了我。
这种没水准的吵架方式连三岁小孩都不屑做,他们却在这吵的不亦乐乎。
还威逼利诱,连兵不厌诈都用上了,也算我没白教你们啊?
妈的,真是给凌风丢脸,给我欧子轩丢脸。
狠吸了一口烟,我把烟头丢在一边,"噌"的站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瞪一眼震惊的烈,再看一眼不悦的泉,我大吼:"都给我把枪放下!"
你们两个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做哥的存在。
恩,虽然不是亲的,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虽然我没什么实力,但好歹是拉拔了你们两个混蛋十八年,这点威严都没有,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两个人都没有动。然后泉阴沉的开口:"让开。"
烈也暴躁的吼叫:"轩,让开。"
"行啊,翅膀都长硬了是不是?我管不了你们了是不是?"我冷笑着来回瞟着两个人。
"有本事开枪啊,一人一枪把我打死了一人一半不就行了?"
烈和泉都不说话了。但还是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你们两个都聋了?把枪放下听不到吗?忘了你们都是姓凌的了吗?再不放我现在就从窗户里跳下去。"
"轩,这是一楼。"烈无奈的看我一眼。却是反手收起了枪。看着泉说:"我和你谈谈。"
我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啊。
然而我一瞥眼却看到泉扣动扳机的手指。
我心中一惊,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扑到了烈的面前。
"碰"的一声响,屋里的三个人都有些愣住了。表情各异的看着从我左手臂缓缓流下的血。
"凌洛泉。"在泉还僵滞的时候,烈先反应过来,怒叫一声就举起了枪。
可恶。我又往想也没想的往他枪口上一挡。
"碰"还是左胳膊,又多了一个洞。
"妈的,你们两个混蛋不会换个地方打吗?"
恢复意识后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然后两头看看举枪呆楞的两人。不禁觉的头疼。
这是两个什么小孩,说话不算话,冲动又没大脑。
"把枪给我。"我一把夺下烈手里的枪,又转头去看泉,恶狠狠的道:"你也把枪给我,要么就再打我一枪。"
泉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却终于没有再开枪,由的我把他手里的枪劈手夺了过来。
"你们两个混蛋,我以后再也不管你们了。"我气哼哼的吼。一边撸起袖子检查伤势。
泉那枪应该不是打算要烈命的,所以比较偏,烈被我一推躲开了,我也就擦破点皮。但烈打的那一枪却是结结实实打在我胳膊上了。子弹还在里面,血流的根本止不住。
"轩......"烈有些愧疚,看着我想道歉估计是说不出口。
他那点倔脾气我还不知道,从小到大没示过弱。让他道歉不如直接给他一枪痛快。
"行了行了。"我斜他一眼,"唰"把袖子扯下一块往伤口上缠。现在关键是止血,我几年医科不是白念的。
"还不过来帮忙?"我瞪一边傻站的烈一眼。没看见我一只手忙不过来吗?
烈如梦初醒的跨过来要给我系绷带。
"喂,轻点。"我呲牙裂嘴的叫,然后看了一边沉着脸的泉一眼道:"你也别站着啊,医药箱有没有?"
医院是不能去了。搞不好会把警察招来,烈和泉都不会好过。只好自己处理了。
不过好歹当了这么多年的医生,取颗子弹应该不成问题。
然后泉很快就把医药箱找来了。还顺便带了一私人医生进来。
我瞪他,看后面没跟别人,知道他没把烈的事情出去说,稍稍松了口气。
我早警告过他。今天要是烈不能平安离开这里,我一定死给他看。
虽然这种拿自杀威胁男人的镜头很想言情小说里很没有用的女主角,但我现在真想不出除了命我还有什么能威胁泉的了。
那家伙钱,权,人,该有的都有了。
道义,良心,亲情,不该没的也都没了。
我还能拿什么威胁他,还能拿什么保烈的命。
有个医生帮忙总比没有好。要不我真的怀疑我能睁着眼睛自己给自己取子弹,再把伤口缝上。我实在还没强悍到那个地步。
折腾了半个晚上,我虽然疼的要死,却愣是没晕过去。我觉的我昏迷的那种功能一定在什么时候失灵了。否则不会不该昏的时候不昏,该昏的时候也不昏。
烈一直在旁边按着我,让**着他好歹找点安慰。
而泉就一直站在窗边吸烟。
那是我第一次见泉吸烟。深沉,凝滞,烟雾缭绕里不明的晦涩,如同老旧的剪影。
忽然我就想起了义父,才发现泉竟完完全全继承了义父那种沉寂灰暗,深藏不露。
我甚至觉的泉才是一开始决定了的继承人。因为他的气质,与义父是如此的相象,如出一辙。而义父也一定早就发现。否则他听到我的请求不会用那样奇怪的表情看我。
如果不是我多管闲事的话。泉早就是凌风的龙头。
是啊,原来从一开始就是我多管闲事,才造就了今天这个混乱的局面。
我到底打乱了多少人的计划,破坏了多少人的生活,毁灭了多少人的梦想。
我还害人而不自知。
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直到医生出去许久,屋中还是死一样的沉寂。
除了烟雾缭绕中偶尔闪过的火光,就是我按耐不住的轻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兄弟变成了这种相对无言的局面呢。
其实一直在想,如果没有我的加入,烈和泉一定也会像其他普通兄弟那样,偶尔斗斗气,打打架,该抱成团的时候还是勾肩搭背吧。
是我,让这原本顺利的过程,原本简单的事情弄成了今天这个复杂的的局面,乱麻一样的找不着头绪。
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又有谁知道确定的答案。
"烈,泉。"我忍不住轻呼。
"轩。"回答我的却只有烈。
我不禁苦笑摇头。
泉,你到底还在恨我什么呢?
我到底怎样做才能让你放下心底的恨,敞开怀抱过新的生活呢?
"泉。"我不放弃的再叫。
依然没有回答。
"轩在叫你你没听到吗?"烈从小就习惯对这个弟弟大吼大叫。
"叫什么叫,他又死不了。"泉终于从窗前的暗影里走出来了。缓慢的走到我床前,低头看我,脸上仍是冷沉似水。
难得的平静,这种时候我不是应该拉着他们的手说一些兄有弟恭的感人话语吗?那样才能显出我人格的高尚不是吗?
"泉,你过来,靠近点,我有话和你说。"**在床头,看着他道。
泉犹豫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的把脸凑过来了。
我微微一笑,一拳就揍上了他的脸。当然是用没有受伤的右手。
"你给我记清楚,以后你再敢拿枪打自己的亲哥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妈的。你小子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我以前当你善良当你纯洁当你是天使,是我瞎是我笨是我不对,可你小子也不能给我坏的这么离谱不是?
你哥都把枪放下了你还要开枪,我欧子轩带出来的小孩就这么卑鄙无耻?
"先下手为强。"泉却只咬了咬牙,就又面不改色的看我,冷哼道:"反正知道上次码头是我通知的警察,他也不会放过我。"
"原来是你!"一边的烈勃然大怒,噌的起身,瞪着泉的样子恨不得一口将他吞了。
"你没告诉他?"泉似有些微微的震惊,扭头皱着眉看我,一脸不能相信的表情。
我不禁摇头苦笑。
泉,你怎么就是不肯信我呢。你以为我很想看你们两个小子自相残杀吗?那样最心痛的是我知不知道?!
"那你还要带他走?!"泉脸上又开始积聚怒气,带着难以隐藏的嫉妒,冲着烈道:"就算以为是他出卖了你,你也还是要和他在一起?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至少比你像男人!"烈恨恨的顶回去,"他出不出卖我是他的事,我爱不爱他是我的事。无论哪样,都不关你的事。就算死在他手里,我也不会有半个怨字。不过我实在没有想到,把我卖给条子的竟然是我的亲弟弟。就算我对不起你,你用的着做的这么绝吗?凌洛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