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师父离开,自己又找了个主子后,就再也没来过这个奇怪的强盗山寨了。说是没时间来,其实说穿了,还是因为那强盗头子的一句话:小子,我看你还行,你就留在这里,给我训练、训练这些小兔仔子吧。看他们一个一个懒得那个样子,再不训练,说不定哪天抢人的就变被抢的了!那可真成笑话了。说完,还献媚的看着他。这句话,可吓得他不轻。开玩笑,跑到这样的山寨来,还不把他这勤快人给累坏。这强盗头子可真够賊的,他自己懒得动弹,倒叫自己替他忙呼。他绝不上这个当。不管他是来真的,还是玩笑话,从此他就对这个山寨敬而远之了。
不知现在山寨是不是还在,那个强盗被抢的笑话是不是在他们山寨全体同人的努力下,终于实现了。不过今天,罗文传是忠心的希望那个山寨还屹立着,没有被那些懒人给糟蹋没了。那至少能够解了此时之急,他知道那里有个不错的医生,能给牧秋好好看看。
也顾不得多想,就见他施起轻功,抱着牧秋飞掠在这山间小路上。也幸好这里地处荒僻,没有什么人影,否则身边象风似地刮过一个人影,真还以为大白天见了鬼了。
不多久,就到了山寨外。想着要等到通报不知还有多久,牧秋这病可不能耽误了。运足内力就闯了进去,寨门外那些守卫,忽觉一阵急风掠过,罗文传已入了寨门。
熟门熟路的罗文传,并没有进入山寨大厅,而是去了山寨之主翟谭的住处。一进房门,罗文传就直进内室,果然就见那位主人正在日上三竿之时,高卧榻上。忽略了屋子中另一个男子,罗文传粗鲁的把床上那位,直接拉下了地,然后轻轻把怀中的牧秋放在了床上。因为他知道要把这懒虫叫醒,那可得有一段时间。
而这位主子在被这么对待后,居然只是翻了个身,然后又在那冰冷的地上继续他的好梦。罗文传皱眉看着那好梦正酣的人,不知该如何叫醒他,以前他住在山寨时,也曾叫过他起床,那可真是一件苦差事。就在他看着地上出神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怎么?要我帮你吗?"
惊讶的转过身,那瞬间,让他以为看到了仙子。从小到大,除小夫人外,他还没看到过这么美的人。小夫人的美是一种女子的妩媚,美的艳丽,美的绚烂,如一朵盛开的芙蓉。而那倚坐在窗前的男子,却是一种中性的清雅,美的潇洒,美的脱俗,更象一支映水的荷花。
看罗文传痴痴的样子,那男子轻笑了一声,放下了手中一直拿着的竹简。起身向他走了过来,问道:"你不是想给床上那位小弟弟看病吗?我帮你叫醒他好吗?"
"哦......哦......好的。"听了这话,罗文传赶紧答应,但见到近在咫尺的那个美男子,不觉说话就有些不利索。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让他目瞪口呆。这个男子唤醒翟谭的方式,居然是......!就见他半伏下身,把自己的双唇印上了翟谭的,辗转吻着,一头长长的如丝缎般的黑发因为伏下身子的动作而披散在地下,那情景说不出的妖异。翟谭在这样的深吻中,难受的蠕动着身子,最后终于缓缓挣开了双眼,在睁眼的同时,那正吻的热烈的美丽男子,就霍然直起了身子,向一直在旁进行注目礼的罗文传说道:"好了,现在他醒了,有什么事可以跟他说了。"说完,也不管身下的那人,就起身走出了屋子。
而那刚被一个深吻唤醒的人,此时正急着起身,全没有了往日的懒散和怠惰。见翟谭要出去追那个男子,罗文传急了,挡在了门前道:"翟谭,你给我站住,我找你有事。"
"哦!是你呀。我想干吗东容要急着叫醒我。平时他都让我睡的,没事不会......嗨嗨......"说完,还意由未尽的回味了一番,罗文传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我不管你和那东容的事,你给我赶紧把卜青叫来,我要他给那个孩子看病。"说完,焦急的看了一眼床上。
"哦,这好办。不过你可就欠我个人情。"说完,还诡异的看了他一眼。
一阵寒意在罗文传的心头掠过,虽然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如此了。
"啰唆什么呢,这人情我一定会还,还不快去叫人,真是什么鬼性格。"
在翟谭走后不一会儿,门外进来了一人,罗文传认得那是卜青。真是够快地,第一次看到翟谭办事能这么利索,原想要等好一回儿的,看样子都是那个东容的关系。卜青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五官倒是长得还可以,但不管怎么看,都觉得那脸是斜的,远远看去,他似乎永远都是歪着脖子看人一般。
一进门见了他这熟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用一副不奈烦的口气问道:"床上那个就是病人吗?"问完,也不等他回答,就直驱床前,替牧秋号了号脉,又在他脸上折腾了一下,然后,就面无表情的对他说道:"水土不服,有点发热,没什么大病。只要让他出一下汗就行了。"说完,就急着要走。
罗文传哪容他就这样走了,一把拉住他。就见卜青不奈烦地问道:"还有什么事,我可忙着呢!"罗文传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得说道:"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发汗,应该注意点什么,也该给他开点药吧!"就见卜青听完他的话后,那张原本就歪着的脸形,此时更添上了一丝讽刺的笑意,说不出的诡异,只听他耻笑道:"我说,小伙子啊,你的那个内力是派什么用的,就算没有内力,多盖几条被子总会吧。这么点小病,你还要我老头子给他开药,快放了我,你就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说完,还瞪了他一眼,那张鬼脸当场就吓得罗文传放了手。
罗文传心中嘀咕道:这个破山寨,人人都是怪胎,说我连这都不懂。当每个人都是神医啊。牧秋这病,在他老家,也曾看见有人得过,那可是要死人的。不过也幸好有卜青,牧秋才有救。
想到这,罗文传向床上的牧秋看去,见他似乎非常地难受,不时发出呻吟声。默默走近,见他小脸通红,双眉微蹙。轻轻抚上他的额角,那里微微烫手,这就是卜青说得发热吧!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得赶紧医治。缓缓掀开棉被,看着那下面始终瘦弱地身子。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在了他的丹田上。
昏迷中的牧秋,只觉喉咙一阵一阵的发涩,整个身子绵软无力。昏昏沉沉间,似乎回到了小镇,镇中空荡荡地不见一人,牧秋说不出的恐慌,身体对水的渴望,更是让他急于回家寻水喝。好不容易晃晃悠悠地回到了家,可到处都找不到水。他翻遍了每一个地方,找遍了每一个角落,可就是找不到一滴水。他难过的想哭,就在他站在那茫然无助时,牧秋见到了母亲,他那善良、美丽地母亲。她用温和的眼睛看着自己,问他想要什么!不知不觉间他向母亲伸出了手。不知何时,母亲手中凭空多出了一碗水。当他从母亲手中接过那碗水,喝下去后,只觉得那水象甘泉般,从丹田流向身体的每个部位,滋润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
可母亲就要走了,他哭着拉住母亲说:"不要走,不要走。"在那刹那,他突然醒了过来,睁眼所见,是罗文传一双专注看着他的眸子,还有罗文传被自己紧握着不放的手。刹时,一阵潮红漫上脸颊。呢喃地说了声:"对不起!"赶紧放开了手。
看着害羞的牧秋,罗文传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地感受。当牧秋拉着他的手,喊着不让他走地时候,他心中的那一种不舍,让他惊诧。他是怎么了?难道只是因为他是个孩子,他是那般地柔弱无依吗?曾几何时,自己这般关心过别人了?当他病倒时,为什么自己会急着为他找医生,难道就只是因为责任感吗?不,绝不是,心中的那种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看着牧秋,那张因为生病更是变得不怎么好看的脸,和象猴子般的身体。他只有自我安慰着,那只是一种对弱小动物的关心,对比自己小的孩子的一种兄长似的关怀,更或许只是这么一段时间同路而行陪养出的感情。
于是,把这些烦恼全都丢在了脑后,微笑着问道:"想吃什么吗,你也该饿了吧。这里有一点清粥,你喝点吧!"说完,脑中还转悠着:那个山寨中头号懒人,倒是有一个完美的情人呢。真是又细心,又体贴,作的一手好菜,人还长得漂亮,埋没在这破山寨真是太可惜了。真不懂,那个懒虫有什么吸引人的。
这样想着的人,也不想想现在他住别人的,吃别人的,不但不感激。还在这大骂主人,在别人看来,恐怕他也是怪人之一吧。
在山寨中的日月是易过的,转眼半月就过去了。罗文传为了要让牧秋好好的调养,没有急着离开。在东容美食的调理下,牧秋也日见好转,虽然体质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成果,但牧秋显然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那种饥民的感觉了。
也该是离开的时候了,小夫人还等着见牧秋呢。想到小夫人,罗文传又为牧秋感到担心了。这段日子,他越来越把自己当作了牧秋的兄长,担心牧秋这,担心牧秋那。这真是怎么了!不过,在他十五年的岁月后的今天,能有个弟弟也不错呢。师父离开后,他也曾回去找过自己的家人。但在这乱世,他们早已不知所踪了。
从此,这世上就只剩自己一人了,没有家,没有家人,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天地间,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即使这一刻他消失在这茫茫红尘中,也不会有人哭泣,不会有人在乎。就连大雁掠过天空,也会留下几声长鸣。而它呢,雁过无痕,他就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吧!在人前他潇洒以对,在人后呢,他却常常独自品味着那份孤独。
而今,他却多了个弟弟,有了一个要自己照顾,要自己关心的人。他的心似乎一下子被填满了,满脑子是这个叫牧秋的弟弟的事,再也没有心事去体味自己的孤独了。少了那份孤独,日子居然是那般的充实呀!心中那份淡淡的柔情,为得就是那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孩子吗。
记得有一天,看到牧秋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事来,他细细的抚摸,眼中的那一丝悲伤是骗不了人的!他知道那就是牧秋在离开家时,揣在怀中的东西。他想那物事中,该蕴含着某些让人难以忘怀之事吧。原想就如平时那般,转身离开,让他一人静静地回忆。但牧秋的一句话留下了他。
"罗大哥,这把梳子是母亲生前之物。"轻轻地,带着一丝忧伤,牧秋看着罗文传缓缓道来:"总记得,她坐在镜前梳头的情景。她的那头长发真是漂亮,乌亮乌亮的披于身后。当听到我唤她时,回眸看我的眼神温温柔柔地,真是说不出的美丽。但是,她却就这样走了,离开牧秋了。"说到这,牧秋轻轻地呜咽了起来。
罗文传走了过去,把他拥在了自己的怀里,一手不知所措地拍抚着牧秋不时抽动地背脊。牧秋挣扎着从他怀中抬起头,看着那双这段时间总是专注于自己的眸子道:"她死前那一晚,一头乌丝般油亮的黑发早已枯黄开叉地如稻草般,她......她......就象个鬼、鬼。那早已不是我的母亲了。"说完,牧秋使劲摇撼着罗文传。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见哭得声嘶力竭地牧秋,拙于言辞地罗文传唯一能作的,也只有紧紧拥紧了牧秋,直到他哭到睡去。
罗文传知道,这孩子定是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今天。能这样大哭一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轻轻地拥着牧秋,罗文传的心中一阵酸楚。同时天涯伦落人,今后你就是我罗文传的弟弟,我绝不让你再受这样的苦了。
山寨中,不知谁的箫声悠悠响起,悠远而缥缈,就如他们的未来般拢着一层薄薄地雾霭。
第三节
海棠开过到蔷薇,春色无多味,争奈新来越憔悴。
教他谁,小环也似知人意。
疏帘卷起,重门不闭,要看燕双飞。
庭院深深,锁不尽许多愁。朱窗小楼,道不清无尽忧。斜倚窗前的人儿呀,那秀眉为谁而颦?那样美丽的眼眸呀,为何轻拢着愁绪?让人看了怜也不是,叹也不是。窗外春意恼人,蝶儿双飞。这丝丝的春意为何就染不上窗内人的眼底、眉梢。
柔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慵懒地换了个姿势。因为刚起床,她只是在薄薄地一层纱衣外,罩了一件外袍。那娇慵地俏模样,不怪让老爷独宠了那么久。自从十五岁进了这个府邸,至今已经十年的岁月过去了。老爷是个五十几岁的老头,家里妻妾成群,连孩子都有好多。多得她都懒得去数。虽说现在有老爷宠着,她不用愁什么。但老爷年岁见长,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她不能不为自己打算了,跟着老爷这么几年下来,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老爷要是去了,她这个小小女子,身似浮萍,该如何自处。
正愁着,远方惠娘夫婿的一封书简,让她有了好主意。姐姐同她一般是个美人,只是命不好,嫁了个穷书生。那书生穷是穷了点,但学识还是不错的,想来她们的孩子也应该不会让她失望才对。这些年来,虽说身处这重重深院之中,但这妻妾之间的争斗更是毫不留情的。早已没有了初进府门时的天真、纯朴,她知道要不是仗着有老爷的疼爱,她早已输给了那些女人了。因为她们有孩子,而且孩子中有的还非常出色。
既然没法生一个,那就领一个吧。等老爷百年之后,她至少还有个倚靠。想着那个孩子,这段时间,也该快要到了吧。不知长得怎样?不知生性如何?希望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就在这时,侍女雁儿进来禀报说,那孩子到了,是不是现在就见他。看了雁儿一眼,这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奴,是老爷送她的,她曾经问过老爷她的身世,只记得当时老爷轻拥着她说道:"身世?她还会有什么身世!只不过就是个女奴,我老爷哪有那么多时间,去记一个小奴隶的身世。总是因为家里太穷了,被爹娘卖进府的吧!今天老爷我把她送你了,不管让她干什么都可以。你就给她取个名吧!"
只记得,老爷说这话时,这小女奴就垂手站在那,也看不出她的表情。但瘦小的身形,站在当地,很是可怜。"就叫雁儿吧。"
"好!好!不错!不错!这就是一只失群的孤雁呢!我的小柔儿就是不错,连取个名儿,都这么好听。"说完,无奈地,自己就陷入了老爷的口水里了,而雁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声音,那样静静地站在那。以后的日子里,她对雁儿一直很好,她知道,在这样的一座大宅院里,她总要有几个心腹的。雁儿一直都是个不多话的小女孩,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很快地雁儿就被她收服了。
而现在,她就要有自己的孩子了,那个孩子不知是否也象雁儿这般容易让人收服呢?她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她绝不被命运打败了。她不要象那些没有孩子又失宠的女人般,在府中无人注意的角落凋零、直至老去。
很快,她就见到了那个孩子。小小的孩子站在阶下,比雁儿初见自己时,还要小的年龄。身形瘦小,微微低着头,显然有点害怕。轻轻地,放柔了声音:"牧秋!你就是我姐姐的儿子牧秋吧。来......过来......不要怕,让姨好好看看你!"
此时的牧秋,心中早已没了主意。只记得进府时罗文传担忧地看着他叮嘱地话:"牧秋,进府后,有人会带你去见小夫人。你要记住!不管怎样,以后她就是你在这府中,唯一的亲人,也只有她会帮你......记住!不管小夫人看见你时,是什么反应!你一定要叫小夫人母亲!或许这样,你还有希望。记住了!一定要叫啊!这关系到以后你在府中的地位、生活!记住了吗?"
虽然不知罗文传为什么一直要他叫小夫人为母亲,但这一路走来,罗文传对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牧秋忘了失去亲人的悲伤,忘了那曾经刻骨铭心地痛苦。看到他为了自己的事情那样的焦急,不管什么事他都会答应,更何况这件事绝对是为了自己。
进了府后,他一直在一种茫然的状态中。对于一个乡下孩子,这座大宅院,就象仙境般让他不知所措。他现在就如身在梦中,看到小夫人,他就象见到了仙子。自己的母亲虽然美丽,但那是母亲,更何况母亲长年穿着粗布麻衣。而眼前的小夫人,却一身漂亮衣服,那软软的丝轻飘飘地穿在身上,美得就象妈妈小时候给他说的故事里的神仙姐姐。一缕淡淡地轻香徐徐飘来,也不知是来自小夫人身上,还是屋子中。让走近小夫人的牧秋,更是激动的脸颊通红。