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麽?」矮小天三分之一个头的阿宾,抬头询问。
「我说,你好可爱,不愧是我调教出来的!」小天笑著,有些狡黠。
「...小天我......啊!」阿宾正想回应小天的话,却没料到後领被人一扯,离开了小天的怀抱。
「楚敬天学长,你只是来帮忙『接待』的吧?参加者入场後,就没你的事了。」一名黑发高个子男孩,脸臭臭的,将阿宾拎在自己身後,似乎不想让两人再甜蜜下去。
「呵......好啦,开开玩笑咩!放轻松、放轻松!」小天明白的笑著,摆摆手。「那,我出去吹风一下,这里太闷了,空气不流通。」说毕,拿著一瓶可乐,就往门口走去。
「啊,小天......」阿宾被高个子拉著,无法追过去。
※ ※ ※ ※ ※ ※ ※ ※ ※ ※ ※ ※
这是一栋纯住宅公寓,中等水准。小天受朋友所托,担任庆生派对的接待人员,参加者都是主人的朋友,也刚好都是出双入对的同志情侣。阿宾,这次派对的主人之一,也曾经跟小天有过那麽一段关系,所以小天很阿刹力的答应来帮忙。但,隐隐约约感受到阿宾BF丢来的白眼,小天只能苦笑。
坐在楼梯口,小天有些後悔没把MP3随身碟带出门,空荡荡的走廊,寂静的楼梯间,让小天一时无法适应,毕竟才刚从魔音缭绕的空间离开。小天无奈,只能靠在墙边闭目养神;他可不想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到室外去,也不想再走进阿宾的屋内,那里的烟味让他快窒息了。
「叮」一声,电梯门开了,走出一群人。小天没去注意,仍闭著眼。
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著物品碰撞的声音,不时还有灯光......咦,灯光?小天睁开眼。唔,有警察和摄影机......是记者吗?现场抓人?......只见人群走近阿宾的房门口,小天愣在原地,心跳加速。
不会吧......不过是个生日派对,为什麽警察会来?同志开派对,犯法吗?
小天回想前一小时,自己守在门口,一个个检查参加者的物品,并没看到所谓的危禁品啊!况且阿宾家的隔音效果很不错,不太可能会吵到邻居。那现在的情况,是怎麽回事?
「喂,你们!」小天耐不住了,打算抓个人来问问,但为避免打草惊蛇,只抓了眼前的男子。「请问你们是在做什麽?」语气转婉。
「呃?!」男子被吓了一大跳。他只专心走著,没注意楼梯口坐了个人。「没......咦,你不是......楚敬天?!」
「啊?......阮...阮鸿玉......」这下换小天被吓到了。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这里不是你家吧......」阿鸿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见小天。
自从小天出院後,两个星期了,阿鸿完全没有小天的一丝讯息,就算去他家门口守到天亮,也不见小天回家。阿鸿甚至怀疑,自己与小天的相遇,只是一场梦。可为何,他却执著这一场梦?
「我?我出来走走晃晃......」小天随便回应。他现下担心的,是警察要临检,还带著一票多事的记者。
「走走晃晃?在台风夜?」阿鸿知道小天没说实话,不由得提高声调。果然,是缺乏大人照顾的问题少年。
只是,阿鸿漏了一点,小天已成年,还当过兵,不再是小娃娃了。
正当阿鸿还想说什麽时,突然有人敲了阿鸿一记。「阿鸿,现在是什麽状况?你居然在跟路人聊天?」
「痛!呃,组长......糟糕......」阿鸿捂著头,苦笑。「组长,这位是楚敬天,就是上次被刘德民抓做人质的少年。」
「哦,真是巧啊。上次还没跟你道谢,你就出院了。」胡子组长呵呵笑,拍拍小天的肩。「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要抓人,你最好先躲起来,不要再沦为人质了。」最後,意有所指的瞥了阿鸿一眼。
阿鸿只能在心底流泪。呜,他老是被大家欺负。
「组长伯伯,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要抓的人,是住哪一间的呢?」小天露出极为迷人的笑容,对著胡子组长,手还扯了一下对方的袖子。「警察真的好辛苦呢,台风天还要出外抓犯人。」
「呵,工作嘛,也是为了保护善良的市民啊。」胡子组长似乎对小天很有好感,笑脸迎人的孩子,总不是坏人。
小天得寸进尺,还要求胡子组长带他去看警察现场办案,两人就快乐的一同走著。
「......」阿鸿心想,组长,你刚不是叫人家躲起来吗?!
3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浑浑噩噩的四年......
泡过的美眉,没四十也有三十位;
吻过的帅弟,可以组队踢足球打对抗赛;
有过关系的酷哥,不多,就那麽一打。
我不是恶魔,不是天使,更不是千人斩,
不过就是,游戏人间罢了。
却偏偏,
藏於左胸的秘密,是被某个人埋下的......
然後好死不死的,
来了个想挖我左胸的家伙......
※ ※ ※ ※ ※ ※ ※ ※ ※ ※ ※ ※
「呜......难过死了......」
「如果生病不难过,那医生要赚什麽?」
啧,这只死小鬼,为什麽就只对我那麽苛?!阿鸿哀怨的想著,明明自己才是病人,为什麽大家探病送他的水果,全进了小天的肚子里?......果然,那群家伙,犯了见色忘友的大忌......
「好啦,该吃药了,拿去。」
「......真不想吃......」
躺在床上的阿鸿,脸臭臭的接过小天给的药和杯子。看著五颗色彩鲜艳的药丸,阿鸿只想吐,他想尽办法要把药全丢了,但小天却老在吃药时间紧盯著他不放。
「别这样,乖乖吃药才会好。......待会给你糖吃。」小天看到阿鸿皱成一团的脸,叹口气,收起玩笑心,劝他把药吃了。
「我不喜欢糖果。」阿鸿赌气的回应,接著,一口气把药全吞了,喝水。
「......好吧,既然你不想吃糖,那我帮你分担一点苦好了......」说毕,小天拿走阿鸿手中的杯子,动作迅流畅地捧起阿鸿的脸,唇就凑了上去。
「唔......」
说实话,长年吃药的小天,也很不喜欢西药的苦味,若不是为了压下病症,小天绝不会自讨苦吃去看医生。
而阿鸿,此刻正沉浸在对方主动的热吻中,很是享受,两手也顺势地攀上小天的肩,压根就忘了自己的感冒病毒正旺盛。
※ ※ ※ ※ ※ ※ ※ ※ ※ ※ ※ ※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眼见自己敞开的衣襟、愈趋下滑的柔顺黑发、令人暇想不已的轻啧声............喂,我是病人耶!这种刺激也太过了吧!
阿鸿敲敲自己的脑袋瓜子,才几天时间,怎麽跟小天的关系就进展到进展到......该做的全都做了!呜哇啊!
那天,缉毒组的收获颇丰,抓到一票以某区学生族群为市场的毒虫;而记者们的实地采访,除了第一时间拍到人人喊打的嫌犯外,无心的收获则是隔壁间玩得正火热的派对。
是的,就是小天的朋友,阿宾,所主办的生日派对。阿宾见小天离开已有一段时间,於是打算出去找他,哪知一开门就看见扛著摄影机的人挡在门口。而房里的摇头音乐,不受拘束的流泄而出,顿时吓著了门外的人群。
突然出现的阿宾,幸好没打草惊蛇,那时警方已冲入隔壁抓人了;可惜,就算阿宾门关得再快,那节奏飙快的音乐还是引起记者们怀疑的眼神。
「唉呀呀~不好意思,我们在办生日派对,吵到大家了?真抱歉,我叫他们把声音关小一点,请哥哥姐姐们大人有大量,不要通报环保单位哦!」脑筋转得快的阿宾,露出一副祈求的模样,不明白地望了一眼隔壁住户的情况,开始转移话题。「咦,隔壁怎麽了吗?好热闹哦~」
接下来,阿宾很合作的回答记者们,关於隔壁邻居的问题,最後还反问记者说,这会不会被播放在新闻时段。
「幸好是查隔壁住户。」小天松了口气。
「怎麽,你们是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吗?」阿鸿随口问问。
「咦,你怎麽没跟进去?」小天狐疑的盯著阿鸿看,居然有警察在打混!
「交给他们就行了。新人要多学习,反正,有组长在看著。」阿鸿疲累的打个哈欠,外加一个喷嚏。「嗯?感冒了吗?不觉得冷耶......」
「......怪人。」知道他不想解释,小天丢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理这家伙,转身去找阿宾。
当晚的行动,成功结束。警方押著一票嫌犯回警局侦讯,记者也陆续散去,阿鸿则另有目的的向阿宾借洗手间,没和同事们一起离开。
在阿鸿进来之前,音乐早改了。现在是满屋子的抒情华尔滋,客厅里的舞者,两两成对,由阿宾和他BF在指导大家跳华尔滋。
阿鸿笑了笑,他知道之前的这里,铁定是疯狂得不知成啥样。站在吧台的女孩,指了指客厅旁的走道,阿鸿点头示谢,迳自往那里走去。
早先一步进门的小天,并不知道阿宾让阿鸿进了门,现在,他正在洗手间里找东西。
「有人吗?」阿鸿礼貌的敲门。洗手间的门是花玻璃做的,灯亮著,却没出现人影。
「唔,请进,我在找东西......马上好。」小天一手转动门把,将门打开,头却没抬起,眼睛仍注视著洗手台下面的柜子,另一手在翻里头的袋子。「不好意思,再等我一下下哦......」
「呃......」阿鸿有点吃惊,不是吃惊看到小天,而是......而是小天没穿上衣......
阿鸿一直觉得小天很瘦,虽然之前有扶过他,但那时自己也受了伤,没时间也没精神去思量体重问题;不过,在阿鸿想像中,小天绝对是瘦到会被风吹跑的模样。而此时此刻,阿鸿的想像幻灭了。......这小鬼哪里瘦了?!
蹲在地上的小天,专心一意的翻著东西,完全没注意到要进洗手间的人,还站在门口不动。因为找东西找得热了,小天把T恤脱了,另一件衬衫则系在腰上;整个背全露在阿鸿眼中,没有一丝赘肉,也没有刻意练出的肌肉,穠纤合度的体型,平滑无瑕的肌肤,阿鸿从颈背看至腰际,再看......
「喂,你不是要上厕所?」小天稍微把身子前往挪移,让出後面的位置供对方走过,但,突然觉得有道怪异的眼光,忍不住转头望向门口,呆愣住。「......欵?你怎麽在这里?」
「呃,我...借厕所......」差一点,就忘了自己在这里的目的。
「......那就去啊。」小天好笑的摇摇头,站起身,让出走道。「阿宾这里,马桶和洗手台是分开的,你把门带上吧。」
「嗯,谢谢。」阿鸿低头走过,似乎,有那麽一丝丝脸红。握著门把,想了想,「那个......不可以偷看。」快速锁上门。
「......」小天望著门,眨眨眼。
「......」阿鸿的头,抵在门上,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
接著,从洗手间里传出大笑声。可惜,被热歌劲舞弥漫的客厅,听不到。
※ ※ ※ ※ ※ ※ ※ ※ ※ ※ ※ ※
「嘿,不睡觉,在想什麽?」
小天端著一碗粥,走近床铺,看著病厌厌的阿鸿,有气无力的,软软的,躺在床上。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开始思考怎麽让阿鸿答应穿上动物装──大型的黄金猎犬?那应该蛮可爱的。
「嗯?...在想......」阿鸿觉得全身无力,却没半点睡意。怪怪,感冒药不是会让人想睡的吗?
瞬间,阿鸿感到一股凉意,就像被什麽野兽盯上的感觉。他缓缓的看著小天走向自己,那扬起嘴角的动作是那麽的优雅,而双眸也绽放著笑意──像捉到猎物似的,满足而自信的笑著。阿鸿别过头,冷汗直流,像受惊的小媳妇般,微微颤抖著肩膀。
「怎麽,冷吗?」小天担心的说著。「来,吃点热的东西,会暖起来的。」拍拍阿鸿的肩,示意他回过头来。
「哦......」阿鸿拗不过咕噜咕噜叫的肚子,乖乖的回过头。但,一看到那碗里的东西,阿鸿只想哭。
那坨白白糊糊的东西,上面还飘著......飘著看起来焦掉的东西......那是什麽啊?!阿鸿抖著食指,指著碗,发不出声音。
「嗯?这是稀饭啊。我还特地加了鲜奶去煮的哦!」小天兴奋的把碗凑到阿鸿眼前,炫耀著他做一次就成功的东西。
鲜鲜鲜鲜奶?!妈呀,你什麽食物都要加鲜奶啊?不过,往光明的一面想去,鲜奶也是能加热的,吃不死人......
「这几天你不能喝冰的,所以,我会热给你喝。」小天很贤慧的,舀起一匙稀饭,也很好心的,吹凉它再送入阿鸿口中。
阿鸿被空腹牵著走,要不是小天慢条斯理的一匙一匙喂他,他会饿得连碗都吃掉。
「唔,没想到,你这稀饭煮得还蛮好吃的。」阿鸿露出笑容。
不可思议!谁会相信一个只会把厨房炸掉的家伙,居然会煮稀饭?!想到这里,阿鸿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厨房,好久没看到它了。不过,更让阿鸿感到天才的是,吃完最後一口,他还是不知道那焦掉的东西是什麽。
一个人的家,阿鸿过得挺悠閒的。固定上下班,偶尔加班,有空就应酬喝酒唱歌,心血来潮则去电影院待著,厨房里有充足的新鲜材食;不是阿鸿自夸,一般的家常菜还难不倒他,搞得一群学长学弟老是窝在他家吃饭喝酒,还自备卡拉OK,最後连去KTV的钱都省了。
但自从认识小天之後,阿鸿终於明白,养宠物的麻烦,尤其,是挑食的宠物。
小天家里,除了水果,就是鲜奶;好像,他不用吃其他的五谷杂粮就能活。後来阿鸿自己想通了,小天不会下厨,三餐都靠外食;心疼之馀,才邀小天来家里吃饭,从原本的晚餐,吃到午餐,最後连早餐都包办了。而小天知道阿鸿擅长料理後,便死赖在他家不走。
为了感谢阿鸿大厨,小天「以身相许」──在某个灯光好、气氛佳的夜晚,把阿鸿吃乾抹净。这下,小天更有理由窝在阿鸿的房子里了,因为他说,他会「负责」。
「开玩笑,国父革命十一次才成功,我不过煮碗稀饭而已,哪会这麽凄惨!」小天呵呵笑著,但眯起的眼,似乎透著些许鬼点子。
「煮稀饭干国父什麽事?」阿鸿切了一声。
「也许......也许国父不会煮稀饭!哈!」小天一副若有所思样,乱掰。
「没大没小。」阿鸿受不了的摇摇头。
不知为什麽,跟小天的对话,很无厘头,很冷。但,却有种莫名的快乐。看著小天,不论小天有没有在看著他,阿鸿总想笑,不是有趣的想笑,而是开心的想笑。即使像那天台风夜,到处拦不到计程车,小天发挥他的语言天份,一连串各式语言的国骂都出口了,阿鸿却笑了,一路笑著回家。
是不是,一个人太久了,连「喜欢」是什麽,都不再懂了?......若,连「喜欢」都不见了,还会有「爱」吗?
没营养的话题,继续著。
小天玩著PS2的格斗游戏,最後一个回旋踢把对方给KO掉,高兴的举起双手;坐在後头沙发上的阿鸿,用著玩具拳击手枪,伸出的拳头朝小天後脑勺击去,还喊了声「恭喜」与「不要脸」,结果换来了小天的白眼,以及无敌搔痒功。
也许,情侣之间,都是这般无聊吧。
但,我跟小天,算是情侣吗?......阿鸿犹豫了。
※ ※ ※ ※ ※ ※ ※ ※ ※ ※ ※ ※
「喂,阿鸿,你真的不干啦?年纪轻轻的......」学长直叹可惜。
「你是可惜我不能为国效力,还是可惜不能来我家吃饭?」阿鸿笑得灿烂。
阿鸿病假结束,回局里办理辞职手续;一群同事围著他,有不舍,有疑惑。阿鸿办事能力强,个性随和,人际关系与家世背景都很良好,若非已有女友,不知有多少左邻右舍的阿姨们,争先恐後的想介绍自家女儿给他。当然,此女友,虚晃也。
「你辞职,之後呢?好好的公家饭不吃,怎麽,你中乐透头奖啦?!」
「哈!有这种命就好啦!」阿鸿苦笑。的确,真中头彩,这辈子也不用再卖命了。
努力与众人打哈哈,阿鸿并不想解释辞职理由。组长明白,催促众人快点做事去,晚上办个欢送会就好。阿鸿感激的望著胡子组长,这位一直教导他的前辈。
胡子组长拍拍他的肩,要他放心,「开开心心过日子吧,不要想太多。觉得无聊,就来找大家玩,我请你喝茶!药嘛,听医生的话,按时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